正文 第七章：蝎螫（一）
愿及汝所不能及之地，默默相守——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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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扑耳，轻撷棱瓦香，片语无声，惟叶影簇簇，冷露临，不期薄夜月正酣。
这样的夜，清冷的酒，抖颤不住的身子，都止不住此刻患然的心动，那样蠢妄的相思，简直比之前都要害得可怕。
熬了这几日的时光就只为画一人，画一个他明明知道不该想，不该忆，更不该显明的人。
笔下，人正笑意清发地望着自己，目光似日，亮却不浮，虽着一身盛裳，犹还难掩一丝稚涩，可互视时又坦坦荡荡。如若用一种花来形容这个人，恰如那淡雅却不失浓色的塘莲，叫人望着美丽，想要触及却是艰难。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范勋看着那画仍犯着痴，自顾而吟到一句。
“少爷，您还在揣摩这一位哪。”文远打了个大哈欠，边犯困的揉着眼皮。
“啊，是啊。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范勋故意骗说。
“说来，这位单公子也真够厉害的，就像是从哪个地方凭空冒出来的人物一般。不但长得清丽俊美，还文武全才，偏偏又甘愿折在小王爷麾下作个区区护院，真是个让人想不通的人。”文远也望着那画一阵细作思量。
“是啊，”范勋短叹一声，口气里侧透出一股子无可奈何来：“真是个奇怪的人，让人想不通的人，让人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人。”
“不过，少爷的这幅画可真是传神了的！看这眉眼，看这身量，简直就与单公子一模一样，看少爷画其它景致或女子时都不曾下得这番功夫，画他倒是认了真的。”
“哦，男子画男子之时本来如此，因落笔时大可坦然无碍，只需认真想对方模样即可。若是画女子必定会掺些其它念头，自然难以画好。呵呵，你说是吧？”他又自己尴尬的多笑了两声，即便明知那样说就算能唬过文远，也还是唬不了自己。
这个人的脸，这个人的身段，这个人说话时，眯眼时的神态，还有他淡而近无的笑意，全都像烙刻一般深深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抹之不淡，想尽各种方法却竟都枉费。到头来才发现，越是想要忘记的，越是会牢牢铭记。所以下笔之时，又怎会模糊他的丝毫呢？
“那倒是。”文远没多想，只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再看那画，突然又疑惑冒出了一句：“那这两句又是什么意思？‘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山路里本来没有落雨，行人的衣裳却还湿了。”范勋牵强的扯笑出一记，“那是因为……痕迹……因为着了彼此的痕迹，就让本来是没影的事儿，影响了有影的人儿。”
“哦！我明白了，少爷一定是在思考到底贺大娘或梦娴姑娘之间与单参有何牵连吧？没想到少爷竟然为了皇上的事儿如此尽心尽力，不过少爷，都快入三更天了，我看你还是先作休息，明日再早起继续思索吧。”说完，文远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范勋看了文远一眼，突然感激起他的单纯来，便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就算我再这样看下去，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倒真乏了，你且先回房吧，不必再待候了。”
“谢少爷，文远就先行告退了。”
“本来真该是个不相干的人。若是当时没在风月轩出头，何来的痕迹？若是当初没在大田村相遇，何来的痕迹？若是当日没在宴席上斗智，又何来痕迹？若是当你生辰那日，我不是故意托借见郡主之名而特意见你，又何来痕迹？雨露多了，衣裳岂还有不沾的道理？痕迹多了，岂还有不……我这是怎么了？不该这样的！打住！打住！清醒！清醒！”使着劲的，他边自言自语，自顾自行的走向床榻，边用掌心拍打着自个的眉心，左边一句“打住”，右边一句“清醒”的，也忘了到底是怎么才入的眠，后来那一夜就那般稀里糊涂的渡过了……
（2）
“小王爷，小王爷，大事不好了！你快醒醒！”
锦锟在一阵焦急的敲门声中惊醒，一听到是单参的声音，立马激灵的一跃起身，也算是在军营时训养的习惯。他利索的打开门后即问过：“出什么事了？”
“谢迁谢大人被皇上关押进天牢里了。”
再看单参已然全身穿戴齐全，神色里微显焦急。锦锟倚着门，眉头深促，又缓了一小刻，他得把浑浊的思绪给理一理，过后才问单参：“见你这样，是已有对策了吗？”
“谢大人此次正是因为弹劾东厂刘阉才被皇上收押进天牢的，依东厂的习惯一定不会放过谢大人的家人的，我正想前去谢大人家邸。但……”单参又顿了顿，“我没有由头。”
“有！你有了！”锦锟倚着惊人的判断力立马就想出了呼应单参的法子，只见他纵身进了里屋，火速取出来一樽檀木佛像，又扯下一尺帘上的红布递及单参：“拿着这个去，这可是小叶紫檀制的，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的你自明白。到了，就装做对谢迁大人被关一事毫不知情。还有，切记，如果他们动手的话，你也不要留情，绝对不许让他们伤着你了！”
“这我自有分寸。”单参用心包裹起那樽约有肘长的佛像，抬眼再望锦锟，“小王爷，这事你就别出面了。我会应付的。”
“不躲了，躲得够久了，也乏了。”锦锟说这话时直冒着一股子狠劲，双掌紧握，他吡厉的模样简直就像要吃人一般。“总该让那些人血债血偿了。”
“不，如若我能安然的将谢大人家人救出，你还是暂先躲一躲吧。现在一切时机都不够成熟。”单参急忙的就要转身。却又在回身那一际，被一双粗糙的手用力扯住，回眼一望，对上的尽是锦锟满着担忧的目光，“小心着点。”
“嗯！”单参点了点头，就飞跑开了。
（3）
单参的马嘶跑在还沉溺在一片安宁中的街道中。早市已经开始了，只是买卖的人都还少，看着他的快匹飞奔而过时纷纷惊讶的侧脸观之，几时有洼被蹄波溅起，沾浸他的衣裳里，一阵冰冷，却丝毫都没分扰到他的专注。直到人与马一同喘着急急停下，单参这才发现下身的衫裤已湿了大断，悠悠然的，也不知怎么就自吟过一句：“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咕、咕、咕。”也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可怕的乌啼声，在这清冷的初晨尤其骇人。他抿了抿嘴，一记帅气的飞身下马，直接奔到谢宅的大门前。
“请速速开门，吾乃宁王府锦锟小王爷门下护院单参是也，小王爷今有物件需要转交给谢大人，还请行个方便为我开门罢。”他急急的叩着门铜环，声声振振。
直到过了许久，才听到一阵脚步声短促挪来，“兹——”开门声被拉得冗长，后才探出了一位长者的脑袋来，“您方才说您是哪位？大清早的，是有何事啊？”
这位声音沙哑，皮肤又躁，目光温柔平凡，看来正是谢大人的家人，单参真庆幸自己来得比东厂那些阉堂早些。他放松的微微一笑，又礼敬过一句：“请问谢大人在家吗？我乃宁王府西院护院，是小王爷锦锟派来小人找谢大人的，有物要递呈于他。”
“哦！”那老人一听说是宁王府来的，立马的挺直了腰背，露出来些许敬畏，“原来是王府家的差人，不过我家大人还未退朝，现在不在家中。不如你将那物件先交于我，我转呈于大人便是。”
“此物贵重，乃是小王爷亲令，交待务必亲手交到谢大人手中。老人家，不如你先开门让我进内院中等候，我若在外头被人认出来也恐怕宁王府会遭人话舌。”
“那倒是，差人里头快请。是小老头疏忽了，小王爷送来的自是贵重之物。”那老人家又絮叨几句，才慢悠悠的为单参开了门。
院内屋瓦苔檐尽浸安宁，隔绝了门外的各嚣尘哗，似乎一点都未觉察他即将面临的危险一般。单参交待老人家不必叨醒其余家人，只是静然候坐在庭院正中的石椅上，努力摒止正狂躁难安的脉搏，欲述息神宁养。
“砰！砰！砰！”突然而然的，又是一阵焦躁的叩门声响起，单参本能的一跃而起，紧张而激动的瞪着正门。
一旁原本一同候立的老儿听到这声响后免不了的疑惑了一句：“咦？今天倒是什么日子，这么个大清早，昨有那么些人来访老爷呢？”
“老人家，让我去开罢。”单参提了提胸，吸足长口气后才对那位老人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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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夜，清冷的酒，抖颤不住的身子，都止不住此刻患然的心动，那样蠢妄的相思，简直比之前都要害得可怕。
熬了这几日的时光就只为画一人，画一个他明明知道不该想，不该忆，更不该显明的人。
笔下，人正笑意清发地望着自己，目光似日，亮却不浮，虽着一身盛裳，犹还难掩一丝稚涩，可互视时又坦坦荡荡。如若用一种花来形容这个人，恰如那淡雅却不失浓色的塘莲，叫人望着美丽，想要触及却是艰难。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范勋看着那画仍犯着痴，自顾而吟到一句。
“少爷，您还在揣摩这一位哪。”文远打了个大哈欠，边犯困的揉着眼皮。
“啊，是啊。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范勋故意骗说。
“说来，这位单公子也真够厉害的，就像是从哪个地方凭空冒出来的人物一般。不但长得清丽俊美，还文武全才，偏偏又甘愿折在小王爷麾下作个区区护院，真是个让人想不通的人。”文远也望着那画一阵细作思量。
“是啊，”范勋短叹一声，口气里侧透出一股子无可奈何来：“真是个奇怪的人，让人想不通的人，让人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人。”
“不过，少爷的这幅画可真是传神了的！看这眉眼，看这身量，简直就与单公子一模一样，看少爷画其它景致或女子时都不曾下得这番功夫，画他倒是认了真的。”
“哦，男子画男子之时本来如此，因落笔时大可坦然无碍，只需认真想对方模样即可。若是画女子必定会掺些其它念头，自然难以画好。呵呵，你说是吧？”他又自己尴尬的多笑了两声，即便明知那样说就算能唬过文远，也还是唬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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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文远没多想，只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再看那画，突然又疑惑冒出了一句：“那这两句又是什么意思？‘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山路里本来没有落雨，行人的衣裳却还湿了。”范勋牵强的扯笑出一记，“那是因为……痕迹……因为着了彼此的痕迹，就让本来是没影的事儿，影响了有影的人儿。”
“哦！我明白了，少爷一定是在思考到底贺大娘或梦娴姑娘之间与单参有何牵连吧？没想到少爷竟然为了皇上的事儿如此尽心尽力，不过少爷，都快入三更天了，我看你还是先作休息，明日再早起继续思索吧。”说完，文远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范勋看了文远一眼，突然感激起他的单纯来，便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就算我再这样看下去，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倒真乏了，你且先回房吧，不必再待候了。”
“谢少爷，文远就先行告退了。”
“本来真该是个不相干的人。若是当时没在风月轩出头，何来的痕迹？若是当初没在大田村相遇，何来的痕迹？若是当日没在宴席上斗智，又何来痕迹？若是当你生辰那日，我不是故意托借见郡主之名而特意见你，又何来痕迹？雨露多了，衣裳岂还有不沾的道理？痕迹多了，岂还有不……我这是怎么了？不该这样的！打住！打住！清醒！清醒！”使着劲的，他边自言自语，自顾自行的走向床榻，边用掌心拍打着自个的眉心，左边一句“打住”，右边一句“清醒”的，也忘了到底是怎么才入的眠，后来那一夜就那般稀里糊涂的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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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小王爷，大事不好了！你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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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迁谢大人被皇上关押进天牢里了。”
再看单参已然全身穿戴齐全，神色里微显焦急。锦锟倚着门，眉头深促，又缓了一小刻，他得把浑浊的思绪给理一理，过后才问单参：“见你这样，是已有对策了吗？”
“谢大人此次正是因为弹劾东厂刘阉才被皇上收押进天牢的，依东厂的习惯一定不会放过谢大人的家人的，我正想前去谢大人家邸。但……”单参又顿了顿，“我没有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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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参的马嘶跑在还沉溺在一片安宁中的街道中。早市已经开始了，只是买卖的人都还少，看着他的快匹飞奔而过时纷纷惊讶的侧脸观之，几时有洼被蹄波溅起，沾浸他的衣裳里，一阵冰冷，却丝毫都没分扰到他的专注。直到人与马一同喘着急急停下，单参这才发现下身的衫裤已湿了大断，悠悠然的，也不知怎么就自吟过一句：“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咕、咕、咕。”也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可怕的乌啼声，在这清冷的初晨尤其骇人。他抿了抿嘴，一记帅气的飞身下马，直接奔到谢宅的大门前。
“请速速开门，吾乃宁王府锦锟小王爷门下护院单参是也，小王爷今有物件需要转交给谢大人，还请行个方便为我开门罢。”他急急的叩着门铜环，声声振振。
直到过了许久，才听到一阵脚步声短促挪来，“兹——”开门声被拉得冗长，后才探出了一位长者的脑袋来，“您方才说您是哪位？大清早的，是有何事啊？”
这位声音沙哑，皮肤又躁，目光温柔平凡，看来正是谢大人的家人，单参真庆幸自己来得比东厂那些阉堂早些。他放松的微微一笑，又礼敬过一句：“请问谢大人在家吗？我乃宁王府西院护院，是小王爷锦锟派来小人找谢大人的，有物要递呈于他。”
“哦！”那老人一听说是宁王府来的，立马的挺直了腰背，露出来些许敬畏，“原来是王府家的差人，不过我家大人还未退朝，现在不在家中。不如你将那物件先交于我，我转呈于大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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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差人里头快请。是小老头疏忽了，小王爷送来的自是贵重之物。”那老人家又絮叨几句，才慢悠悠的为单参开了门。
院内屋瓦苔檐尽浸安宁，隔绝了门外的各嚣尘哗，似乎一点都未觉察他即将面临的危险一般。单参交待老人家不必叨醒其余家人，只是静然候坐在庭院正中的石椅上，努力摒止正狂躁难安的脉搏，欲述息神宁养。
“砰！砰！砰！”突然而然的，又是一阵焦躁的叩门声响起，单参本能的一跃而起，紧张而激动的瞪着正门。
一旁原本一同候立的老儿听到这声响后免不了的疑惑了一句：“咦？今天倒是什么日子，这么个大清早，昨有那么些人来访老爷呢？”
“老人家，让我去开罢。”单参提了提胸，吸足长口气后才对那位老人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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