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 葡萄架下的承诺
晚上打球的时候，发现常成带来的这只篮球的气不够足，老曹便告诉常成，说是后勤科的集体宿舍里有气筒，让常成到那里去给篮球打点儿气。常成带来的这只篮球的质量比较好，每次分班开始正式打比赛之时，大伙儿都喜欢用这只球。此时，由于人员尚未到齐，先来的这几个人还只是在那儿投篮练习着玩儿。当常成转身离开后，考虑到常成一个人不方便给篮球打气，李兵随后便跟了过去。
后勤科的小宋此时正独自一人坐在宿舍里看书，见常成和李兵进来向他借气筒，便一句话都没说一声，弯腰从三抽桌下把气筒拿出来递给常成后，复又趴在桌上继续聚精会神地看他的书。想到小宋平时特别爱打篮球，今天晚上为了看书竟然连球都不去打了；待与李兵合作把篮球的气给打足后，常成便好奇地问小宋看的是啥书。听了常成的询问，小宋便闷声不响地用双手把书从桌面上拿了起来，将书的封面对着常成、让常成自己看。
见小宋看的是一本介绍越军概况的小册子，常成当即便又提出来说是想看一下书的目录。将书从小宋的手上拿过来翻至目录的那一页看了一下，见里面还有关于越军第三一二步兵师的情况介绍，常成随即便对该书产生了兴趣。越军第三一二步兵师组建于一九五O年，号称是越军的两大主力“王牌”师之一，历史上，该师与法军和美军都曾有过交手。一九七九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期间，该师一部曾经驰援高平参与对我广西边防部队的作战。一九八四年，该师又被调往河江省，参与对我云南边防部队的作战；当时，常成曾经奉命连续两次带队过去“摸”过它。由于这本小册子是新近才出的，常成此前未曾见过；看罢，常成便与小宋商量，说是等小宋看完后，把书借给自己看一下。
小宋就是因为要急着把书看完赶紧还给别人这才没有去打球的，所以，见常成向他借书，吓得生怕常成这就要把书拿走似的，连忙伸手将书从常成的手上夺了过去。然后，这才告诉常成，说是等他把书看完后，让常成去找令医生借。李兵跟令医生虽然不在同一个科室工作，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很“铁”。见小宋不肯借，李兵便喊常成先走，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好了。李兵说话不仅很算数，并且，办事效率也很高；在晚上结束打球之前，便把小册子从小宋那里拿了过来。
考虑到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地方宽敞，夜里人员又少，到那里去看书，既不会妨碍他人工作，又不易被他人所打搅。等打罢球回到病房，先去洗澡，又把换下的衣服洗一洗晾起后，见已是晚上九点半过了，距离医院规定的病房里熄灯的时间尚不足半个小时；把手表放回后，常成便带上小册子重新出了病房，向神经外科医生值班室走去。
庄副院长虽然有一间专用的院长办公室，但是，作为一名治疗神经系统疾病方面的专家，出于业务工作的需要，在神经外科还另外设有一间业务办公室。当初，就是庄副院长亲自带领一个医疗小组，从前方医院搭乘直升飞机将常成一路护送至，并亲自动手给常成做手术。之后，庄副院长便一直把常成当着一个治疗与康复的样本在对待，否则，常成早该出院了。平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庄副院长总是保持着一种十分有规律的生活习惯，当天晚上工作至夜里将近十点钟，庄副院长便将病人的资料收起来，准备回家去休息。
庄副院长的业务办公室设在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的斜对面、靠近走廊的当头。出门后，在路过医生办公室时，扭头见常成坐在里面看书；因为正好有话要问常成，庄副院长便停了下来，高兴地把常成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庄副院长身材中等偏上，面色红润，体格强健，说话时嗓音洪亮、语速较之于一般人要快；如果不是因为须发皆白，外人很难将其同一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头子联系在一起。庄副院长说起话来不仅快人快语，而且，语言听起来也显得幽默风趣。两人坐下后聊了一、二十分钟，末了，庄副院长这才告诉常成，说是这个月底或是下个月初，即可安排常成出院。
起初，由于心里老是想着抓紧时间把书看完，对于庄副院长的这句话，常成并没有怎么太往心里去；更何况，作为一名病号，住在医院里的日子虽然舒服，但是，出院毕竟是早晚的事情。等看罢书，回到病房在床上躺下后，刚把眼睛闭上再想起庄副院长的话时，竟唬得常成一下子睡意全无了。因为，想到一旦离开医院，也就意味着要离开长久以来、自己一直深爱着的筱君，并且，一旦离开后，将来想再次见个面亦难，这自然是让常成心里感到十分不舍。
自从第一次恋爱失恋后，常成就曾经在心里暗自告戒过自己：这场战争一日不结束，自己便一日不再考虑谈朋友。但是，在遇到筱君后，见筱君不仅人长得美，并且，待自己如同待他们家的亲戚似的那样好，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又特别说得来，相互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时日一久，常成在深深地爱上了筱君的同时，私底下亦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在爱情问题上要不要改变以前的想法。就在常成尚未就此事考虑出个眉目之际，现如今，问题便结结实实地摆在了面前，需要立即做出回答；因为，从今天算起到月底，满打满算也不过仅剩下短短的六天时间了。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情感挣扎之后，常成终究还是感到自己实在是放不下筱君，觉得如果就此放弃的话，自己很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既然放不下筱君，又考虑到在这件事情上，如果自己不去主动跟筱君说的话，筱君则极可能也不会主动跟自己说；接下来，常成遂开始考虑用啥方式去向筱君表明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才合适。直接去找筱君，当面向筱君表白吧，常成又担心万一遭到筱君的拒绝，弄得自己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待归队后，通过写信的方式向筱君表白吧，这样做虽然可以避免遭到拒绝后的尴尬，但是，常成又担心筱君会不会因此而认为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继而对自己的来信不予理会。又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考之后，常成最终还是觉得当面跟筱君说比较好一些。
主意已定，取出手表看了一下时间，见已是快凌晨四点了。把手表放回后，常成便决定抓紧时间休息，免得第二天上午顶着一双肿眼泡去见筱君。
每天早上六点四十分医院便开始买早饭了。第二天早上早早吃罢早饭，有些心神不宁地在病房里呆到八点钟，估计该上班的人此时都早已离开了寝室，常成这才动身去找筱君。此前，常成虽然已经谈过一次恋爱，但是，那次毕竟是经人介绍的，彼此的目的都很明确；而今，当需要自己主动去追求一个女孩子时，尽管对方跟自己很熟悉，常成心里却仍然感到甚是忐忑不安。
等出了住院部的大门来到操场旁，由于感到心情实在是太过于紧张，无奈之下，常成只好走到操场边的条形石砖上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见心情总是平静不下来，转念一想，自己何必要把这事情看得如此重呢？再者，即便是说出来后，筱君未必就一定会拒绝，自己又何必要这么担心呢！这样一想，做了一个深呼吸、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后，常成这才再次动身去找筱君。
医院一共设有两个宿舍区，分别是南区和北区。北区较小，仅盖有两幢三层楼房，主要供医院的主要领导和专家居住。南区则较大，从东至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幢四层高的楼房。一号楼的第一层被充着办公室，上面三层是男单生宿舍。由于一号楼是后来才盖的，便没有与另外五幢楼房围在同一个院内。三号楼属于一幢“筒子”楼，筱君她们所居住的女生寝室就设在三号楼的第二层东侧最南端的那一间。
三号楼与四号楼之间相距较宽，中间建有一个花园。花园的南侧搭着一个长长的葡萄架，葡萄架的下方从东往西设有两张圆形的水泥桌，水泥桌的周围还修建着四张腰彭形的水泥凳以供人们休息歇凉。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是不上班，每天上午早饭过后，筱君她们几个都会相约着坐在葡萄架下或看书或聊天。筱君这个星期恰好上的是中班，只有上午有空闲时间。常成此来，如果在下面能够碰见筱君的话，便打算先坐下来跟她们在一起说说话，等旁边没有他人的时间，便借机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筱君听；如果在下面未能够碰见筱君的话，便打算以借书的名义，直接到筱君她们的寝室去找筱君，最好是能够把筱君给约出来。
南宿舍区的院门就设在舍区北面的围墙上，位于四号楼与五号楼之间。进了舍区往右拐，刚来到四号楼北侧的小路上，隐隐约约便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阵女生的说话声。等走过四号楼扭头往前一看，果然是天遂人愿，远远地只见筱君正背对着这个方向，跟唐盈、魏明霞和骨科的小杨护士围坐在西头的那张水泥桌旁说话。
小杨护士已经怀有好几个月的身孕，看样子像是马上就要生产了。看着常成迎面走了过来，小杨护士便说要回去休息一下，随后，便起身招呼常成去坐。见挽留不住小杨护士，等小杨护士拿起桌上的饭钵转身往回走时，魏明霞便在后面热心地交待小杨护士，说是让小杨护士走慢点儿，莫磕着碰着了之类的云云。
小杨护士刚才就坐在水泥桌的西面，魏明霞则坐在水泥桌的南面。坐在那里不停地交待着小杨护士，直至看着小杨护士走进了楼梯间，魏明霞这才住了嘴。待转眼见常成坐了下来，魏明霞便用一种毫无顾忌的口吻问常成道：“你有事儿吧？”听常成回答说：“没事儿，过来玩玩”后，魏明霞道：“没事儿就算了，我们要上街去，下次再来玩。”说罢，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招呼唐盈和筱君起来走。
见魏明霞这就要走，唐盈道：“刚才喊你走，你非要拉着人家杨姐坐一会儿；这会儿人家常参谋刚来，你就说要走，真是毛病。”受到唐盈的埋怨后，魏明霞便自我辩解道：“他又不是外人，有啥值得客气的啥。”说罢，冲着常成嘻笑了一下后，便又开始催促唐盈和筱君。见唐盈和筱君两个没动，魏明霞突然间像是想起了啥事似的吃惊地道：“哎哟！包忘记拿了。”说罢，便喊唐盈跟她上去拿包。见唐盈不肯去，并责怪她丢三落四，魏明霞道：“还不是让你们给催的。”说罢，扭头看着常成笑了笑之后，便伸手去拉唐盈。唐盈尽管不愿意去，无奈，魏明霞较胖、力气也较大，一下子便将唐盈从座位上给拽了起来。
目送着唐盈不情愿地随魏明霞一道走进娄梯间后，回头见筱君还在看着她俩，常成便喊了筱君一声。常成喊筱君的目的，其实就是没话找话地想问一下筱君她们上街去是要干啥？就在常成喊筱君的同时，筱君正好扭过脸来看常成。见筱君把嘴巴张了一下，似乎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喊罢，常成便停了下来，想等筱君先说。筱君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跟常成说，只是考虑到常成刚来她们就要走，把常成一个人扔在这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想问一问常成想不想跟她们一块儿上街去。见常成喊了她一声看便不再说了，只是默默地望着她，筱君便微笑着对常成道：“你先说。”
由于心里确实有要紧的话恨不得立即说给筱君听，常成的心情便一直处于某种难以名状的紧张之中。眼下，见筱君说是让自己先说，看着筱君的那双熟悉的双眸和亲切的笑容，常成瞬间像是受到了某种暗示和鼓励似的，大脑陡然间竟一下子变得冲动了起来，眉头也因为紧张和激动而莫名其妙地随之连不连地颤动了好几下；原来已经想好的要说的“废话”在脑海里颠来倒去地闪现了几下却并没有说出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情话此时却以一种虽说是稍显迟疑，但却以一种难以遏制之状脱口而出道：“筱君，我……，我爱你。”
筱君原以为常成此来的目的跟以往几次那样，只是想跟她们在一起聊聊天。岂料，见常成一开口便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在毫无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只听得筱君的心里禁不住微微怔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的笑容亦被讶异之色所取代；继而，脸色“嗵”地一下子便红到了耳朵根儿。由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见常成说罢便一直紧紧地盯着她；在与常成默默相视数秒之后，为了避开常成那灼人的目光，筱君便羞怯地将头微微低了下去。
由于太想立刻就得到筱君的答复了，见筱君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儿，常成便忍不住伸出双手想去握筱君的手。筱君的两手就放在双膝上，低眉见常成把手伸了过来，筱君便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了一下。由于感到心里此时像是有一头小鹿在里面乱撞似的，将手刚一收回，筱君随即便又“呼”地一下从水泥凳上站了起来；待从常成的身边绕过去后，便开始一溜小跑地往楼梯间里跑去。
想到平时筱君对自己便比较了解、也比较信任，两人之间又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加之筱君在为接人待物方面向来比较成熟，对于自己的表白，筱君是咋想的，只管当着自己的面咋说好了，大可不必在未置可否的情况下，便一言不发地匆匆跑开。所以，让筱君这么一跑，竟一下子把常成给跑得有些发懵。由于闹不明白筱君这样做到底是同意或是不同意，待筱君跑开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常成便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唐盈和魏明霞手牵着手沿着楼梯刚上了一大半，听见下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便停了下来隔着楼梯的扶手低头住下看。先是见筱君跑了进来，随后，又见常成跟在后面也跑了进来。楼梯间里的光线比较暗，待筱君跑到楼梯中间的转角处转过脸来时，见筱君的表情看上去显得有些慌乱；由于闹不清楚就去她俩刚刚离开的这短暂的时间里，筱君和常成之间到底发生了啥事，两人便好奇地侧着身体站在那儿，一言未发地看着筱君和常成一先一后地从她俩的面前跑过去。
由于担心把动静弄大了影响不好，所以，常成追是追，但是，却没敢追得太急；在上楼梯的时候，抬头见唐盈和魏明霞站在那里瞅着自己，当时还稍微迟疑了一下。等来到二楼中间的走廊上，见筱君直溜溜地跑到寝室的门前掏出钥匙开始开门，常成便放慢了脚步。待来到筱君的身后，见筱君将门上的暗锁打开后，仅仅将门推开了一道缝，侧着身子一下便闪进了室内，随即，便反手准备将门关上；常成便连忙抬手去推门，不让筱君关。察觉常成在外面推门，害得自己咋关都关不上，情急之下，筱君便只好转过身来，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地用双手在那儿使劲儿地推门。见不管自己用多大的劲儿，门始终都推之不动，气得筱君便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常成一眼，然后，便又往左边挪了两步，不让常成看见她，继续使劲儿地推门。见状，为了避免惹得筱君生气，又考虑到室内还有昨晚下了夜班的人正在里面休息，在稍做“抵抗”之后，常成便只好将膀子上的力气慢慢往下卸，任由筱君在里面虽然缓慢，但却坚定有力地将门给关上。
随着门锁发出“咔嗒”地一声响，常成的心里不由得随之跟着“咔嗒”了一下。见自己被挡在门外，扭头往走廊里看去，又发现唐盈跟魏明霞两个此时就站在楼梯间出入口处的墙角处，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待看见自己扭头看她们，两人便连忙把头给缩了回去，弄得常成不禁感到十分窘迫，身上的汗“刷”地一下便冒了出来。
起初，常成只当筱君这是害羞，等这一阵儿过去之后，说不定便会将门打开。等了大约十来分钟，见筱君还不开门，常成便忍不住抬手在门板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并喊了筱君一声。喊罢，见筱君并没有开门，又等了大约十来分钟，常成便再次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并再次喊了筱君一声。这次喊罢之后，见筱君仍旧没有开门，也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少顷，常成心里便开始不自觉地暗自猜测道：筱君这样做，会不会是因为她并不爱自己呢？不过，这一猜测刚一冒出来，常成随即便将其否定了。因为，在常成看来，暂切不说这几个月来筱君对自己有多好，每次看自己时的眼神与看他人时有多么地不同；仅以“八一”建军节那一天所发生的那件事情来看，常成便无论是说啥都不会相信这一猜测。
为了庆祝“八一”建军节，医院组织了两套演出队伍，准备于当天晚上分别前往军区礼堂和医院的“军民共建点”去参加文艺演出。当天下午刚上班，负责在军区礼堂组织文艺汇演的主办方打来电话，说是将医院的文艺节目给取消了；然而，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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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宋看的是一本介绍越军概况的小册子，常成当即便又提出来说是想看一下书的目录。将书从小宋的手上拿过来翻至目录的那一页看了一下，见里面还有关于越军第三一二步兵师的情况介绍，常成随即便对该书产生了兴趣。越军第三一二步兵师组建于一九五O年，号称是越军的两大主力“王牌”师之一，历史上，该师与法军和美军都曾有过交手。一九七九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期间，该师一部曾经驰援高平参与对我广西边防部队的作战。一九八四年，该师又被调往河江省，参与对我云南边防部队的作战；当时，常成曾经奉命连续两次带队过去“摸”过它。由于这本小册子是新近才出的，常成此前未曾见过；看罢，常成便与小宋商量，说是等小宋看完后，把书借给自己看一下。
小宋就是因为要急着把书看完赶紧还给别人这才没有去打球的，所以，见常成向他借书，吓得生怕常成这就要把书拿走似的，连忙伸手将书从常成的手上夺了过去。然后，这才告诉常成，说是等他把书看完后，让常成去找令医生借。李兵跟令医生虽然不在同一个科室工作，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很“铁”。见小宋不肯借，李兵便喊常成先走，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好了。李兵说话不仅很算数，并且，办事效率也很高；在晚上结束打球之前，便把小册子从小宋那里拿了过来。
考虑到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地方宽敞，夜里人员又少，到那里去看书，既不会妨碍他人工作，又不易被他人所打搅。等打罢球回到病房，先去洗澡，又把换下的衣服洗一洗晾起后，见已是晚上九点半过了，距离医院规定的病房里熄灯的时间尚不足半个小时；把手表放回后，常成便带上小册子重新出了病房，向神经外科医生值班室走去。
庄副院长虽然有一间专用的院长办公室，但是，作为一名治疗神经系统疾病方面的专家，出于业务工作的需要，在神经外科还另外设有一间业务办公室。当初，就是庄副院长亲自带领一个医疗小组，从前方医院搭乘直升飞机将常成一路护送至，并亲自动手给常成做手术。之后，庄副院长便一直把常成当着一个治疗与康复的样本在对待，否则，常成早该出院了。平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庄副院长总是保持着一种十分有规律的生活习惯，当天晚上工作至夜里将近十点钟，庄副院长便将病人的资料收起来，准备回家去休息。
庄副院长的业务办公室设在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的斜对面、靠近走廊的当头。出门后，在路过医生办公室时，扭头见常成坐在里面看书；因为正好有话要问常成，庄副院长便停了下来，高兴地把常成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庄副院长身材中等偏上，面色红润，体格强健，说话时嗓音洪亮、语速较之于一般人要快；如果不是因为须发皆白，外人很难将其同一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头子联系在一起。庄副院长说起话来不仅快人快语，而且，语言听起来也显得幽默风趣。两人坐下后聊了一、二十分钟，末了，庄副院长这才告诉常成，说是这个月底或是下个月初，即可安排常成出院。
起初，由于心里老是想着抓紧时间把书看完，对于庄副院长的这句话，常成并没有怎么太往心里去；更何况，作为一名病号，住在医院里的日子虽然舒服，但是，出院毕竟是早晚的事情。等看罢书，回到病房在床上躺下后，刚把眼睛闭上再想起庄副院长的话时，竟唬得常成一下子睡意全无了。因为，想到一旦离开医院，也就意味着要离开长久以来、自己一直深爱着的筱君，并且，一旦离开后，将来想再次见个面亦难，这自然是让常成心里感到十分不舍。
自从第一次恋爱失恋后，常成就曾经在心里暗自告戒过自己：这场战争一日不结束，自己便一日不再考虑谈朋友。但是，在遇到筱君后，见筱君不仅人长得美，并且，待自己如同待他们家的亲戚似的那样好，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又特别说得来，相互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时日一久，常成在深深地爱上了筱君的同时，私底下亦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在爱情问题上要不要改变以前的想法。就在常成尚未就此事考虑出个眉目之际，现如今，问题便结结实实地摆在了面前，需要立即做出回答；因为，从今天算起到月底，满打满算也不过仅剩下短短的六天时间了。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情感挣扎之后，常成终究还是感到自己实在是放不下筱君，觉得如果就此放弃的话，自己很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既然放不下筱君，又考虑到在这件事情上，如果自己不去主动跟筱君说的话，筱君则极可能也不会主动跟自己说；接下来，常成遂开始考虑用啥方式去向筱君表明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才合适。直接去找筱君，当面向筱君表白吧，常成又担心万一遭到筱君的拒绝，弄得自己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待归队后，通过写信的方式向筱君表白吧，这样做虽然可以避免遭到拒绝后的尴尬，但是，常成又担心筱君会不会因此而认为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继而对自己的来信不予理会。又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考之后，常成最终还是觉得当面跟筱君说比较好一些。
主意已定，取出手表看了一下时间，见已是快凌晨四点了。把手表放回后，常成便决定抓紧时间休息，免得第二天上午顶着一双肿眼泡去见筱君。
每天早上六点四十分医院便开始买早饭了。第二天早上早早吃罢早饭，有些心神不宁地在病房里呆到八点钟，估计该上班的人此时都早已离开了寝室，常成这才动身去找筱君。此前，常成虽然已经谈过一次恋爱，但是，那次毕竟是经人介绍的，彼此的目的都很明确；而今，当需要自己主动去追求一个女孩子时，尽管对方跟自己很熟悉，常成心里却仍然感到甚是忐忑不安。
等出了住院部的大门来到操场旁，由于感到心情实在是太过于紧张，无奈之下，常成只好走到操场边的条形石砖上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见心情总是平静不下来，转念一想，自己何必要把这事情看得如此重呢？再者，即便是说出来后，筱君未必就一定会拒绝，自己又何必要这么担心呢！这样一想，做了一个深呼吸、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后，常成这才再次动身去找筱君。
医院一共设有两个宿舍区，分别是南区和北区。北区较小，仅盖有两幢三层楼房，主要供医院的主要领导和专家居住。南区则较大，从东至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幢四层高的楼房。一号楼的第一层被充着办公室，上面三层是男单生宿舍。由于一号楼是后来才盖的，便没有与另外五幢楼房围在同一个院内。三号楼属于一幢“筒子”楼，筱君她们所居住的女生寝室就设在三号楼的第二层东侧最南端的那一间。
三号楼与四号楼之间相距较宽，中间建有一个花园。花园的南侧搭着一个长长的葡萄架，葡萄架的下方从东往西设有两张圆形的水泥桌，水泥桌的周围还修建着四张腰彭形的水泥凳以供人们休息歇凉。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是不上班，每天上午早饭过后，筱君她们几个都会相约着坐在葡萄架下或看书或聊天。筱君这个星期恰好上的是中班，只有上午有空闲时间。常成此来，如果在下面能够碰见筱君的话，便打算先坐下来跟她们在一起说说话，等旁边没有他人的时间，便借机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筱君听；如果在下面未能够碰见筱君的话，便打算以借书的名义，直接到筱君她们的寝室去找筱君，最好是能够把筱君给约出来。
南宿舍区的院门就设在舍区北面的围墙上，位于四号楼与五号楼之间。进了舍区往右拐，刚来到四号楼北侧的小路上，隐隐约约便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阵女生的说话声。等走过四号楼扭头往前一看，果然是天遂人愿，远远地只见筱君正背对着这个方向，跟唐盈、魏明霞和骨科的小杨护士围坐在西头的那张水泥桌旁说话。
小杨护士已经怀有好几个月的身孕，看样子像是马上就要生产了。看着常成迎面走了过来，小杨护士便说要回去休息一下，随后，便起身招呼常成去坐。见挽留不住小杨护士，等小杨护士拿起桌上的饭钵转身往回走时，魏明霞便在后面热心地交待小杨护士，说是让小杨护士走慢点儿，莫磕着碰着了之类的云云。
小杨护士刚才就坐在水泥桌的西面，魏明霞则坐在水泥桌的南面。坐在那里不停地交待着小杨护士，直至看着小杨护士走进了楼梯间，魏明霞这才住了嘴。待转眼见常成坐了下来，魏明霞便用一种毫无顾忌的口吻问常成道：“你有事儿吧？”听常成回答说：“没事儿，过来玩玩”后，魏明霞道：“没事儿就算了，我们要上街去，下次再来玩。”说罢，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招呼唐盈和筱君起来走。
见魏明霞这就要走，唐盈道：“刚才喊你走，你非要拉着人家杨姐坐一会儿；这会儿人家常参谋刚来，你就说要走，真是毛病。”受到唐盈的埋怨后，魏明霞便自我辩解道：“他又不是外人，有啥值得客气的啥。”说罢，冲着常成嘻笑了一下后，便又开始催促唐盈和筱君。见唐盈和筱君两个没动，魏明霞突然间像是想起了啥事似的吃惊地道：“哎哟！包忘记拿了。”说罢，便喊唐盈跟她上去拿包。见唐盈不肯去，并责怪她丢三落四，魏明霞道：“还不是让你们给催的。”说罢，扭头看着常成笑了笑之后，便伸手去拉唐盈。唐盈尽管不愿意去，无奈，魏明霞较胖、力气也较大，一下子便将唐盈从座位上给拽了起来。
目送着唐盈不情愿地随魏明霞一道走进娄梯间后，回头见筱君还在看着她俩，常成便喊了筱君一声。常成喊筱君的目的，其实就是没话找话地想问一下筱君她们上街去是要干啥？就在常成喊筱君的同时，筱君正好扭过脸来看常成。见筱君把嘴巴张了一下，似乎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喊罢，常成便停了下来，想等筱君先说。筱君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跟常成说，只是考虑到常成刚来她们就要走，把常成一个人扔在这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想问一问常成想不想跟她们一块儿上街去。见常成喊了她一声看便不再说了，只是默默地望着她，筱君便微笑着对常成道：“你先说。”
由于心里确实有要紧的话恨不得立即说给筱君听，常成的心情便一直处于某种难以名状的紧张之中。眼下，见筱君说是让自己先说，看着筱君的那双熟悉的双眸和亲切的笑容，常成瞬间像是受到了某种暗示和鼓励似的，大脑陡然间竟一下子变得冲动了起来，眉头也因为紧张和激动而莫名其妙地随之连不连地颤动了好几下；原来已经想好的要说的“废话”在脑海里颠来倒去地闪现了几下却并没有说出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情话此时却以一种虽说是稍显迟疑，但却以一种难以遏制之状脱口而出道：“筱君，我……，我爱你。”
筱君原以为常成此来的目的跟以往几次那样，只是想跟她们在一起聊聊天。岂料，见常成一开口便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在毫无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只听得筱君的心里禁不住微微怔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的笑容亦被讶异之色所取代；继而，脸色“嗵”地一下子便红到了耳朵根儿。由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见常成说罢便一直紧紧地盯着她；在与常成默默相视数秒之后，为了避开常成那灼人的目光，筱君便羞怯地将头微微低了下去。
由于太想立刻就得到筱君的答复了，见筱君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儿，常成便忍不住伸出双手想去握筱君的手。筱君的两手就放在双膝上，低眉见常成把手伸了过来，筱君便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了一下。由于感到心里此时像是有一头小鹿在里面乱撞似的，将手刚一收回，筱君随即便又“呼”地一下从水泥凳上站了起来；待从常成的身边绕过去后，便开始一溜小跑地往楼梯间里跑去。
想到平时筱君对自己便比较了解、也比较信任，两人之间又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加之筱君在为接人待物方面向来比较成熟，对于自己的表白，筱君是咋想的，只管当着自己的面咋说好了，大可不必在未置可否的情况下，便一言不发地匆匆跑开。所以，让筱君这么一跑，竟一下子把常成给跑得有些发懵。由于闹不明白筱君这样做到底是同意或是不同意，待筱君跑开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常成便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唐盈和魏明霞手牵着手沿着楼梯刚上了一大半，听见下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便停了下来隔着楼梯的扶手低头住下看。先是见筱君跑了进来，随后，又见常成跟在后面也跑了进来。楼梯间里的光线比较暗，待筱君跑到楼梯中间的转角处转过脸来时，见筱君的表情看上去显得有些慌乱；由于闹不清楚就去她俩刚刚离开的这短暂的时间里，筱君和常成之间到底发生了啥事，两人便好奇地侧着身体站在那儿，一言未发地看着筱君和常成一先一后地从她俩的面前跑过去。
由于担心把动静弄大了影响不好，所以，常成追是追，但是，却没敢追得太急；在上楼梯的时候，抬头见唐盈和魏明霞站在那里瞅着自己，当时还稍微迟疑了一下。等来到二楼中间的走廊上，见筱君直溜溜地跑到寝室的门前掏出钥匙开始开门，常成便放慢了脚步。待来到筱君的身后，见筱君将门上的暗锁打开后，仅仅将门推开了一道缝，侧着身子一下便闪进了室内，随即，便反手准备将门关上；常成便连忙抬手去推门，不让筱君关。察觉常成在外面推门，害得自己咋关都关不上，情急之下，筱君便只好转过身来，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地用双手在那儿使劲儿地推门。见不管自己用多大的劲儿，门始终都推之不动，气得筱君便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常成一眼，然后，便又往左边挪了两步，不让常成看见她，继续使劲儿地推门。见状，为了避免惹得筱君生气，又考虑到室内还有昨晚下了夜班的人正在里面休息，在稍做“抵抗”之后，常成便只好将膀子上的力气慢慢往下卸，任由筱君在里面虽然缓慢，但却坚定有力地将门给关上。
随着门锁发出“咔嗒”地一声响，常成的心里不由得随之跟着“咔嗒”了一下。见自己被挡在门外，扭头往走廊里看去，又发现唐盈跟魏明霞两个此时就站在楼梯间出入口处的墙角处，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待看见自己扭头看她们，两人便连忙把头给缩了回去，弄得常成不禁感到十分窘迫，身上的汗“刷”地一下便冒了出来。
起初，常成只当筱君这是害羞，等这一阵儿过去之后，说不定便会将门打开。等了大约十来分钟，见筱君还不开门，常成便忍不住抬手在门板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并喊了筱君一声。喊罢，见筱君并没有开门，又等了大约十来分钟，常成便再次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并再次喊了筱君一声。这次喊罢之后，见筱君仍旧没有开门，也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少顷，常成心里便开始不自觉地暗自猜测道：筱君这样做，会不会是因为她并不爱自己呢？不过，这一猜测刚一冒出来，常成随即便将其否定了。因为，在常成看来，暂切不说这几个月来筱君对自己有多好，每次看自己时的眼神与看他人时有多么地不同；仅以“八一”建军节那一天所发生的那件事情来看，常成便无论是说啥都不会相信这一猜测。
为了庆祝“八一”建军节，医院组织了两套演出队伍，准备于当天晚上分别前往军区礼堂和医院的“军民共建点”去参加文艺演出。当天下午刚上班，负责在军区礼堂组织文艺汇演的主办方打来电话，说是将医院的文艺节目给取消了；然而，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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