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藕花深处柳如是（中）
皇帝眯起眼：“你，把头抬起来。”
素馨抬起头来，眼风掠过琳妃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却目不斜视，保持着一个宫女的姿态，镇定自若且不失礼仪。
“你叫什么名字。”玉厄夫人拿帕子点了点鼻翼，随即又仪态娴静，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奴婢素馨，是德阳殿的宫女。”素馨不卑不亢道，她的话犹如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嫔妃们都将目光转到琳妃身上，窃窃私语起来。
琳妃按住心头的急速跳动，缓缓起身，跪倒如仪：“回皇上，素馨的确是臣妾的宫女，只是昨天晚上便失踪了，臣妾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可稀奇。”玉厄夫人冷冷一笑，逼视着琳妃，“素馨是你的宫女，既然不见了，琳妃为何不去寻找，反而安若泰山，直到此刻方才说出呢？”
琳妃微微笑道：“夫人又怎知嫔妾没有寻找素馨呢？”一语未毕，不待玉厄夫人辩解，又道，“还是夫人日夜看住德阳殿，才知晓嫔妾是否下令寻人？”
睦嫔见玉厄夫人一时噎住，忙道：“嫔妾不才，却也知道，宫女失踪应该报与皇后娘娘知晓，怎么琳妃娘娘是有意隐瞒吗？”
琳妃转首，只见睦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发鬓的玲珑松枝步摇稳稳攒住青丝、纹丝不动，便道：“睦嫔妹妹当真是振振有词，难道妹妹不知道昨日茗贵嫔小产么？本宫不过走丢了小小一个宫女，难道漏液去打扰皇后，扰得皇后不能清眠？还是妹妹认为本宫应该慌慌张张地弄的阖宫皆知呢？”
睦嫔好整以暇地正了正翡翠耳环，方道：“嫔妾不敢这样想，只是娘娘若不解释清楚，众位娘娘恐怕都不能信服。”
连翘见状，忙叩头道：“皇上，娘娘并非有意隐瞒，昨日素馨本在德阳殿中，后来睦嫔小主身边的令如送了四殿下最喜的槐蜜芙蓉糕来，等到奴婢接了芙蓉糕回去，素馨便不见了。”
和妃冷笑道：“这事儿倒凑巧，看来若说是素馨趁着令如过来方悄悄溜出德阳殿，也未可知啊。”
令如连忙跪倒分辨：“和妃娘娘，芙蓉糕本是昨日下午就制作成的，只是因着茗贵嫔娘娘小产，所以直到晚上才送去了德阳殿。”
皇后见一下子便跪了四个人在前面，心烦不止：“好了，除了素馨都先起来吧，还没问话呢，就叽叽喳喳成什么样子！”
“是啊，素馨你便把事情都一五一十道来吧。”玉厄夫人端起青花纹饰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别在细枝末节上费这些口舌。”
素馨答了声是便道：“五日前，琳妃娘娘找到奴婢问，想不想让奴婢的家人衣食无忧、富贵荣华，奴婢想着，竟然有这样的好事，便答应了。谁知，娘娘让奴婢仿着茗贵嫔床头香囊的模样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又买通了兰林殿的宫女，偷偷把两个香囊换了个个儿。”素馨抖着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素软织锦、绣着观音求子的香囊，皇帝身边的高千英忙用斗彩盘子接了过来，恭敬奉与皇帝细看。
“这个香囊，有何玄虚？说！”皇帝只扫了一眼，便冷冷斥道。
素馨忙道：“香囊里的香花干果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香囊袋，是放在蒸屉里，置于煮沸的药液之上反复熏蒸，直到药气入微，才放入香花干果，偷偷换了的。”
“什么药液？为何如此麻烦？”玉厄夫人以帕子掩鼻，一副十分嫌恶的样子。
“是蛇莓汁液，以此药液熏蒸，便不会在香囊袋上留下痕迹，这样蛇莓蛛便能被蛇莓汁液的味道吸引，所以才会去叮咬茗贵嫔。这些，这些都是琳妃娘娘教我的。”素馨不断叩头请罪，不敢再言。
“皇上！”舒贵妃急忙起身跪倒，“琳姐姐绝不是这样的人啊，皇上！”
“就算贵妃与琳妃交好，但人证物证都在，贵妃想要求情也不能罔顾了皇嗣的性命！”玉厄夫人陡然出声道。
皇帝虽然沉着脸，眼见舒贵妃跪下，忙道：“贵妃先起来罢，朕还没怪罪琳妃，这件事情也不能听素馨的一面之词。”舒贵妃见状连忙起身谢恩。
和妃冷冷道：“这可奇了，素馨入宫一年，琳妃怎肯把这件事交给素馨去做，让连翘或者木槿做不是更好吗？”
“和妃娘娘仁慈。”睦嫔幽幽说道，“只是娘娘别忘了，德阳殿最善女红的可是素馨呢，要想仿照茗贵嫔床头的香囊做出一个来以假乱真，还不是素馨最合适了。”睦嫔轻轻一笑，“更何况，连翘和木槿是近身伺候琳妃的，如果她们不小心沾染了蛇莓汁液的味道害了琳妃，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睦嫔所言，几乎找不出错误来，琳妃暗暗咬牙，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死死盯着面前的香囊，心思转动如轮，自己明明已经拿了香囊出来，为什么面前还有一个呢？
韩容华素来不喜睦嫔，闻言冷哼一声：“怎么睦嫔对德阳殿的事情很清楚吗？”
皇帝也嗯了一声，面带疑惑，睦嫔忙道：“素馨的女红好，可是琳妃自己说与嫔妾听的。”说罢转首去看琳妃，“娘娘忘了吗，上回嫔妾去拜访娘娘，是娘娘自己说的，当时四殿下还在旁边呢！”
琳妃见睦嫔又攀到凌儿身上，无奈只得承认道：“本宫是这样说过。”睦嫔微见得色，韩容华虽有不平，也只好忍住。
“那个兰林殿的宫女可在吗？”皇帝转首问皇后道。
“在的，皇上可要通传？”
“传吧。”皇帝敛了敛衣服，自始至终都没看过琳妃一眼，琳妃心底微微生出凉意，在舒贵妃进宫之前，贺婉仪也曾经生出事来诬陷自己，那时候，皇帝可不是这个样子，原来如此，一十八年的夫妻恩爱，真真是不堪一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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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馨抬起头来，眼风掠过琳妃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却目不斜视，保持着一个宫女的姿态，镇定自若且不失礼仪。
“你叫什么名字。”玉厄夫人拿帕子点了点鼻翼，随即又仪态娴静，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奴婢素馨，是德阳殿的宫女。”素馨不卑不亢道，她的话犹如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嫔妃们都将目光转到琳妃身上，窃窃私语起来。
琳妃按住心头的急速跳动，缓缓起身，跪倒如仪：“回皇上，素馨的确是臣妾的宫女，只是昨天晚上便失踪了，臣妾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可稀奇。”玉厄夫人冷冷一笑，逼视着琳妃，“素馨是你的宫女，既然不见了，琳妃为何不去寻找，反而安若泰山，直到此刻方才说出呢？”
琳妃微微笑道：“夫人又怎知嫔妾没有寻找素馨呢？”一语未毕，不待玉厄夫人辩解，又道，“还是夫人日夜看住德阳殿，才知晓嫔妾是否下令寻人？”
睦嫔见玉厄夫人一时噎住，忙道：“嫔妾不才，却也知道，宫女失踪应该报与皇后娘娘知晓，怎么琳妃娘娘是有意隐瞒吗？”
琳妃转首，只见睦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发鬓的玲珑松枝步摇稳稳攒住青丝、纹丝不动，便道：“睦嫔妹妹当真是振振有词，难道妹妹不知道昨日茗贵嫔小产么？本宫不过走丢了小小一个宫女，难道漏液去打扰皇后，扰得皇后不能清眠？还是妹妹认为本宫应该慌慌张张地弄的阖宫皆知呢？”
睦嫔好整以暇地正了正翡翠耳环，方道：“嫔妾不敢这样想，只是娘娘若不解释清楚，众位娘娘恐怕都不能信服。”
连翘见状，忙叩头道：“皇上，娘娘并非有意隐瞒，昨日素馨本在德阳殿中，后来睦嫔小主身边的令如送了四殿下最喜的槐蜜芙蓉糕来，等到奴婢接了芙蓉糕回去，素馨便不见了。”
和妃冷笑道：“这事儿倒凑巧，看来若说是素馨趁着令如过来方悄悄溜出德阳殿，也未可知啊。”
令如连忙跪倒分辨：“和妃娘娘，芙蓉糕本是昨日下午就制作成的，只是因着茗贵嫔娘娘小产，所以直到晚上才送去了德阳殿。”
皇后见一下子便跪了四个人在前面，心烦不止：“好了，除了素馨都先起来吧，还没问话呢，就叽叽喳喳成什么样子！”
“是啊，素馨你便把事情都一五一十道来吧。”玉厄夫人端起青花纹饰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别在细枝末节上费这些口舌。”
素馨答了声是便道：“五日前，琳妃娘娘找到奴婢问，想不想让奴婢的家人衣食无忧、富贵荣华，奴婢想着，竟然有这样的好事，便答应了。谁知，娘娘让奴婢仿着茗贵嫔床头香囊的模样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又买通了兰林殿的宫女，偷偷把两个香囊换了个个儿。”素馨抖着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素软织锦、绣着观音求子的香囊，皇帝身边的高千英忙用斗彩盘子接了过来，恭敬奉与皇帝细看。
“这个香囊，有何玄虚？说！”皇帝只扫了一眼，便冷冷斥道。
素馨忙道：“香囊里的香花干果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香囊袋，是放在蒸屉里，置于煮沸的药液之上反复熏蒸，直到药气入微，才放入香花干果，偷偷换了的。”
“什么药液？为何如此麻烦？”玉厄夫人以帕子掩鼻，一副十分嫌恶的样子。
“是蛇莓汁液，以此药液熏蒸，便不会在香囊袋上留下痕迹，这样蛇莓蛛便能被蛇莓汁液的味道吸引，所以才会去叮咬茗贵嫔。这些，这些都是琳妃娘娘教我的。”素馨不断叩头请罪，不敢再言。
“皇上！”舒贵妃急忙起身跪倒，“琳姐姐绝不是这样的人啊，皇上！”
“就算贵妃与琳妃交好，但人证物证都在，贵妃想要求情也不能罔顾了皇嗣的性命！”玉厄夫人陡然出声道。
皇帝虽然沉着脸，眼见舒贵妃跪下，忙道：“贵妃先起来罢，朕还没怪罪琳妃，这件事情也不能听素馨的一面之词。”舒贵妃见状连忙起身谢恩。
和妃冷冷道：“这可奇了，素馨入宫一年，琳妃怎肯把这件事交给素馨去做，让连翘或者木槿做不是更好吗？”
“和妃娘娘仁慈。”睦嫔幽幽说道，“只是娘娘别忘了，德阳殿最善女红的可是素馨呢，要想仿照茗贵嫔床头的香囊做出一个来以假乱真，还不是素馨最合适了。”睦嫔轻轻一笑，“更何况，连翘和木槿是近身伺候琳妃的，如果她们不小心沾染了蛇莓汁液的味道害了琳妃，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睦嫔所言，几乎找不出错误来，琳妃暗暗咬牙，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死死盯着面前的香囊，心思转动如轮，自己明明已经拿了香囊出来，为什么面前还有一个呢？
韩容华素来不喜睦嫔，闻言冷哼一声：“怎么睦嫔对德阳殿的事情很清楚吗？”
皇帝也嗯了一声，面带疑惑，睦嫔忙道：“素馨的女红好，可是琳妃自己说与嫔妾听的。”说罢转首去看琳妃，“娘娘忘了吗，上回嫔妾去拜访娘娘，是娘娘自己说的，当时四殿下还在旁边呢！”
琳妃见睦嫔又攀到凌儿身上，无奈只得承认道：“本宫是这样说过。”睦嫔微见得色，韩容华虽有不平，也只好忍住。
“那个兰林殿的宫女可在吗？”皇帝转首问皇后道。
“在的，皇上可要通传？”
“传吧。”皇帝敛了敛衣服，自始至终都没看过琳妃一眼，琳妃心底微微生出凉意，在舒贵妃进宫之前，贺婉仪也曾经生出事来诬陷自己，那时候，皇帝可不是这个样子，原来如此，一十八年的夫妻恩爱，真真是不堪一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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