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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因难产难过鬼门关为亲事亲临胡家湾

    不几日,村子里便流传开了妖怪投胎做人的事儿,人们把它当成了一个笑话讲说。有人开玩笑说:“她本身就是只狐狸精,再怀上个小狐狸精,并不稀奇,要是怀上个人种,那才叫稀罕哩。”也有人认真的说:“说不定还真是的哩,那天夜里雷多响啊,就在头顶上转悠,当时我就说,肯定有啥精怪到咱们村来了,第二天一起来,那棵枣树就被劈成两半儿了,可见真有妖怪了,它一时间无处躲藏,索性躲到她肚子里去了。”还有人嘲弄说:“咱们村子里有妖怪那是不争的事实,狐狸精不就是么,她到咱村子里这么多年了,老天爷愣是没发现,他只顾跟王母娘娘举办蟠桃会哩,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蟠桃会结束了,他才发现少了一只供观赏的银狐,忙派雷公电母下来寻找,雷公电母不想它再回到天上祸害老天爷,狠下心来要把它劈死,不想一下子劈偏了,劈到那棵枣树了,这雷公电母也是守规矩的,一击不中,随即撤了。”众人都瞪着眼睛听他讲说,好似在听评书一般。

    狐狸精听到这些传言,来问花儿说:“跟你说了,别到处乱讲,你咋就是不听哩。”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花儿委屈道:“我还正纳闷了,不知道你这么早就把它宣扬出去是啥用意。”狐狸精说:“这么说不是你说的了!妖怪投胎的事儿就你我知道,你没说,我没说,那谁说的呀?是不是你跟石磙说了,他一时把持不住又跟人学说了啊?”花儿说:“不挨,他不知道,就连你怀孕的事儿我都没跟他提半个字。”狐狸精一时间没话要说了,半天来了一句:“管他哩!”

    李石磙在外面呆了一二十天,学会了结网撒鱼的本事,赶到好月亮地,背着渔网到沙河里撒网捕鱼,第二日让花儿把捕来的鱼或炸或煎或炖,给娘和孩子们改善生活。有时捕到的鱼多了,一时吃不完,便送给四邻一些,或用篮子提着到集市上去卖。逢到阴天下雨,或闲暇无事,便把未结成的渔网挂在门鼻子上,坐在那儿一下一下的结织渔网。高兴的时候,就把儿子狗蛋抱到膝头,教他怎样结网。莲花也要学,他便说:“女孩子家学这干啥,一边跑玩去。”花儿听了,便同他争辩说:“女孩子家咋啦,女孩子家就不能学织网逮鱼了!”李石磙说:“那不能,女孩子应该学穿针引线,你得好好教她纳鞋底儿绣鞋花,教她洗衣做饭,将来以后到了婆子家才不受气。”花儿说:“你又来了,申有财为啥挨骂你忘了吧。”李石磙便不言语了,继续教授儿子结网。

    花儿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跟着狐狸精,她的肚子已经凸显出来了。一进家门,花儿便说:“没事的话你去河里撒几网鱼吧,刚才胡丽娜还说,早没吃过鱼了,嘴馋了,光想吃鱼,她现在这个身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只有吃的好了,孩子才能健康的成长啊,成天价不是红薯茶就是红薯面饼子,孩子也跟着受委屈。”田祖业说:“刚才俺俩还说去河里打渔来着,只是河里结了厚厚的冰,没法下网啊。”李石磙说:“既然这样,那咱俩想想办法吧,大人受点委屈没啥,不能叫孩子也跟着受委屈,她想吃鱼,其实不是她想吃了,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了。”狐狸精说:“还是石磙大哥好,我上辈子不知道积了啥德,这辈子碰到这么好的邻居,下辈子我还跟你做邻居。”

    田祖业开玩笑说:“要说你上辈子积了啥德,其实我最清楚。”一句话刚说到这儿,狐狸精便啐道:“要不咋说你就是嘴欠,我上辈子积了啥德,你咋会清楚哩!”花儿笑道:“别理他!”又对李石磙说:“能多逮些就多逮些。”李石磙说:“知道了。”因想起田祖业说过的话,又说:“你说咱们村里的人也真够笨的,现成的有俩大坑,一年四季都大半坑水,咋就没想起来放养些鱼哩,到了年底,每家每户多少也能分到两条鱼过年了。”

    一语未了,花儿早抢白道:“你说谁笨呀,你是村里的当家人,光知道坐在这儿结网,从来就没想着为村民们谋点福利,我看咱村子里就你自个是个大笨蛋。”狐狸精为李石磙叫屈说:“他多忙呀,每天东一头西一头,村里的大事小情全得他一个人操心,不全是为了咱村么,一时没想起来在坑里养鱼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他现在不是想起来了么,咱村里哪个人先提出来了,不还是他一个人费心么。”田祖业忍俊不住笑说:“看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李石磙是一家哩,翠花她娘倒成了外人了。”一句话说得几个人哈哈大笑。笑罢了,李石磙拉着田祖业去河里捕鱼,花儿和狐狸精一时无事,在院子中的阳光下站了片刻,不约而同的说:“去看看付兰雅吧。”话音一落,两个人又笑。笑过了,结伴去付兰雅家。

    因狐狸精怀的是怪胎,妖怪投胎到她肚子里,故而有此一说,东方进特别忌讳,上次付兰雅怀孕,就是狐狸精一句话,结果使得付兰雅流产了,这次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才又怀上了,所以他一再告诫付兰雅,要她离狐狸精远远的,以免对未来的儿子产生不利影响。付兰雅为免生气,也是为了给胎儿一个安静的成长环境,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安心在家养胎,有时为了寻找女儿,也只是站在大门以外喊叫几声,并不远离宅院。来她家串门的邻居,也都因东方进的慢待,不再来了。花儿来的次数也大为减少,自上次到她家闲坐,距今天也有半月有余了。今儿个来她家,一是因为想念她了,平日里那么合得来,许久不走动,感情都疏远了,二是为了看看她的近况,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一份友情之心。狐狸精纯属忽然想起她了,现如今她和她都是孕妇,怀孕的时日也差不了几天,想跟她做一下比较,问问她的感觉,进而揣摩一下自己的身子有没有异常,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也好及时补救。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总之两个人同时想到了她,似乎是心有灵犀了。冬天的风很硬,尽管太阳很好,可风吹在脸上还是感觉到了生疼。狐狸精穿了一件丈夫留下来的黑棉布大氅,倒显得她的肚子没那么凸出了。她将手揣在大氅的兜里,走在花儿的身边。花儿顾及到她是个孕妇,不敢粗心大意,生怕一不留神出个意外,一边搀扶着她往前走,一边提醒她注意前面的坑洼或者砖头等,避免她蹲着了或绊着了。两个人尽量捡平整路面,一边走一边低声说话,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付兰雅家。

    此时付兰雅正坐在堂屋门口一面晒太阳一面缝补衣服,东方进干活去了,不在家中,巧儿也到外面跟狗蛋他们一块儿玩耍了,家中又没有鸡鸭猫狗等家禽,除了赶都赶不走的麻雀,就付兰雅一个人,显得特别的宁静。见她俩走进院子,付兰雅忙站起来,笑着迎接她们。花儿急忙说:“咦,你客套啥哩,还是多远的人是咋的。”付兰雅笑说:“那我也不能坐在这儿啊,好像我多不懂事理似的。”又说:“你俩自个搬凳子坐吧。”花儿到屋里搬了两个小凳子,递给狐狸精一个,让她坐在太阳底下,自个在太阳照不到的里面坐了,说道:“不是我说你的,你现在这个身子,咋还能劳神费力的干这些缝缝补补的事儿哩,小心累坏了身子。”付兰雅笑说:“不碍事的,又不是啥重活儿,况且我不做也没人做不是。”花儿说:“我说你就是见外了,我没事儿啊,我帮你做。”付兰雅说:“可不好意思麻烦你,翠花莲花和狗蛋就够你伺候的了,我咋能再给你添麻烦哩,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能做。”狐狸精插话说:“有拿着活计拽到你家里的功夫也做完了。可不是说的,好久不见你出去走动了,你也出去走动走动,老是坐着可是对身子不好,将来容易难产。再说了一个人呆在家里多闷呀,找人说说话,心情就轻松了,对胎儿也有好处。”

    听到“难产”二字,付兰雅心中很是不悦,又不好意思开口说她的不是,况且她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孕妇就得有适量的活动,也得时常笑笑,时刻保持轻松的心态,关键是东方进一见她往外走就生气,一见有人来就甩脸子,心中明白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孩子,虽不跟他计较,可心里终究有委屈,如今听狐狸精这么说,又听她说到“难产”,便有心借这个机会倾诉一下,也让她以后少到家里来,最好不来,于是就说:“你是不知道,我可想到外面走动走动,也可想有人来陪我聊天解闷,可是东方进不让,他今儿个不在家,要是在家了,那脸蛋子还不定有多难看哩。你说好歹我跟他是一家,总不能天天生气吧,所以坐累了就在院子里走两步,心烦了就看看象棋拉拉弦子,倒也没觉得有多憋屈。”

    听了这话,花儿明白她的意思,刚要开口,就听到外面乱嚷嚷的,便起身说:“这外面乱啥哩,我去看看,一会儿再来陪你。”狐狸精也站了起来,随着花儿往外走。付兰雅不听她俩的劝阻,直把她俩送到大门以外,这才回身关了院门,依旧坐在堂屋门口的太阳下缝补衣裳。

    不知李石磙和田祖业使用了啥法子,逮住了一条门板长的大红鱼,惊动了男女老少围观。两家人经过协商,将这条大红鱼一分为二,田祖业要上半截,李石磙要下半截,半盆鱼籽划归给了李石磙。花儿又把这下半截分为几份,给娘和三妮儿一份,给狐狸精一份,给付兰雅一份,因想到付兰雅的话,又见巧儿就在跟前,遂让狗蛋提着鱼,随同巧儿送过去了,自己把紧挨鱼尾巴的那一份留下了,连同鱼籽,炖了一大锅汤,又分别给左邻右舍送去了一碗鲜汤。

    自从分吃了这条大红鱼,李石磙在河里再也没有撒到过鱼,明明看见鱼儿成群,也明明瞅见渔网将鱼群罩住了,可等把渔网拉上来,里面连片鱼鳞都找不见,不觉心内发慌,不敢再到河里捕鱼了。人们都说他把鱼王的老婆逮上来杀了,激怒了鱼王,鱼王便施法不让他再逮着鱼了,以示对他的惩戒。更有人说,鱼王的惩戒才刚刚开始,更厉害的惩戒还在后头哩,那些吃了鱼肉喝了鱼汤的人都要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花儿和李石磙也整日惴惴不安。

    忽一日,下起了一场大雨,这雨直下到傍晚时分才住。雨刚停止,天空中便出现了一道彩虹,吸引得人们翘首观望。便在此时,东方进匆匆走来,浑身都湿透了。李石磙见他神色凝重,步履漂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上前询问。东方进未及开口,便嚎啕大哭了。原来这雨一开始下,付兰雅就喊肚子疼。东方进明白妻子是要生了,慌忙喊来嫂子,又在嫂子的吩咐下请来接生婆大嘴。大嘴到时,付兰雅已疼得奄奄一息了。见此情况,大嘴不敢给她接生,让东方进赶紧准备架子车送付兰雅去医院。然而刚把她抬到架子车上,就听她大叫一声“巧儿啊”,自此再无声息了。她就这样去了,带着她未出世的孩子去了,带着她满腹的忧伤和牵挂去了。自古红颜多薄命,怎堪命里伤心人。

    花儿闻听此讯,不觉泪如雨下,赶过来帮助东方进料理她的后事。因无太多亲人,灵前只有巧儿跪在那儿,她那单薄的身子,愈加让人心酸难忍,不忍目睹了。本来也有安排东方浩和东方燕陪她一起跪在灵前,只因两个男孩子不听使唤,跪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又因娘家无有至亲,一个叔叔也断绝了来往,跟随在棺柩后面的只有巧儿、东方进、东方亮的老婆,以及众多看热闹的村民。没有哭送声,只有沉默和窃窃私语。她走得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得好像是在进行一场男人的肩膀和棺柩的较量。付兰雅走了,自此村里少了一个美丽的妇女,多了一个漂亮的孤儿。付兰雅下葬后的第二天,又下了一场雨,雨后的天空中出现了两道彩虹。人们将这两道彩虹和先前的那道彩虹联系起来,便认定付兰雅被召回到天上做彩虹仙子去了,这多少消减了由于她的猝然辞世所带给人们的遗憾和伤感。

    时隔不久,狐狸精产下一子,取名为盼儿。花儿几乎丢掉了家中所有杂务,只专心伺候她过月子,引起了李老太太的极大不满。好在李石磙对妻子的所作所为表示理解,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她的支持。翠花放学回来,主动帮助父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诸如喂喂鸡、烧烧锅,甚至将妹妹和弟弟还有自己的衣裳也洗了。此时自新早已不在家中,去省城已有半年之久了。他到了省城,见有人盖房子,便主动去帮助他。那人见他心眼好,手脚麻利,眼皮活泛,十分喜爱,通过关系,把他介绍进了省军区后勤处,又被后勤处安排到了大山深处建造营房。

    人们都想知道狐狸精的儿子长得像谁,纷纷拿着鸡蛋或红糖来看她,还没跟她说上两句话,便使劲盯着那小孩子仔细瞅,怎奈小孩子太小了,一时间看不出他的长相,不过倒发现他的左脚是六个脚趾,于是人们就给他起了一个“六趾小怪”的绰号。这六趾小怪越长越像狐狸精,那眉眼鼻口以及脸型,简直跟她一模一样,不免让人们大失所望。狐狸精也觉得微有遗憾,因为她也希望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他父亲的影子,以便确认他的亲生父亲究竟是哪一个。不过随即又想,看不出来也好,倒省却了许多麻烦。紧接着又叹道:“日他娘,倒便宜他了,占了我的身子,让我受了这么多罪,他倒隐藏得滴水不漏,连这孩子都替他隐瞒着哩。”

    这一日,天气尚好,浮云在空中游荡,时而遮蔽了太阳。秋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有一片叶子荡漾着落向地面。一行大雁匆匆南去,留下几声鸣叫。狐狸精安详的坐在院子里,面带幸福的容光,注视着儿子坐在地上玩土。花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瓷碗,笑说道:“盼儿,看干娘给你送啥来了?”一语未了,李老太太隔墙骂道:“你个死妮子,孙子你生不下来,三妮儿的事儿你也不管,成天价围着一大一小俩妖怪转悠,你到底想咋着!”花儿赔笑说:“娘,你就别骂了,想再要个孙子还不容易嘛,你劝劝你儿子,叫他别吸烟喝酒了。”那边三妮儿也说:“谁说俺嫂子不管我的事了,她管了多少回,一回我也没听她的,是我自个不叫她管的,挨俺嫂子啥事了。”李老太太火道:“你俩请合起伙来气我了,不把我气死不甘心哩!”又说:“日他娘,生孩子跟吸烟喝酒啥关系啊,以前俺儿也吸烟喝酒,看俺孙子狗蛋多瓷实多机灵,不想生别拿俺儿说事儿,生不出来把罪过都推到俺儿身上了。我也不求你了,不指望你了,我这就去找俺儿,想跟俺儿生孩子的女人多着哩!”说完,当真气呼呼的去找李石磙了。

    花儿见娘离开了墙头,一面将瓷碗递给盼儿,一面对狐狸精说:“俺娘就那个脾气,你可别往心里去。”盼儿接过瓷碗,抓起两个鹌鹑蛋就往嘴里塞。狐狸精忙从儿子手里夺过鹌鹑蛋,一边拉着儿子去洗手,一边笑说:“我早就习惯了,要是往心里去,怕早就死了。再说了,妖怪有啥不好啊,妖怪长命,本事大,是人见了妖怪都害怕哩!倒是你,这些年为了我没少挨骂受气,真是难为你了!”说话间,给儿子洗干净了手,重回来坐下,将儿子抱在怀里,给儿子剥鹌鹑蛋。

    花儿说:“啥难为不难为的,你们娘儿俩,孤儿寡母的,才真叫难为哩!咱们是邻居,我不帮你,还不是叫人家看笑话啊!”狐狸精叹道:“有你和石磙哥这样的好邻居,再难也不觉得难了,再寒也不觉得寒了,这不,盼儿不是一生子多了么,再过几年,就能跟着翠花和莲花背着小书包上学了。”花儿说:“说到上学这事儿,明年咋弄也得把狗蛋送到学校屋里去,这孩子呆在家里太费力,到了学校我就省心了。”

    狐狸精说:“过了年狗蛋就八岁了吧,也该上学了。”花儿说:“谁说不是的啊,今年我就想把他送上学去,他大也是这个意思,俺娘却拦着不让,说学校屋里太憋屈,成上午成下午不得玩,光恐怕她孙子受一点点委屈了。”狐狸精说:“也是老太太心疼孙子的意思,成天价在她眼前跑着,是宝贝又是开心的玩意儿,一眼看不见就觉得心里空落了,想念得发慌,不过孩子终究是要上学的,上学才是正经嘛,光跑着玩又能跑出啥出息来哩。”

    花儿无奈道:“你说的也是,孩子要想有出息,还得上学,可是俺娘硬拦着,也不好跟她死别,再咋说我也是她养大的,是她媳妇,也是她闺女,她还不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呀。”盼儿吃完了鹌鹑蛋,伸着小手还要吃。花儿笑说:“这孩子真是能吃哩,七八个鹌鹑蛋吃完了还要吃,能吃就好啊!”又哄盼儿说:“儿子呀,还想吃呀,今儿个可是没有了哩,明儿个我叫你干大多给你弄些,好不好?”盼儿答应着“好”,下到地上,将土捧进瓷碗里,然后把瓷碗翻过来砍在地上,又拿掉瓷碗,那土便随了碗的形状,宛如馒头一般了。便指着它说:“娘,看我蒸的馍好不好。”花儿和狐狸精都连声说好,让他接着蒸馍,继续闲聊。

    因说道:“刚才我去给巧儿送鹌鹑蛋,那闺女可真是可怜啊!付兰雅在的时候,不管好赖,总能穿得干干净净,吃得白白胖胖,现如今真是不能瞧了,衣裳穿得黒明,到处都是饭结疤和鼻子结疤,小脸瘦得跟脚后跟似的,又黄又苍,头发也散乱得不行,我看了都忍不住哭了,劝了东方进两句,他还不爱听,想把巧儿领回家来好生伺候几天,他却说:‘俺闺女凭啥叫你伺候啊!’跟个浑眼狗了,好懒不识,也不能当真跟他置气,啥都不为,就为了付兰雅昔日的好,就为了巧儿的可怜,明儿个我还得去,他不欢迎也没用。”

    狐狸精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李老太太在墙头那边喊:“小花儿,回来给我买两贴膏药,我腿疼,腰也疼,肩膀也疼,这哪儿哪儿都疼。”忙冲那边一努嘴说:“赶紧回去吧,晚了又要挨骂了。”花儿一摇头说:“真是没办法,那我先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狐狸精说:“赶紧回去吧。对了,把瓷碗拿着。”花儿说:“让盼儿玩吧。”说完,迈步回家去了。一进李老太太家的院门,就看见一个穿一身军服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光景,端坐在枣树底下的小凳子上,脸前头的地上放着一个小木箱子,木箱子上是一把军用水壶;三妮儿拿着一贴膏药在那儿观瞧,李老太太则扒着院墙往那边看,明白她是在看自己,便说:“娘,你不用看了,我这不是到家了么。”

    李老太太闻言,回身说:“不叫你你还不知道回来哩!”又指着那男子说:“这不,我把卖膏药的领回家来了,前几天你不是说手腕疼么,我寻思着这东西兴许管用······”那男子一见花儿就站起来了,这时插话说:“大娘,不是我给你吹,不是兴许管用,而是一定管用。对自己人不说远话,今儿个跟您交个实底儿,这膏药是俺老太爷传下来的,他当时是御医,专给皇帝老子看病,是祖传秘方。解放前我在部队里,是军医,我那些战友要是有个跌打损伤,或是被子弹打断了骨头,用我这膏药一贴,几天就好了,跟正常人没啥两样。不信您就买两贴试试,要是不管用,我一分钱不要。我还敢跟您说,俺家就是河北胡家湾的······”

    听到这儿,花儿打断他的话说:“你别慌,你说你家是哪儿的?”那男子说:“河北胡家湾的啊,就在村东头,姓胡,您到俺那儿一打听膏药胡,没人不知道,我不怕你找到俺家门口,要是不管用,一块钱卖给你的我退给你十块钱。”花儿点头说:“奥,胡家湾的,那你认识胡丽娜不?”李老太太说:“又提那狐狸精。”那男子虽不知道咋回事,但听李老太太的口气,似乎胡丽娜已然死了,觉得死无对证,便顺竿子往上爬说:“认识啊,咋能不认识哩,要是说起来,我喊她姐哩,俺俩还没出五属哩。”

    三妮儿听了这话,就要去喊狐狸精,花儿忙喊住她,对那男子说:“那你说她现在哪儿?”那男子不假思索地说:“死了,几年前就死了,大概都死了五六年吧,饿死的,他爹娘也都饿死了。”一语未了,花儿早喝道:“滚,你个死骗子!”那边狐狸精也骂道:“哪个狗日的咒我死哩!”这边李老太太接腔道:“你个狗日哩,骚狐狸!”狐狸精便不作声了。李老太太心烦狐狸精,虽然明知这男子是个走村串庄的骗子,可还是不听花儿的劝说,硬要她买了五贴膏药。那男子得了钱,急忙背上木箱子和军用水壶走了。花儿看时,才发现他原来是个瘸子,只不过瘸得不太厉害,左腿只比右腿稍微短了一点而已。

    因了这个卖膏药的骗子,花儿、胡丽娜、林秀英、田祖业的老婆、三妮儿,以及李石磙、田祖业等人说笑了几日。这天晚上,翠花、莲花和狗蛋都已睡下了,花儿和李石磙正说熄灯睡觉,自新背着一个背包回到了家里。花儿见到他,又喜又气,流下了眼泪。自新和李石磙劝了半天,她才止住眼泪,问他这一年多都到哪里去了,过得好不好,糟了多少罪等等。李石磙说:“好不好一看不就知道了么,你看他吃胖了,穿得也好,还是皮鞋哩。”花儿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皮鞋,在煤油灯下闪着光亮,不觉说道:“还真是的哩,这鞋可贵吧。”自新说:“也不贵,反正是部队里发的。对了,我回来的时候俺战友还送给我两身军装哩。”说着,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两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递给李石磙说:“哥你穿吧。”李石磙接过军装说:“真不赖,你摸摸这料子。”一面抖开上衣就往身上穿。花儿禁不住皱起眉头说:“我咋一看见这颜色就想起来那个卖膏药的骗子哩,还是别穿了吧。”李石磙一边脱下衣裳一边说:“你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新说:“咋回事啊,啥卖膏药的骗子呀?”花儿说:“先别说这个了,你咋能到部队上去了哩,多危险啊。”

    便在此时,李老太太在院子里嚷道:“石磙啊,可是不得了了,快去找找三妮儿吧,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原来一吃过晌午饭,三妮儿就出去了,临走时对娘说到大姐家里有点事儿,不到天黑就回来。然而眼下天都黑了多时了,李老太太还不见闺女回来,不免心急担忧。李石磙说:“她都说去大妮儿家了,你急啥哩,能不是大妮儿不让她回来。”花儿说:“还是到大妮儿家里看看吧,免得咱娘一夜担心。要是再急出个好歹来,可咋办吧。”自新说:“还是听姐的,去看看吧,我跟你一块儿。”李石磙说:“那中,你去把洋车子推出来,我头里先走着。花儿你在家里好好陪着娘,娘你也别回前院了,就在这儿,让花儿照顾着你,顺便管看着点儿孩子。”安排了一遍,走出家门。还没上大堤,自新就骑着洋车子赶上来了。两人共骑一辆自行车,匆忙去大妮儿家。过河的时候,听刘顺说三妮儿的确坐船去了河北,李石磙方才心中稍安。可到了大妮儿家,却不见三妮儿,又以为她去了二妮儿家,跟大妹夫刘劳实火速赶到二妮儿家,也没见着她的人影儿,一时间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再到哪里寻找她了。刘劳实、二妮儿和丈夫崔成、自新几个人也是一筹莫展。

    忽然自新说:“三姐肯定是过河来了,刘顺没必要撒这个谎,再说他也不敢。三姐临出门前跟大娘说去大姐家,却没有到大姐家里去,这说明她撒谎了,撒谎的目的是为了掩盖她的真实意图,同时也让大娘放心,即便不回家,也不用担心受怕四处寻找。三姐的这次行事,完全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她的目标非常明确,这会儿必定在哪儿个地方好端端的呆着哩。”刘劳实附和道:“分析得有道理,再说了咱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她在哪儿嘛,没个地方去寻找啊。”崔成说:“你净废话,有个地儿寻找了咱还搁这儿干坐着干啥,直接去不就完了嘛。”二妮儿哭道:“三妮儿向来也没这样过,真不知道咋的了,撞了啥邪了,咋好端端的说不见就不见了哩,真是急死人了,要不咱报警吧。”李石磙说:“暂时还用不着,再等等吧,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想了,这昏天黑地的,哪儿找去呀,恼上来真想踹她两脚。”崔成说:“踹她也得找着她了啊,找不着她咋踹啊,踹空气啊。”二妮儿埋怨丈夫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啥人啊。”崔成说:“我说的是实话啊。”刘劳实挪揄道:“实话,大实话。”李石磙不耐烦说:“好了,搁这儿等也不是个事儿,都回吧,走自新,咱回去。”自新应一声,和李石磙回家。刘劳实随后也离开了二妮儿家。

    次日,一家人瞅着太阳一点点升高,真是个煎熬。花儿叹道:“前一阵子俩人闹别扭,一个离家出走了一年多,这才回来,这一个又不见了,到底是咋回事嘛,难道说家里俩人就只能待一个了么。”话音未落,三妮儿回来了,身后跟着大妮儿、二妮儿、刘劳实、崔成等四个保镖。李老太太一见她,张口就骂,李石磙则抬手要打。花儿一把扯住丈夫的胳膊说:“你干啥哩,别动不动就抬手,三妮儿又不是小孩子了,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能说不能打了。”又对三妮儿说:“你这一天一夜都到哪儿去了?”三妮儿看看娘,又瞅瞅哥,拉起花儿的手说:“我只跟你说。”花儿说:“那中,咱到西屋里说去。”

    姑嫂俩走进西屋,顺手关上了房门。大妮儿和二妮儿悄悄走到窗户两边,侧耳偷听。原来自那日见到膏药胡,又一连几天听嫂子等人说笑他,三妮儿竟把他放在了心上,脑子里全是他端坐在枣树下的身影,竟然一时间忍耐不住偷偷跑到胡家湾打听去了。花儿震惊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苦劝道:“那天你也见了,他是个骗子,还是个瘸子,你咋能自个作践自个哩,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嘛,没得叫人笑话戳脊梁骨,还是听嫂子一句劝,赶紧断了这个傻瓜念想。”三妮儿说:“不断又能咋的呀,反正也找不到他了。”语气很是失落。花儿说:“看看,我说啥来着,他就是个骗子吧,胡家湾没有他这个人吧。其实你也真够浑的,干嘛巴巴的自个跑到胡家湾去呀,现成的胡丽娜就在隔壁,问问她不就啥都清楚了么。再说了,这么多年了,我一回也没听她说起过她娘家村有卖膏药的,那天那个骗子一开口说他是胡家湾的,我就猜到了他一准是个骗子了,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还傻里吧唧的跑去了,传扬出去还不叫人家笑话死啊。好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别再提了,哑谜这儿谁问都不说。”转而一想越不说人家越起疑,便又说:“没人问更好,要是有人问,就说替胡丽娜去她娘家办点小事,因天晚了,她娘就没让你回来,就这么说,记住了没,回头我再交待一下胡丽娜,让她对她娘说别到处瞎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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