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一生一世不够（二）
1
这一日谨贵人和慎贵人一边聊着一边也走进御花园，见晟敏正和小仙带着孩子们在御花园玩捉鬼。
谨贵人老远瞧见晟敏，热情的过来打招呼，慎贵人却有点不自在的感觉，直到晟敏提议两人一起和大家玩，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几个人蒙了眼玩捉鬼的游戏，终于轮到慎贵人，谨贵人帮她蒙好眼后就笑着躲到一旁，慎贵人两手向前伸着徒劳的想抓住谁，可是每次都扑空，终于听着前面有个小孩子的笑声，于是用力向前一扑，谁知面前的人敏捷的闪开，慎贵人脚下一空，一头栽进了湖中。晟敏见状顾不得那许多，先一步跳进湖中将慎贵人拖住，然后在谨贵人和小仙的帮忙下把她捞了上来，宫人们也陆续赶来，混乱中谨贵人无意间看到晟敏后腰那个清晰的“金”字，虽然后来晟敏很快把衣服拉下来，但这个字却深刻的印在谨贵人的脑海里。
为什么会是金？如果是印记，难道不该是“李”？
晟敏全然不知谨贵人在琢磨什么，他只急着张罗传御医来，又命人去永安殿候着，等赫宰下朝就让他来瀛秀苑。
赫宰赶来的时候，见晟敏浑身透湿的候在屋外直发抖，急忙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晟敏
“晟敏你没事吧！”
“回殿下，奴家没事。”
“冷成这样为什么不回去换衣服！”
“还是放心不下，她毕竟是个女子，这天气掉进湖里，真怕她冻出个好歹。”
听到慎贵人落水的消息后东海也第一时间赶来，说不担心是假，毕竟是已有肌肤之亲。
御医终于拉开门，说慎贵人并无大碍，东海这才暗中松一口气，谁知御医接下来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东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慎贵人有喜了。”
听到这句话，赫宰和晟敏面面相觑。
“知道了，你们两个跟太医去领药，记住服用方法回来好生熬给慎贵人喝，不许有丝毫怠慢。”赫宰吩咐完瀛秀苑的两位宫女便先一步进了屋，见晟敏也进去后，东海在门口犹豫片刻，最后咬咬牙也跟了进去。
“皇上……”慎贵人见赫宰进来，急忙翻身跪在地上，她亦知道自己已有身孕的事情，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吓的不住发抖。
“快起来先回床上歇着，地上凉。”晟敏上前想扶起慎贵人。
“皇上，臣妾……”慎贵人抬头看一眼赫宰，跟着便看到赫宰和晟敏身后的东海，他还知道来看自己，这多少也算是点安慰，但是赫宰没发话慎贵人无论如何也不敢起来。
“你难道忘了刚入宫那天朕嘱咐过你什么？”
“臣妾不敢忘……”
“那你还做出这样的事！”
“殿下，她也很不容易了，年纪轻轻的进宫来一直独守空房，会寂寞也是难免吧？”
“……说吧，那个人是谁。”
“皇上！”慎贵人干脆将头抵在地上，她实在是无法说的出口。
“到这个地步，你难道还要护着他不成！”
“赫宰哥，那个孩子是我的，你们不要为难她了，是我不好，没有把持住自己……”东海突然跪在赫宰面前，慎贵人无助的样子激起了东海心中的保护欲，她的眼神让他意识到此刻跪在那里的是他的女人，她腹中怀着他的骨肉。
“东海！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晟敏看看东海又看看赫宰，这毕竟关乎皇上的颜面，别人不在乎难道东海会不知道？
“哥，求求你们，怎么罚我都无所谓，杀了我也好，但求不要伤害她和孩子……她是无辜的……”
“你现在让朕饶了她？你怎么这么糊涂！”赫宰气的直想狠狠的揍东海一顿。可是见东海和慎贵人的样子，他又怎样都下不去手。
“殿下，依奴家所见，不如……不如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好吧？放东海和慎贵人一码，对外就说这孩子是您的……”晟敏在一旁出主意，若不这样做，东海和慎贵人都保不住，更何况牵扯到慎贵人的家世背景。
“晟敏！你可知道这万一是个男孩，那太子的位置……”赫宰知道晟敏又在发善心。
“可是殿下……您难道真要眼看着东海送死不成？”别人不知道，赫宰难道会不知道？东海可是他的亲弟弟！
“……罢了！就依你吧！最多朕赶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就先定下太子之位。慎贵人，你该知道你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做太子的，你答应朕以后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动这个念头。”
“臣妾遵旨，臣妾谢主隆恩……”
“东海，朕准你每过五天可以来探望慎贵人，但你要发誓这辈子不与这个孩子相认，如果你做不到，到时别怪朕不保你。”
“谢赫宰哥……东海……东海发誓这辈子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都起来吧。”赫宰不想再多说，拉起晟敏转身离开。
留下东海和慎贵人对视一眼，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没事，能活下来就好，你自己好生照顾好自己，我过五天便来看你。”东海一边安慰慎贵人一边将她扶起来，慎贵人听话的点点头。
却不知此刻慎贵人有了身孕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将军那里。
隔了几日，慎贵人回将军府省亲，将军特地摆了筵席招待各位亲朋好友，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得到了皇上的恩宠。
“女儿你还真是争气！你先一步怀上龙种，若生下的是个男孩，那皇后的位置非你莫属，到时爹再加把力，他就指定会是太子啦！啊哈哈哈哈 ！！”将军只顾自己得意，全然没发现慎贵人那张越发惨白的脸。
2
一月初四是赫宰和晟敏共同的生日，此刻慎贵人的腰身已经圆了起来，虽然东海被允许每过五天可以去陪她一天，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能露出马脚来。
东海跟着赫宰钟云和几位重臣站在一处谈话，慎贵人经过时，东海担心的看着她那大腹便便的样子，深怕这么多人给她挤出个好歹来。
将军看到女儿的样子，立刻得意起来，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
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赫宰竟然在席间宣布立厉旭为太子，并且似是早已拟好了圣旨。
已有几位平日里和将军不合的大臣偷眼望着将军笑起来，前面还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后一刻如意算盘突然落空，闹了个大笑话。
厉旭坐在赫宰和晟敏中间，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盯着他，有点紧张的看向晟敏，晟敏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用眼神告诉他别怕。
从晟敏那里得到了鼓励，厉旭立刻挺直了小腰板，勇敢的迎接大家的目光。这一幕被将军看在眼里，桌子下握紧了双拳，定是那妖孽见自己的女儿有了身孕，怕抢了他的风头所以才怂恿皇上立太子！谁不知道那小鬼是他带进宫来的！一想及此，瞪着晟敏的双眼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好不容易克制自己没有当场拍桌子走人，强忍着回到家立刻就发起火来。
“不行！若女儿这次诞下男婴，我定要推举我那孙儿当太子！那个厉旭是哪里来的野种！怎么能随便就立他为太子！”
“老爷您就别生气了，一是女儿还未到临盆之时，谁也不知道生男还是生女，二来这种事情毕竟还是皇上做主，不能强求啊……”
“既然不知道是生男还是生女，为什么这么巧赶在女儿刚刚有了身孕不久就宣布立太子？这事和那妖孽脱不了干系！”将军已然是认定了这事是晟敏出的主意。
人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一旦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么他不管做什么都会觉得不顺眼，将军此刻的想法就陷入了这样的僵局，难怪晟敏跟着皇上上朝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那定是因为他根本没把这一朝众臣放进眼里，听了他们的种种进谏回头下了朝就给皇上出别的主意，这样惑乱朝纲的人若不尽早除掉，早晚会成为国之大害！
永泰宫
“皇上，今儿个在席间您宣布太子之位由厉旭继承时，奴家见将军的表情不太好，这事是不是再斟酌一下……这样也许太突然了？”
“不能斟酌，万一慎贵人产下男婴，到时将军位高权重太子就不好定了，只能趁现在。东海啊东海！真是给我添了个大麻烦！”
“只怕如此一来，奴家恐怕成了他们眼中的幕后指使者……”晟敏低头苦笑，刚才将军的样子他看在眼里，那是一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咬牙切齿啊！
“别怕，有我在，我总会和你一起就是了。”赫宰搂着晟敏的肩柔声安慰他。
瀛秀苑
“姐姐真好福气，不知是什么时候得到皇上宠幸？也不与妹妹讲，太见外了。”谨贵人坐在桌边给帮慎贵人削一个苹果，说不羡慕是假。
“妹妹哪的话，我怎么会和你见外，若不是那日我不慎落入水中，我也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说起来那天还真亏了晟敏公子救我……”慎贵人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将话题转到别处。
“对了姐姐，你一说妹妹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在晟敏公子身上见着个印记，竟然是个‘金’字，可是按他的身份，留印记也合该是‘李’才对啊，若印记不是皇上所留，那会是谁呢？”
“这些个事情不是咱们该想的，看过就算了，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小心皇上听了不高兴。”
“也是。”
谨贵人不再说起这件事，可是待晚上送走了谨贵人，慎贵人还是回想起她说的话，听父亲说现在的皇位是皇上起兵造反篡位所得，难不成晟敏公子是前朝宫中之人？
又一个东海来探望慎贵人的日子，慎贵人把心中的疑问当做闲谈说与东海。
于是慎贵人才终于从东海的回答中知道了赫宰和晟敏之间的羁绊其实由来已久，也知道了为什么赫宰要起兵造反，更知道了赫宰拿三分之一的国土换一个晟敏。
“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有这么多故事，难怪我总觉得他俩站在一起就有一种谁都无法跻身其中的感觉。”原来父亲那么辛苦流了那么多血汗帮皇上征战四方，为的不过是一个男宠，那么多战死沙场的将士泉下若有知，要如何甘心瞑目？
东海听了慎贵人的话只是苦笑，自己用了五年的时间都没做到，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慎贵人的意思。
“可是……可是我父亲似乎对立太子一事十分不满……”
“找个机会劝劝他罢……如今你我还能活着已经天大的恩惠，况且厉旭本就是前朝的皇长子，继承王位也是理所当然。”若不是赫宰的缘故，想必现在厉旭也会被英云选为太子罢？
此时此刻的东海还不知道，自己给赫宰和晟敏，带来的是怎么样的后果。
3
“若皇上一意孤行，老臣也奈何不得，但是如此轻率的拥立太子，老臣一万个不服！”
“爱卿倒是说说看！你不服又要如何！难道起兵反了不成！”
“皇上！”
“好了朕不想听了。”
永安殿内室里，赫宰和将军因为太子的事而争执起来。
门突然被推开，厉旭哭着跑进来抱住赫宰。
“父皇，小旭不要做太子了，你们不要吵……”
“胡闹！太子岂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晟敏！为什么不看好厉旭！”气头上的赫宰一把扯开厉旭的手粗暴的将他推给随后赶来的晟敏。
“皇上……是奴家的疏忽……”晟敏将厉旭抱起来匆匆离开内室，经过将军身边时，没忘记对他点头打招呼，可是将军只是狠狠的剜了晟敏一眼，什么也没说。
“敏敏……为什么父皇那么凶……呜呜……”厉旭被赫宰的表情和态度吓到，被晟敏抱回永泰宫中还一直缩在晟敏怀里哭个不停。
“小旭别怕，有敏敏在，听话，不哭了。”
好不容易哄着厉旭止住了眼泪，赫宰阴沉着脸走进来，厉旭见状又向晟敏怀里躲去。
“过来。”赫宰对厉旭张开双臂命令到。
厉旭却只是看看他又看看晟敏，不敢上前。
“没事儿。”晟敏小声在厉旭耳边安慰，鼓励的推了推他，厉旭这才伸出双手迎上去。
“男子汉总哭鼻子像什么话！”赫宰一边教训，一边却心疼的擦厉旭脸上残留的泪水。
厉旭也不说话，只是抱紧了赫宰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怎么？生父皇的气了？父皇给你赔个不是还不成？可是厉旭，你是朕御笔钦点的太子，这个国家以后都是你的，怎么能说不当就不当？”
“可是刚才伯伯和父皇吵的很厉害，小旭害怕……”
“小旭要学会勇敢，知道吗？”
“知道了……”
“乖，先去你皇叔那里玩会，等会回来父皇陪你背诗写字好不好？”
“好！”到底是小孩子，安慰两句马上就破涕为笑。
让宫女领着厉旭去文怡宫，赫宰才在床上躺下，将头枕在晟敏腿上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
“殿下，奴家觉得……厉旭的性子会不会太软了些？”晟敏一边轻轻按着赫宰额角的穴位一边说。
“确实是有点，这样下去怕以后会镇不住那些个居功自傲的老臣。”
“今天您和将军怎会吵的那般激烈？”出门时将军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晟敏可没忘掉，只是从身边经过都能感到将军对他深重的厌恶。
“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想自己的孙子当太子！明里暗里的说我受你蛊惑，我堂堂一国之主难道会是无主见之人？我还不信他真要起兵反我！”赫宰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
“总还是……不要闹到那么不愉快才好。”
“好啦，下回我注意自己的态度就是了。”这种时候，也就晟敏的话赫宰还听的进去了。
“晟敏，咱们要想想办法锻炼锻炼厉旭，以后不能再这么宠着他了……”
“殿下说的是，奴家以后会注意。”
“晟敏，入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你要是想希澈他们，我就下道旨宣他们进宫……”
“无妨的，过些日子他们又要来帝都比赛了，到时留住他们别急着回去就好。”
“晟敏，和你在一起真好，一辈子都觉得不够，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下辈子奴家还这样陪在殿下身边，殿下您累了烦了倦了痛了，奴家都在。”
“晟敏，我好爱你……”
赫宰喃喃的说着，在晟敏怀中沉沉的睡去。
世事纷扰，唯你的怀抱可给我片刻安稳。
晟敏担心的看着睡着的赫宰，接二连三的问题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了，看到他这么辛苦，自己却不能帮他分忧，晟敏有几分怪自己无用。
厉旭和几个皇子在御花园躲猫猫，每次都为了藏个好地方而绞尽脑汁，不知不觉的就跑进瀛秀苑。
“厉旭，你怎么来了？”正在瀛秀苑扶着慎贵人走路的东海看到厉旭突然跑进来，略微有点吃惊。
“娘娘你为什么肚子这么大？是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是肚子里有个小宝宝。”许是因为要当娘了，慎贵人对小孩子格外的喜爱。
“好厉害……小旭可以摸一摸吗？”
“可以啊！”慎贵人说着在石凳上坐下，厉旭好奇的将小手伸过去。
“真好玩！娘娘，我以后可以常来玩吗？”
“当然可以啊，下回来了我给你备几样小吃点心。”
“谢谢娘娘！”
隐隐传来孩童们叫喊厉旭的声音，想是找不到他有点慌神，
“呐，娘娘，小旭先走咯。”
见厉旭一蹦一跳的离开，慎贵人脸上漾起一抹微笑，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也可以这般可爱，也许自己没法给他厉旭那样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但也一定会像晟敏疼爱厉旭那样去疼爱他。
4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将军来瀛秀苑看望女儿，才到门口就看到厉旭正凑在自己的女儿身边，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开。
没想到厉旭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脑袋磕在花盆边上顿时鼓起一个青色的包。
“没爹没娘的小野种，靠近我闺女做什么！别想使坏心眼！”将军最近因为太子的事情十分火大，看到厉旭就觉得不喜欢。
“爹！”慎贵人责怪的制止自己的父亲，想起身去扶厉旭却见他已经自己站起来，额角的伤显而易见。
“小旭才不是没爹没娘的小野种！呜呜……”厉旭挣甩开慎贵人伸过来的手，转身哭着跑回永泰宫。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不管怎样，小孩子毕竟无辜。
“难道老夫说错了吗！谁知道他是那个晟敏从哪里抱来的！”
“他……他不是……”
“女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净向着外人说话！若不是他，你哪会怀有身孕还住在这样的别院里受如此的冷落！”
“好了爹！您先回去吧，女儿想休息了。”
晟敏正在永泰宫陪赫宰读兵法，厉旭突然哭着跑进来，两人急忙放下手边的东西迎上前。
“小旭你怎的摔成这样？这是在哪里弄的！”
“父皇……为什么他说小旭是没爹没娘的小野种……呜呜……”
“谁说你没爹没娘！父皇不是在这里吗！”赫宰一听厉旭的话立马变了脸色，将厉旭抱起来。
“小旭你这是在哪摔的，怎么也没人看着你？”晟敏只是心疼厉旭脑袋上的伤，一边问着一边去取了消肿的药出来拉赫宰坐下，小心的给他怀中的厉旭上药。
“那小旭的娘在哪里？”厉旭隐约对“娘”这个称呼有印象，是以不依不饶的追问。
“你娘……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赫宰看晟敏一眼，低头回答厉旭。
“所以厉旭果然是没娘的孩子对吗？”
“可是现在敏敏和你父皇不是都很疼你吗？下回再有人这样说你，你就告诉他们，你不是没爹没娘，你有天底下最好的爹和最疼你的敏敏。”
“嗯……”厉旭听到晟敏的安慰，终于渐渐止住了抽噎。
赫宰和晟敏对视一眼，先哄厉旭睡着，随后便一同去了瀛秀苑。
“厉旭方才是来了这里，但是臣妾当时正在院中走动，没瞧着厉旭什么时候跑进来，不小心撞倒了他。”慎贵人不好说是自己的父亲鲁莽，只得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
“你还跟他说什么了？”
“臣妾未再多说什么，他自己摔疼了所以就哭着回去，是臣妾不小心，请皇上恕罪……”慎贵人说着就要下跪。
见慎贵人挺着大肚子，晟敏急忙扶住她没让她真跪，赫宰也不好再多加指责，只是罚了她一个月的俸银。
谁成想这事情传到将军的耳朵里，将军也火了。
“区区不过是厉旭的脑袋碰了下，就罚我女儿一个月的俸银！她现在还有孕在身，教她这一个月吃什么喝什么！”
“老爷，在宫里怎么可能会没吃没喝……”
“不行！我看他是忘了当初是谁帮他打下的江山！不能由他这样欺负我的宝贝女儿！”
将军夫人见劝不住这个火爆脾气，只得偷偷给女儿带了封信说起这件事，想让女儿帮忙劝劝将军，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当今圣上，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是？
接到母亲的来信，慎贵人不顾东海的反对连晚饭都没吃就匆匆去了将军府。
“爹，您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冲动了！那毕竟是皇上啊！罚女儿一个月俸银也是应该，您没看到厉旭摔成什么样子了！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把厉旭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唉！真是！爹还不是为了你好！眼看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抢了你的位置抢了我宝贝孙儿的位置！你现在让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爹，厉旭他不是来路不明……”
“那你倒说说看，他父母是谁？别给我说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这些年身边就没见有女人！”
“厉旭……厉旭他是前朝皇长子……”
“什么？你是说……他爹是皇上的哥哥？就是后来被皇上赐了毒酒的那个……？”
“正是。”
“可是他怎么会和晟敏在一起？”
“这女儿就不清楚了，不过晟敏公子也确实是前朝的宫中之人，他和皇上渊源已久，是旧识。”
“那就更不能让厉旭做太子了！现在国号都改了！金国的皇长子来后金做太子？哪有这样的说法！”
“爹！依女儿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前朝皇长子，也比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名正言顺啊，可是眼下怎么给父亲说的出口。
慎贵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相来。
“你先回去安心养胎吧。”
送走了女儿，将军匆匆的穿衣出门，往宰相家里赶去。
5
今天上朝气氛有些怪，赫宰看看分列两旁的文武官员，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皇上，这是大臣们联名上的折子要面呈于您。”公公在一旁递上一道折子。
“联名？”赫宰疑惑的小声问了句，打开了奏折。
待他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后，立马将手中的折子狠狠的掼在地上。
“你们这是要逼宫？还是怎样？难不成朕连立个太子还要经过你们的允许？前朝皇子又如何！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外面风传朕杀父弑兄夺得皇位，既是如此，朕让前朝皇子来继承皇位，不正是将皇位回归大统吗！”
“若皇上无子嗣，则此事并无不妥，但现在皇上身边已有一位贵人怀有身孕，何苦多此一举？既然一定要厉旭继承王位，臣等想问一句当初随皇上打下这江山又是为何？”将军追问一句。
赫宰敛了眉，凝视将军半晌后，咬咬牙下定决心。
若说是为了晟敏，满朝重臣定然无法接受，从此再容不下晟敏。若此刻便让步，则从此再无威信可言。
思量再三，赫宰开口问到：
“将军你可是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是！老臣今天就想知道为什么皇上已有子嗣，还定要立前朝皇子为太子？恳请皇上答复！”
“来人，传慎贵人和东海公子进殿。”
东海在殿外见着慎贵人，心中一惊，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给慎贵人赐坐吧。”赫宰吩咐身边的公公。
“谢皇上。”
“慎贵人，刚才骠骑大将军问朕，为什么朕已有子嗣还要立前朝皇子为太子，你来替朕回答这个问题如何？”
“皇上……求皇上开恩，是臣妾没有及时规劝家父，请皇上给臣妾一点时间……”一听赫宰这话，慎贵人顾不得自己的身孕，立刻跪在殿中。
“好，朕就给你时间，退朝！”
赫宰说完就拂袖而去，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爹，求您别再执着太子一事，回去吧……”慎贵人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军一头雾水。
“求求您别再问了，改天女儿回府上亲自告诉您成么？”见周围的众位大臣都看着自己，慎贵人知道今天一旦说出来，自己和东海就都完了，说不准连父亲也要受到牵连，不说的话起码可以保住东海和父亲平安无事。
“将军大人，我们可是连夜收到您的消息所以才同意和您联名上折子，今天这事惹的龙颜大怒，起码也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正是，我们也是冒着风险才帮您的……”
面对父亲和众位大臣的逼问，慎贵人最后看了东海一眼做出了一个决定。
赫宰退了朝，索性奏折也不看了，直接回到永泰宫，见晟敏正看着厉旭背书，厉旭稚嫩的童音抑扬顿挫，这才让赫宰心情稍微好了些。
“殿下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晟敏一边问一边削手中的苹果，削好后还仔细的切成几块放进盘中，随后将中间有核的那部分和果皮放在一处，自己用一旁沾湿的帕子擦擦手，取来一支细竹签递给厉旭，厉旭很懂事的用竹签扎起一块苹果先递给赫宰。
“父皇每天都上朝，一定很辛苦。”
“是啊，很辛苦的，但是这是父皇的责任，厉旭答应父皇以后要做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好不好？”
“好！”
赫宰才抱厉旭坐下听他背了三首诗，就有太监急匆匆的赶来说永安殿出事了。
将军木然的站在空荡荡的永安殿中，东海在一旁两眼发直的抱着慎贵人，见赫宰和晟敏进殿，将军回头含着泪狠狠的瞪了拉着晟敏手的厉旭一眼，晟敏眼尖的瞧见慎贵人双眸紧闭，唇边一缕鲜血，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将军这样的表情急忙将厉旭挡在身后，深怕将军做出什么伤害厉旭的举动。
慎贵人咬舌自尽，致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众臣见状也就纷纷散去，只留下一个东海，抱着慎贵人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告诉将军。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已经七个月，再过三个月孩子就会出生。
可是这三个月，永远也等不到了。
“敏敏，娘娘她怎么了？怎么一直闭着眼？”厉旭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
“娘娘……她睡着了……厉旭，先去找你皇叔。”晟敏眼见着厉旭话音刚落，将军就已是老泪纵横，急忙想支开厉旭不想他再说下去。
“可是我还想和小宝宝玩，娘娘说要做好吃的点心给我吃的。”
“厉旭听话，乖，等下敏敏去皇叔那里接你。”晟敏将厉旭领到殿门口。
赫宰走上前伸手在慎贵人鼻子下探了探，回头看看将军，摇摇头长叹一声。
“女儿啊——！”将军仰天嘶吼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见到这副情景，晟敏想上前安慰两句，赫宰却对他摆摆手，这种情况下晟敏最好还是什么都别说，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将军认为是假情假意幸灾乐祸的。
慎贵人的丧事还是按照宫中妃子的丧事规格来办，也算是对将军的安慰。
头七的晚上，东海不见踪影，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他已经在瀛秀苑自尽，给赫宰留了一封很简短的信。
“我和她都是深宫中的寂寞之人，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能互相陪伴实属不易，东海不忍心她在那边还是一个人饱受孤独之苦，所以这就去陪她了。”
赫宰紧紧抓住信纸，闭上双眼，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东海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为了晟敏和厉旭……
东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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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是金？如果是印记，难道不该是“李”？
晟敏全然不知谨贵人在琢磨什么，他只急着张罗传御医来，又命人去永安殿候着，等赫宰下朝就让他来瀛秀苑。
赫宰赶来的时候，见晟敏浑身透湿的候在屋外直发抖，急忙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晟敏
“晟敏你没事吧！”
“回殿下，奴家没事。”
“冷成这样为什么不回去换衣服！”
“还是放心不下，她毕竟是个女子，这天气掉进湖里，真怕她冻出个好歹。”
听到慎贵人落水的消息后东海也第一时间赶来，说不担心是假，毕竟是已有肌肤之亲。
御医终于拉开门，说慎贵人并无大碍，东海这才暗中松一口气，谁知御医接下来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东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慎贵人有喜了。”
听到这句话，赫宰和晟敏面面相觑。
“知道了，你们两个跟太医去领药，记住服用方法回来好生熬给慎贵人喝，不许有丝毫怠慢。”赫宰吩咐完瀛秀苑的两位宫女便先一步进了屋，见晟敏也进去后，东海在门口犹豫片刻，最后咬咬牙也跟了进去。
“皇上……”慎贵人见赫宰进来，急忙翻身跪在地上，她亦知道自己已有身孕的事情，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吓的不住发抖。
“快起来先回床上歇着，地上凉。”晟敏上前想扶起慎贵人。
“皇上，臣妾……”慎贵人抬头看一眼赫宰，跟着便看到赫宰和晟敏身后的东海，他还知道来看自己，这多少也算是点安慰，但是赫宰没发话慎贵人无论如何也不敢起来。
“你难道忘了刚入宫那天朕嘱咐过你什么？”
“臣妾不敢忘……”
“那你还做出这样的事！”
“殿下，她也很不容易了，年纪轻轻的进宫来一直独守空房，会寂寞也是难免吧？”
“……说吧，那个人是谁。”
“皇上！”慎贵人干脆将头抵在地上，她实在是无法说的出口。
“到这个地步，你难道还要护着他不成！”
“赫宰哥，那个孩子是我的，你们不要为难她了，是我不好，没有把持住自己……”东海突然跪在赫宰面前，慎贵人无助的样子激起了东海心中的保护欲，她的眼神让他意识到此刻跪在那里的是他的女人，她腹中怀着他的骨肉。
“东海！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晟敏看看东海又看看赫宰，这毕竟关乎皇上的颜面，别人不在乎难道东海会不知道？
“哥，求求你们，怎么罚我都无所谓，杀了我也好，但求不要伤害她和孩子……她是无辜的……”
“你现在让朕饶了她？你怎么这么糊涂！”赫宰气的直想狠狠的揍东海一顿。可是见东海和慎贵人的样子，他又怎样都下不去手。
“殿下，依奴家所见，不如……不如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好吧？放东海和慎贵人一码，对外就说这孩子是您的……”晟敏在一旁出主意，若不这样做，东海和慎贵人都保不住，更何况牵扯到慎贵人的家世背景。
“晟敏！你可知道这万一是个男孩，那太子的位置……”赫宰知道晟敏又在发善心。
“可是殿下……您难道真要眼看着东海送死不成？”别人不知道，赫宰难道会不知道？东海可是他的亲弟弟！
“……罢了！就依你吧！最多朕赶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就先定下太子之位。慎贵人，你该知道你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做太子的，你答应朕以后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动这个念头。”
“臣妾遵旨，臣妾谢主隆恩……”
“东海，朕准你每过五天可以来探望慎贵人，但你要发誓这辈子不与这个孩子相认，如果你做不到，到时别怪朕不保你。”
“谢赫宰哥……东海……东海发誓这辈子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都起来吧。”赫宰不想再多说，拉起晟敏转身离开。
留下东海和慎贵人对视一眼，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没事，能活下来就好，你自己好生照顾好自己，我过五天便来看你。”东海一边安慰慎贵人一边将她扶起来，慎贵人听话的点点头。
却不知此刻慎贵人有了身孕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将军那里。
隔了几日，慎贵人回将军府省亲，将军特地摆了筵席招待各位亲朋好友，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得到了皇上的恩宠。
“女儿你还真是争气！你先一步怀上龙种，若生下的是个男孩，那皇后的位置非你莫属，到时爹再加把力，他就指定会是太子啦！啊哈哈哈哈 ！！”将军只顾自己得意，全然没发现慎贵人那张越发惨白的脸。
2
一月初四是赫宰和晟敏共同的生日，此刻慎贵人的腰身已经圆了起来，虽然东海被允许每过五天可以去陪她一天，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能露出马脚来。
东海跟着赫宰钟云和几位重臣站在一处谈话，慎贵人经过时，东海担心的看着她那大腹便便的样子，深怕这么多人给她挤出个好歹来。
将军看到女儿的样子，立刻得意起来，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
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赫宰竟然在席间宣布立厉旭为太子，并且似是早已拟好了圣旨。
已有几位平日里和将军不合的大臣偷眼望着将军笑起来，前面还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后一刻如意算盘突然落空，闹了个大笑话。
厉旭坐在赫宰和晟敏中间，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盯着他，有点紧张的看向晟敏，晟敏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用眼神告诉他别怕。
从晟敏那里得到了鼓励，厉旭立刻挺直了小腰板，勇敢的迎接大家的目光。这一幕被将军看在眼里，桌子下握紧了双拳，定是那妖孽见自己的女儿有了身孕，怕抢了他的风头所以才怂恿皇上立太子！谁不知道那小鬼是他带进宫来的！一想及此，瞪着晟敏的双眼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好不容易克制自己没有当场拍桌子走人，强忍着回到家立刻就发起火来。
“不行！若女儿这次诞下男婴，我定要推举我那孙儿当太子！那个厉旭是哪里来的野种！怎么能随便就立他为太子！”
“老爷您就别生气了，一是女儿还未到临盆之时，谁也不知道生男还是生女，二来这种事情毕竟还是皇上做主，不能强求啊……”
“既然不知道是生男还是生女，为什么这么巧赶在女儿刚刚有了身孕不久就宣布立太子？这事和那妖孽脱不了干系！”将军已然是认定了这事是晟敏出的主意。
人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一旦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么他不管做什么都会觉得不顺眼，将军此刻的想法就陷入了这样的僵局，难怪晟敏跟着皇上上朝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那定是因为他根本没把这一朝众臣放进眼里，听了他们的种种进谏回头下了朝就给皇上出别的主意，这样惑乱朝纲的人若不尽早除掉，早晚会成为国之大害！
永泰宫
“皇上，今儿个在席间您宣布太子之位由厉旭继承时，奴家见将军的表情不太好，这事是不是再斟酌一下……这样也许太突然了？”
“不能斟酌，万一慎贵人产下男婴，到时将军位高权重太子就不好定了，只能趁现在。东海啊东海！真是给我添了个大麻烦！”
“只怕如此一来，奴家恐怕成了他们眼中的幕后指使者……”晟敏低头苦笑，刚才将军的样子他看在眼里，那是一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咬牙切齿啊！
“别怕，有我在，我总会和你一起就是了。”赫宰搂着晟敏的肩柔声安慰他。
瀛秀苑
“姐姐真好福气，不知是什么时候得到皇上宠幸？也不与妹妹讲，太见外了。”谨贵人坐在桌边给帮慎贵人削一个苹果，说不羡慕是假。
“妹妹哪的话，我怎么会和你见外，若不是那日我不慎落入水中，我也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说起来那天还真亏了晟敏公子救我……”慎贵人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将话题转到别处。
“对了姐姐，你一说妹妹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在晟敏公子身上见着个印记，竟然是个‘金’字，可是按他的身份，留印记也合该是‘李’才对啊，若印记不是皇上所留，那会是谁呢？”
“这些个事情不是咱们该想的，看过就算了，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小心皇上听了不高兴。”
“也是。”
谨贵人不再说起这件事，可是待晚上送走了谨贵人，慎贵人还是回想起她说的话，听父亲说现在的皇位是皇上起兵造反篡位所得，难不成晟敏公子是前朝宫中之人？
又一个东海来探望慎贵人的日子，慎贵人把心中的疑问当做闲谈说与东海。
于是慎贵人才终于从东海的回答中知道了赫宰和晟敏之间的羁绊其实由来已久，也知道了为什么赫宰要起兵造反，更知道了赫宰拿三分之一的国土换一个晟敏。
“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有这么多故事，难怪我总觉得他俩站在一起就有一种谁都无法跻身其中的感觉。”原来父亲那么辛苦流了那么多血汗帮皇上征战四方，为的不过是一个男宠，那么多战死沙场的将士泉下若有知，要如何甘心瞑目？
东海听了慎贵人的话只是苦笑，自己用了五年的时间都没做到，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慎贵人的意思。
“可是……可是我父亲似乎对立太子一事十分不满……”
“找个机会劝劝他罢……如今你我还能活着已经天大的恩惠，况且厉旭本就是前朝的皇长子，继承王位也是理所当然。”若不是赫宰的缘故，想必现在厉旭也会被英云选为太子罢？
此时此刻的东海还不知道，自己给赫宰和晟敏，带来的是怎么样的后果。
3
“若皇上一意孤行，老臣也奈何不得，但是如此轻率的拥立太子，老臣一万个不服！”
“爱卿倒是说说看！你不服又要如何！难道起兵反了不成！”
“皇上！”
“好了朕不想听了。”
永安殿内室里，赫宰和将军因为太子的事而争执起来。
门突然被推开，厉旭哭着跑进来抱住赫宰。
“父皇，小旭不要做太子了，你们不要吵……”
“胡闹！太子岂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晟敏！为什么不看好厉旭！”气头上的赫宰一把扯开厉旭的手粗暴的将他推给随后赶来的晟敏。
“皇上……是奴家的疏忽……”晟敏将厉旭抱起来匆匆离开内室，经过将军身边时，没忘记对他点头打招呼，可是将军只是狠狠的剜了晟敏一眼，什么也没说。
“敏敏……为什么父皇那么凶……呜呜……”厉旭被赫宰的表情和态度吓到，被晟敏抱回永泰宫中还一直缩在晟敏怀里哭个不停。
“小旭别怕，有敏敏在，听话，不哭了。”
好不容易哄着厉旭止住了眼泪，赫宰阴沉着脸走进来，厉旭见状又向晟敏怀里躲去。
“过来。”赫宰对厉旭张开双臂命令到。
厉旭却只是看看他又看看晟敏，不敢上前。
“没事儿。”晟敏小声在厉旭耳边安慰，鼓励的推了推他，厉旭这才伸出双手迎上去。
“男子汉总哭鼻子像什么话！”赫宰一边教训，一边却心疼的擦厉旭脸上残留的泪水。
厉旭也不说话，只是抱紧了赫宰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怎么？生父皇的气了？父皇给你赔个不是还不成？可是厉旭，你是朕御笔钦点的太子，这个国家以后都是你的，怎么能说不当就不当？”
“可是刚才伯伯和父皇吵的很厉害，小旭害怕……”
“小旭要学会勇敢，知道吗？”
“知道了……”
“乖，先去你皇叔那里玩会，等会回来父皇陪你背诗写字好不好？”
“好！”到底是小孩子，安慰两句马上就破涕为笑。
让宫女领着厉旭去文怡宫，赫宰才在床上躺下，将头枕在晟敏腿上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
“殿下，奴家觉得……厉旭的性子会不会太软了些？”晟敏一边轻轻按着赫宰额角的穴位一边说。
“确实是有点，这样下去怕以后会镇不住那些个居功自傲的老臣。”
“今天您和将军怎会吵的那般激烈？”出门时将军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晟敏可没忘掉，只是从身边经过都能感到将军对他深重的厌恶。
“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想自己的孙子当太子！明里暗里的说我受你蛊惑，我堂堂一国之主难道会是无主见之人？我还不信他真要起兵反我！”赫宰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
“总还是……不要闹到那么不愉快才好。”
“好啦，下回我注意自己的态度就是了。”这种时候，也就晟敏的话赫宰还听的进去了。
“晟敏，咱们要想想办法锻炼锻炼厉旭，以后不能再这么宠着他了……”
“殿下说的是，奴家以后会注意。”
“晟敏，入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你要是想希澈他们，我就下道旨宣他们进宫……”
“无妨的，过些日子他们又要来帝都比赛了，到时留住他们别急着回去就好。”
“晟敏，和你在一起真好，一辈子都觉得不够，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下辈子奴家还这样陪在殿下身边，殿下您累了烦了倦了痛了，奴家都在。”
“晟敏，我好爱你……”
赫宰喃喃的说着，在晟敏怀中沉沉的睡去。
世事纷扰，唯你的怀抱可给我片刻安稳。
晟敏担心的看着睡着的赫宰，接二连三的问题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了，看到他这么辛苦，自己却不能帮他分忧，晟敏有几分怪自己无用。
厉旭和几个皇子在御花园躲猫猫，每次都为了藏个好地方而绞尽脑汁，不知不觉的就跑进瀛秀苑。
“厉旭，你怎么来了？”正在瀛秀苑扶着慎贵人走路的东海看到厉旭突然跑进来，略微有点吃惊。
“娘娘你为什么肚子这么大？是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是肚子里有个小宝宝。”许是因为要当娘了，慎贵人对小孩子格外的喜爱。
“好厉害……小旭可以摸一摸吗？”
“可以啊！”慎贵人说着在石凳上坐下，厉旭好奇的将小手伸过去。
“真好玩！娘娘，我以后可以常来玩吗？”
“当然可以啊，下回来了我给你备几样小吃点心。”
“谢谢娘娘！”
隐隐传来孩童们叫喊厉旭的声音，想是找不到他有点慌神，
“呐，娘娘，小旭先走咯。”
见厉旭一蹦一跳的离开，慎贵人脸上漾起一抹微笑，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也可以这般可爱，也许自己没法给他厉旭那样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但也一定会像晟敏疼爱厉旭那样去疼爱他。
4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将军来瀛秀苑看望女儿，才到门口就看到厉旭正凑在自己的女儿身边，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开。
没想到厉旭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脑袋磕在花盆边上顿时鼓起一个青色的包。
“没爹没娘的小野种，靠近我闺女做什么！别想使坏心眼！”将军最近因为太子的事情十分火大，看到厉旭就觉得不喜欢。
“爹！”慎贵人责怪的制止自己的父亲，想起身去扶厉旭却见他已经自己站起来，额角的伤显而易见。
“小旭才不是没爹没娘的小野种！呜呜……”厉旭挣甩开慎贵人伸过来的手，转身哭着跑回永泰宫。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不管怎样，小孩子毕竟无辜。
“难道老夫说错了吗！谁知道他是那个晟敏从哪里抱来的！”
“他……他不是……”
“女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净向着外人说话！若不是他，你哪会怀有身孕还住在这样的别院里受如此的冷落！”
“好了爹！您先回去吧，女儿想休息了。”
晟敏正在永泰宫陪赫宰读兵法，厉旭突然哭着跑进来，两人急忙放下手边的东西迎上前。
“小旭你怎的摔成这样？这是在哪里弄的！”
“父皇……为什么他说小旭是没爹没娘的小野种……呜呜……”
“谁说你没爹没娘！父皇不是在这里吗！”赫宰一听厉旭的话立马变了脸色，将厉旭抱起来。
“小旭你这是在哪摔的，怎么也没人看着你？”晟敏只是心疼厉旭脑袋上的伤，一边问着一边去取了消肿的药出来拉赫宰坐下，小心的给他怀中的厉旭上药。
“那小旭的娘在哪里？”厉旭隐约对“娘”这个称呼有印象，是以不依不饶的追问。
“你娘……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赫宰看晟敏一眼，低头回答厉旭。
“所以厉旭果然是没娘的孩子对吗？”
“可是现在敏敏和你父皇不是都很疼你吗？下回再有人这样说你，你就告诉他们，你不是没爹没娘，你有天底下最好的爹和最疼你的敏敏。”
“嗯……”厉旭听到晟敏的安慰，终于渐渐止住了抽噎。
赫宰和晟敏对视一眼，先哄厉旭睡着，随后便一同去了瀛秀苑。
“厉旭方才是来了这里，但是臣妾当时正在院中走动，没瞧着厉旭什么时候跑进来，不小心撞倒了他。”慎贵人不好说是自己的父亲鲁莽，只得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
“你还跟他说什么了？”
“臣妾未再多说什么，他自己摔疼了所以就哭着回去，是臣妾不小心，请皇上恕罪……”慎贵人说着就要下跪。
见慎贵人挺着大肚子，晟敏急忙扶住她没让她真跪，赫宰也不好再多加指责，只是罚了她一个月的俸银。
谁成想这事情传到将军的耳朵里，将军也火了。
“区区不过是厉旭的脑袋碰了下，就罚我女儿一个月的俸银！她现在还有孕在身，教她这一个月吃什么喝什么！”
“老爷，在宫里怎么可能会没吃没喝……”
“不行！我看他是忘了当初是谁帮他打下的江山！不能由他这样欺负我的宝贝女儿！”
将军夫人见劝不住这个火爆脾气，只得偷偷给女儿带了封信说起这件事，想让女儿帮忙劝劝将军，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当今圣上，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是？
接到母亲的来信，慎贵人不顾东海的反对连晚饭都没吃就匆匆去了将军府。
“爹，您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冲动了！那毕竟是皇上啊！罚女儿一个月俸银也是应该，您没看到厉旭摔成什么样子了！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把厉旭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唉！真是！爹还不是为了你好！眼看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抢了你的位置抢了我宝贝孙儿的位置！你现在让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爹，厉旭他不是来路不明……”
“那你倒说说看，他父母是谁？别给我说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这些年身边就没见有女人！”
“厉旭……厉旭他是前朝皇长子……”
“什么？你是说……他爹是皇上的哥哥？就是后来被皇上赐了毒酒的那个……？”
“正是。”
“可是他怎么会和晟敏在一起？”
“这女儿就不清楚了，不过晟敏公子也确实是前朝的宫中之人，他和皇上渊源已久，是旧识。”
“那就更不能让厉旭做太子了！现在国号都改了！金国的皇长子来后金做太子？哪有这样的说法！”
“爹！依女儿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前朝皇长子，也比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名正言顺啊，可是眼下怎么给父亲说的出口。
慎贵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相来。
“你先回去安心养胎吧。”
送走了女儿，将军匆匆的穿衣出门，往宰相家里赶去。
5
今天上朝气氛有些怪，赫宰看看分列两旁的文武官员，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皇上，这是大臣们联名上的折子要面呈于您。”公公在一旁递上一道折子。
“联名？”赫宰疑惑的小声问了句，打开了奏折。
待他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后，立马将手中的折子狠狠的掼在地上。
“你们这是要逼宫？还是怎样？难不成朕连立个太子还要经过你们的允许？前朝皇子又如何！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外面风传朕杀父弑兄夺得皇位，既是如此，朕让前朝皇子来继承皇位，不正是将皇位回归大统吗！”
“若皇上无子嗣，则此事并无不妥，但现在皇上身边已有一位贵人怀有身孕，何苦多此一举？既然一定要厉旭继承王位，臣等想问一句当初随皇上打下这江山又是为何？”将军追问一句。
赫宰敛了眉，凝视将军半晌后，咬咬牙下定决心。
若说是为了晟敏，满朝重臣定然无法接受，从此再容不下晟敏。若此刻便让步，则从此再无威信可言。
思量再三，赫宰开口问到：
“将军你可是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是！老臣今天就想知道为什么皇上已有子嗣，还定要立前朝皇子为太子？恳请皇上答复！”
“来人，传慎贵人和东海公子进殿。”
东海在殿外见着慎贵人，心中一惊，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给慎贵人赐坐吧。”赫宰吩咐身边的公公。
“谢皇上。”
“慎贵人，刚才骠骑大将军问朕，为什么朕已有子嗣还要立前朝皇子为太子，你来替朕回答这个问题如何？”
“皇上……求皇上开恩，是臣妾没有及时规劝家父，请皇上给臣妾一点时间……”一听赫宰这话，慎贵人顾不得自己的身孕，立刻跪在殿中。
“好，朕就给你时间，退朝！”
赫宰说完就拂袖而去，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爹，求您别再执着太子一事，回去吧……”慎贵人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军一头雾水。
“求求您别再问了，改天女儿回府上亲自告诉您成么？”见周围的众位大臣都看着自己，慎贵人知道今天一旦说出来，自己和东海就都完了，说不准连父亲也要受到牵连，不说的话起码可以保住东海和父亲平安无事。
“将军大人，我们可是连夜收到您的消息所以才同意和您联名上折子，今天这事惹的龙颜大怒，起码也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正是，我们也是冒着风险才帮您的……”
面对父亲和众位大臣的逼问，慎贵人最后看了东海一眼做出了一个决定。
赫宰退了朝，索性奏折也不看了，直接回到永泰宫，见晟敏正看着厉旭背书，厉旭稚嫩的童音抑扬顿挫，这才让赫宰心情稍微好了些。
“殿下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晟敏一边问一边削手中的苹果，削好后还仔细的切成几块放进盘中，随后将中间有核的那部分和果皮放在一处，自己用一旁沾湿的帕子擦擦手，取来一支细竹签递给厉旭，厉旭很懂事的用竹签扎起一块苹果先递给赫宰。
“父皇每天都上朝，一定很辛苦。”
“是啊，很辛苦的，但是这是父皇的责任，厉旭答应父皇以后要做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好不好？”
“好！”
赫宰才抱厉旭坐下听他背了三首诗，就有太监急匆匆的赶来说永安殿出事了。
将军木然的站在空荡荡的永安殿中，东海在一旁两眼发直的抱着慎贵人，见赫宰和晟敏进殿，将军回头含着泪狠狠的瞪了拉着晟敏手的厉旭一眼，晟敏眼尖的瞧见慎贵人双眸紧闭，唇边一缕鲜血，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将军这样的表情急忙将厉旭挡在身后，深怕将军做出什么伤害厉旭的举动。
慎贵人咬舌自尽，致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众臣见状也就纷纷散去，只留下一个东海，抱着慎贵人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告诉将军。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已经七个月，再过三个月孩子就会出生。
可是这三个月，永远也等不到了。
“敏敏，娘娘她怎么了？怎么一直闭着眼？”厉旭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
“娘娘……她睡着了……厉旭，先去找你皇叔。”晟敏眼见着厉旭话音刚落，将军就已是老泪纵横，急忙想支开厉旭不想他再说下去。
“可是我还想和小宝宝玩，娘娘说要做好吃的点心给我吃的。”
“厉旭听话，乖，等下敏敏去皇叔那里接你。”晟敏将厉旭领到殿门口。
赫宰走上前伸手在慎贵人鼻子下探了探，回头看看将军，摇摇头长叹一声。
“女儿啊——！”将军仰天嘶吼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见到这副情景，晟敏想上前安慰两句，赫宰却对他摆摆手，这种情况下晟敏最好还是什么都别说，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将军认为是假情假意幸灾乐祸的。
慎贵人的丧事还是按照宫中妃子的丧事规格来办，也算是对将军的安慰。
头七的晚上，东海不见踪影，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他已经在瀛秀苑自尽，给赫宰留了一封很简短的信。
“我和她都是深宫中的寂寞之人，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能互相陪伴实属不易，东海不忍心她在那边还是一个人饱受孤独之苦，所以这就去陪她了。”
赫宰紧紧抓住信纸，闭上双眼，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东海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为了晟敏和厉旭……
东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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