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缘起（二）
1
荣妃寿辰的前一天，赫宰还是没回来。
“公子，您看明儿个……”
“小白，前阵子嘱咐你改的衣裳，你可拾掇妥当了？”
“回公子，已经准备好。”
“成，今儿个就早些歇了，明日你随我同去。”
“是。”
第二天才用过午膳钟云就派人来接晟敏。
头一次走出景逸宫才发现金国的宫殿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这也难怪金国有实力收服周边的其他国家。
“公子，前面就是二皇子的文怡宫了。”小白在晟敏耳边小声的提醒，她被留在景逸宫伺候，本就和晟敏是一起从郑国来的，碰上三皇子又是性情随意的主子，所以自己做事也就更加尽心。
“知道了。”
“嗬！这是要去见我二弟么？”英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奴家叩见太子殿下。”
“免礼，别弄脏了衣服弄疼了膝盖。”英云伸手扶住正要下跪的晟敏，晟敏后退一步躲开英云的手。
“太子殿下，若没什么事，奴家就先行告退了。”
“这么急着走么？”
“皇兄，是我着急叫人带他来的，前段时间拜托他习了首曲琢磨着今日给大家助兴，现下时辰尚早，想先听听他练的怎么样，免得到席间出点什么问题扰了大家的兴致。”钟云适时的出现帮晟敏解围。
“哈哈，如此甚好，连一向在音律上颇为自负的二弟都能来拜托你，我还真有点期待了。”英云笑着拍拍手。
“皇兄过奖了。”钟云说完，给下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带晟敏走。
钟云的文怡宫中摆设装饰多为儒雅之物，昭示着钟云本身便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不似赫宰的景逸宫充满阳刚之气。
“你好像……很怕我大哥？”随后进来的钟云吩咐下人奉茶。
“倒也不是……”晟敏笑笑，无所谓什么怕不怕，只是觉得太子为人太过张扬，无形中给人压力。
“曲子练的怎么样了？”
“奴家不敢说熟练，等下上了台面，这一紧张难免要出什么岔子，只怕是会让二皇子殿下失望。”
“怕什么，只当面前坐着的都是些木头假人就是了，先弹一段罢，我听听。”
“是。”
晟敏于是抱着琴坐下来，缓缓拨动琴弦。
“弹的不错啊！等下也这样弹便是了！”钟云直听的喜形于色，不住的鼓掌。
“谢二皇子殿下夸奖。”
钟云为了帮晟敏消除紧张感，专门叫了小仙过来，上了茶又吩咐端了点心，三人坐在一处闲话几句家常，聊了聊各种杂事，直到传话的太监来通知说准备开席，钟云这才起身整整自己的衣服，先一步负手走出宫殿。
荣妃娘娘的荣幽阁院内，皇上皇后和荣妃已在主座坐着，皇后正一口一个妹妹的拉着荣妃聊着什么，钟云上前给三人行毕了礼，便走到首座旁边的位置坐下，晟敏只得站在钟云身后。
之后嫔妃和皇子们都陆续到场寻着自己的位置坐好，赫宰才一进院就瞧见站在钟云身后的晟敏，穿一身鹅黄绣竹长裙，脸上淡淡的着了些妆扮，和周围的莺莺燕燕一比，着实好看的紧。
“这么扎眼……是深怕别人瞧不到你是吗？”赫宰走到钟云旁边的位置坐下前小声的说了句。
晟敏这才看到赫宰就坐在身边，几日不见，看来他丝毫也没有想念自己，晟敏低头苦笑一下。
见大家差不多都到了，英云突然说听闻钟云备了节目助兴，钟云看一眼英云，只得起身介绍身后的晟敏。
“噢？是钟云专门推荐的吗？这倒是奇了，也罢，你就弹一曲吧，若是弹的好，有赏，若是弹的不好，看在是钟云带来的人，朕也不会罚你。”皇上的目光在晟敏脸上停留了片刻。
“谢皇上。”
“来人，赐坐！”
立刻有宫人取了矮凳来放在晟敏身边，晟敏这才缓了口气坐下来，大病初愈就这样站将近两个时辰，他已经有点发虚汗了。
不管怎样曲子还是要弹的，虽然几十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让晟敏很不自在，但他还是调了几个单音之后便开始弹奏。
十指灵巧如彩蝶一般在琴弦间飞舞，曲子的缓急都掌握的恰到好处，十分成功。
“好！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家……名叫晟敏。”
“是文怡宫中伺候的吗？”
“不是，奴家是景逸宫的人。”
“哦~是赫宰身边的啊，哈哈，来人，赏绸缎十匹，翡翠五串。”
“谢皇上！”晟敏急忙跪下谢恩。
2
“殿下您回来了。”闫公公还在寝宫外候着，寝宫大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呜咽声。
“晟敏在里面？”
“公子他想是醉了，一直在哭。”
“行了，都下去歇着吧。”赫宰吩咐宫人们去睡，自己推开了寝宫的门。
今天晟敏确实是喝的有点多，皇上赏了三杯酒，还有钟云和荣妃的敬的，再加上太子和几位重臣敬了几杯，有几次本来赫宰可以帮忙拦下，但是谁让晟敏看都不看他一眼，所以赫宰也赌着一口气不理睬晟敏，没想到晟敏真的醉了，皇上只得特许他先回宫，剩下赫宰继续应酬场面，心里却总是惦记着。
“不能喝还要喝那么多。”赫宰走到床边坐下。
“殿下……”晟敏扭头看着赫宰。
“还认得我是谁？”
“殿下您不要奴家了……”晟敏喃喃的说着，负气将脸埋进锦被之中。
“谁说的？”赫宰伸手抬起晟敏的下巴，轻轻擦去晟敏脸上残留的泪水，哭的如此伤心，看来是真的想他了罢？原来还是有人惦记自己的。
“那么多日不回宫，都不管奴家死活……”晟敏说着推开赫宰的手，没发现自己抱怨的心情有多么真实。
“那你知道你错了么？”赫宰故意这般逗着晟敏，他相信晟敏是借着醉酒在说心里话，这让赫宰心中升腾起一股满足感，一种真切的被人需要的感觉。
其实赫宰对晟敏并不是不想念，只是那夜落荒而逃后第二天就被父皇召了去，之后连续几天都在商议国事，却不想无意间让晟敏觉着受了冷落。
“可是奴家想破了头都没想出哪里错了……”晟敏乘着酒意向赫宰撒娇，衣衫不整又醉眼朦胧面若桃花，烛光映衬下既妩媚又动人。
“既是我宫里的人，必须拿出一片真心对我，我不许你敷衍我。”赫宰动手退去晟敏的衣衫。
不是我任性霸道，只是你的真心，我想要。
“殿下放心，奴家的人是殿下的，心也是殿下的。”
呵，我拿出真心对你，你对我又如何？是不是也用了真心？
罢罢罢，才起了这念头自己却都要笑自己痴。
李晟敏你不过是一介男宠，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皇子的真心？便是他真的给，你可敢要？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媚笑着将修长双腿缠上赫宰精壮结实的腰，闭上双眼仰起头，一丝晶亮渗出眼角落入锦绣被单中瞬间无影无踪。
托荣妃娘娘的福，皇上准三个皇子第二天的早朝可以各自在宫里休息，赫宰没浪费难得的半日清闲，要了晟敏好几次，直到二更鼓响过才搂着晟敏沉沉的睡去。
晟敏撑着酸痛的腰毫无睡意，起身走到屋外立在湖水般柔亮的月光中，仰头望着天上斜挂的残月。
“东海，你过的好不好？我好想你。”
郑国
“父王你找儿臣来有什么事？”世子允浩恭敬的站在父亲的书桌旁，该不会又是要提起东海的事吧？
“晟敏去了这么久也没个什么动静，你当初要走东海的时候可是搬出他做借口的。”
“这不是才去了没几个月么。”
“给你看看这个吧。”代王将手边的信递给允浩。
“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父王，那您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张口问我们要了当然得给。你去把俊秀给我叫来。”代王说着吩咐身边的下人。
“父王您难道要让俊秀去？”
“想了想，还是他比较合适，晟敏到底是稚嫩了些，早知道就该……”代王的眼中闪过一抹淫邪的光，看的允浩心中一凛。
一个月后，郑国专门献给皇帝的贡品在一个深夜进了宫。
晟敏对此毫不知情，他不喜欢议论宫中是非怕祸从口出，也不和别宫的人亲近，倒是钟云闲来无事偶尔带着小仙来景逸宫听听曲或者邀晟敏去文怡宫闲谈。
“对了晟敏，你没有听说吗？”
“什么？”
“皇上那里新去了个男宠深得喜爱，听说也是你们郑国的人。”小仙消息倒是灵通。
“是么？呵呵。”不知这次那个老色鬼派了谁来，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没用了呢？那么东海又要怎么处置？
正说着，赫宰从外面回来，看到钟云在，表情有些不悦。
“二哥来了啊。”
“嗯，过来和晟敏聊聊，三弟你不会有意见吧？”
“哪的话，我最近时常要去和父皇商议战事，晟敏反正是一个人待在宫中，二哥肯赏光来和他说说话也算是他的福分。”
战事？是要打仗了么？可是晟敏不敢问。
3
“公子，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永泰宫的人。”
“让进来吧。”晟敏正在读一本赫宰放在桌上未收的兵书，永泰宫？那不是皇上的寝宫么？难道……
“晟敏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不知是……？”
“俊秀公子。”
晟敏的眉挑了挑，俊秀？原来送给皇上的男宠是俊秀，看来真是下了血本，连最宠爱的那个都舍得了。
“容我收拾收拾，烦请稍等片刻。”晟敏坐在镜前拢了拢发，看了看妆扮衣着没有什么不妥这才起身。
“晟敏我渴死了，给我端杯茶来。”赫宰一边走进院一边说，适才在议政堂和几个老臣辩了半天，明明是一帮一辈子都没摸过一件兵器的酸书生，却想当然的讲兵法。
“是。”晟敏急忙回屋去端茶。
“你这是要去哪？”赫宰这才发现晟敏身上拢了罩衫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那个……是永泰宫的俊秀公子请我过去。”
“要不要我陪你？”知道晟敏没怎么出过景逸宫，就那么一次还是钟云带着。
“若是殿下忙的话就不必……”
“走吧。”赫宰喝了口茶将茶杯递给身边的宫人，揽过晟敏的肩。
两人一路到了永泰宫，请宫人通报一声后才进院。
永泰宫的规格要大景逸宫一倍有余，赫宰和晟敏被带到湖心亭，湖心亭中置了张美人塌，上面斜倚着一位公子，眉目妖娆如画。从他身后宫女的排场来看，皇上对他确实宠爱有加，更何况各国进献的宫女即使未被皇上看中，一般也都是穿插开来到不同乡的妃子那里听差，就是怕同乡勾结惹什么祸端，俊秀却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请晟敏来见面，这一点让赫宰有点惊诧。
“这位想必就是三皇子殿下了，皇上说我除了在他面前，对其他人都可免礼，所以我就不多礼了，二位请坐吧。”
“不知俊秀公子专程请我前来……所谓何事？”晟敏没心思坐，看的出赫宰表情不太好，在这皇宫里恐怕还没人这样的态度对待过他。
“晟敏你来这里多久了怎么出个宫还要皇子带着？”
“是我一定要陪他来的，怎么？本皇子做事也容得你说三道四了？”
“哎唷皇子这说的是哪的话，奴家哪敢对皇子说三道四，奴家无非是怕他伺候不好皇子，失了郑国的脸面。”
“俊秀公子你多虑了，你只管伺候好我父皇便是，我宫内的事不劳你挂心。”
“啧啧，皇子还真是护短呢，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来人，把皇上赏的那几颗上品南珠取两颗来赠给晟敏公子，怎么说也算是同乡，见面礼还是要送的不是。”
“谢俊秀公子。”
“说什么谢不谢的，往后没什么事了记得多上我这来坐坐，我这人吧爱热闹，再说同是郑国人，彼此总该互相有个照应。”
“是……”
晟敏接了赏就借口身体不舒服随赫宰回宫，路上，赫宰见晟敏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和晟敏聊了起来。
“你怎么会入宫被选到这里来？”
“家父曾经也在朝中为官，因陷入党争在我八岁那年被赐死，奴家和一干家眷都被收宫为奴，后来就被选来了这里。”
“抱歉是我问的多余，不过你放心以后你只管在我的景逸宫好生待着，我总不会再教你吃苦就是了，还有这个俊秀公子，没事不要总来他这里，一是犯不着听他那副高高在上的腔调，二一个你和他毕竟同是郑国人，总在一处恐怕别人说你们有阴谋。”
“谢殿下关照……”
太子别院 吟香阁
“在想什么？”一个个子高挑的公子端一杯茶走到太子身边。
“正洙，你又瘦了。”英云接过茶，打量一下身边的正洙。
“最近胃口不太好，所以吃的少些。”正洙柔柔的一笑，两朵梨涡在两颊盛开，太子还是在意他的，还看的出他的变化。
“可有请太医来看看？”
“无妨的，只是些小毛病。”
“正洙你一向身子弱，可要照顾好自己。”
“劳你费心了。”
“你我之间，说什么费心不费心。”
“是。”
正洙是英云得到的第一个赏赐，皇上过寿摆国宴，宴请四个属国的代王前来，各属国都准备了节目，北国国主带了八个勇士来说是摔跤表演，请皇上也选几个好汉比试比试助助兴，英云一个人连败八个勇士，稳住了父皇的威望，没叫别家小瞧了去，父皇大喜之余给了英云丰厚的奖赏，正洙便是其中之一。
两人相伴多年，英云对正洙的宠爱虽不及赫宰对晟敏，但也是宫中独一无二，后宫无数妃嫔侍妾男宠之中，怕是只有正洙一个敢对太子直呼其名。只是一次英云醉酒后因宫中琐事借故和钟云起争执，两人大打出手，最后皇上下令责罚英云，正洙将责任全揽至自己肩头，被打三十大板，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逢着阴雨天气还时常腰疼，自是无法再尽力服侍英云，但两人之间的情谊却丝毫未减，反倒是随着时间沉淀出别样的美。
“殿下，我听皇上身边的俊秀公子说，北国那边最近不太平？”
“俊秀公子？你常和他来往吗？”
“谈不上经常，他偶尔来我这里喝茶聊天。”
正洙是个随和性子，随英云出游过很多次，常见些民间趣事，说话又总是妙语连珠，皇后也时常唤他去闲谈解闷。
“是，搞不好又要打一仗，这次若是开战，我倒想亲自带兵前去，我做太子这几年，内有钟云外有赫宰，国事我也只帮父皇处理些无关紧要的，现在眼见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得有自己的威信才好。”
“总还是……不要有战乱才好，打来打去，最后受罪的都是百姓……”
谁不想一个安稳盛世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4
秋意浓，叶落，风轻云淡，天高且蓝。
小仙正指点着几个匠人将金菊摆放在院里。
“这几盆送去景逸宫好了。”
有段日子没去看望晟敏了，正好今日无事，二皇子殿下也在朝中忙着。
钟云主管宫中礼部大小事宜，中秋节临近，正是张罗各宫布置装扮准备宴席的时候。
刚到景逸宫门口，就听到院内大皇子的声音：
“怎么？你这是不喜欢？还是嫌不够好？”
“都不是，奴家……奴家受不起太子殿下的赏赐，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奴家懂。”
“那我邀你去我宫内弹奏一曲可好？这些花花草草就算我打赏给你的，如何？”
“奴家……”
“怎样？二皇子的光便赏得，我的就不行吗？是觉得我太子的面子不如二皇子的大？”太子追问一句，晟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不去，太子定会恼二皇子，若说去，心下又万般的不情愿。
“太子殿下也在？”小仙适时出现，太子那句话摆明是在针对二皇子，气便气在你兄弟二人的矛盾，何苦牵扯一个不相干的人在中间为难。
“嗬，这不是二弟宫中的人么，怎得？这金菊莫非是二弟差人送与晟敏的礼物？晟敏你还真是有本事，迷的三弟神魂颠倒便罢，现在二弟也对你如此上心，就连我都……”
“太子这是哪里话，是奴婢见文怡宫放不下了，所以想不如送到这里来，也算答谢晟敏公子给容妃娘娘祝寿不是。二皇子殿下这几日忙着宫里的事情，哪有功夫管这些个锁事，不过看来是奴婢多事，太子专程送来的这几盆，怎么看也比奴婢带来的好上百倍。”
“小仙……”晟敏虽庆幸小仙帮自己解围，却也担心她这心直口快的性子恐怕早晚给自己惹祸上身。
“适才听太子殿下说想听曲，奴婢斗胆请太子移驾文怡宫，茶水比不上太子宫中极品，但是文怡宫中的吹拉弹唱可是一绝，连皇上都常来听呢，晟敏公子也一同前去，大家热闹热闹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太子点点头，小仙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晟敏，晟敏对小仙露一个感激的笑容。
一行人到了文怡宫，小仙吩咐下人去备茶水点心一边在晟敏身边坐下。
见乐师都准备好，晟敏调了调琴弦准备开始。
一曲终了，门口突然传来鼓掌声。
“皇兄今天这么有心情来我这里听曲儿？我和三弟都快忙死了。”钟云笑呵呵的说着走进来，后面跟着黑着脸的赫宰。
“宫内大小事务有二弟你帮着打理便已足够，我不过是偷得半日清闲，来你这文怡宫寻点乐子，既然二弟你已回宫，我也就不多打扰了，晟敏，改天我再来找你讨曲子听。”英云虽不尽兴但也知道分寸。
“三弟坐啊，站在那发什么呆？”钟云才从皇上那里出来就听文怡宫的小太监来传话说太子在他宫里听曲儿，一起的还有景逸宫的晟敏公子，赫宰听到这话，脸当下就板了起来。
此刻赫宰立在门边也不做声，只是直直的盯着坐在席间的晟敏。
“殿下……”晟敏见状急忙跪下来，赫宰定是在气恼他和太子的事情。
“起来，回宫。”赫宰说完对钟云点点头便先一步转身出去，晟敏急忙对钟云福了福身子算作道别之后匆匆忙忙的也跟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等等奴家……”前面赫宰迈着大步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晟敏在后面一路小跑，终于脚下一绊跌倒在地，晟敏本不似赫宰那般身强体壮，在景逸宫又有赫宰宠着，细皮嫩肉比不得习武之人，这一摔自是手掌也擦破了皮膝盖也蹭出了血，左脚踝还扭出一个包。
“都说了让你好好走路，跑什么！这么大的人了照顾不好自己还要摔跤。”赫宰回头一见晟敏这副模样，一边责怪一边打横抱起他向宫中走。
“是殿下走太快！明知奴家跟不上还要这样……”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我自己宫里的人不经我的允许被别人当戏子样拉去献艺，我还不许不高兴？”
“可这也不是奴家的错啊！说来说去，还不是怕太子寻个什么借口又挑殿下的不是。”
“嗬！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反过来谢谢你？还有你，小白你怎么不先去找我？”赫宰突然转向一直抱着琴跟在后面的小白，小白立刻跪下来，却不知说什么好。
“奴婢……”
“不关小白的事啦，是奴家要她陪着一起的，殿下您怎么乱发火！”
“我乱发火？我这还没说什么呢！”
“殿下去哪都从不说一声，倒怪小白不去找，殿下您且说说要小白到哪去找？动辄一走就是三五天的不回来，留奴家一个人在宫里……再遇着太子来请，您要奴家怎么办？”晟敏说着就将几日里的不满都唠叨出来，嘟着嘴巴窝在赫宰怀里的样子让赫宰顿时没了脾气，语气也柔了几分。
“三五天不回来算什么，日后要打起仗来我几个月都不会回来，你怎么办？你啊，去别的宫里看看，有哪个像你这般天天在我的寝宫伺候，我宫里的大小事都交由你管，我的宫人也听凭你差遣，人家都是单独一个小院给一两个下人在旁服侍着，想起来了才召进宫的，现在是宠的你脾气越发大起来，都敢数落我的不是了。”
“那殿下也寻个小院丢奴家进去好了，别的不要，要小白陪着就成。”
“你以为没准备别院？别院早就有了，就在景逸宫北面。就是舍不得放你去罢了，怕别人觉得我不重视你给你气受，怕你……所以还是留你在身边看着才放心。”
最怕我有朝一日去战场上拼死拼活，回来却再见不到你。
5
景逸宫中
“我只听说晟敏你在三皇子这里分外得宠，却不想今日一见果真叫我心服口服。”
俊秀一进院就感叹起来，彼时晟敏正指点着几个宫人将院里的花草打理干净，各种名目种类的秋菊都被摆在显眼位置，另一边则是清洗各处灰尘的。
赫宰常年在外征战，以往自家的事情自己都不在意，武将出身的他本也不拘这些个小节，现在有晟敏在，琐事就全权交由晟敏打理，在别人眼中晟敏俨然是景逸宫的第二个主人，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下人们也都不似以往那般惫懒怠慢，赫宰看在眼里，心中甚是满意。
“俊秀公子……”晟敏听得这般嗓音，急忙转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这不是中秋将至，我闲来无事就各宫里转转，今儿个碰巧路过景逸宫，想你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就进来看看你。”
“俊秀公子对奴家的关照惦念，奴家着实愧不敢当。”
“对了，前些日子世子殿下给我来了封信，问起我你在这边过的如何，我平日里也不常见你，正不知该如何回信，今日一看，我可是要教世子放心了。”
“劳公子费心，却不知……世子可曾提起东海？”
“这个还真没有呢，怎么？你很想他吗？”
“想是必然会想……只是我现在自己都身不由己……”
“听说北国那边不太平，像是要开战，这次想必三皇子殿下又是头阵……”
“真的？！”晟敏的心忽的揪了起来，为什么赫宰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呵呵，真的假的，你回头自己问问你的皇子殿下不就是了？”俊秀看到晟敏的样子，不由的掩嘴轻笑，没经过生离死别的人就是单纯，随便两句话便能让他失神。
同样都是被当作工具送来的男宠，凭什么我就该是玩物，你就可以被捧在手心当宝？有朝一日定要你也尝尝剜心刺骨的痛！
俊秀才出景逸宫，赫宰就从背后冷不防的一把拉住了他。
“东海是谁？”
“奴家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在说些什么。”
“刚才你在院里和晟敏谈话，我都听到了，问你东海是谁！”为什么晟敏对这个人这么上心！
“殿下想知道？奴家就偏不告诉殿下，除非……除非殿下愿意放下手边大小事情陪奴家一天。”俊秀眼珠转了转，伸手挽住赫宰的手臂。
“放肆！你不怕皇上知道了降罪与你，我还不乐意被别人说三道四！”赫宰甩开俊秀的手。
“那你就自己去问你的晟敏公子好了，不过我想你也问不出口，东海可是晟敏的心头肉！你不会舍得看晟敏不开心吧？”俊秀被赫宰的动作惹恼，板起了脸冷冷的说着。
“你……若我陪你一天，你要给我父皇如何解释？”
“奴家自会想好托词，总不会连累你被皇上责罚就是了，你肯陪奴家一天，奴家怎舍得害你……”俊秀一只手轻佻的拂过赫宰的下巴，笑着转身离开。
入夜赫宰一直抱着晟敏折腾到很晚才放晟敏睡觉，第二天一早便趁着晟敏还没醒就收拾完毕出了宫，果然俊秀已经等在约好的地方。
“呵呵，三皇子倒是守信，怎么，你的心肝没跟出来看看？”俊秀一见赫宰便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贴上来，赫宰有点不耐烦的抽出自己的手，和俊秀拉开一步的距离。
“啰嗦，你要去哪，快说。”赫宰是特地嘱咐好闫公公才独自出宫。
闫公公目送赫宰离开，回头看到守在寝宫外打瞌睡的小白，想起寝宫内还在熟睡的晟敏，惋惜的叹一口气，心中浮起一丝丝内疚，可是身处宫闱之中，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
晟敏醒来时已临近晌午，闫公公按照惯例问过他想吃什么之后，就安排两名宫女给他按摩身子缓解酸痛，自己则带小白去准备午膳。
“小白你放那么多这个干嘛？”
“公子喜欢吃啊，我想他多吃点，他最近瘦了……”
“是么……”
“闫公公啊，您总跟着三皇子殿下，有没有听说最近要打仗了？”
“这个……是听说有点不太平，但是还没有定下来是不是皇子带兵，听说这次太子殿下正跃跃欲试，你问这个干嘛？”
“还不是替公子担心，昨天那个俊秀公子来了，说三皇子殿下可能要带兵出征，您是没看到公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呢。”
“多嘴，亏你是遇着公公我好脾气，若是换别人早教训你了，以后出了景逸宫切记别多话。”
“是啦，小白知道闫公公人最好了！”
“臭丫头！放心吧，三皇子殿下自己也不是十分想去，他还是惦记晟敏公子的。”
赫宰没想到俊秀居然拿到了皇上的特许，跑出宫来玩。
“怎么？不高兴？是在惦记晟敏吧？你带他出宫游玩过么？”
“你很烦。”
“怎么？提到晟敏你不高兴？因为心里觉得内疚是么？”
“……”赫宰干脆偏过头看别处，不理睬俊秀。
“没看出来你还挺专情，可惜啊，帝王之家是个最无情的地方，呵呵。”
“你一定要说这些不讨人喜欢的话吗？”
“反正你也不喜欢奴家，奴家说什么都一样，那干嘛不说些让自己高兴的话。”俊秀只顾回头和赫宰说话，却不想撞上了身后的几个人。
“没长眼啊？”俊秀在宫中被宠出了脾气，没等赫宰制止就趾高气昂的教训起人来。
“哪来的不男不女的东西，敢在本大爷面前张狂！”
“混账！”那四个字刺痛了俊秀，不由分说便扬手一巴掌抽过去。
“你敢打我！上！给我好好教训他！”
“我看谁敢。”赫宰将俊秀挡在身后，区区几个流氓地痞他还未放在眼中。
只是赫宰不常在民间走动，强龙不压地头蛇，是以虽然将几个地痞打跑，但自己的手臂还是被匕首划伤。
“流……流血了……”俊秀指着赫宰的伤口，吓的无法动弹。
“小伤，不碍事。”
“血……”
“你怎么了？”
“不要！”看到靠近的赫宰手臂上那片刺目的红，俊秀突然尖叫出声。
是谁，白衣胜雪，柔情似水？
是谁，鲜血淋漓，面带微笑？
“别叫了！”赫宰看到周围聚拢的人群，无奈只能拉起俊秀躲入一个偏僻巷子。
“不要死……求你别死……”俊秀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脑袋。
赫宰的胸口渗进一丝丝凉意，那是泪水的温度吧？一只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轻轻揽住俊秀，柔声安慰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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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第二天才用过午膳钟云就派人来接晟敏。
头一次走出景逸宫才发现金国的宫殿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这也难怪金国有实力收服周边的其他国家。
“公子，前面就是二皇子的文怡宫了。”小白在晟敏耳边小声的提醒，她被留在景逸宫伺候，本就和晟敏是一起从郑国来的，碰上三皇子又是性情随意的主子，所以自己做事也就更加尽心。
“知道了。”
“嗬！这是要去见我二弟么？”英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奴家叩见太子殿下。”
“免礼，别弄脏了衣服弄疼了膝盖。”英云伸手扶住正要下跪的晟敏，晟敏后退一步躲开英云的手。
“太子殿下，若没什么事，奴家就先行告退了。”
“这么急着走么？”
“皇兄，是我着急叫人带他来的，前段时间拜托他习了首曲琢磨着今日给大家助兴，现下时辰尚早，想先听听他练的怎么样，免得到席间出点什么问题扰了大家的兴致。”钟云适时的出现帮晟敏解围。
“哈哈，如此甚好，连一向在音律上颇为自负的二弟都能来拜托你，我还真有点期待了。”英云笑着拍拍手。
“皇兄过奖了。”钟云说完，给下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带晟敏走。
钟云的文怡宫中摆设装饰多为儒雅之物，昭示着钟云本身便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不似赫宰的景逸宫充满阳刚之气。
“你好像……很怕我大哥？”随后进来的钟云吩咐下人奉茶。
“倒也不是……”晟敏笑笑，无所谓什么怕不怕，只是觉得太子为人太过张扬，无形中给人压力。
“曲子练的怎么样了？”
“奴家不敢说熟练，等下上了台面，这一紧张难免要出什么岔子，只怕是会让二皇子殿下失望。”
“怕什么，只当面前坐着的都是些木头假人就是了，先弹一段罢，我听听。”
“是。”
晟敏于是抱着琴坐下来，缓缓拨动琴弦。
“弹的不错啊！等下也这样弹便是了！”钟云直听的喜形于色，不住的鼓掌。
“谢二皇子殿下夸奖。”
钟云为了帮晟敏消除紧张感，专门叫了小仙过来，上了茶又吩咐端了点心，三人坐在一处闲话几句家常，聊了聊各种杂事，直到传话的太监来通知说准备开席，钟云这才起身整整自己的衣服，先一步负手走出宫殿。
荣妃娘娘的荣幽阁院内，皇上皇后和荣妃已在主座坐着，皇后正一口一个妹妹的拉着荣妃聊着什么，钟云上前给三人行毕了礼，便走到首座旁边的位置坐下，晟敏只得站在钟云身后。
之后嫔妃和皇子们都陆续到场寻着自己的位置坐好，赫宰才一进院就瞧见站在钟云身后的晟敏，穿一身鹅黄绣竹长裙，脸上淡淡的着了些妆扮，和周围的莺莺燕燕一比，着实好看的紧。
“这么扎眼……是深怕别人瞧不到你是吗？”赫宰走到钟云旁边的位置坐下前小声的说了句。
晟敏这才看到赫宰就坐在身边，几日不见，看来他丝毫也没有想念自己，晟敏低头苦笑一下。
见大家差不多都到了，英云突然说听闻钟云备了节目助兴，钟云看一眼英云，只得起身介绍身后的晟敏。
“噢？是钟云专门推荐的吗？这倒是奇了，也罢，你就弹一曲吧，若是弹的好，有赏，若是弹的不好，看在是钟云带来的人，朕也不会罚你。”皇上的目光在晟敏脸上停留了片刻。
“谢皇上。”
“来人，赐坐！”
立刻有宫人取了矮凳来放在晟敏身边，晟敏这才缓了口气坐下来，大病初愈就这样站将近两个时辰，他已经有点发虚汗了。
不管怎样曲子还是要弹的，虽然几十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让晟敏很不自在，但他还是调了几个单音之后便开始弹奏。
十指灵巧如彩蝶一般在琴弦间飞舞，曲子的缓急都掌握的恰到好处，十分成功。
“好！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家……名叫晟敏。”
“是文怡宫中伺候的吗？”
“不是，奴家是景逸宫的人。”
“哦~是赫宰身边的啊，哈哈，来人，赏绸缎十匹，翡翠五串。”
“谢皇上！”晟敏急忙跪下谢恩。
2
“殿下您回来了。”闫公公还在寝宫外候着，寝宫大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呜咽声。
“晟敏在里面？”
“公子他想是醉了，一直在哭。”
“行了，都下去歇着吧。”赫宰吩咐宫人们去睡，自己推开了寝宫的门。
今天晟敏确实是喝的有点多，皇上赏了三杯酒，还有钟云和荣妃的敬的，再加上太子和几位重臣敬了几杯，有几次本来赫宰可以帮忙拦下，但是谁让晟敏看都不看他一眼，所以赫宰也赌着一口气不理睬晟敏，没想到晟敏真的醉了，皇上只得特许他先回宫，剩下赫宰继续应酬场面，心里却总是惦记着。
“不能喝还要喝那么多。”赫宰走到床边坐下。
“殿下……”晟敏扭头看着赫宰。
“还认得我是谁？”
“殿下您不要奴家了……”晟敏喃喃的说着，负气将脸埋进锦被之中。
“谁说的？”赫宰伸手抬起晟敏的下巴，轻轻擦去晟敏脸上残留的泪水，哭的如此伤心，看来是真的想他了罢？原来还是有人惦记自己的。
“那么多日不回宫，都不管奴家死活……”晟敏说着推开赫宰的手，没发现自己抱怨的心情有多么真实。
“那你知道你错了么？”赫宰故意这般逗着晟敏，他相信晟敏是借着醉酒在说心里话，这让赫宰心中升腾起一股满足感，一种真切的被人需要的感觉。
其实赫宰对晟敏并不是不想念，只是那夜落荒而逃后第二天就被父皇召了去，之后连续几天都在商议国事，却不想无意间让晟敏觉着受了冷落。
“可是奴家想破了头都没想出哪里错了……”晟敏乘着酒意向赫宰撒娇，衣衫不整又醉眼朦胧面若桃花，烛光映衬下既妩媚又动人。
“既是我宫里的人，必须拿出一片真心对我，我不许你敷衍我。”赫宰动手退去晟敏的衣衫。
不是我任性霸道，只是你的真心，我想要。
“殿下放心，奴家的人是殿下的，心也是殿下的。”
呵，我拿出真心对你，你对我又如何？是不是也用了真心？
罢罢罢，才起了这念头自己却都要笑自己痴。
李晟敏你不过是一介男宠，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皇子的真心？便是他真的给，你可敢要？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媚笑着将修长双腿缠上赫宰精壮结实的腰，闭上双眼仰起头，一丝晶亮渗出眼角落入锦绣被单中瞬间无影无踪。
托荣妃娘娘的福，皇上准三个皇子第二天的早朝可以各自在宫里休息，赫宰没浪费难得的半日清闲，要了晟敏好几次，直到二更鼓响过才搂着晟敏沉沉的睡去。
晟敏撑着酸痛的腰毫无睡意，起身走到屋外立在湖水般柔亮的月光中，仰头望着天上斜挂的残月。
“东海，你过的好不好？我好想你。”
郑国
“父王你找儿臣来有什么事？”世子允浩恭敬的站在父亲的书桌旁，该不会又是要提起东海的事吧？
“晟敏去了这么久也没个什么动静，你当初要走东海的时候可是搬出他做借口的。”
“这不是才去了没几个月么。”
“给你看看这个吧。”代王将手边的信递给允浩。
“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父王，那您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张口问我们要了当然得给。你去把俊秀给我叫来。”代王说着吩咐身边的下人。
“父王您难道要让俊秀去？”
“想了想，还是他比较合适，晟敏到底是稚嫩了些，早知道就该……”代王的眼中闪过一抹淫邪的光，看的允浩心中一凛。
一个月后，郑国专门献给皇帝的贡品在一个深夜进了宫。
晟敏对此毫不知情，他不喜欢议论宫中是非怕祸从口出，也不和别宫的人亲近，倒是钟云闲来无事偶尔带着小仙来景逸宫听听曲或者邀晟敏去文怡宫闲谈。
“对了晟敏，你没有听说吗？”
“什么？”
“皇上那里新去了个男宠深得喜爱，听说也是你们郑国的人。”小仙消息倒是灵通。
“是么？呵呵。”不知这次那个老色鬼派了谁来，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没用了呢？那么东海又要怎么处置？
正说着，赫宰从外面回来，看到钟云在，表情有些不悦。
“二哥来了啊。”
“嗯，过来和晟敏聊聊，三弟你不会有意见吧？”
“哪的话，我最近时常要去和父皇商议战事，晟敏反正是一个人待在宫中，二哥肯赏光来和他说说话也算是他的福分。”
战事？是要打仗了么？可是晟敏不敢问。
3
“公子，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永泰宫的人。”
“让进来吧。”晟敏正在读一本赫宰放在桌上未收的兵书，永泰宫？那不是皇上的寝宫么？难道……
“晟敏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不知是……？”
“俊秀公子。”
晟敏的眉挑了挑，俊秀？原来送给皇上的男宠是俊秀，看来真是下了血本，连最宠爱的那个都舍得了。
“容我收拾收拾，烦请稍等片刻。”晟敏坐在镜前拢了拢发，看了看妆扮衣着没有什么不妥这才起身。
“晟敏我渴死了，给我端杯茶来。”赫宰一边走进院一边说，适才在议政堂和几个老臣辩了半天，明明是一帮一辈子都没摸过一件兵器的酸书生，却想当然的讲兵法。
“是。”晟敏急忙回屋去端茶。
“你这是要去哪？”赫宰这才发现晟敏身上拢了罩衫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那个……是永泰宫的俊秀公子请我过去。”
“要不要我陪你？”知道晟敏没怎么出过景逸宫，就那么一次还是钟云带着。
“若是殿下忙的话就不必……”
“走吧。”赫宰喝了口茶将茶杯递给身边的宫人，揽过晟敏的肩。
两人一路到了永泰宫，请宫人通报一声后才进院。
永泰宫的规格要大景逸宫一倍有余，赫宰和晟敏被带到湖心亭，湖心亭中置了张美人塌，上面斜倚着一位公子，眉目妖娆如画。从他身后宫女的排场来看，皇上对他确实宠爱有加，更何况各国进献的宫女即使未被皇上看中，一般也都是穿插开来到不同乡的妃子那里听差，就是怕同乡勾结惹什么祸端，俊秀却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请晟敏来见面，这一点让赫宰有点惊诧。
“这位想必就是三皇子殿下了，皇上说我除了在他面前，对其他人都可免礼，所以我就不多礼了，二位请坐吧。”
“不知俊秀公子专程请我前来……所谓何事？”晟敏没心思坐，看的出赫宰表情不太好，在这皇宫里恐怕还没人这样的态度对待过他。
“晟敏你来这里多久了怎么出个宫还要皇子带着？”
“是我一定要陪他来的，怎么？本皇子做事也容得你说三道四了？”
“哎唷皇子这说的是哪的话，奴家哪敢对皇子说三道四，奴家无非是怕他伺候不好皇子，失了郑国的脸面。”
“俊秀公子你多虑了，你只管伺候好我父皇便是，我宫内的事不劳你挂心。”
“啧啧，皇子还真是护短呢，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来人，把皇上赏的那几颗上品南珠取两颗来赠给晟敏公子，怎么说也算是同乡，见面礼还是要送的不是。”
“谢俊秀公子。”
“说什么谢不谢的，往后没什么事了记得多上我这来坐坐，我这人吧爱热闹，再说同是郑国人，彼此总该互相有个照应。”
“是……”
晟敏接了赏就借口身体不舒服随赫宰回宫，路上，赫宰见晟敏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和晟敏聊了起来。
“你怎么会入宫被选到这里来？”
“家父曾经也在朝中为官，因陷入党争在我八岁那年被赐死，奴家和一干家眷都被收宫为奴，后来就被选来了这里。”
“抱歉是我问的多余，不过你放心以后你只管在我的景逸宫好生待着，我总不会再教你吃苦就是了，还有这个俊秀公子，没事不要总来他这里，一是犯不着听他那副高高在上的腔调，二一个你和他毕竟同是郑国人，总在一处恐怕别人说你们有阴谋。”
“谢殿下关照……”
太子别院 吟香阁
“在想什么？”一个个子高挑的公子端一杯茶走到太子身边。
“正洙，你又瘦了。”英云接过茶，打量一下身边的正洙。
“最近胃口不太好，所以吃的少些。”正洙柔柔的一笑，两朵梨涡在两颊盛开，太子还是在意他的，还看的出他的变化。
“可有请太医来看看？”
“无妨的，只是些小毛病。”
“正洙你一向身子弱，可要照顾好自己。”
“劳你费心了。”
“你我之间，说什么费心不费心。”
“是。”
正洙是英云得到的第一个赏赐，皇上过寿摆国宴，宴请四个属国的代王前来，各属国都准备了节目，北国国主带了八个勇士来说是摔跤表演，请皇上也选几个好汉比试比试助助兴，英云一个人连败八个勇士，稳住了父皇的威望，没叫别家小瞧了去，父皇大喜之余给了英云丰厚的奖赏，正洙便是其中之一。
两人相伴多年，英云对正洙的宠爱虽不及赫宰对晟敏，但也是宫中独一无二，后宫无数妃嫔侍妾男宠之中，怕是只有正洙一个敢对太子直呼其名。只是一次英云醉酒后因宫中琐事借故和钟云起争执，两人大打出手，最后皇上下令责罚英云，正洙将责任全揽至自己肩头，被打三十大板，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逢着阴雨天气还时常腰疼，自是无法再尽力服侍英云，但两人之间的情谊却丝毫未减，反倒是随着时间沉淀出别样的美。
“殿下，我听皇上身边的俊秀公子说，北国那边最近不太平？”
“俊秀公子？你常和他来往吗？”
“谈不上经常，他偶尔来我这里喝茶聊天。”
正洙是个随和性子，随英云出游过很多次，常见些民间趣事，说话又总是妙语连珠，皇后也时常唤他去闲谈解闷。
“是，搞不好又要打一仗，这次若是开战，我倒想亲自带兵前去，我做太子这几年，内有钟云外有赫宰，国事我也只帮父皇处理些无关紧要的，现在眼见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得有自己的威信才好。”
“总还是……不要有战乱才好，打来打去，最后受罪的都是百姓……”
谁不想一个安稳盛世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4
秋意浓，叶落，风轻云淡，天高且蓝。
小仙正指点着几个匠人将金菊摆放在院里。
“这几盆送去景逸宫好了。”
有段日子没去看望晟敏了，正好今日无事，二皇子殿下也在朝中忙着。
钟云主管宫中礼部大小事宜，中秋节临近，正是张罗各宫布置装扮准备宴席的时候。
刚到景逸宫门口，就听到院内大皇子的声音：
“怎么？你这是不喜欢？还是嫌不够好？”
“都不是，奴家……奴家受不起太子殿下的赏赐，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奴家懂。”
“那我邀你去我宫内弹奏一曲可好？这些花花草草就算我打赏给你的，如何？”
“奴家……”
“怎样？二皇子的光便赏得，我的就不行吗？是觉得我太子的面子不如二皇子的大？”太子追问一句，晟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不去，太子定会恼二皇子，若说去，心下又万般的不情愿。
“太子殿下也在？”小仙适时出现，太子那句话摆明是在针对二皇子，气便气在你兄弟二人的矛盾，何苦牵扯一个不相干的人在中间为难。
“嗬，这不是二弟宫中的人么，怎得？这金菊莫非是二弟差人送与晟敏的礼物？晟敏你还真是有本事，迷的三弟神魂颠倒便罢，现在二弟也对你如此上心，就连我都……”
“太子这是哪里话，是奴婢见文怡宫放不下了，所以想不如送到这里来，也算答谢晟敏公子给容妃娘娘祝寿不是。二皇子殿下这几日忙着宫里的事情，哪有功夫管这些个锁事，不过看来是奴婢多事，太子专程送来的这几盆，怎么看也比奴婢带来的好上百倍。”
“小仙……”晟敏虽庆幸小仙帮自己解围，却也担心她这心直口快的性子恐怕早晚给自己惹祸上身。
“适才听太子殿下说想听曲，奴婢斗胆请太子移驾文怡宫，茶水比不上太子宫中极品，但是文怡宫中的吹拉弹唱可是一绝，连皇上都常来听呢，晟敏公子也一同前去，大家热闹热闹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太子点点头，小仙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晟敏，晟敏对小仙露一个感激的笑容。
一行人到了文怡宫，小仙吩咐下人去备茶水点心一边在晟敏身边坐下。
见乐师都准备好，晟敏调了调琴弦准备开始。
一曲终了，门口突然传来鼓掌声。
“皇兄今天这么有心情来我这里听曲儿？我和三弟都快忙死了。”钟云笑呵呵的说着走进来，后面跟着黑着脸的赫宰。
“宫内大小事务有二弟你帮着打理便已足够，我不过是偷得半日清闲，来你这文怡宫寻点乐子，既然二弟你已回宫，我也就不多打扰了，晟敏，改天我再来找你讨曲子听。”英云虽不尽兴但也知道分寸。
“三弟坐啊，站在那发什么呆？”钟云才从皇上那里出来就听文怡宫的小太监来传话说太子在他宫里听曲儿，一起的还有景逸宫的晟敏公子，赫宰听到这话，脸当下就板了起来。
此刻赫宰立在门边也不做声，只是直直的盯着坐在席间的晟敏。
“殿下……”晟敏见状急忙跪下来，赫宰定是在气恼他和太子的事情。
“起来，回宫。”赫宰说完对钟云点点头便先一步转身出去，晟敏急忙对钟云福了福身子算作道别之后匆匆忙忙的也跟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等等奴家……”前面赫宰迈着大步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晟敏在后面一路小跑，终于脚下一绊跌倒在地，晟敏本不似赫宰那般身强体壮，在景逸宫又有赫宰宠着，细皮嫩肉比不得习武之人，这一摔自是手掌也擦破了皮膝盖也蹭出了血，左脚踝还扭出一个包。
“都说了让你好好走路，跑什么！这么大的人了照顾不好自己还要摔跤。”赫宰回头一见晟敏这副模样，一边责怪一边打横抱起他向宫中走。
“是殿下走太快！明知奴家跟不上还要这样……”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我自己宫里的人不经我的允许被别人当戏子样拉去献艺，我还不许不高兴？”
“可这也不是奴家的错啊！说来说去，还不是怕太子寻个什么借口又挑殿下的不是。”
“嗬！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反过来谢谢你？还有你，小白你怎么不先去找我？”赫宰突然转向一直抱着琴跟在后面的小白，小白立刻跪下来，却不知说什么好。
“奴婢……”
“不关小白的事啦，是奴家要她陪着一起的，殿下您怎么乱发火！”
“我乱发火？我这还没说什么呢！”
“殿下去哪都从不说一声，倒怪小白不去找，殿下您且说说要小白到哪去找？动辄一走就是三五天的不回来，留奴家一个人在宫里……再遇着太子来请，您要奴家怎么办？”晟敏说着就将几日里的不满都唠叨出来，嘟着嘴巴窝在赫宰怀里的样子让赫宰顿时没了脾气，语气也柔了几分。
“三五天不回来算什么，日后要打起仗来我几个月都不会回来，你怎么办？你啊，去别的宫里看看，有哪个像你这般天天在我的寝宫伺候，我宫里的大小事都交由你管，我的宫人也听凭你差遣，人家都是单独一个小院给一两个下人在旁服侍着，想起来了才召进宫的，现在是宠的你脾气越发大起来，都敢数落我的不是了。”
“那殿下也寻个小院丢奴家进去好了，别的不要，要小白陪着就成。”
“你以为没准备别院？别院早就有了，就在景逸宫北面。就是舍不得放你去罢了，怕别人觉得我不重视你给你气受，怕你……所以还是留你在身边看着才放心。”
最怕我有朝一日去战场上拼死拼活，回来却再见不到你。
5
景逸宫中
“我只听说晟敏你在三皇子这里分外得宠，却不想今日一见果真叫我心服口服。”
俊秀一进院就感叹起来，彼时晟敏正指点着几个宫人将院里的花草打理干净，各种名目种类的秋菊都被摆在显眼位置，另一边则是清洗各处灰尘的。
赫宰常年在外征战，以往自家的事情自己都不在意，武将出身的他本也不拘这些个小节，现在有晟敏在，琐事就全权交由晟敏打理，在别人眼中晟敏俨然是景逸宫的第二个主人，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下人们也都不似以往那般惫懒怠慢，赫宰看在眼里，心中甚是满意。
“俊秀公子……”晟敏听得这般嗓音，急忙转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这不是中秋将至，我闲来无事就各宫里转转，今儿个碰巧路过景逸宫，想你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就进来看看你。”
“俊秀公子对奴家的关照惦念，奴家着实愧不敢当。”
“对了，前些日子世子殿下给我来了封信，问起我你在这边过的如何，我平日里也不常见你，正不知该如何回信，今日一看，我可是要教世子放心了。”
“劳公子费心，却不知……世子可曾提起东海？”
“这个还真没有呢，怎么？你很想他吗？”
“想是必然会想……只是我现在自己都身不由己……”
“听说北国那边不太平，像是要开战，这次想必三皇子殿下又是头阵……”
“真的？！”晟敏的心忽的揪了起来，为什么赫宰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呵呵，真的假的，你回头自己问问你的皇子殿下不就是了？”俊秀看到晟敏的样子，不由的掩嘴轻笑，没经过生离死别的人就是单纯，随便两句话便能让他失神。
同样都是被当作工具送来的男宠，凭什么我就该是玩物，你就可以被捧在手心当宝？有朝一日定要你也尝尝剜心刺骨的痛！
俊秀才出景逸宫，赫宰就从背后冷不防的一把拉住了他。
“东海是谁？”
“奴家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在说些什么。”
“刚才你在院里和晟敏谈话，我都听到了，问你东海是谁！”为什么晟敏对这个人这么上心！
“殿下想知道？奴家就偏不告诉殿下，除非……除非殿下愿意放下手边大小事情陪奴家一天。”俊秀眼珠转了转，伸手挽住赫宰的手臂。
“放肆！你不怕皇上知道了降罪与你，我还不乐意被别人说三道四！”赫宰甩开俊秀的手。
“那你就自己去问你的晟敏公子好了，不过我想你也问不出口，东海可是晟敏的心头肉！你不会舍得看晟敏不开心吧？”俊秀被赫宰的动作惹恼，板起了脸冷冷的说着。
“你……若我陪你一天，你要给我父皇如何解释？”
“奴家自会想好托词，总不会连累你被皇上责罚就是了，你肯陪奴家一天，奴家怎舍得害你……”俊秀一只手轻佻的拂过赫宰的下巴，笑着转身离开。
入夜赫宰一直抱着晟敏折腾到很晚才放晟敏睡觉，第二天一早便趁着晟敏还没醒就收拾完毕出了宫，果然俊秀已经等在约好的地方。
“呵呵，三皇子倒是守信，怎么，你的心肝没跟出来看看？”俊秀一见赫宰便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贴上来，赫宰有点不耐烦的抽出自己的手，和俊秀拉开一步的距离。
“啰嗦，你要去哪，快说。”赫宰是特地嘱咐好闫公公才独自出宫。
闫公公目送赫宰离开，回头看到守在寝宫外打瞌睡的小白，想起寝宫内还在熟睡的晟敏，惋惜的叹一口气，心中浮起一丝丝内疚，可是身处宫闱之中，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
晟敏醒来时已临近晌午，闫公公按照惯例问过他想吃什么之后，就安排两名宫女给他按摩身子缓解酸痛，自己则带小白去准备午膳。
“小白你放那么多这个干嘛？”
“公子喜欢吃啊，我想他多吃点，他最近瘦了……”
“是么……”
“闫公公啊，您总跟着三皇子殿下，有没有听说最近要打仗了？”
“这个……是听说有点不太平，但是还没有定下来是不是皇子带兵，听说这次太子殿下正跃跃欲试，你问这个干嘛？”
“还不是替公子担心，昨天那个俊秀公子来了，说三皇子殿下可能要带兵出征，您是没看到公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呢。”
“多嘴，亏你是遇着公公我好脾气，若是换别人早教训你了，以后出了景逸宫切记别多话。”
“是啦，小白知道闫公公人最好了！”
“臭丫头！放心吧，三皇子殿下自己也不是十分想去，他还是惦记晟敏公子的。”
赫宰没想到俊秀居然拿到了皇上的特许，跑出宫来玩。
“怎么？不高兴？是在惦记晟敏吧？你带他出宫游玩过么？”
“你很烦。”
“怎么？提到晟敏你不高兴？因为心里觉得内疚是么？”
“……”赫宰干脆偏过头看别处，不理睬俊秀。
“没看出来你还挺专情，可惜啊，帝王之家是个最无情的地方，呵呵。”
“你一定要说这些不讨人喜欢的话吗？”
“反正你也不喜欢奴家，奴家说什么都一样，那干嘛不说些让自己高兴的话。”俊秀只顾回头和赫宰说话，却不想撞上了身后的几个人。
“没长眼啊？”俊秀在宫中被宠出了脾气，没等赫宰制止就趾高气昂的教训起人来。
“哪来的不男不女的东西，敢在本大爷面前张狂！”
“混账！”那四个字刺痛了俊秀，不由分说便扬手一巴掌抽过去。
“你敢打我！上！给我好好教训他！”
“我看谁敢。”赫宰将俊秀挡在身后，区区几个流氓地痞他还未放在眼中。
只是赫宰不常在民间走动，强龙不压地头蛇，是以虽然将几个地痞打跑，但自己的手臂还是被匕首划伤。
“流……流血了……”俊秀指着赫宰的伤口，吓的无法动弹。
“小伤，不碍事。”
“血……”
“你怎么了？”
“不要！”看到靠近的赫宰手臂上那片刺目的红，俊秀突然尖叫出声。
是谁，白衣胜雪，柔情似水？
是谁，鲜血淋漓，面带微笑？
“别叫了！”赫宰看到周围聚拢的人群，无奈只能拉起俊秀躲入一个偏僻巷子。
“不要死……求你别死……”俊秀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脑袋。
赫宰的胸口渗进一丝丝凉意，那是泪水的温度吧？一只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轻轻揽住俊秀，柔声安慰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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