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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我借助着成墨高大的身躯遮挡,躲在他的身后进入了病房,一进去,就感觉到有人站了起来,是我妈,她低呼:“一诺!”

    我从成墨身后探出头来,看见我妈两眼泪汪汪的模样,原本所有的不安与纠结都放下了,心里难过的一塌糊涂,再转头看我爸,我爸微微睁着眼,鼻上插上输氧管,一旁的心脏监控仪不断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这声音在我爸看见我时,频率便加快了。

    我看着那台仪器,一时如鲠在喉,仪器是骗不了人的,我爸看见我的心跳频率变得急促了,是因为气恨我?还是真如成墨说的,很想见到我?

    成墨松开了我的手,我从成墨身后步出来,步至病床边,我妈气恼的拍打了一下我的屁股,骂道:“你这个坏孩子……”

    她的那一下,让我知道其实我妈真的没有怪我,因为她打的一点也不疼。

    我走到我爸面前,他抬了抬手,嘴唇嚅嗫,我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爸爸!”我其实是想说对不起来着,可是喉间似有重重阻力,让我无法说出那三个字来,于是,只是唤了一声这个久违的称谓。

    我看见我父亲点了一下头,那双眼里,有着欣喜的光芒。

    他对我的要求,就只有这么高吗?只喊他一声,他就表现的这样满足吗?

    那他多年来对我的怒目相向,又是为什么呢?

    成墨绕至病床的另一边,俯在我父亲耳边道:“叔父,要准备手术了。”

    我父亲又点了点头,向我抬起手来,我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轻轻的握了一下,便放开了。

    就那一下,我从心底感应觉出我父亲的意思来,他是要我不要担心。

    我愣若木鸡,看着医生护士跟成墨一阵忙活,将我父亲抬上了活动床,推出了病房,我跟我母亲以及泼鸿她们一道跟随在后,最后一路走至手术室门口,被医生拦住,要求家属签字。

    “妈,我爸他……”我真的想知道这种手术的风险有多大,我爸会不会推进去就不出来了,在我以往的经历中,除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生病住院逝世我探望过,我还从没有碰到至亲之人病重到要动手术的情形。

    “医院说是经常做的手术,而且主刀的是副院长,是成墨关系要好的朋友,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妈拍着我的手道。

    我看向成墨,成墨微皱着眉头靠着墙沿,感应到我在看他,便侧过脸来回视我。

    我想起他昨天晚上的凌厉来,于是又慌忙错开视线,从来,我都是傲视着他的,只是到今天,我竟然心慌了,我觉得不知道要以何种心态来面对他了。

    等待手术结束的时间漫长的令人觉得难熬,我妈拉着我问我昨晚的行踪,又问我今天的考试怎么办。

    “我去给大家买点吃的吧。”成墨突然站直了,转身离去。

    “你看我,我急坏了,都忘了你有没有饿了,还是成墨细心。”我妈的脸似乎一下苍老了不少,浮着一层恍惚的疲惫。

    “幸好有成墨,将你爸爸背上背下,又找熟人又托关系,所以一路检查下来都很快,中风的情况也不太严重,你成阿姨怕你见到她不高兴,下午没敢来,成墨与他妈对咱们家尽心尽力的,一诺你真的不应该表现的那么自私小气,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对你太纵容了,所以才造就你这般脾气,都是我跟你爸太忙了,没有好好教育你,怪都怪我们自己!”

    我妈絮絮叨叨地说,我拧起眉头来,我自私我小气吗?我妈根本什么都不懂,可是我宁愿她什么都不懂,反正都这么多年过来了,连成墨母子都已经搬离了我家,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让她再懂了。

    泼鸿也一旁帮腔,帮着我妈削我,一个劲的说成墨的好。

    “成墨哥真的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了,那么能干又低调,还踏实稳重,是这种年纪的其他男人根本无法比较的,一诺你对成墨哥那么不好,人家一点也不计较,处处都替你着想,我想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哥哥,那我就幸福死了,你怎么能老是跟他做对呢?”

    于海吃醋式的跟泼鸿顶着嘴,两人你来我往的低声争执起来,我心里一阵烦恼,看着手术室门上一直亮起的红灯,心中沉甸甸的。

    我父亲在成墨买回吃的后不久便被推出来了,主刀医生表示手术非常成功,我妈老泪纵横的对他一番千恩万谢,成墨随着护工将我父亲一起推回病房,移回病床时,成墨搂抱住我那略微发福的父亲,小心翼翼的放回病床上,一切做的似乎极自然,比我这个亲生女儿,更像亲生儿子。

    他那样亲力亲为的模样,把他所宣扬的孝道表现的十分到位,所以我妈以及泼鸿,都被他的这种作为打动了,连我都快要被他的表现打动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我父亲才醒了过来,情形较之手术前似乎好了不少,各项监测与检查显示都良好,我妈终于舒了一口气,缓过劲来后,就命令我必须晨昏定省的守在我父亲的身边,照顾伺候我父亲。

    我从善如流,虽然面对着清醒时的父亲,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要如何跟我父亲相处,但是较之这十几年来不断的争吵与矛盾,现在我安安份份的守着,已经是我跟我父亲之间关系的一大改善了,我父亲未必比我更懂得与我相处,自他能言语后,他也只是偶尔叫我帮他倒点水喝,或者对我的考证失败,叹息不已。

    “一诺!”

    趁我父亲睡着了,我趴在我父亲的床头,眯眼小歇,朦胧中似乎听见我父亲在唤我,我正欲抬头,突然感觉到发顶一重,我父亲的手摸上了我的头发。

    自我十岁以后,我们便没有这般亲近过,十岁以前,他总是习惯摸摸我的头顶,表示对我的宠溺。

    “仔仔!”他又低唤了一声。

    我心中一颤,鼻头有一股强烈的酸意涌上,眼泪就溢出了眼眶,这个称呼,真的是久违了,十岁以前,我父亲最爱这样叫我,可是现在,我二十多岁了,时光不可逆,我已经不能被他再当作掌上明珠一般的宠爱了。

    我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眼泪水溢了出来,顺着手背,落入床单上。

    “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怎么跟你说呢?”

    我止住泪水,疑惑不已,我爸想说什么呢?

    “叔父,你好点了吗?”成墨的声音不大,从门口处传来,我趴着揉了揉眼睛,将泪痕抹掉,才抬起头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成墨按亮了门口处的开关,灯光霎时将一室都照亮了。

    “我给你们带来了晚餐。”成墨将食盒放下,随之带来的,还有一束茉莉花。

    我父亲显然很喜欢成墨带来的那一束花,捧在怀里闻了好一会儿,绽开笑颜道:“闻着这个,就特别想回家,在医院里躺着的滋味太不好受了,我想赶紧出院。”

    “还不行,做了支架手术最快要三天才能出院,叔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可能要住得更久一点。你得把身体全面调养好。”成墨一边说着话,一边打开食盒,将第一、二层的饭菜撇开,将最底下那层的素粥用小碗装好,放上调羹,递给我的父亲。

    我爸放下花接过那碗粥,成墨又将刚撇开的饭菜端来,递向我。

    我们的眼光一触,还未及反应,他便冲我浅浅一笑,我慌忙接过他寄过来的食物,低下头来,避掉他的目光。

    他转身出了去,一会儿,又进了来,手里多了一个花瓶。

    “你从哪里弄来的?”我爸一边喝着粥,一边问。

    “从护士办公室里借来的。”他将花瓶盛满清水,将那一束翡翠般的茉莉□花瓶里。

    “呵呵,托你的福,那些小护士们跑来嘘寒问暖次数明显要多得多啊。”我爸将粥碗放至一边,成墨递上纸巾,我父亲擦了擦嘴。

    听着我爸的话,我侧头看了眼成墨,他表现的很是平淡,没有丝毫得意,当然,他也不敢在我爸面前因此得意,他不是还得娶我么。

    “叔父想要出去透透气吗?”成墨问。

    “可以吗?”我父亲眼神一亮,明显的期待着。

    “当然可以,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期了,我去推个轮椅来,我们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吹吹风。”

    我放下食盒,赶紧道:“我去找轮椅。”

    然后不由分辩的朝外走了去。

    在护士室门口,听着年轻的护士们正在谈论着成墨,称赞他是少年有成,英俊斯文,我敲了敲门,她们齐齐望向我,露出些微不好意思来。

    “您有事吗?是黄校长不舒服吗?”一个姣小的护士微笑着过来询问。

    “不是,我想推我父亲去外面透透气,想借一辆轮椅。”我难得的觉得护士表现得这么亲切热情,电视上说的各单位机构要转型为服务型单位,看来有些成效。

    “好的,您先回去,我等会推去送给您!”小护士表现的太贴心了。

    我想起早先我住院那段时间,那家医院的护士素质真没有这家的高,这家医院不愧是大医院,对员工要求很高啊!

    我踱回病房,在门口时,听见我父亲跟成墨在谈话,我握着门把手顿住了。

    “这么多年来,她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这次感觉到自己快死了,又觉得这辈子最舍不得的还是一诺,所以做手术前想了很多,想着如果我跟她妈都离开人世了,唯有把她交给你,我们才会放心,虽然她对你跟你妈的态度不太好,但是我相信等我死后,她会慢慢想明白的。只是成墨,叔父是不是太自私了,对你提这样的要求?”

    我听着我爸的声音,他说的缓慢又低沉,每一句话都像针尖儿扎在我的心上。

    楼道内传来轱辘声,我转头看去,那个小护士推着轮椅朝这儿来了,于是,我漏听了成墨的回答,迎向了那个小护士。

    “谢谢你!”我接过轮椅,小护士带了些小失望地朝我一笑,回道:“不用谢!”

    我将轮椅推至病房门口时,房内已停止了谈话,成墨未待我拧上门把手,就将门打了开来,然后又是冲我柔和一笑,伸出手来,他温软的手滑过我的手背,接过轮椅,朝我父亲的方向推过去。

    在坐上轮椅出门前,成墨又扶着我的父亲如厕,用温毛巾替我父亲擦过脸和手,再细心的找了一件薄毯,盖在我父亲身上,他的细致,若是出自真心,那我自叹弗如。

    成墨推着我父亲,我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路穿过医院的长廊,又路过一片草坪,最后在那天晚上,我跟成墨起争执的那个亭子的对面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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