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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一诺,你根本无需补习,对不对?”他在良久后,突然问我。

    我讶异的看他。

    “你的解题方式,根本不是我所教授讲解的方式,其实你什么都会的,你只是故意让成绩很烂的,对不对?”

    我抿紧唇,我没想到我仅解了一道题,就被他看破了我惯用了好几年的小伎俩。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个又笨又土的小男孩,蜕变的敏锐又聪慧,又从一个总追及在我身后胆小又怯懦的小男孩,成长成迷人又危险的男人,他不但能吸引周边那么多女生的注意力,连我也会一不小心被他吸引到,甚至被他轻薄了,还不自知反抗。

    更可怕的是,整整一个寒假,每天我当着我的父母或成墨母亲时表现出对成墨冷淡,可是一到补习时间,我们却一次一次的调动出与针缝相对的关系极不相符的热情,那段时间,我觉得我疯了,我也觉得成墨疯了。

    我们小心的隐藏着这个秘密,也小心的维持着这样极其矛盾又危险的相处方式,他自从知道我不需要补习这件事后,便不再逼着我补习,而是找一些我们都可能喜欢的话题来聊,比如聊一些诗集,一些优秀的小说,一些名人传记,讲人性,讲佛学,或者透过一些小故事,讲一些能启发人性智慧的哲理,在那段时间,我的心态似乎平和了许多,虽然偶尔会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而又张出我的爪牙来,但是次数与冲突的激烈程度明显的有了下降。

    那是这么多年来,我曾难以忘怀的日子,我从开始对他的排斥与叛逆,对补习这件事的抗拒,变成天天都期待起来,我喜欢在冬日暖阳下,他或坐或站的与我侃侃而谈,偶尔间,他会用手指替我理一下不听话的鬓发,又或者摸一下我的顶发,不一定天天都会亲吻,有时只有额吻,或亲吻我的发顶,当然,有时在我表现的不那么乖巧时,他会狠狠的吻我噘起的唇。

    如果事情一直按着这个模式进行下去,也许我早已跳脱出对成墨母子的嫉恨情绪来,也许我会在高考中正常发挥,然后考一个不算好却也不差的学校来,也许我会有美好的四年大学时光,也许我今天不会将我的父亲气进医院里去。

    我坐在阴暗里,比阴暗更阴暗的,是我的心,美好的回忆被随之而来的打击破坏,负能量入侵,我的心刹时看不见任何美好,在已入秋的夜晚,我觉得自己抖的像一片落叶。

    我没有再回医院里去看我的父亲,他的身边,应该有我母亲,也有成墨母子守着,从成墨扭头而去的态度中,我也揣测出我父亲的病情程度,我身无分文的走至考场时,天已大亮,我空着肚子坐在我的位置上,突然想起,我没带准考证,也没有身份证,我觉得精神一阵恍惚,正欲离开考场,却看见一脸阴郁的成墨进了考室,我未曾想到,他居然还会替我送来各种证件,除了证件、钱包和手机,还有那块我放在我妈那里的手表,以及水和早餐。

    他一言不发的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了,坐在我后面的那姑娘一脸的艳羡,道:“你男朋友可真好,长的还那么帅气。”

    我觉得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经过昨天晚上那一番争执,我觉得我跟成墨之间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或者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了,但是他总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想起他昨天晚上说不会再迁就我容忍我,可是他这又算是什么行为呢?

    我喝了口水,吃掉了他送来的面包,可是我的精神仍旧没有因为吃饱了而变得好转,一天一夜未睡让我的精力超支的厉害,加上怀揣着对我父亲的复杂感情,我将试卷拿到手的时候,我竟发现我像是失忆了般,对那些题目完全无从下手,连答题卡都让我有种晕眩的感觉。

    考试禁止提前出场,整整三个小时,我熬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必要去熬下午的那三个半小时了,这一场我为之努力良久的考试,算是功败垂成。

    唯一让我觉得庆幸的是,我没有晕倒在考场,我勉力走出考场,走到太阳底下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我停顿在警界线外,看着人流开始分散成好几股,我竟不知道要随着哪一股继续前行,前一天,我还因为有车接送有母亲陪考而倍觉不快,可是现在我却多么希望,一切还如昨天一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没有惹我的父亲生气,我的父亲仍然健健康康的站在花圃前等我回去,我也没有跟成墨吵架,我虽然使着小性子,可是我还是可以在他面前摆高我的姿态。

    可是似乎一切都不同了,自我离家出走,自我父亲住院,自成墨与我争执之后,似乎一切都不同了,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也许,从一开始,就都是我的错,至少在他们看来,从来都是我的错。

    “一诺!”泼鸿的声音。

    我四下一看,不远处她冲我招着手,旁边仍然是亦步亦趋的阿海。

    我朝她走去,她关切问道:“考的怎样?”

    “我下午可以不用考了!”我长吁一口气,似乎这半年来的努力以及这一天一夜的折腾在这一口气中,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那就跟我们去看看伯父吧。”泼鸿也不放过我。

    我上了阿海的车,看着窗外正当午的太阳晒得叶片发亮,一股烦恼由然而生,我问泼鸿:“我爸他怎么样了?”

    “冠心病,从昨天晚上进入医院进行急救了一晚,上午又做了各项检查,下午要做冠状造影,可以要安装支架。”

    我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我每天看着我父亲安然无恙的坐在家中喝茶看报,就以为他的身体是很健康的,可是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医生还说,他还有高血压,而且还有脑梗阻,所以做手术的风险很高。”泼鸿道。

    我绞着衣角,此时才想起我妈的话来,说我爸年纪大了,让我别惹他生气,原来那不仅仅是一道提醒,那全都是事实,是不能去挑战与尝试的事实。

    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去看我父亲,我实在害怕我父亲会因为再次看见我而动怒,或者我去了,他的病情会更加恶化,那将使我更加无法面对。

    “我不能去医院!”我与泼鸿道。

    “为什么呀?!”泼鸿的声音拔高,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成墨哥说担心他来找你去你不肯去,所以特意让我们来接你的,还说你必须得去。”泼鸿横着眼看我,现在在她眼里,我肯定是一个十足不孝的子女。

    “伯父还有中风的迹象,曾经醒来过一次,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是听伯母说,他将围着他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因为你不在,又失望的闭上了眼。”

    “不要说了!”我吼泼鸿,我从没这样吼过她,她一惊吓,自动的收了声。

    我觉得她形象的一点也不像我父亲,我父亲是一个关心在意自己子女的父亲,更不是她形容的濒死的老头子,我父亲才六十岁,我爷爷活到八十,我外公活到七十八,我父亲怎么可能跟泼鸿形容的七八十岁老人弥留之际一般呢?

    我更加不愿意去医院了,我不愿意看到泼鸿形容那般的父亲,尽管我对他心怀芥蒂甚至是恨意,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面对他的苍老、疾病或死亡,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他对我的漠视,也习惯了与他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一个病重的父亲。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医院,泼鸿自我的那一声大吼后,便未再作声,但是她却坚定的听从了成墨的吩咐,将我送至了医院。

    泼鸿肃整面容与我道:“一诺,很多时候,人都得逼着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逼着自己长大,即便不是今天,总有一天,你的父母都会老去或者离开你,你终究是要面对的。”

    泼鸿才说完这话,我坐这一方的车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我抬头一看,成墨沉着面色,一语不发的看着我。

    我还未整理好我的思绪,可是他们一个两个的逼着我必须去面对我这么多年来的心结。

    我狠狠的推了一下车门,成墨猝不及防,被车门格开了,我对他恨意难平,早上肯吃他买来的早餐,是因为我必须坚持我的考试,可是现在他的步步紧逼的姿态,让我又涌上了对他的新一轮恨意。

    我下了车,朝住院部去,成墨与泼鸿亦步亦趋的跟在我后面,泼鸿不时的告诉我左转右转或上楼梯,成墨则是一路沉默不语。

    “就是前面的第三间。”泼鸿指着前方与我道。

    我倏地停住了脚步,泼鸿走了两步后才发现我的停顿,于是回头投来奇怪的一瞥。

    我的手一下就被在我身后的成墨抓住,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带着我继续前行,我突然就害怕了起来,觉得不想面对我父亲,也不想面对我母亲,他们对我,定然都是全然的责备与怪罪。

    成墨感觉出我的越来越强烈的挣扎,回头躬身与我平视,道:“他们不怪你,叔父他想见你,见了你才肯进手术室,他们都很担心你。”

    他说的是真的吗?对于我这样一个不孝女,他们不怪我的行为闯下这么大的祸吗?我的父亲都快要被我气死了,他们还会想要见到我吗?

    可是我却相信成墨的话,他总是有股力量,让人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明明我对成墨充满了敌意,可是当他牵着我的手拉我进入病房时,我却觉得他像根浮木般,能将飘浮不定的我托起,不会被那股心慌与自责的洪荒溺毙,多么矛盾与复杂啊,我跟他,总是排斥着又纠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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