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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孰不可忍

    一缕亮亮的光线从玻璃窗中透过来,下面被染成蓝色的两块更是晶莹透亮鲜艳夺目。院中那棵高高的女贞树顶着少数几簇已变成黑紫黑紫的果实,叶片也为了抵御冬天的严寒变的厚厚的,墨绿的叶面上落满了灰尘,不过这会在清晨的阳光映照下泛着白色的光影在窗玻璃上摇弋着。挂下屋檐的蔷薇枝条没有了往日的俏丽,几斑黄黄的叶片无力地在初冬的风中飘荡,经过一年的折腾她已美人迟暮早早有了越冬的气息。

    传来外婆青浦沪语口音的招呼声:“吃早饭啦!”

    泡饭加油条,这可是他们家招待贵客的早餐。自从外孙下乡以后,她看到赤脚巴手的人都当成是教育外孙的老师,不要说穿了四个兜的半旧中山装的周建国了。她把背着枪的建国当成了大干部。金白发现外婆确实老了,端碗的手在微微发抖,慈祥的脸上闪着怜悯苦涩还有一丝不安。金白最不愿看见每次下乡时外婆在他背后流泪的样子。

    金白和建国都想在城里多呆一会,在街上多转一会。其实金白最想让更多的熟人同学街坊邻居看一下他飒飒英姿五尺枪的光辉形象,而且还是崭新的AK47。两人从金白家穿过小树丛走过人民河边,踏着小巷长着青苔的石板,步上城里最大的商业街。他们度着八字步在反修路的柏油路面上从东面走到了西面,又从西面走到了东面。金白觉得好久没有这样悠闲这样潇洒这样意气风发趾高气扬。身边的周建国作为副班长,肩上杠的是步枪,自己今天挎的可是冲锋枪。这是民兵营长兼武装民兵副连长所佩武器。不要说裤兜里还有三颗壳上泛着紫黄色光芒的涂铜子弹。他下意识地把右手伸进了裤袋反复摩挲着,恨不得在几个姑娘檫身而过时拿出来在初冬的阳光下照一下。不过匆匆走过的城里人并没有对束着瘪瘪的武装带拎着冷冷的铁家伙的乡下人有什么特别的兴趣。金白偷偷斜着眼看到从身边走过的眼圈黑黑的大概是丝绸厂下夜班的女工的眼睛里并没有惊喜羡慕的眼神。或许她们太骄傲了,她们是时代的骄女,她们根正苗红,她们无需下放,她们的眼睛盯着“一颗红心头上带,革命的红旗挂两边“的整规军。或许她们太辛苦了,三班倒,一人要管多台机,热水泡死了蚕蛹泡开了茧,也把她们的手泡成了老太婆。她们现在最向往的是家中的床和抹手的油。

    金白觉得越来越无聊了,不过他还不想放弃这难得可以炫耀的机会。他想到了成华。刚才走过小树林边一个浅浅的大坑的时候,那天晚上酸酸甜甜的一幕又呈显在眼前:

    徐刚来到了他家。张小芳和剧团里一个搞卫生的五大三粗的姑娘打得火热。话头当然就从这个姑娘开始,直到这个姑娘所讲剧团里的奇闻佚事。

    那个饰杨子荣的演员如何如何有许多女孩子在追。那个团长兼琴师的和某某女演员什么什么。不过徐刚再三强调,小芳朋友讲的都是事实,但不可随意外传。这关系到她朋友的饭碗,她就是这么对他讲的。不过还有不能外传的事。

    再近《红灯记》中演李铁梅的女主角一改平时谦虚谨慎的样子。有人说是晾在宿舍窗前的胸罩又给人偷走了,这可是她那个在上海码头支左后又驻在那里的边防军连长从一个外轮上的海员手里取来的,当然这海员来自社会主义国家。“李铁梅”就是这么讲的。有人说这只是表面现象。原因是她们团就要排的《智取威虎山》中的“小常宝”一角给了新来的一个知青。

    这时金白心也不知怎么腾的一下,身上还出了一生汗,竖起了耳朵。

    徐刚见金白越听越认真,他也就越讲越起劲。估计添了不少他自己的见解,他那里知道金白心里的躁动和不安。

    听说那新来的妞身条和脸盘都一流。年轻、还有一点舞蹈功底,还在什么比赛中获过奖,是破格进的京剧团。不过真正的原因……。

    徐刚压低了声音:“她和县里的领导有一腿。”

    金白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不要道听途说!”

    “什么道听途说?小芳的朋友亲眼看见的。”

    “看见了什么!”金白又坐了下来。

    “那个领导经常来,而且来了就要找她谈话。有时还是单独谈,一谈就是几小时。”徐刚说。

    也不知是小芳朋友的原话,还是这个当厨师的职业习惯—添油加醋。不过还是使金白本来就悬着的一颗心又加快了颤动。

    他强装轻描淡写地说:“领导对新来的演员多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徐刚也不看金白的脸色,一个劲地说下去:“小芳朋友经常看见他俩头靠头在排练厅里窃窃私语,有时还哈哈大笑。这个矮个的领导原来不大来,就是来了也是一本正经,从来不和女演员多话。就是和原来那个女主角也是打个招呼就打住了。大家都很怕他也很尊敬他。团长见了他也是点头哈腰一口一个是。”

    金白的脸变的有点苍白。徐刚仍旧沉浸在复述和改编女朋友朋友讲话的兴奋中,根本不知道他讲话中的主人公就是成华。

    金白抱着一颗快要酸掉的心,终于约到了日夜忙赶革命样板戏的成华。两人第一次步出家门走在城边金溪湖边的小桥上。满腔的酸水没有吐出来,就记住了成华的一句话,和一不小心掉入这个挖掉乱砖后遗留下来的浅浅的大坑中的她。拉上来时的激动和温馨,很长时间抓住姑娘左手的右手都觉得麻酥酥的。他原来觉的有点夸大其词,现在相信了,据说那些和伟大领袖握过手的人能长期不洗手以保存与伟人接触的感觉。他要不是因为拉成华的右手经常要用的话他也会不洗手的,至少当晚不会洗,这可是他俩的第二次握手啊!还有一句话就是:“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这可是她对于他们将来最直接最明显表白的一句话。

    心变的酸甜酸甜的。

    不知不觉中金白和建国来到了县京剧团的门口,肩上的枪加强了不足的中气。

    金白上前问:“我们是成华的同学,是否可以麻烦通报一下。”

    确实“枪杆子里出政权”!平时看人阴阳怪气讲话不冷不热的看门老头热情了许多,立即到里面叫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着比金白还要失望的口气说:“不在!出去了。”

    黑黑的岸边站满了人,妈妈和姐姐金秀妹妹金铃在河边乱转,大个子的徐刚和瘦瘦的史全也在四处寻睃。

    岸边渔船上的一个老太婆说:“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走下河埠,一会没有了人影,发现水里有声音还冒出了气泡。”

    “这些该死的船上人,怎么就不救人呢?”岸上有人在议论。

    “这是他们的规矩,说救了人,龙王收不到人一生气就要影响他们的收获。”有人解释。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有人愤愤不平地说。

    金白无心听岸边的议论,也不想怪船上的渔民。他就想快快找到外婆,活不见人,死也要见尸啊!

    他和建国在城里转了半天,下午就赶回乡下。因为上来是拉练,自行车留在了下面,他和建国是走下去了,威风了半天的枪成了沉重的负担。好不容易在傍晚赶到村口就接到徐春芳的口信,叫他赶快上去,家里有急事!他枪没卸下骑上自行车就又回了城。

    清凉如水的月色中迎接他的是一片断墙残瓦,老宅成了废墟。女贞石榴的残枝败叶倒在尘埃,葡萄蔷薇成了一摊枯藤,玫瑰月季真正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两棵笔直高壮的乔木桑也躺在了地上。最疯狂的消息是外婆受不了老宅被强行拆毁的刺激爬到了人民河里,妈妈去讲理气昏了过去,金秀还被当成了人质扣了起来。

    寻找还在继续,外挡的一条运输船上传来了声音:“这里有个影子不知是不是?”

    “你们想办法帮忙捞一下!”妈妈请求着。

    船上的声音沉默了。

    “他们不肯捞,他们怕死人拖到船上触霉头要翻船。”有人说。

    “哼!不救人也要翻船的。”又有人不平地说。

    月光照在黑黢黢的河面上,一团像拖把一样的东西荡漾在那里,这是人的头发,岸上人门惊叫起来!金白也顾不得船民们的忌讳,和徐刚和史全跨过一只只的船帮来到离那一团东西最近的船头。金白拿起一根竹篙就去拨。

    船上人说:“不行!这样一动人就会沉下去,再想打捞就难了。”

    金白想是对的,人要是沉下去以后不但要兴师动众还要动用滚钩,听说钩上来的人也是血肉模糊的。那怎么办!他想起了齐季,他这个老朋友在就一定有办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被派去学习了呢!这个时候最聪明的脑袋也不会联想到里面的因果关系啊!

    徐刚爬上了渔船尾部拖着的小船,笨重的身子一上去,想澡盆一样大的船就沉下去很多,并向两边摇晃着。当金白踏上去以后,小船就拼命摇晃了一下,水都似乎就要漫进仓来。扩大的水波迅速射向那团头发,整个黑色沉重地随波上下震荡了一下,引起了一片嘘叫声。

    “不行!不待我们靠上去,人就会沉下去的,这样就麻烦了。”金白说。

    徐刚的腿觉的软软的,听金白这么一说,赶紧吊着大船的帮爬了上去,并趴在船板上把金白也拉了上去。

    史全拿来了尼龙绳,做了个活套,他想用套套住外婆的头拉上来。

    不行!金白想:不要说很难套准。就是套上了他也不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外婆像套死狗一样拉上岸。那就更对不起劳碌了一辈子的老人。他能感觉到渔船上的人很怕他们把死人拉上船,不过这些勤劳善良猥琐又有点愚昧的人在目前沉闷哀怨的气氛中不好表达。

    时间在过去,那晃晃悠悠的目标也随时会消失。他不能辜负外婆爬到河里又不消失的苦心。这是怕小辈们为找尸体兴师动众劳命伤财啊!一辈子兢兢业业一心为他们的外婆连死都不想麻烦他们啊!岸上传来了金铃的哭声。

    不能犹豫了,他脱掉衣服滑进了凉凉的水中,他听到了岸上的惊叫声。

    月亮掩进了云层中,它也害怕看这一幕。河面上立即发出幽幽的气息,好像一切都隐没到了黑暗之中。人们的心也在慢慢揪拢收缩准备随时跳出来。胆小的人偷偷退进边上的屋子里。金白慢慢靠近那团变的黑乎乎的东西,强烈的心跳使他感觉不到冷。岸上众多助阵观战和看热闹的人,妈妈姐姐妹妹期待的神情还有外婆慈祥的面孔。他甚至想到了齐季和成华,看到了他们鼓励和赞赏的目光。他的心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有点僵硬颤抖的手坚定地顺着黑乎乎东西的边上摸去。

    他终于抓住了冰冷的硬硬的肩膀,双腿用力忖着水的浮力把外婆拉到了斜斜的浜岸上。他听到了在场的人们长长叹出的气。徐刚想下去帮金白一把,软软的腿就是迈不动。还是瘦瘦的史全帮金白搬住了外婆的腿抬到了岸上。

    “人死了确实很沉!”金白想。

    夜很深了,一会露脸一会躲起来的月亮也被凉风吹的不再游荡。刚才望见下面河里那一段,凄清悲凉的感觉好长时间萦绕着她挥之不去。她疲了她累了她不愿再显身,夜空一下子黑了许多。

    水泥预制场的一间简易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瘦猴样的刁老大和满脸络腮胡子的刁老二和几个场内工作人员在打扑克。边上还有几个地痞样的不三不四的年轻人在观战,每人嘴里叼着的烟卷冒出浑浊呛人的味道。

    “总算把这钉子给拔掉了!”刁老大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团说。

    “是啊!还是老书记有魄力。”一位胖子带着明显的马屁样。

    “这跟老头子没多大关系,是我姐夫和他们那里的徐……”刁老二被刁老大拍了一下打住了话头。

    “其实是我爸搞了个曲线救国,才有今天的局面。”刁老大说。

    “坏分子家庭还想跟我们斗,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家天下!”刁老二狠狠地说。

    “上次那小子还是蛮狠的。”站在边上的推土机手说。

    大概他想起了上次推土机被齐季开进臭水浜的情景还心有余悸。

    “这一回啊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们翻得了天!”刁老大洋洋得意地说。

    “刁厂长神机妙算。”胖子不失时机地又拍了一下。

    “妙算个屁!没遇上我,算这小子走运!”刁老二把一根烟头用力吐在地上不服气地说。

    “大哥和我们弟兄们一出马,保证摆平!”刁老二的手下一阵乱叫。

    “摆平个屁!”刁老大及时还了一个屁给兄弟。

    “这个小娘们好好的在我们手上了,为什么不听招呼就放掉了!”刁老大忿忿不平地说。

    “大哥!这你可不要错怪兄弟。老头子说,只要铲平房子,不要动其它,叫放的人。要不你不玩她我的一班兄弟还放不过呢!”

    “是啊!是啊!这城里的大小娘还真水灵,就是泼了点。”

    “泼的好,老子还就是喜欢这样的!”几个猴头吊筋贼眉鼠眼的人一提到女人就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群魔乱舞起来。

    门被无声地打开了,金白站在了门口,五官端正阳光都晒不黑的脸在被烟雾裹着的灯光下变成了灰色。屋里的人一下子静了下来。

    “请问谁是负责人?”金白看到满屋的乌烟瘴气和鬼魅魍魉拼命压住爆出的一腔怒火。

    刁老二流里流气地说:“什么负责人不负责人,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金白见这个络腮胡子的家伙出言不逊,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他虽然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路上也作了很多打算,还是被一屋子的流氓地痞吓得心里发虚。他避开刁老二毒蛇一样的眼光,把视线放到了交了几次锋的刁老大身上。

    他想到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想息事宁人就坏话好说:“刁师傅,我是来取我家被砍倒的树和房梁柱子的。”

    今天的刁老大恢复了骄横的角色,看到金白势单力薄孤身一人更是气焰万丈!刁蛮地说:“你小子早这样低声下气找老子商量就到不了今天!现在,晚啦!”

    “你们总要讲理吧?”金白知道说这话白搭,但一时又想不起能跟这伙人沟通的语言。

    “理和你们讲了几年了,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刁老大说。

    “你们也不要欺人太甚,我老宅被你拆了,外婆跳河死了,已是家破人亡!兔子急了也咬人!”金白灰白的脸慢慢有了血色,心剧力地跳着。

    “新房子你们早就住了进去,要不是这老东西还占着,这破房子早就拆了!日里死白死夜里死黑死,耽搁集体社会主义建设的损失还没和你们算帐呢!”刁老大狂妄地叫嚣着。

    金白脸色由红转白气得浑身发抖,牙齿一个劲地打颤,不争气地发出嘎嘎地声音。他好容易并住一口气大叫起来:“你们等着,我会找你算帐的!”说着转身想出门。

    “老子今天就和你把帐算了!”刁老二挥舞着像猿一样的长满黑毛的胳膊一把抓住了金白的后脖领。

    没等金白反应过来,一个瘦瘦的三角眼的家伙就狂叫着踊上前来踢了他一脚。金白一个趔趄弯了下去,又被刁老二拎了起来,给了一个耳光。一个满面横肉的小平头又举拳冲过来了。金白拼命蹲下身子用双臂护住头。

    “你们这些流氓活生(猴子)杀千刀的!”金秀拿着一把菜刀,长长的黑发乱舞着冲了进来。当看到金白脸上流着血被几个人揪在地上时,就像发疯一样挥起了手中的刀,俊秀的脸上已没有了妩媚只有杀气。坏小子们一下放开金白,纷忿从衣服中,裤腰里,台底下,墙角边抽出三角刮刀铁棒木棍围向姐弟俩。金秀从人丛中径直向刁老大奔来,他们已三次交锋。这次房子被拆外婆跳河弟弟被打,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寒光闪闪的刀锋使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刁老大钻进了牌桌下。

    金白抓起一条板凳返身扑向了人丛。

    “快走!你打不过他们!”他听到金秀声嘶力竭的叫声。

    她的菜刀已砍进了刁老大头上的桌面,她拱着身拼命地想把它重新拔出来,被刁老二一把抓住长长的头发拖向了后面。刁老二从腰中解下五指宽的牛皮带,一下打过去,使金秀松开了抓住刀柄的手。刁老大乘机从台下钻出来压在了倒地的金秀身上。金白不顾姐姐的叫喊,拼命挥舞着板凳拳打脚踢想救出困境中的金秀。金白见木棍、铁棒、斧子、匕手,纷纷冲着自己来了。

    刁老二制服了金秀,手中挥舞着皮带冲向金白。金白的板凳被打脱,赤手空拳无可奈何地抓了一下两边的裤腿,右手碰到了兜里几粒硬梆梆的东西,他心“咯噔”了一下。

    “快!快去叫人!快!快啊1”响起了金秀急促的叫声。她的胸被刁老大细长的手臂压住,叫出的声撕哑而沉闷。金白拔腿向门外跑去。

    “不要让这小子跑了!”随着刁老二的吼声喽罗们追了出去。

    浓重的夜色帮助了金白,那帮人一出窝就失去了目标。

    金白和史全弯腰吃力地抬着外婆的尸体蹒珊着脚步向垃圾场边上的宿舍走去,人们纷纷避开。

    妈妈说:“就放在这边上吧,不要抬回家了。”

    金白金秀好几双眼睛看着母亲,像理解又像茫然无知。

    “对!抬到他们厂里去,放到他们办公台上去!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要抬就抬到刁书记家里去!让他们索命!”人群中起哄起来。

    “抬着死人游行!向这些当权派要个理!历来只有砌屋找邻舍,那有拆屋赶动身还闹出人命来了。”大概也是一些遭拆迁不平的人。

    妈妈不想闹了,妈妈闹够了,妈妈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妈妈更不想外婆想死都死不安稳。

    妈妈说:“你外婆生前不愿进那门,现在也不会要去的,就让她在老宅边再躺上一躺吧!”

    母亲找了个最好的理由没让外婆的尸体挤进他们小小的“新屋”。里面被三张床塞得满满的。死的人去了,生活还要继续啊!她不能让老母亲的阴影在小小的屋里徘徊,笼罩在儿女们的心头,也不能让非正常死亡的尸身搅乱了邻居的心理,让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就让自己背上不孝之名吧。善良的母亲在家破人亡之机想着的还是别人,其实善解人意的人们是理解她的。

    徐刚还是够义气,偷偷推来了他饭店拉猪肉的板车。妈妈拿来了几件外婆身前的衣服在一些好心人的帮助下套在了外婆湿衣服的外面。金秀拿来一条白被单把外婆裹上,金白和史全把外婆放上车。金白拉着,史全和徐刚在后面跟着到了金溪山火葬场,把外婆孤单单的寄在那里了。反正外婆孤独惯了,她喜欢孤独,要不她也不会走这条道,她去找外公了,这条道走得快!怕外公孤独久!

    “他们现在都不孤独了。”金白想。

    金白在屋里呆不住,他要出去,他要去找船厂的人,最好能遇到刁书记。党的干部总要被一般人讲道理一些吧。他还要去要安置房,总不能这么大的老宅就调这一间屋吧。他还要去要房屋拆下来的木料。望望现在住的房子,镰刀柄一样粗的椽子总不能和老宅碗口粗的比吧。他还要把院里的女贞树乔木桑要过来,树砍了尸身总要还过来的吧。他还要把葡萄藤石榴树移过来。

    妈妈说:“不要去了,他们不讲理,要去等你爸爸回来了再说。”

    金白说:“爸爸回来也没用,他一年来写了那么多的申诉信告状信连回音都没有!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啊!”

    “何况父亲这个老秀才带了个帽子,表忠都来不及还敢造反,就是真造反也比不过那些靠造反起家的人,这可是他们的强项。”不过这话他没讲出来。

    金白被压抑着气愤着,踏着被愤怒气恼无奈甚至害怕纠缠着的脚步向厂里亮着灯的地方走去。他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要去拿回自己的东西,大的被毁小的还存在。活的没有死的也要拿回,这是童年的记忆家属的历史。他不能让陪伴自己多年的树木倒在那里,让外公亲手种植的花草被践踏糟蹋,让几百年的楠木柱碗口粗的椽子被别人占有。他努力平静着澎湃的心跳挺直了有点发软的大腿。越接近那亮着的窗口就越没了底气,越没底气就越想到齐季,要是齐季在,这一切就不是问题。可偏偏在这时自己的老搭档被派去学习了,还偏偏就一去没有了回音,连封信连个电话都没有。这个经常马虎的“马大哈”,这次可要了你老朋友的命了!他想退却想回头想搬了救兵再来。眼前浮起了外婆飘在水面像拖把布一样的头发,往昔老宅门前万紫千红绿树成荫的景象,妈妈有怨无处诉和父亲忍辱负重的眼神。自己是家里的男子汉顶梁柱,不能再把家庭的重担全压在父母身上了,也不能指望父亲那一封封象石沉大海一样的申述信。他要凭自己的力量要回自家的东西。

    就这样他一个人找到了厂里,找到了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找到了刁家兄弟,找到了一顿暴打!他跑了出来,他把姐姐丢在了虎口。他摸到了口袋里的三颗子弹,他回到垃圾场旁的家,抄起了临时挂在帐子后壁上的枪,并把三颗子弹压了进去。

    金秀挥舞两手拼命抓向刁老大,刁老大脸上立即出现了几条白白的影子,一下子变成红红的渗出血来。

    “来人!给我把她按住。”

    小平头和瘦三角眼看到这漂亮的姑娘早就想揩油吃豆腐,只是碍着刁家兄弟的面子。这时见刁老大求救,赶紧上来一人抓住了金秀一只手。

    刁老大空出手来盯着金秀不怀好意地笑了:“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别人。”说着一用力把金秀的两用衫撕开,里面被紧紧的红色毛衣绷着的胸脯凸显了出来。

    “老大,算了,把她捆起来明天送派出所,老头子可有话在先。”刁老二口喘粗气眼冒淫光嘴里却劝着老大。他怕他老子怪罪下来,今后又不让他插手船厂的事。

    “今天是她送上门来的,还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岂能轻侥这个小婊子!”刁老大恨恨地说。

    “对!我们玩玩她又不把她怎么样。”众人兴奋起来。

    “大家摸上两把过过瘾。二哥你先来。满着呢!”按金秀右手的三角眼空出一只手来在姑娘胸前拼命揪了一把淫笑着说。

    “二哥你怎么变的前怕狼后怕虎的,大哥!把她剥光了让大家开开眼界享享眼福!”

    “对!把她给剥了!”群魔乱叫起来。

    刁老大隔着毛衣抓住金秀的胸脯说:“你跪下求我,老子就放了你!”

    金秀忍住被皮带抽伤的手在男人的手中捏的钻心的疼,忍住乳胸被抓摸的恶心奋力作着无谓的挣扎,把一口浓浓的唾沫喷在刁老大得意忘形的猴脸上。

    刁老大老羞成怒猛地把金秀翻了个身,把外衣从她身上脱了下来。不待挣扎又一把撩起了她的棉毛衫和毛衣,一把撸到她头上。被自己的衣服裹扎住头和臂的金秀拼命扭动着光裸的上身,把腿弯曲着企图爬起来。刁老二一脚踩在金秀滚圆的臀上,趴直了的金秀蹬着双腿继续作着无谓的挣扎。女人白皙细嫩的身体和优美的曲线刺激着男人的肾上腺。

    他们拼命狂叫着:“剥!剥!剥光她”

    “趴下她的裤子!”

    “把她翻过来,让我们看看她的奶和毛!”

    三角眼在众人的鼓噪下用匕首去割金秀的裤带,匕尖抵到了金秀的腰间。三角眼用眼角的余光去瞟站在旁边的刁老二,从刁老二的眼里射出的贪婪阴毒充满淫欲的光。三角眼知道头嘴里犹豫不决心里比自己还要迫切。一边手中的力从匕把向匕尖上传导,一边闪着三角贼眼向四周扫过。同伴们贪妄的表情加强了玩弄猎物的残忍。当眼睛余光划过门口时,手像亢奋后的狗鞭软了下去。

    金秀万念如灰,屈辱的泪水不争气地从紧闭的眼中流了出来。正在万般无奈之际感觉到脚踝已松,便腰一弓跪了起来。就在刁老大想张口大骂瘦子的时候,就势一拱把刁老大撞了个四脚朝天。抓住金秀的手也松开了。金秀一骨碌跳起来,同时手和头拼命从衣服里钻了出来。刚一睁眼就见到站在门口的金白和他手里的枪,同时听见了拉枪拴的声音。金秀向弟弟跑去,众人都呆在那里,只有背对大门的刁老大坐起来破口大骂瘦子饭桶。

    刁老大扭腰转身向金秀追去,煮熟的天鹅怎么能让她飞了!他撞上了黑洞洞的冲锋枪口和金白愤怒的眼睛。

    “妈呀!”刁老大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就在金白拉着金秀回头出门的时候,刁老二忽然清醒了过来。打打杀杀的历史和三年劳教的经历使他破胆大叫起来:“给我把他们抓过来!这小子的枪里没子弹,唬谁啊!”

    是啊,要是被一枝空枪唬住了,刚刚重新出山的他,在弟兄们面前多没面子。刁老二手提阔牛皮皮带气势汹汹地逼近姐弟俩。

    “砰”!擦着刁老二络腮胡子而过的子弹带着凄历的啸声划破了室内混浊沉闷的空气,击破对面窗上的玻璃钻进了寂静的黑暗中。一屋子的人看着姐弟俩走进夜幕中才回过神来,刁老二更是面如土色,一股浊水顺着裤管流了下来。刁老大一步一拐地奔向电话机。

    金白决定赶快回大队向徐元臣向李国民汇报,承认错误,就算投案自首也行。他知道作为一名武装民兵开枪是有许多规定和限制的。汤营长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而他的性质要严重的多。不过他要解释要申诉,要知道当时情况的紧急,他是制止犯罪,正当防卫。而且他也并不想开枪,他只想吓唬吓唬这群流氓。他没朝人打,要是瞄人的话这么近的距离早就撩倒几个了,特别是那个刁老大。见他污辱自己的姐姐真想给他一梭子!徐书记对自己影响不错,李营长和自己人一样,他们会相信他话的,会酌情处理的。

    金白肩背冲锋枪推着自行车刚从垃圾场前的屋里出来就被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带走了。

    必须细品的往昔风情 艰难困苦中的极品浪漫。读它就像回到过去,将把你重新带入那段历史,感受艰苦的劳作,鬼魅魍魉的猖獗,当然会感到痛苦痛悲痛心。期间悱恻缠绵的男女之情,小城的山水风光和人文历史,更多的是重温友情爱情亲情带来的永久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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