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峰回路转
（一）
郭健离开76号，想直接返回小五金店，找老马发难，作为军统站长，如果分析不出刚才钻入圈套的原因，不要说自己白活，戴老板也是有眼无珠，令命一个白疵当上海站长。一想不行，老马是什么人，比鬼还精，说不定他正躲在店里门角，没让你到门口他的独门暗器就射了过来。
其实郭健并没完全悟透老马，此刻的梁上君子不在五金店门角，也不在人家房梁上，恰恰缩在站长身后一株翠绿的梧桐树上，只不过前不久去找了个朋友，离开个把小时。为何返回？很简单，以前隐约知道站长和李士群有秘密，果然不幸言中，不到两个小时，76号院内用枪声和叫喊，欢送大站长离去——
“犯人逃跑了，快追！”
“真是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快追！”
……
“今晚到哪儿去过夜呢？……啊，怎么把相好的都忘了？就到她那儿对付一晚吧。”郭健从76号出来后感到一阵盲然，终于想起过去的一名相好就住在附近，于是从极斯菲尔路东头左拐，再往右钻入一条小弄……
沈钧昊从二楼北边开窗，溜到地上，施展他的夜行功夫和上树扒墙的看家本事，终于逃离了梅机关。原来听说刘启扬接替了自己的职务，这名手下有太多的秘密，软禁几天，不知外面发生多少事，急于想回局里与朱局长谈谈，防止不必要的灾难发生，不料想捡了个大便利，中途看见马小川，一路盯梢又发现了郭健，前者先放一放，后者那笔生死账要算一算了，否则机会稍纵即逝。
“冤家路窄，郭健，你为什么要追杀我？”沈钧昊一上去就直言不讳。
“还用问吗，全上海都晓得你沈钧昊是大汉奸，人人得而诛之！”郭健语气依然很硬。
沈钧昊不愿多费口舌，他时间金贵，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办理，打口水仗没意义，只有速战速决，便滑身上前，几个拳脚回合郭健便招架不住了。
“姓沈的，我今晚杀不了你，自然有人会灭了你……”郭健话未说完便开溜。
沈钧昊几步飞跃上去，双手前推，郭健飞出一丈开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当郭健晕晕糊糊爬起身时，面前又站着个牛高马大的人，还未作出反映，头上“嘭咚”一声响，他幌动着身体，醉汉似的倒了下去，再也没爬起来。
马小川快步前去，迎接那名粗壮的大汉。
孔子书店的大老陈对老马说：“我用的武噐是块铁板，帮你把事情办妥当了。”
可是老马在郭健身上怎么搜索，也没找到那枚胶卷。
这个深夜，孤岛上又新增一个不大不小的冤魂，呜咽着游荡在大街小弄里。
（二）
土肥原去了趟东北，协调关东军南调事宜，回上海后其他事务暂且放一边，只过问谈判进展情况。
“本次谈判是在苏北共党游击队地盘进行，对方死咬条件不松口，至今未达共识。”影佐机关长汇报说。
“矛盾焦点就是对方提出的42名在押人员？”土肥原问。
“刘启扬巳放走，换回千岛良子你是知道的，还有41名。倪天涛被捕前在发报，电台虽未找到，可他对自己的身份供认不讳，十足的共党特工不能放；还有朝鲜籍和苏联籍各一名，怀疑与国际谍团案有关，也不能用来交换。至于三名军统、一名中统都定论不了，其余的工人和学生是以反日嫌疑抓进来的，都无足轻重。”
“的确很棘手……但是，中国有句俗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样吧，除倪天涛外，给他们40人，此乃我们最后的底线，只能让步到此了。”
“那两名外籍人员也放走吗？”
“没什么了不起，孙子兵法有一招‘欲擒故纵’，孔明六次放了孟获，第七次不是抓回来了吗？”
“只要我们加强监控，有情况以后还可以抓回来，我想通了。中#共特科也真够大方的，连中统、军统和外国人也要弄出去。”影佐还有些不甘心。
“要不然怎么叫共*党，他们最会笼络人心，尤其现在国共合作抗日，搞什么民族统一战线，共党又赢了一场大大的政治仗，此招用得巧妙。老百姓称之伟大，危险性也在于此，对付他们比对付国民党困难得多，中国将来的主宰非共党莫属。”
“我们这次输得不值，想调个医学博士进陆军医院，放出去40人。”机关长心中的那个结总是解不开。
“小不忍则乱大谋，账要看怎么算？中国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有了郑浩，舍掉区区40人算什么。此公是医疗界重量级人物，深谙人体器官功能，手中的解剖刀能给人起死回生之奇效，临床经验之丰富、病理研究之精深，上升到较高的境界，理论著作早已散见于中、美、德、日等国家的书架，单纯用他的医学专长，为我帝国服务就是我们之大幸，上峰有项大计划，准备在他们的大后方重庆增设731分部，重庆是蒋介石的陪都，我推荐郑去那儿当副手，搞来陆军医院当业务院长只是句托辞，或者是个过度，先送南京1644部队培训一段时间，只要由他这名中国医学博士制成一枚细菌弹，何止杀40个生命？影佐君，你认为值不值得？”土肥原把底兜给了影佐。
“哈依，太值得了，将军真是深谋远虑，巧施妙计，用中国人杀中国人，可成为‘以华治华’之典范，我们根本就没有输掉什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呐。”
（三）
40名在押人员分别从梅机关、76号魔窟里放了出来，有的是从死亡边缘捡回了一条命，其社会影响之大是不可估量的。
宋佳吃尽了苦头，精神折磨比肉体推残严重得多，她目睹了曹莉的绝望、倪天涛的酷刑以及其他狱友的辛酸，还有部份年轻力壮的同志和同胞，被送去南京1644细菌部队……而上述暴行难道与丈夫郑浩有关？还有一道心结更让她解不开，他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到陆军医院当业务院长？真的为了提高医疗技术水平，或探图工薪高吗？为了讨好日本人把自己的妻子也出卖？
平时迂腐，酸臭、迟钝、散慢的丈夫，仅仅那块博士招牌，含金量如此重得诱人，竟会被间谍王土肥原看重，以他百来斤的肉身换取了40人的自由，到底怎么回事？不能不让人生疑。比起来自己还能算是一名地下党特工吗？连三岁孩子的智力都不够，冤枉做了12年夫妻，身边躺着个琢模不透的人，一点都没发觉，还骂他读死书呢。
从地狱回到天堂的巨变，她没有一丝喜悦，也正因为这场巨变把她击垮了，精神崩毁了，她大病在床。
睡了一整天，没见郑浩，床头柜上放着几种药丸，不用猜肯定是丈夫回来过，也许不好见面走掉了。市委特科为什么会以郑浩为筹码与日本人周旋？其中有何奥妙？如果是间谍只有杀掉，难道……这道坎她没法跨过去。
不能总是躺在床上，要有所作为，她要母亲去外面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不久王英来了，两人细细谈过话，王英欣然而去。
当晚，王英去到寓园路与山阴路之间的那家“众味美食店”，将一份情报交给了掌柜“老铁”的人，半个小时后中西功前来取了情报，与王英见了面，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晚上，王英带着失望回到宋大姐家里，宋佳知道情况不妙。
“在我预料之中，说说具体情况吧。”宋佳说。
“中西功昨晚就向日本的佐尔格下线发去电报，寻问在德国时知不知道有个中国籍学生郑浩，佐尔格因被特务监控，好不容易由那名下线转来回电，对郑浩毫无映象，我认为佐先生自身难保，也不愿牵扯别人，所以只有回避。”王英有些吞吞吐吐：“也许中西功不了解我，没把真情相告。”
“我介绍你去他会相信的。也许我又犯错了，眼下非常时期不能那么做，搞不好会增加中西功和佐尔格等同志不必要的麻烦，我真是急昏了头，总是干蠢事。”
“遇到那种情况，谁都会六神无主，你不要自责，我看中西功很不错，很热情……，对了，我倒觉得他向你传达了什么信息。”
“什么信息？不要慌，慢慢回忆，他向你说了些什么话？”宋佳紧紧追问道。
王英作回忆状：“中西功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情况瞬息万变……请郑夫人顺其自然，……什么水到渠成啦，什么总会真相大白的一天啦，就这些。”
“现在是真相不明……瞬息万変……总会真相大白的一天，要顺其自然。”宋佳体味每个词语，喃喃道：“我知道了，中西功同志是安慰我，德国方面不明真像，好人坏人现在很难分清，要顺其自然，他不信郑浩是日本间谍，真相总会大白的一天。王英同志，感谢你。”
“同志？宋姐，你叫我同志了？可我……。 ”
“你虽然没履行入党手续，你有强烈要求，你的表现和工作已经具备了一名共*党员的基本标准。”
王英紧紧抱住了宋大姐，热泪涌流而下。
一对中、青年女性，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下，在隐蔽战线里，为了信仰，出生入死形成的情感，比人间任何情感更热烈、更真诚、更具感染力！
（四）
日本驻沪陆军医院，护士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好阵，一名路过的护士进去听了电话，把听筒平放在桌上，返身离开。
很快，宋佳进去抓起了听筒：“表弟是你吗？什么事？”
“姑妈偶感风寒，你下班时带点药过来，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要忘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一定带点药去，不会忘记。”
宋佳下班直接去了“孔予书店”，江萌打完电话后早到了。
这个内部联络点多日没聚会，但是白老板几乎每天都会打扫，并将二只篾壳热水瓶灌满开水。几名同志看到桌上擦得雪白的瓷茶杯，心中一阵酸楚，倪天涛被小鬼子抓了去，九死一生，往日以“棒锤”身份到场的刘启扬是叛徒，走完了他的罪恶人生，炸死在那栋破房中。无论同志被捕还是清除了内奸，教训都是惨痛的。
“宋组长，我要求召开组织会，我和大老陈请求帮助，给予处分。”白老板急于表白痛苦的内心。
“刘启扬的叛变不是一、二天的事，责任在我，好了，这件事以后市委特科会作专门安排。今天抓紧时间，先请江萌同志传达两件情报。”
江萌说：“我接到‘棒锤’转来‘电钻’的情报：一、侦查得知，北野肉体上藏有秘密，但认定一号胶卷可能性不大，所以未行动，建议不可贸然而为，待侦查确切再告；二、确认肖重生系打入共产国际之日本特工，建议尽早除之，十万火急。”
“还有另一项，特科通知，市警局‘棒锤’可能暴露，处境危险，要我们研究个方案，加强防范。”宋佳接着说：“虽然仅仅三项工作，但每项都很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面临决战时刻，要逐一突破，敲碎坚冰，其艰巨性可想而知，在此关健的环节上往往容易出现体力透支，智慧枯竭，要求每个战斗队员调整好心态。现在谈谈各自的想法。”
白老板说：“为了赢得时间，可以缓冲一下，配合游击小分队组织几次突袭，打乱敌特的部暑。”
江萌说：“对警局‘棒锤’的安全由我承担，对象是谁我心中有底，建议请王英配合。”
“我前晚在街上杀了一名小鬼子武士，查实盐井手下几名浪人的住所，叫个同志配合我，把他们的狗窝一起炸！”牛高马大的大老陈有些鲁莽，喜欢单枪匹马杀鬼子。
小张说：“上午76号麻三花带两名特务进店，到处翻看检查政治读本，好在前些日子白老板有了防备。后来姓麻的乘那两人不注意悄悄对我说，有人在打书店的主意。麻某不知什么来路，此话可不可信？”
“有备无患。”老白接着说：“联系那天沈探长的言行看来，敌人似乎闻到了气息，今日76号的人进门更说明问题。麻某可能是我们的人。”
“当机立断，本活动点暂时关闭，有任务个别联络。”宋佳果断地作了处置。
（五）
投毒杀人案破案期限只有18个小时了。
前晚破房子发生爆炸，五名警察都死在现场，其中代理探长刘启扬更是炸得面目全非，他可是美惠子专案组成员之一，是否发现与专案有关的嫌疑人员藏匿在那儿，他抓捕时遇难的？没有人知道。一次性死五名警察，大案，立刻查，朱局长这次大难迎头了。
原来，刘启扬逮捕马小川是秘密进行的，看守所虽有进出登记，但要查清来龙去脉还很困难。代理探长上任几天不明不白死了，朱局长不好向影佐祯昭交账，组织人员去查，才从看守所的羁押人员名单上，发现昨晚刘中队提去一名叫马小川的人，入所嫌疑栏填的是盗窃。马小川没死在现场，爆炸案便与他有关，于是组织警力查找马小川下落，按照管号子的看守人员回忆，画成一张模拟象全市通辑，在近四百万人口的上海查一个对象，无异于大海捞针，结局可想而知。
美惠子专案组死了一名成员，案子同样要破，死任务谁敢说个不字。
影佐机关长、龟田处长如热锅里的蚂蚁，不断打电话寻问进度，李士群故意卖乖，这个理由、那个困难，制造心理压力，自己却偷着乐。
所限时间只有5个小时了。
李士群选择此刻，把电话直接打给了机关长。
“好消息呀，影佐机关长，案子破了。”
“人证、物证有没有找到？”影佐赶紧问。
“找到了，板上钉钉子，凶手供认不讳。”
“了不起，我要为你们办案人员记功。”
“功劳记在江萌名下吧。”
“怎么一回事？”
此事应该从半月前说起，李士群自从发现王英那枚鸡心挂件，得知井上义弘和美惠子合谋要杀自己，便计划先下手为强。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是他做人的原则，于是他瞄准了杨树浦路一家吆二堂子的低级妓院，通过暗中模底，选了个叫张翠花的妓女为杀手。张从东北流亡到上海，一家大小除自己躲在姥姥家幸免于难，其他都被小鬼子杀害，怀有深仇大恨，加之她个性刚烈，在东北就因杀日本人而逃亡。把张找来密谈，抛出金钱为诱铒，此女深知民族大义，大有壮士断腕之气慨，在李副主任的教唆下，不费一枪一弹，胆大心细混进陆军医院，化妆成护士，将毒菌液注入美惠子的点滴瓶中。
张某既杀日本女人解恨，又得了一笔丰厚酬金，有钱的日子没过几天，恶运接蹱而来。
昨晚，李付主任再次把张翠花约到秘密点——虹口公园。
“主任，又有好事？你说吧杀哪个？只要是杀小鬼子，又有钱，我都干！”
“现在不是叫你去杀人，是让你立马离开上海，日本人对医院那起案子查得紧，我再给你一笔钱走人。”
“我姥姥年龄大，我是她带大的，要赚钱养她，离开上海去哪赚钱？”
“南京、武汉到处可以找到钱，不过你走之前要留下字条，承认是你杀了陆军医院五病房xx号床的女人。”
“为什么？不打自招吗？”
“你不承认，日本人要杀10个中国人，你忍心让10个无辜同胞为你顶罪？再说你留下名字，人却跑掉了，上海人会记住你是抗日女英雄，你没看过戏剧里杀奸人者留下字条吗？做英雄就要敢作敢当，何况小鬼子抓不到你。”
“好，我写。”张翠花用李士群提供的一张白纸抄写了下面几句话——
“我是抗日女英雄张翠花，陆军医院五病房xx号床鬼子女人是我杀的，毒菌是我从哈尔滨带来的，我要为父母家人报仇，我在东北杀死2个小鬼子，上海又杀了1个，仇报了。小日本，你们没一个有好下场！”
李士群拿出一叠钞票，张翠花接了钱，高高兴兴转身离去，李却上前从后面袭击了张，这就是李士群刽子手的本质，要不然他不可能统领四百余鸟合之众充当日本人的匕首。
树丛后，李士群将一小瓶“阿米巴菌毒”灌入昏迷中的张翠花口中……。。
李士群向机关长说：“今天早上，有人在公园发现一名叫张翠花的女尸，立刻向市警察局报了案。”
“怎么可以认定，是姓张的女人杀的美惠子？”机关长问
李士群最后说：“我和江萌带警员赶到现场，勘验尸体，取到了那张字条和毒液瓶子，具体情况我让江中队向您汇报。”
大家都是办案专家，731细菌毒液对日寇内部都是保密的，一个风尘女子在哈尔滨如何能搞得到？是明显的漏洞，人死了，要去东北核实已不可能。
案子破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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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健离开76号，想直接返回小五金店，找老马发难，作为军统站长，如果分析不出刚才钻入圈套的原因，不要说自己白活，戴老板也是有眼无珠，令命一个白疵当上海站长。一想不行，老马是什么人，比鬼还精，说不定他正躲在店里门角，没让你到门口他的独门暗器就射了过来。
其实郭健并没完全悟透老马，此刻的梁上君子不在五金店门角，也不在人家房梁上，恰恰缩在站长身后一株翠绿的梧桐树上，只不过前不久去找了个朋友，离开个把小时。为何返回？很简单，以前隐约知道站长和李士群有秘密，果然不幸言中，不到两个小时，76号院内用枪声和叫喊，欢送大站长离去——
“犯人逃跑了，快追！”
“真是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快追！”
……
“今晚到哪儿去过夜呢？……啊，怎么把相好的都忘了？就到她那儿对付一晚吧。”郭健从76号出来后感到一阵盲然，终于想起过去的一名相好就住在附近，于是从极斯菲尔路东头左拐，再往右钻入一条小弄……
沈钧昊从二楼北边开窗，溜到地上，施展他的夜行功夫和上树扒墙的看家本事，终于逃离了梅机关。原来听说刘启扬接替了自己的职务，这名手下有太多的秘密，软禁几天，不知外面发生多少事，急于想回局里与朱局长谈谈，防止不必要的灾难发生，不料想捡了个大便利，中途看见马小川，一路盯梢又发现了郭健，前者先放一放，后者那笔生死账要算一算了，否则机会稍纵即逝。
“冤家路窄，郭健，你为什么要追杀我？”沈钧昊一上去就直言不讳。
“还用问吗，全上海都晓得你沈钧昊是大汉奸，人人得而诛之！”郭健语气依然很硬。
沈钧昊不愿多费口舌，他时间金贵，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办理，打口水仗没意义，只有速战速决，便滑身上前，几个拳脚回合郭健便招架不住了。
“姓沈的，我今晚杀不了你，自然有人会灭了你……”郭健话未说完便开溜。
沈钧昊几步飞跃上去，双手前推，郭健飞出一丈开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当郭健晕晕糊糊爬起身时，面前又站着个牛高马大的人，还未作出反映，头上“嘭咚”一声响，他幌动着身体，醉汉似的倒了下去，再也没爬起来。
马小川快步前去，迎接那名粗壮的大汉。
孔子书店的大老陈对老马说：“我用的武噐是块铁板，帮你把事情办妥当了。”
可是老马在郭健身上怎么搜索，也没找到那枚胶卷。
这个深夜，孤岛上又新增一个不大不小的冤魂，呜咽着游荡在大街小弄里。
（二）
土肥原去了趟东北，协调关东军南调事宜，回上海后其他事务暂且放一边，只过问谈判进展情况。
“本次谈判是在苏北共党游击队地盘进行，对方死咬条件不松口，至今未达共识。”影佐机关长汇报说。
“矛盾焦点就是对方提出的42名在押人员？”土肥原问。
“刘启扬巳放走，换回千岛良子你是知道的，还有41名。倪天涛被捕前在发报，电台虽未找到，可他对自己的身份供认不讳，十足的共党特工不能放；还有朝鲜籍和苏联籍各一名，怀疑与国际谍团案有关，也不能用来交换。至于三名军统、一名中统都定论不了，其余的工人和学生是以反日嫌疑抓进来的，都无足轻重。”
“的确很棘手……但是，中国有句俗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样吧，除倪天涛外，给他们40人，此乃我们最后的底线，只能让步到此了。”
“那两名外籍人员也放走吗？”
“没什么了不起，孙子兵法有一招‘欲擒故纵’，孔明六次放了孟获，第七次不是抓回来了吗？”
“只要我们加强监控，有情况以后还可以抓回来，我想通了。中#共特科也真够大方的，连中统、军统和外国人也要弄出去。”影佐还有些不甘心。
“要不然怎么叫共*党，他们最会笼络人心，尤其现在国共合作抗日，搞什么民族统一战线，共党又赢了一场大大的政治仗，此招用得巧妙。老百姓称之伟大，危险性也在于此，对付他们比对付国民党困难得多，中国将来的主宰非共党莫属。”
“我们这次输得不值，想调个医学博士进陆军医院，放出去40人。”机关长心中的那个结总是解不开。
“小不忍则乱大谋，账要看怎么算？中国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有了郑浩，舍掉区区40人算什么。此公是医疗界重量级人物，深谙人体器官功能，手中的解剖刀能给人起死回生之奇效，临床经验之丰富、病理研究之精深，上升到较高的境界，理论著作早已散见于中、美、德、日等国家的书架，单纯用他的医学专长，为我帝国服务就是我们之大幸，上峰有项大计划，准备在他们的大后方重庆增设731分部，重庆是蒋介石的陪都，我推荐郑去那儿当副手，搞来陆军医院当业务院长只是句托辞，或者是个过度，先送南京1644部队培训一段时间，只要由他这名中国医学博士制成一枚细菌弹，何止杀40个生命？影佐君，你认为值不值得？”土肥原把底兜给了影佐。
“哈依，太值得了，将军真是深谋远虑，巧施妙计，用中国人杀中国人，可成为‘以华治华’之典范，我们根本就没有输掉什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呐。”
（三）
40名在押人员分别从梅机关、76号魔窟里放了出来，有的是从死亡边缘捡回了一条命，其社会影响之大是不可估量的。
宋佳吃尽了苦头，精神折磨比肉体推残严重得多，她目睹了曹莉的绝望、倪天涛的酷刑以及其他狱友的辛酸，还有部份年轻力壮的同志和同胞，被送去南京1644细菌部队……而上述暴行难道与丈夫郑浩有关？还有一道心结更让她解不开，他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到陆军医院当业务院长？真的为了提高医疗技术水平，或探图工薪高吗？为了讨好日本人把自己的妻子也出卖？
平时迂腐，酸臭、迟钝、散慢的丈夫，仅仅那块博士招牌，含金量如此重得诱人，竟会被间谍王土肥原看重，以他百来斤的肉身换取了40人的自由，到底怎么回事？不能不让人生疑。比起来自己还能算是一名地下党特工吗？连三岁孩子的智力都不够，冤枉做了12年夫妻，身边躺着个琢模不透的人，一点都没发觉，还骂他读死书呢。
从地狱回到天堂的巨变，她没有一丝喜悦，也正因为这场巨变把她击垮了，精神崩毁了，她大病在床。
睡了一整天，没见郑浩，床头柜上放着几种药丸，不用猜肯定是丈夫回来过，也许不好见面走掉了。市委特科为什么会以郑浩为筹码与日本人周旋？其中有何奥妙？如果是间谍只有杀掉，难道……这道坎她没法跨过去。
不能总是躺在床上，要有所作为，她要母亲去外面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不久王英来了，两人细细谈过话，王英欣然而去。
当晚，王英去到寓园路与山阴路之间的那家“众味美食店”，将一份情报交给了掌柜“老铁”的人，半个小时后中西功前来取了情报，与王英见了面，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晚上，王英带着失望回到宋大姐家里，宋佳知道情况不妙。
“在我预料之中，说说具体情况吧。”宋佳说。
“中西功昨晚就向日本的佐尔格下线发去电报，寻问在德国时知不知道有个中国籍学生郑浩，佐尔格因被特务监控，好不容易由那名下线转来回电，对郑浩毫无映象，我认为佐先生自身难保，也不愿牵扯别人，所以只有回避。”王英有些吞吞吐吐：“也许中西功不了解我，没把真情相告。”
“我介绍你去他会相信的。也许我又犯错了，眼下非常时期不能那么做，搞不好会增加中西功和佐尔格等同志不必要的麻烦，我真是急昏了头，总是干蠢事。”
“遇到那种情况，谁都会六神无主，你不要自责，我看中西功很不错，很热情……，对了，我倒觉得他向你传达了什么信息。”
“什么信息？不要慌，慢慢回忆，他向你说了些什么话？”宋佳紧紧追问道。
王英作回忆状：“中西功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情况瞬息万变……请郑夫人顺其自然，……什么水到渠成啦，什么总会真相大白的一天啦，就这些。”
“现在是真相不明……瞬息万変……总会真相大白的一天，要顺其自然。”宋佳体味每个词语，喃喃道：“我知道了，中西功同志是安慰我，德国方面不明真像，好人坏人现在很难分清，要顺其自然，他不信郑浩是日本间谍，真相总会大白的一天。王英同志，感谢你。”
“同志？宋姐，你叫我同志了？可我……。 ”
“你虽然没履行入党手续，你有强烈要求，你的表现和工作已经具备了一名共*党员的基本标准。”
王英紧紧抱住了宋大姐，热泪涌流而下。
一对中、青年女性，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下，在隐蔽战线里，为了信仰，出生入死形成的情感，比人间任何情感更热烈、更真诚、更具感染力！
（四）
日本驻沪陆军医院，护士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好阵，一名路过的护士进去听了电话，把听筒平放在桌上，返身离开。
很快，宋佳进去抓起了听筒：“表弟是你吗？什么事？”
“姑妈偶感风寒，你下班时带点药过来，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要忘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一定带点药去，不会忘记。”
宋佳下班直接去了“孔予书店”，江萌打完电话后早到了。
这个内部联络点多日没聚会，但是白老板几乎每天都会打扫，并将二只篾壳热水瓶灌满开水。几名同志看到桌上擦得雪白的瓷茶杯，心中一阵酸楚，倪天涛被小鬼子抓了去，九死一生，往日以“棒锤”身份到场的刘启扬是叛徒，走完了他的罪恶人生，炸死在那栋破房中。无论同志被捕还是清除了内奸，教训都是惨痛的。
“宋组长，我要求召开组织会，我和大老陈请求帮助，给予处分。”白老板急于表白痛苦的内心。
“刘启扬的叛变不是一、二天的事，责任在我，好了，这件事以后市委特科会作专门安排。今天抓紧时间，先请江萌同志传达两件情报。”
江萌说：“我接到‘棒锤’转来‘电钻’的情报：一、侦查得知，北野肉体上藏有秘密，但认定一号胶卷可能性不大，所以未行动，建议不可贸然而为，待侦查确切再告；二、确认肖重生系打入共产国际之日本特工，建议尽早除之，十万火急。”
“还有另一项，特科通知，市警局‘棒锤’可能暴露，处境危险，要我们研究个方案，加强防范。”宋佳接着说：“虽然仅仅三项工作，但每项都很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面临决战时刻，要逐一突破，敲碎坚冰，其艰巨性可想而知，在此关健的环节上往往容易出现体力透支，智慧枯竭，要求每个战斗队员调整好心态。现在谈谈各自的想法。”
白老板说：“为了赢得时间，可以缓冲一下，配合游击小分队组织几次突袭，打乱敌特的部暑。”
江萌说：“对警局‘棒锤’的安全由我承担，对象是谁我心中有底，建议请王英配合。”
“我前晚在街上杀了一名小鬼子武士，查实盐井手下几名浪人的住所，叫个同志配合我，把他们的狗窝一起炸！”牛高马大的大老陈有些鲁莽，喜欢单枪匹马杀鬼子。
小张说：“上午76号麻三花带两名特务进店，到处翻看检查政治读本，好在前些日子白老板有了防备。后来姓麻的乘那两人不注意悄悄对我说，有人在打书店的主意。麻某不知什么来路，此话可不可信？”
“有备无患。”老白接着说：“联系那天沈探长的言行看来，敌人似乎闻到了气息，今日76号的人进门更说明问题。麻某可能是我们的人。”
“当机立断，本活动点暂时关闭，有任务个别联络。”宋佳果断地作了处置。
（五）
投毒杀人案破案期限只有18个小时了。
前晚破房子发生爆炸，五名警察都死在现场，其中代理探长刘启扬更是炸得面目全非，他可是美惠子专案组成员之一，是否发现与专案有关的嫌疑人员藏匿在那儿，他抓捕时遇难的？没有人知道。一次性死五名警察，大案，立刻查，朱局长这次大难迎头了。
原来，刘启扬逮捕马小川是秘密进行的，看守所虽有进出登记，但要查清来龙去脉还很困难。代理探长上任几天不明不白死了，朱局长不好向影佐祯昭交账，组织人员去查，才从看守所的羁押人员名单上，发现昨晚刘中队提去一名叫马小川的人，入所嫌疑栏填的是盗窃。马小川没死在现场，爆炸案便与他有关，于是组织警力查找马小川下落，按照管号子的看守人员回忆，画成一张模拟象全市通辑，在近四百万人口的上海查一个对象，无异于大海捞针，结局可想而知。
美惠子专案组死了一名成员，案子同样要破，死任务谁敢说个不字。
影佐机关长、龟田处长如热锅里的蚂蚁，不断打电话寻问进度，李士群故意卖乖，这个理由、那个困难，制造心理压力，自己却偷着乐。
所限时间只有5个小时了。
李士群选择此刻，把电话直接打给了机关长。
“好消息呀，影佐机关长，案子破了。”
“人证、物证有没有找到？”影佐赶紧问。
“找到了，板上钉钉子，凶手供认不讳。”
“了不起，我要为你们办案人员记功。”
“功劳记在江萌名下吧。”
“怎么一回事？”
此事应该从半月前说起，李士群自从发现王英那枚鸡心挂件，得知井上义弘和美惠子合谋要杀自己，便计划先下手为强。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是他做人的原则，于是他瞄准了杨树浦路一家吆二堂子的低级妓院，通过暗中模底，选了个叫张翠花的妓女为杀手。张从东北流亡到上海，一家大小除自己躲在姥姥家幸免于难，其他都被小鬼子杀害，怀有深仇大恨，加之她个性刚烈，在东北就因杀日本人而逃亡。把张找来密谈，抛出金钱为诱铒，此女深知民族大义，大有壮士断腕之气慨，在李副主任的教唆下，不费一枪一弹，胆大心细混进陆军医院，化妆成护士，将毒菌液注入美惠子的点滴瓶中。
张某既杀日本女人解恨，又得了一笔丰厚酬金，有钱的日子没过几天，恶运接蹱而来。
昨晚，李付主任再次把张翠花约到秘密点——虹口公园。
“主任，又有好事？你说吧杀哪个？只要是杀小鬼子，又有钱，我都干！”
“现在不是叫你去杀人，是让你立马离开上海，日本人对医院那起案子查得紧，我再给你一笔钱走人。”
“我姥姥年龄大，我是她带大的，要赚钱养她，离开上海去哪赚钱？”
“南京、武汉到处可以找到钱，不过你走之前要留下字条，承认是你杀了陆军医院五病房xx号床的女人。”
“为什么？不打自招吗？”
“你不承认，日本人要杀10个中国人，你忍心让10个无辜同胞为你顶罪？再说你留下名字，人却跑掉了，上海人会记住你是抗日女英雄，你没看过戏剧里杀奸人者留下字条吗？做英雄就要敢作敢当，何况小鬼子抓不到你。”
“好，我写。”张翠花用李士群提供的一张白纸抄写了下面几句话——
“我是抗日女英雄张翠花，陆军医院五病房xx号床鬼子女人是我杀的，毒菌是我从哈尔滨带来的，我要为父母家人报仇，我在东北杀死2个小鬼子，上海又杀了1个，仇报了。小日本，你们没一个有好下场！”
李士群拿出一叠钞票，张翠花接了钱，高高兴兴转身离去，李却上前从后面袭击了张，这就是李士群刽子手的本质，要不然他不可能统领四百余鸟合之众充当日本人的匕首。
树丛后，李士群将一小瓶“阿米巴菌毒”灌入昏迷中的张翠花口中……。。
李士群向机关长说：“今天早上，有人在公园发现一名叫张翠花的女尸，立刻向市警察局报了案。”
“怎么可以认定，是姓张的女人杀的美惠子？”机关长问
李士群最后说：“我和江萌带警员赶到现场，勘验尸体，取到了那张字条和毒液瓶子，具体情况我让江中队向您汇报。”
大家都是办案专家，731细菌毒液对日寇内部都是保密的，一个风尘女子在哈尔滨如何能搞得到？是明显的漏洞，人死了，要去东北核实已不可能。
案子破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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