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杀手登场
（一）
秘密的斗室，小型电台的天线拔得高高的，耳机戴在头上，一只手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4个阿拉伯数字为一组数码，侦听抄收来自远方的电波，告诉了这位秘密战士那是一份密电码。
倪天涛终于摘下耳机，从抽屉中拿出密码本，一组数字一组数字的查找，破译出每组数码的中文字，最后组成了一份完整的密码电报：
“内地B组，‘黑狐’并没有日方‘Z作战计划’副本，有意编造，掩盖投敌本质，必杀之。快刀‘黑猫’近日前往，望密切配合。香港A组。”
电文不难解读，代号“黑狐”是指季也托夫，他没有搞到日寇绝密件，苏联克格勃要清理门户。巳经谍影重重，阴风阵阵的孤岛，又潜进一只能量不弱的“黑猫”，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的日子里那场大博弈谁是大赢家？
万千面孔，谁是快刀“黑猫”？倪天涛看着手中的电文，陷入深深的沉思。
言之凿凿，是真是假？如果北野（季也托夫）手上真的没有“秃鹰计划”，日寇的飞机为什么会被打下来？他又为什么只身犯险，难道真是采访空难新闻？宪兵司令部和梅机关为何要争抢北野？又为什么要把他密捕了又放出来？还在他周围布置了那么多力量监控，大动干戈为的是什么？以上种种都说不通，迷雾重重。《红楼梦》有言：“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取后者，北野手中有货。
最大的疑点还在于：电报出自苏方还是日方？如是前者，恰恰掩护了“黑狐”的克格勃身份，为他赢得时间，找机会将“秃鹰计划”交给苏联；如是后者，可收两大效益：一是给日方遮了羞，减少许多麻烦或者可以保住秘密；二为“黑猫”扫除竞争对手，可以独吞“黑狐”手中果食。与此同时亦印证了佐尔格一周前的预测。
站在中国方如何看待这一事态的发展？按电报所述，应该支持，有情报显示，北野原来的任务是调查国际谍团案，配合日本国内反谍部门对佐尔格案的侦破，手中无密件，诛之而后快；但是，如果电报是一种假象，敌人施的反间计，我们不仅助纣为虐，而且改变了初衷，与“秃鹰计划”擦肩而过，将造成重大损失。
兵者，诡道也，谍报斗争本身就是一场豪赌，除了智慧还有运气，只有建议赌一把，把宝押在“有”上，何况半途而废也于心不甘。
倪天涛毕竟在宋佳小组中，资历和经验较为丰富，揣摩了半天形成了他的思想观念……
老狐狸也有打盹的时候，北野上半夜睡得很沉，也许他认为，病房外的走廊上有日方几家特工监护着，可以高枕无忧，当他发现那封信时，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如果有人要杀他，早就活不成了。
信是在枕头底侧发现的，上面用日文写道：“‘黒狐’先生，你入沪时间不短，不见尊驾赐教，也许因意外收获忘了另一项任务。你已成众矢之的，为安全计，请将手中‘山芋’（ 密件）交鄙人保管，一旦遗失，你将万劫不覆。‘黑蝎’。”
北野看信后陷入深深的沉思，他自德国柏林潜入上海，用较长时间熟悉环境，称之为“打外围”，对他来说，要完全了解日本人占领的这个“孤岛” 的方方面面，就是花上一年时间也没多大收获。干头万绪刚开头，不由自主卷入了“秃鹰计划”的旋涡，只是与“黑虎”接触过两次，一直未与“黑蝎”取得联系。此时“黑蝎”找上门来，并不是为侦破国际谍团案，而是要我手中的绝密件，公开叫板，那么我应该有所回应了。
（二）
浓浓的烟雾弥漫了整间仓房。
两支烟枪吞云吐雾，谈话停了下来，在思考谋略、抑或在算计某个对手？
“你来我这儿，背后有没有尾巴？”盐井秀夫问。
“我是警察，谁敢跟踪我？放心吧。”只能看见高个的黑影，虽然声音沙哑，却充满着自信。
“叭嘎！我早对你说过，不要老扛着警察的牌子招摇过市，我这儿是敏感地区。”
“哈依。以后我改，一定注意形象。”黑暗中的人再没了以前气势，变得很顺从。
“找你来是有件大事要去干，干好了大大的有奖。”盐井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丢在桌上，“这些钱是有用途的，你多找几个线人，从明天起去车站码头给我盯紧了，我们要找个人。”
“找什么人，要花那么多费用？”
“急什么，我会向你交待清楚的，近来，香港方面会派一名高级杀手到上海，极可能是苏方的克格勃，目标就是北野，你的任务就是发现这名杀手，从入境开始就要盯死他。”盐井这才又拿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就是此人，个子高大，壮实凶残，是中国血统的苏联华人。”
黑影人取了相片看了一眼便放入口袋，“有没有名字？或许是代号？”
“叫‘黑猫’，据说是克格勃的外围人员，此人手艺很高。”
“如果有机会，要不要干掉他？”
“不行，你们只要跟踪和盯梢，其他的事有别人去做。”其实盐井也不知道多少内情，只是按上峰旨意布置任务。
“知道了，有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报告。”
盐井秀夫掐灭烟头，换了副凶恶嘴脸：“这项工作布置完了，以前的账可是要给你算算，那天你的活是怎么干的？我们设计了一着妙招，被你个蠢货搞砸了，下毒剂量过大，当埸发作，使得本店脱不了关系。”
“宋佳没有被毒死，是我的失误，愿接受处罚，没想到这么热的中午，她喝葡萄酒也跟喝二锅头一样。放心，以后还有机会，迟早我会干掉她的。”
“已经打草惊蛇了，人家会毫无防备让你第二次去杀她？我们手中的活不是从地上捡枚铜钱那么简单，行动前什么破绽都应该预料到，稍不注意，不是杀敌人而是敌人杀了自己。”
“我会吸取教训”。
“当然，人虽没死，可也产生了效果，她们一批人受到了牵连和震慑”。
（三）
宋佳做了一场美美的梦，她回到几年前的苏北新四军部队。太湖边上大战正酣，二连在刘连长和顾指导员的指挥下，打退了日寇的一次次进攻，对方死伤甚众，我方亦有不少伤员，宋佳率她的战地救护队穿插在前沿阵地，硝烟弥慢，炮弹在身旁轰响，飞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她们全然不顾，给伤员包扎、喂药或将伤员从掩体背到隐蔽处……就在那次她负了重伤，敌人的一颗子弹从后腰打进，差点光荣了，伤好后调回后方，通过汪精卫秘书汪敬远的关系进入日本陆军医院……
郑浩一脸凝重走进病房，见妻子精神不错，说道：“你用过的那只酒杯化验结果出来了，是氰化物，因你喝得少，阎王爷不收，只好又回到我身边了。”
“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她脸上挂着一种淡定的笑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任何人的一生都不是平坦的，总会遇到很多坎坷，何况战争年代生与死只有一步之遥，没什么可怕的。”他话虽简单，却意义深刻。
“你认为会是小沈所为吗？”
“什么逻辑？如果我想对你下毒，会和你一起用餐吗？我可以假手于人，不在现场。”
“是呀，他不会有那种动机，除非他是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对你实施政治谋杀？你又不是什么重量级人物，非除掉你不可。”
宋佳总认为与两箱盘尼西林有关，假药是警察局查缴的，沈钧昊叫江萌去处理掉，她与江萌等同志偷梁换柱，陆军医院恰恰查出假药，死了那么多日本鬼子，敌人会与此联系起来，把目标锁定自己，公开揭露又没真凭实据，为了不牵连其他人，杀人灭口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真是警察中有人出卖，那么江萌亦有危险。
“其中的情况很复杂，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宋佳只好原则地回答丈夫，她并没暴料偷换盘尼西林一事。
“把问题想得复杂些是对的，按你的逻辑分析，会不会是敌人使的一箭双雕呢？谋害你，也打击了沈钧昊。”
“如此说来，沈钧昊可能是我们的人了？”
“你思维混乱，前面说问题很复杂，怎么就因一件事有认定的可能，你便转变观念，确认某个人的政治身份，不是太轻率了吗。”
“批评得对。我受一种不正常心态的支持，不愿看到任何一个同胞背叛自己的国家，沈钧昊的人格因素太复杂了，好与坏一时难以界定，正因为他名声很臭，即使他有过一、二次积极表现，也许是伪装或敌人施的苦肉计……”
说话间，一个7、8岁的女孩闯进病房来，将手中一把玫瑰举得高高的：“谁是宋阿姨？有个姐姐让我送花给你。”
“她就是宋阿姨，把花给我吧。”郑浩接过花，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谢谢你，也谢谢那位姐姐。”
宋佳接花在手里，先是闻了闻花的浓郁香气，尔后小心地从花苞里取出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我被跟踪，请小女孩送花，注意杀手。王英。”
她含着笑，将字条交给了丈夫。
郑浩看完字条轻蔑地说：“问题有三分严重，敌人要穷追不放了，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我们严阵以待！”
（四）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大雨，雨帘中使得整座城市变得迷离而模糊。
街道上到处是一洼洼水渍，飞驰而过的汽车把水溅到人们的裤腿上，不时惹来一声声叫骂。
天气更加闷热，才4月中旬，气温有些反常，空气中湿气很重，使人烦燥不安，通往机场的马路上汽车来往飞奔。虹桥机场座落在西郊，是二战期间上海两个机场中较大的一个，1934年国民党上海市府征地890亩修膳扩建，1936年日寇正是在此点燃“8。13战火”，被小鬼子占领后又强征土地，面积扩容至2513亩，偌大的机场为他们宣扬“皇道乐土”、“伟大圣战”提供了极大方便。
这儿日夜喧嚣，一片繁忙，每隔几分钟就有飞机起降。
天空轰鸣，一架香港航班飞抵上空，绕了一道圈后终于降落在第7跑道上。
马小川今日面貌一新，西装革履，手提高级皮箱，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他准备南下登机的样子。
王英气喘吁吁衣衫不整从外面赶来，在人多的大厅转来转去，象是要找人。
此时，入境验证处一片繁忙，香港下机的旅客，自成队形来到验证窗口，有位50来岁的人，将证件送进窗内警惕地等待着，他约1。75米个头，背有点舵，花白的头发，架副黑边眼镜，一部修剪得很精致的美须，老脸和善略显疲惫，手扶文明棍，提一口高级皮箱，他接回验过的绿皮本子，向前移动身子，步子有点零乱，怎么看也是一位饱经苍桑、生意上发了财的商人。
王英无意中发现了江萌和刘启扬，身着警服一定是在执行公务，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进入休息厅的旅客身上；她还发现几个穿黑皮衣、戴墨镜的人游荡着，不是特务也是某组织的“包打听”或线人。
“注意76号的人把你认出来。”马小川悄悄站在王英身后轻声说，“大幕已经拉开，该我们出场了。”
王英早已化妆成市井刁妇泼女，头发凌乱，眼睛圆瞪，拉住马小川又骂又打：“你这没良心的，休想一走了之，你走到天边也要把你追回来，你以为坐飞机跑我就没办法吗？”
“你个蠢妇，我不出去做点生意你吃什么、穿什么？还天天出去搓麻将哪来的钱？”边说边想争脱身，也许男人的力度大，没防着女人发疯时有种暴发力，只见女的用力一推，男人几个趔趄，最后恰恰跌撞在了那位美须老者身上，事发突然，老者并无防备，被撞得打了个圈。
马小川站稳身，说了句对不起，提着他的密码箱追赶疯女人去了。
当老者发现手中的密码箱被调包时，一切都晚了，立刻想到，就是刚刚发生的那对中年男女吵闹，让他中了圈套，可打闹的一对男女不见人影。他不敢报警，打掉牙齿往肚里咽，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大风大浪闯到今天，竟在阴沟里翻船，上海这地方真是高手如云，作了长时间准备的资料和大宗现金等物品，一眨眼工夫拱手送给了别人，真是出师不利，没个好兆头。
好个国际都市，不知是哪路英雄好汉？竟能隔空取物般从一名高级特工手里调换了密码箱，有机会的话我要同他们切磋一番。
天完全黑了下来。王英从大厅跑出来很快消失在黑夜里，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自己想来觉得好笑，扮个悍妇还真像那么回事，戏演得很到位，只是配合老马要到的是否一只真正的“百宝箱”？心里有些不踏实，她一路走着想着竟放松了警惕。
“这位女士，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武田征一突然出现在王英面前，“几分钟前你和丈夫在机场大厅吵架，大庭广众之下不觉得丢脸吗？”
“你是谁？莫名其妙！管闲事管到我家来了！夫妻间吵口任何时间任何地儿都可以。”
“你们是一对贼公贼婆，快说，刚刚偷到的箱子哪儿去了？……”
“在你爷爷手上呢，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老马竟然出现在武田征一背后。
武田副队长听声音回头，突遭一阵毒雾袭击，毫无抵抗之力慢慢委缩在地上。
叭的一声枪响，盐井秀夫手下7个黄道会武士发现副队长遭攻击，哇哇怪叫着围了过来。
王英与马小川面对日寇武士的手枪加武士刀，战斗力上处于劣势，两支枪边打边退，不一会老马腿上中弹，鲜血如注。
对峙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久了老马会支撑不住的，王英一个闪念主意来了，只见她往地上几个翻滚，滚到武田征一身边迅速出手，点了他几处穴道，并把昏谜中的副队长抱了起来权当盾牌，慢慢向老马靠拢。
此招很有效，日寇武士投鼠忌器，再不敢用火力进攻，只有急得嗷嗷叫。
老马抓住时机迅速包扎了一下伤口，血还在往外渗。听到枪声的刘启扬、江萌等警察正住事故现场赶来。
王英、马小川虽经化妆亦可能暴露在熟人面前，这是他们俩不愿看到的结果。情况紧急！
就在此时，只见一高大黑影从一处屋檐飞向一株梧桐树，手中5枚三角飞镖天女撒花般落在小鬼子武士身上，没中镖的也被震住了，不知对方还有什么招数。
趁此机会，王英丢下武田征一，拉上老马冲向他们停放的汽车，至于帮自已化解危险的高个英雄也来不及打听了。
（五）
深夜了，喧闹一天的大都市终于疲惫地睡去，人们都在做着不同的梦。
战时经常供电不足，教会医院又拉了电闸，整个一片黑暗。
月黑风高杀人时。
一蒙面黑影溜到医院后墙外，发现住院部了无声息， 心中窃喜，真是天遂人愿，此刻正是干活的好时机。
只见黑影几步助跑，呼地扒上墙头，很快消失在墙里面不见了。
这一切都被后面的那位夜行客看得真切，他如法炮制，亦悄然翻墙而入，前者竟然丝毫未发现有人跟踪，因他的智商和道行比后者相去甚远。
一楼楼梯口，有个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上楼，此时，正从楼上巡逻的一名保安下楼，医生和保安擦肩而过，保安有所警惕，返回头问：“医生，这么晚了还去看病吗？”
“22床有点情况，我去看看。”医生背对保安回答，毫不迟疑上到了二楼。
宋佳住28床，在病房最里边，由于郑浩的关系安排了个单间，因停电缘故，病房里黑灯瞎火，只有过道里点了几支蜡烛，她一刻也没放松警惕，心想有人要搞暗杀，黑灯瞎火恰好给他们创造了条件。
医生路过22床病房并没有进去，一直往里走，当他来到最里间门口，回头瞥了一眼，见有个人走进22号床病房，“难道保安跟来了？”医生心里一个闪念，管不了那么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医生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近28号病床，亮了下小手电，看见了一头乌黑的长头发，确认了一下目标后，迅速从身上抽出雪亮的短刀，把手举了起来，正当他往下刺向目标时，一包糊椒粉击打在医生的脸上，他虽是带了口罩，眼、鼻仍然受到刺激，愣神之间握刀的手被人狠击了一下，短刀掉在了地上，另一只手又被刺了一刀，算他反应敏捷，发现后面竟会有两人偷袭，人家早有防备，危险立现，他只好破窗而逃，这让房里的宋佳等人始料不及。
原来紧跟杀手后面的不是那个保安，是肖重生。郑浩是睡在对面病房的躺椅上，一直瞪着妻子的病房门，他发现杀手进入对面病房，抓起准备好的一根钢管，跟在后面打掉了杀手的刀，紧接着肖重生的匕首也跟着上去。
宋佳的自我保护措施是：左手糊椒粉，右手大号针管，就地取材都是郑浩给准备的。
遗憾的是，杀手面目不清，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更不清楚受何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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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天涛终于摘下耳机，从抽屉中拿出密码本，一组数字一组数字的查找，破译出每组数码的中文字，最后组成了一份完整的密码电报：
“内地B组，‘黑狐’并没有日方‘Z作战计划’副本，有意编造，掩盖投敌本质，必杀之。快刀‘黑猫’近日前往，望密切配合。香港A组。”
电文不难解读，代号“黑狐”是指季也托夫，他没有搞到日寇绝密件，苏联克格勃要清理门户。巳经谍影重重，阴风阵阵的孤岛，又潜进一只能量不弱的“黑猫”，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的日子里那场大博弈谁是大赢家？
万千面孔，谁是快刀“黑猫”？倪天涛看着手中的电文，陷入深深的沉思。
言之凿凿，是真是假？如果北野（季也托夫）手上真的没有“秃鹰计划”，日寇的飞机为什么会被打下来？他又为什么只身犯险，难道真是采访空难新闻？宪兵司令部和梅机关为何要争抢北野？又为什么要把他密捕了又放出来？还在他周围布置了那么多力量监控，大动干戈为的是什么？以上种种都说不通，迷雾重重。《红楼梦》有言：“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取后者，北野手中有货。
最大的疑点还在于：电报出自苏方还是日方？如是前者，恰恰掩护了“黑狐”的克格勃身份，为他赢得时间，找机会将“秃鹰计划”交给苏联；如是后者，可收两大效益：一是给日方遮了羞，减少许多麻烦或者可以保住秘密；二为“黑猫”扫除竞争对手，可以独吞“黑狐”手中果食。与此同时亦印证了佐尔格一周前的预测。
站在中国方如何看待这一事态的发展？按电报所述，应该支持，有情报显示，北野原来的任务是调查国际谍团案，配合日本国内反谍部门对佐尔格案的侦破，手中无密件，诛之而后快；但是，如果电报是一种假象，敌人施的反间计，我们不仅助纣为虐，而且改变了初衷，与“秃鹰计划”擦肩而过，将造成重大损失。
兵者，诡道也，谍报斗争本身就是一场豪赌，除了智慧还有运气，只有建议赌一把，把宝押在“有”上，何况半途而废也于心不甘。
倪天涛毕竟在宋佳小组中，资历和经验较为丰富，揣摩了半天形成了他的思想观念……
老狐狸也有打盹的时候，北野上半夜睡得很沉，也许他认为，病房外的走廊上有日方几家特工监护着，可以高枕无忧，当他发现那封信时，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如果有人要杀他，早就活不成了。
信是在枕头底侧发现的，上面用日文写道：“‘黒狐’先生，你入沪时间不短，不见尊驾赐教，也许因意外收获忘了另一项任务。你已成众矢之的，为安全计，请将手中‘山芋’（ 密件）交鄙人保管，一旦遗失，你将万劫不覆。‘黑蝎’。”
北野看信后陷入深深的沉思，他自德国柏林潜入上海，用较长时间熟悉环境，称之为“打外围”，对他来说，要完全了解日本人占领的这个“孤岛” 的方方面面，就是花上一年时间也没多大收获。干头万绪刚开头，不由自主卷入了“秃鹰计划”的旋涡，只是与“黑虎”接触过两次，一直未与“黑蝎”取得联系。此时“黑蝎”找上门来，并不是为侦破国际谍团案，而是要我手中的绝密件，公开叫板，那么我应该有所回应了。
（二）
浓浓的烟雾弥漫了整间仓房。
两支烟枪吞云吐雾，谈话停了下来，在思考谋略、抑或在算计某个对手？
“你来我这儿，背后有没有尾巴？”盐井秀夫问。
“我是警察，谁敢跟踪我？放心吧。”只能看见高个的黑影，虽然声音沙哑，却充满着自信。
“叭嘎！我早对你说过，不要老扛着警察的牌子招摇过市，我这儿是敏感地区。”
“哈依。以后我改，一定注意形象。”黑暗中的人再没了以前气势，变得很顺从。
“找你来是有件大事要去干，干好了大大的有奖。”盐井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丢在桌上，“这些钱是有用途的，你多找几个线人，从明天起去车站码头给我盯紧了，我们要找个人。”
“找什么人，要花那么多费用？”
“急什么，我会向你交待清楚的，近来，香港方面会派一名高级杀手到上海，极可能是苏方的克格勃，目标就是北野，你的任务就是发现这名杀手，从入境开始就要盯死他。”盐井这才又拿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就是此人，个子高大，壮实凶残，是中国血统的苏联华人。”
黑影人取了相片看了一眼便放入口袋，“有没有名字？或许是代号？”
“叫‘黑猫’，据说是克格勃的外围人员，此人手艺很高。”
“如果有机会，要不要干掉他？”
“不行，你们只要跟踪和盯梢，其他的事有别人去做。”其实盐井也不知道多少内情，只是按上峰旨意布置任务。
“知道了，有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报告。”
盐井秀夫掐灭烟头，换了副凶恶嘴脸：“这项工作布置完了，以前的账可是要给你算算，那天你的活是怎么干的？我们设计了一着妙招，被你个蠢货搞砸了，下毒剂量过大，当埸发作，使得本店脱不了关系。”
“宋佳没有被毒死，是我的失误，愿接受处罚，没想到这么热的中午，她喝葡萄酒也跟喝二锅头一样。放心，以后还有机会，迟早我会干掉她的。”
“已经打草惊蛇了，人家会毫无防备让你第二次去杀她？我们手中的活不是从地上捡枚铜钱那么简单，行动前什么破绽都应该预料到，稍不注意，不是杀敌人而是敌人杀了自己。”
“我会吸取教训”。
“当然，人虽没死，可也产生了效果，她们一批人受到了牵连和震慑”。
（三）
宋佳做了一场美美的梦，她回到几年前的苏北新四军部队。太湖边上大战正酣，二连在刘连长和顾指导员的指挥下，打退了日寇的一次次进攻，对方死伤甚众，我方亦有不少伤员，宋佳率她的战地救护队穿插在前沿阵地，硝烟弥慢，炮弹在身旁轰响，飞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她们全然不顾，给伤员包扎、喂药或将伤员从掩体背到隐蔽处……就在那次她负了重伤，敌人的一颗子弹从后腰打进，差点光荣了，伤好后调回后方，通过汪精卫秘书汪敬远的关系进入日本陆军医院……
郑浩一脸凝重走进病房，见妻子精神不错，说道：“你用过的那只酒杯化验结果出来了，是氰化物，因你喝得少，阎王爷不收，只好又回到我身边了。”
“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她脸上挂着一种淡定的笑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任何人的一生都不是平坦的，总会遇到很多坎坷，何况战争年代生与死只有一步之遥，没什么可怕的。”他话虽简单，却意义深刻。
“你认为会是小沈所为吗？”
“什么逻辑？如果我想对你下毒，会和你一起用餐吗？我可以假手于人，不在现场。”
“是呀，他不会有那种动机，除非他是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对你实施政治谋杀？你又不是什么重量级人物，非除掉你不可。”
宋佳总认为与两箱盘尼西林有关，假药是警察局查缴的，沈钧昊叫江萌去处理掉，她与江萌等同志偷梁换柱，陆军医院恰恰查出假药，死了那么多日本鬼子，敌人会与此联系起来，把目标锁定自己，公开揭露又没真凭实据，为了不牵连其他人，杀人灭口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真是警察中有人出卖，那么江萌亦有危险。
“其中的情况很复杂，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宋佳只好原则地回答丈夫，她并没暴料偷换盘尼西林一事。
“把问题想得复杂些是对的，按你的逻辑分析，会不会是敌人使的一箭双雕呢？谋害你，也打击了沈钧昊。”
“如此说来，沈钧昊可能是我们的人了？”
“你思维混乱，前面说问题很复杂，怎么就因一件事有认定的可能，你便转变观念，确认某个人的政治身份，不是太轻率了吗。”
“批评得对。我受一种不正常心态的支持，不愿看到任何一个同胞背叛自己的国家，沈钧昊的人格因素太复杂了，好与坏一时难以界定，正因为他名声很臭，即使他有过一、二次积极表现，也许是伪装或敌人施的苦肉计……”
说话间，一个7、8岁的女孩闯进病房来，将手中一把玫瑰举得高高的：“谁是宋阿姨？有个姐姐让我送花给你。”
“她就是宋阿姨，把花给我吧。”郑浩接过花，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谢谢你，也谢谢那位姐姐。”
宋佳接花在手里，先是闻了闻花的浓郁香气，尔后小心地从花苞里取出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我被跟踪，请小女孩送花，注意杀手。王英。”
她含着笑，将字条交给了丈夫。
郑浩看完字条轻蔑地说：“问题有三分严重，敌人要穷追不放了，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我们严阵以待！”
（四）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大雨，雨帘中使得整座城市变得迷离而模糊。
街道上到处是一洼洼水渍，飞驰而过的汽车把水溅到人们的裤腿上，不时惹来一声声叫骂。
天气更加闷热，才4月中旬，气温有些反常，空气中湿气很重，使人烦燥不安，通往机场的马路上汽车来往飞奔。虹桥机场座落在西郊，是二战期间上海两个机场中较大的一个，1934年国民党上海市府征地890亩修膳扩建，1936年日寇正是在此点燃“8。13战火”，被小鬼子占领后又强征土地，面积扩容至2513亩，偌大的机场为他们宣扬“皇道乐土”、“伟大圣战”提供了极大方便。
这儿日夜喧嚣，一片繁忙，每隔几分钟就有飞机起降。
天空轰鸣，一架香港航班飞抵上空，绕了一道圈后终于降落在第7跑道上。
马小川今日面貌一新，西装革履，手提高级皮箱，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他准备南下登机的样子。
王英气喘吁吁衣衫不整从外面赶来，在人多的大厅转来转去，象是要找人。
此时，入境验证处一片繁忙，香港下机的旅客，自成队形来到验证窗口，有位50来岁的人，将证件送进窗内警惕地等待着，他约1。75米个头，背有点舵，花白的头发，架副黑边眼镜，一部修剪得很精致的美须，老脸和善略显疲惫，手扶文明棍，提一口高级皮箱，他接回验过的绿皮本子，向前移动身子，步子有点零乱，怎么看也是一位饱经苍桑、生意上发了财的商人。
王英无意中发现了江萌和刘启扬，身着警服一定是在执行公务，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进入休息厅的旅客身上；她还发现几个穿黑皮衣、戴墨镜的人游荡着，不是特务也是某组织的“包打听”或线人。
“注意76号的人把你认出来。”马小川悄悄站在王英身后轻声说，“大幕已经拉开，该我们出场了。”
王英早已化妆成市井刁妇泼女，头发凌乱，眼睛圆瞪，拉住马小川又骂又打：“你这没良心的，休想一走了之，你走到天边也要把你追回来，你以为坐飞机跑我就没办法吗？”
“你个蠢妇，我不出去做点生意你吃什么、穿什么？还天天出去搓麻将哪来的钱？”边说边想争脱身，也许男人的力度大，没防着女人发疯时有种暴发力，只见女的用力一推，男人几个趔趄，最后恰恰跌撞在了那位美须老者身上，事发突然，老者并无防备，被撞得打了个圈。
马小川站稳身，说了句对不起，提着他的密码箱追赶疯女人去了。
当老者发现手中的密码箱被调包时，一切都晚了，立刻想到，就是刚刚发生的那对中年男女吵闹，让他中了圈套，可打闹的一对男女不见人影。他不敢报警，打掉牙齿往肚里咽，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大风大浪闯到今天，竟在阴沟里翻船，上海这地方真是高手如云，作了长时间准备的资料和大宗现金等物品，一眨眼工夫拱手送给了别人，真是出师不利，没个好兆头。
好个国际都市，不知是哪路英雄好汉？竟能隔空取物般从一名高级特工手里调换了密码箱，有机会的话我要同他们切磋一番。
天完全黑了下来。王英从大厅跑出来很快消失在黑夜里，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自己想来觉得好笑，扮个悍妇还真像那么回事，戏演得很到位，只是配合老马要到的是否一只真正的“百宝箱”？心里有些不踏实，她一路走着想着竟放松了警惕。
“这位女士，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武田征一突然出现在王英面前，“几分钟前你和丈夫在机场大厅吵架，大庭广众之下不觉得丢脸吗？”
“你是谁？莫名其妙！管闲事管到我家来了！夫妻间吵口任何时间任何地儿都可以。”
“你们是一对贼公贼婆，快说，刚刚偷到的箱子哪儿去了？……”
“在你爷爷手上呢，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老马竟然出现在武田征一背后。
武田副队长听声音回头，突遭一阵毒雾袭击，毫无抵抗之力慢慢委缩在地上。
叭的一声枪响，盐井秀夫手下7个黄道会武士发现副队长遭攻击，哇哇怪叫着围了过来。
王英与马小川面对日寇武士的手枪加武士刀，战斗力上处于劣势，两支枪边打边退，不一会老马腿上中弹，鲜血如注。
对峙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久了老马会支撑不住的，王英一个闪念主意来了，只见她往地上几个翻滚，滚到武田征一身边迅速出手，点了他几处穴道，并把昏谜中的副队长抱了起来权当盾牌，慢慢向老马靠拢。
此招很有效，日寇武士投鼠忌器，再不敢用火力进攻，只有急得嗷嗷叫。
老马抓住时机迅速包扎了一下伤口，血还在往外渗。听到枪声的刘启扬、江萌等警察正住事故现场赶来。
王英、马小川虽经化妆亦可能暴露在熟人面前，这是他们俩不愿看到的结果。情况紧急！
就在此时，只见一高大黑影从一处屋檐飞向一株梧桐树，手中5枚三角飞镖天女撒花般落在小鬼子武士身上，没中镖的也被震住了，不知对方还有什么招数。
趁此机会，王英丢下武田征一，拉上老马冲向他们停放的汽车，至于帮自已化解危险的高个英雄也来不及打听了。
（五）
深夜了，喧闹一天的大都市终于疲惫地睡去，人们都在做着不同的梦。
战时经常供电不足，教会医院又拉了电闸，整个一片黑暗。
月黑风高杀人时。
一蒙面黑影溜到医院后墙外，发现住院部了无声息， 心中窃喜，真是天遂人愿，此刻正是干活的好时机。
只见黑影几步助跑，呼地扒上墙头，很快消失在墙里面不见了。
这一切都被后面的那位夜行客看得真切，他如法炮制，亦悄然翻墙而入，前者竟然丝毫未发现有人跟踪，因他的智商和道行比后者相去甚远。
一楼楼梯口，有个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上楼，此时，正从楼上巡逻的一名保安下楼，医生和保安擦肩而过，保安有所警惕，返回头问：“医生，这么晚了还去看病吗？”
“22床有点情况，我去看看。”医生背对保安回答，毫不迟疑上到了二楼。
宋佳住28床，在病房最里边，由于郑浩的关系安排了个单间，因停电缘故，病房里黑灯瞎火，只有过道里点了几支蜡烛，她一刻也没放松警惕，心想有人要搞暗杀，黑灯瞎火恰好给他们创造了条件。
医生路过22床病房并没有进去，一直往里走，当他来到最里间门口，回头瞥了一眼，见有个人走进22号床病房，“难道保安跟来了？”医生心里一个闪念，管不了那么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医生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近28号病床，亮了下小手电，看见了一头乌黑的长头发，确认了一下目标后，迅速从身上抽出雪亮的短刀，把手举了起来，正当他往下刺向目标时，一包糊椒粉击打在医生的脸上，他虽是带了口罩，眼、鼻仍然受到刺激，愣神之间握刀的手被人狠击了一下，短刀掉在了地上，另一只手又被刺了一刀，算他反应敏捷，发现后面竟会有两人偷袭，人家早有防备，危险立现，他只好破窗而逃，这让房里的宋佳等人始料不及。
原来紧跟杀手后面的不是那个保安，是肖重生。郑浩是睡在对面病房的躺椅上，一直瞪着妻子的病房门，他发现杀手进入对面病房，抓起准备好的一根钢管，跟在后面打掉了杀手的刀，紧接着肖重生的匕首也跟着上去。
宋佳的自我保护措施是：左手糊椒粉，右手大号针管，就地取材都是郑浩给准备的。
遗憾的是，杀手面目不清，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更不清楚受何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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