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
巧立名目，肆意征收提留款，简直就是一场民与官之间的战争：政府中某些恶吏假借一顶官帽，拉大旗作虎皮，凶神恶煞，敲诈勒索，高压手段使民怨沸腾。
山口镇的王权法一伙人，就是这样。
张顺红忙着到城里去给胡图副书记送礼，王权法比他更忙：在深入理解上级集资兴企和加大对义务教育财政投入文件精神的基础上，镇政府出台了适度增加提留款和集资办教育的措施，根据山区和平地土地肥沃与贫瘠的差异，每亩增加征收二十斤到三十斤小麦，无论大人还是孩子，按人头每人征收十元钱。王权法可是个明白人，他精于算计，他知道，山口镇是个大镇，六万多人口，每人十元，就是六十多万元；耕地面积十一万多亩，近三百万斤的小麦，又是二百多万元。乖乖，三百多万元的一个金灿灿的大金娃娃，他可不能不亲自掌总！为此，他明里对书记说，你是书记，为催缴钱粮亲自赤膊上阵，有损于党和政府的形象，也有损于你的身份，得罪人的事，还是应当由我这个二把手来干！咱们两个人，也来个明确分工，你唱红脸，坐镇指挥，我唱黑脸，冲锋在前，出了事儿，都是我的！暗地里却有自己的如意算盘，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面对这一大堆即将到手的财富，只有傻子才去讲两袖清风呢！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吃了也白吃，拿了也白拿，为了这个“拿”，他早就算计得滴水不漏了！
书记听了，没有说啥，笑笑答应了：他知道王权法操的什么心，多行不义必自毙。一个人铁了心得要往泥坑里跳，是谁也拦不住的。给父亲过六十岁生日回来后，就镇政府干部队伍的廉政建设与工作作风、生活作风，他曾和王权法做过彻夜长谈，无奈王权法一点也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为此，曾给县委书记和牛县长做过汇报，他们都又生气又痛心，要他一边继续帮助他，一边严密监视他的行动，实在不行了就拿掉他。想想王权法今年征收提留款以来的一条条建议和一系列的小动作，他知道这人没治了，心里说，你愿意伸手你就伸手吧，你不伸手，还不好看清你的蹄子爪儿呢！
王权法当然不知道书记有这种心思，他要干好他的这宗大买卖。为此，他在连续召开了三次村干部会议的基础上，亲自带着派出所公安干警和精心挑选的可靠听话的几个崔款队的队员，连续十来天，从平地到山区，上窜下跳，忙得热屁股粘不上冷板凳。这不，这天，他上午唱了一出火烧连营，下午又唱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追韩信途中，还忘不了来一出游龙戏凤。
夏天的天亮得早，六点钟，他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坐小车的坐小车，开警车的开警车，骑摩托车的骑摩托车，威风凛凛地直奔河口村。
镇长出门催粮款，警车开道，扈从成群，在湛湛蓝天的太平盛世，却是一幅太平图中的一块斑污！可惜镇长一帮人却习惯成了自然，不以为意。出了镇街。去河口村的路上，行人都远远得躲在路边，生怕当了路招来横祸，田间干活的人和临路村头的人，看到他们这副架势，有的摇头，有的叹气，有的咒骂，有的担心：不知道哪个村又要遭殃了！
河口村离山口镇不远，只有七八里路，一会儿就到了。王权法他们一杆人一到河口村，就冷着脸要求村长赶紧召集全体村民到村东边小学的操场上开会，原则上是家家锁门闭户，男女老少病残孤寡一个不落，尤其是当家人，一户不漏，并且声明：凡不到的，每户罚款一百元！
要是在平常，村里的青壮年，因大多都外出打工去了，人是不会太多的。因是三夏大忙，离家不太远的人都赶回来龙口夺粮，因此，待人们集合到小学的操场时，大人娃子还真不少：房檐下，树荫里，一切有荫凉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坐着的，站着的，一些勤谨的大热天就带着毛线织毛衣的女人和吸着烟闲磕牙儿的男人，黑压压的一湖片。
改革开放后，人们都忙着发家致富，疯了一样地四面八方跑着挣钱，不象在过去大集体时，只要队上不打钟上工，收了工吃了饭还没有上工的间隙，大家都往一块儿聚，就是吃饭时，也都端着碗往一堆圪蹴，家长里短没盐没油的话，只要不涉及政治，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时下人们忙，虽是同村邻里，人老几辈子一块儿住着，却很难聚到一块儿。今天村里开大会，一下子聚了这么多人，因平常不容易见面，所以大家都很兴奋。男男女女见了面，都亲热得不行，争着打招呼，拉家常，一时间，会场上热腾腾又乱哄哄的。
镇长王权法是有正事儿要办的，他对人们这种无视他的存在的热闹劲儿，很是反感，于是很不耐烦，抓过从学校里借来的麦克风，强抑情绪，用手拍了拍，又用嘴吹了吹，确认麦克风没有毛病后，就高声喊道：“大家都不要说话了，妇女们也把手里的活放一放，有小孩的人家，大人也把孩子管一管，不要让他们再乱跑乱喊了，现在开会！”接着，他简单地讲了今年征收提留款利国利民的意义和钱粮的数额后，又强作很动情地说：“还是两项：一是粮，二是钱。粮，估计大家都打好晒干拣干净了，就在今明两天缴齐；钱，就在今天缴齐。手头一时磨不开的人家，就互相转借一下。这是国家政策，早晚都得缴，大家都是明理的人，早缴早安生，往后拖拖也没益。我就说这么多，大家都忙，就不耽误大家的工夫了，散了会，大家就回家去准备，一会儿到村会计那儿缴钱。”
王权法费尽了心计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刚说完，有人就喊了起来：“镇长，都是共产dang的天下，为啥人家别的乡镇就没有增加钱粮？难道说中央把咱山口镇另橛儿拴了，给咱另外制定了政策？”
这人说话不中听，王权法听着刺耳，但还是强压住了怒火，尽量克制着不发脾气：“十里无真言，大家别听别人胡说，咱们山口镇也是共产dang的一级政府，无论啥时候都会和中央保持一致的，尤其是提留款的征收，保证坚决执行中央的政策一丝一毫不走样！”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有人不给镇长面子，不想听他瞎话顺着屁股沟子流，截住了他的话头，“山口镇早不是共产dang的天下了，年年都跟外县外乡不一样，生窟窿打洞地掏老百姓的腰包！”
于是有许多人响应着这人的话：
“就是，山口镇早成了敌占区了！‘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转世投胎，变成了……啥……啥扒皮啦！”那人险些失口说出了他那个“王”字。
有人更是气恨不平：“把烟站变成牢房，对女人，扒裤子摸奶头，对男人，吊打非刑，跟土匪一样，荞麦皮儿都要挤出四两油来！”
有人干脆指鼻子捣眼睛：“某某人进了村，眼睛四下抡，男人想你的钱，女人想你的人，干儿子干闺女能坐一汽车，还能说人话？！”
王权法直气得脸色铁青，嘴斜眼歪，可心里却对自己说，收钱要紧，能哄就哄，能吓就吓，对于这些坏货，事后再收拾也不迟！于是，他又抓过了麦克风，虽恶声暴气，却仍只是敲打敲打地说：“喊啥喊！是来开会的，还是来赶集上会喊乱滩的？都不要说话，有啥话，散了会想咋说再说。提留款的事儿，还是刚才我讲的那两句话：粮，两天内缴齐，钱，今天兑现的。希望大家识大体顾大局，集资兴教，办乡镇企业，于大家都有利。谁家都有孩子要上学，总不能送到外县外乡上吧，乡镇企业办好了，挣钱多了，提留款以后就能少缴或不缴，但现在不行。因此希望大家通情达理，不要落在后面，更不要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当‘钉子户’，那样没好处。”说到这儿，他指了指站在会场一边的几个警察和催款队的亲信队员，又说：“道理都给大家讲清楚了，谁要是跟政府过不去，指的明路儿不走，硬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王某人的脸长得黑！我就不相信铁进了炉子还烧不软，放到砧子上还能有什么性子！”
几个年轻性子直火气大的汉子见王权法这么不论理，这么明火执仗地欺负人，一肚子火星子一股一股地往上拱，忽声一下都站了起来，要到王权法跟前跟他论理。他们旁边的几个老人，还有村里的一个叫李守义一个叫王鹏的人，赶忙上来拦住了他们，强摁着他们坐了下来，不叫他们强出一头，跟王权法硬上枪。民不跟官斗，这是几百辈子的教训啊！
这个小小的骚动，自然也被王权法看到了眼里，他脊梁沟里也不免窜出一股凉气，但他知道车到半坡，只能憋住一口气，决不能腿软沟子松，遂又口气儿更加强硬起来：“道理我都讲透了，好话说三遍，狗都不爱见，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罗嗦了，咱公事公办，人情先往后放放。开会前就给大家通知了，今天的会很重要，一户也不能落，现在让村长点点名，凡是没来开会的，不管他是啥原因，哪怕是死了爹娘老子在家哭丧的，也不管他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地王爷，一个也不能轻饶，每户罚二百！不信就请试试，我早就给这些坏种备下了一壶酒！”他是真生气了，罚款又长了一百！
王权法气呼呼地坐下了。村长开始点名，结果，有五户人家没有来人。王权法朝跟他来的那一杆人挥了挥手：“他们不来，你们去请请这些神仙！”
还有人气不服，李守义、王鹏和其他一些害怕出祸事的人，一起喊着拥着大家散去了。
几个警察和镇催款队的二杆子，自然不敢违抗王权法的旨意，，凶暴暴地朝村子走去。
半上午时，在村上的有钱大户王鹏和李守义的帮助下，河口村的集资款总算收齐了。王鹏、李守义和村长虚虚地说要给他们安排上午饭，王权法知道这些人的话言不由衷，就说是忙，没工夫，还要赶到距离河口不远的野鸡坡去，遂招呼大家赶快上车。末了，交待村长，“下午你到青山去，给牤子说一声，要他们明天把青山的集资款和征购粮送到镇上去，给他们说，我在粮管所等他们！”说完，轿车、警车和摩托车就马达轰鸣，扯旗放炮地走开了。
村道上，卷起了一阵滚滚黄尘 。
一个老人望着这一干人远去的背影，气恨至极，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指，指着他们的背影骂道：“这不是抢犯嘛！”
野鸡坡也是山前的一个小村，只有不到一千人，村长是个王权法最相信的人，但也是个不干任何正事的琉璃蛋子。这人三十几岁，吃喝嫖赌啥坏事都敢干，三千块钱在王权法那儿买了个村长，后来又遇而不遇地给王权法送个小礼，日子久了，两个人就越走越近，只差烧香磕头拜把子了。年年收提留款都是他捞钱的机会，自然比别的村长都积极，从不用镇上来催，早就趁机加码加价日日催逼，粮钱一收齐，不等镇上来拿，就跑得跟狗獾子一样地往镇上送。今年自然也是这样，只是每人加了两块钱，每亩加了十斤粮，钱已收齐，粮已送到粮管所，自己的几千块钱已经装进了腰包，镇上的任务装进了他那个赶集上店经常夹着的皮包，打算明天上午送到镇上去。
王权法他们一干人赶到野鸡坡时，时间还早，紧辰的人家才刚刚做午饭，疲遢的人家还没有想起动烟火。这一杆人一进村，男人唤老婆，女人喊孩子，男女老少都象看到了瘟神一样地往家里躲，一时三刻，全村一片屏静儿。只有村长一家人一片欢喜，象女婿听说老丈人来了一样，走到村口，高高地迎接着。
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村长就把一把钱交给了王权法。王权法自是欢喜不尽，拍着村长的肩膀，连连夸奖他的工作做得好，还说今年年终村干部评奖他肯定是头一份儿。村长受宠若惊，要给他们一杆人安排饭。王权法说不用了，嫌烧锅燎灶的给弟妹找麻烦，就拉他上了车，说是要吃咱上街去吃。
村长知道王权法又要敲他的竹杠了，不过，他高兴让他敲，只要他敲，他就敢拉他镇长的大旗作虎皮，继续干他想干的事儿，这也算是骑驴背包袱，两下都见轻吧！
到了街上，王权法给四个催款队队员每人赏了二十块钱，两个警察，每人赏了五十块，告诉他们三点钟在镇政府门口候齐，只留下派出所的武所长，又打手机叫来了粮管所的黑主任，四个人一块走进了一家饭馆。
野鸡坡的村长一进了饭馆，就跑着到收银台前点菜点酒买烟付款，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富贵馍一样。王权法满意地笑了，喊着他说：“兄弟，恁性急干啥，起席了再掏钱也不晚嘛！一顿饭吃你二三百，你就真一点儿不心疼？”
“心疼啥，老哥官当得一盆清水两袖清风，不是人，请还请不去哩！”这个琉璃蛋子，一肚子鬼聪明，有了场合，鼻子眼儿都会说话，几句话既向武所长黑主任宣布了他跟镇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也趁机拍了王权法的肥屁股，他不能白花这几百块的冤枉钱，以后遇着机会了，再捞回来！
王权法被拍得筋软骨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在河口村挨骂的不愉快，一时三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亲亲热热地拉着这个村长的手说：“来来来，大家都快坐，就冲兄弟这片心意，咱们今天也要喝个痛快！”
派出所所长和粮管所主任，见村长这货跟王权法的关系这么好，自然也对他极为客气，都站着把他让到镇长身旁落了座自己才坐下。
四个人喝到两点半，一个个红光满面，酒饱饭足。村长想想镇长下午还有事儿，酒钱饭钱是早开过了，就起身又在小饭馆里给镇长塞了一条软包装的帝豪烟，就要回家。王权法交待粮管所的黑主任，想办法把村长送回去，又叫上派出所所长，打着饱嗝儿朝镇政府走去。
本来，从早晨到现在，已经意想不到顺利地收了两个村子的提留款，虽然在河口村挨了臭骂，但在野鸡坡赚了一顿酒菜，盈亏相抵余了一条好烟，还算出师顺利，大有斩获，可以休息一下了，但他由于酒精的刺激，一时兴致勃发，极想和前天回家了的计生帮办快活快活，也就急不可待地要到距离镇街不远的南洼村去了。虽然，到南洼村的主要目的是去和情人幽会，但为什么不能走马捎带凤凰城，带上武所长和那几个二毬货，把南洼村的提留款也收到手里？每人五十或二十块钱，就是是根骨头，也不能烂贱不舍地胡抛撒呀！
他们一干人一到南洼村，村委会的一干人都特别殷勤，把他们让到沙发上，急急地泡茶点烟。王权法心里并不领他们的这个情，他只想念他的那个女人。这个女人原是这个村的妇联主任，后来王权法因为喜欢她，把她调到了镇上，成了拿工资的镇政府计划生育帮办。不说感激之情，就是两个人在被窝里无数次的疯浪缠绵，也使她要来村委会看一看自己的相好。她刚洗过澡，一头长长的黑发，瀑布一般地披散在脑后，只穿了一件吊猴一样的小衣，露胸透背的，又因为常年在镇政府大院里窝着，没有风刮日晒，一身皮肤细白柔嫩，水汪汪的，更显得风情万种，令人心荡神摇。
女人一进门就多情地瞟了王权法一眼，对他放了电，声音也自然是甜甜的：“来了，这么热的天！”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屋子除了临时抽调到镇政府的那几个催款队的二杆子，谁都知道。王权法也不避讳他们，遂望着女人半裸的身子，色迷迷地笑着说：“热也得来呀，想吃鱼还能怕青泥糊眼？”说了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又问女人：“你回来这么多天了，家里地里的活也该忙得差不多了吧，老二呢，又打工走了？”
“老二”是女人的丈夫。他在叔伯弟兄行里排行老二，又是本地方言中男性**的代名词，是句骂人的话。女人自然也明白王权法的话是啥意思，遂笑颜生花，说：“那货在外头跑野了，在家里跟屁股上扎了刺一样，走了几天了！你镇长的架子大，不知道能不能到家里喝口水！”
王权法听说女人的丈夫不在家，想想即将跟女人的美事儿，自是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遂说：“你别糟蹋我，我有屁架子！那好，你先回去给咱烧碗凉水，等一会儿事办完了我就去。”
女人扭着屁股走了，王权法开始说正事儿。镇长的正事儿，前几天开全镇村干部会已经布置过了，村上他们一杆子人，自是不敢怠慢，回来后就动手，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多几户因村上宅基地安排不公死扛着不交。村长他们理短，也不敢说气壮话，拉硬弓硬收，一看镇长今天带了派出所和催款队一杆人来了，正瞌睡找不到枕头，能不趁腿搓绳，好好收拾收拾这几家呲牙货？又见镇长与那女人眉来眼去的表情，谁不想一石二鸟地送个顺水人情？于是，村长遂说：“镇长，你找个地方睡一会儿歇歇去吧，我们村上的这点儿事儿，还能劳你操心费神的？你歇好了，说啥时候走，啥时候就是现成的！”
这话，王权法听着高兴，他说：“你们工作做得好，我很高兴！这么说我就歇去了？”
派出所的武所长相信他的帽子的力量，听村长的话音儿估计问题不大，遂也热心地催着王权法：“去吧，去吧，想咋睡你就咋睡，这里的事儿包在我们几个身上！”
吴所长的“想咋睡你就咋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权法心领神会，他今天高兴，也不介意。屋子里知道他跟那女人关系的人，也都心照不宣，想笑也不敢笑，都一脸庄重一脸诚恳一脸殷勤地催促着王权法。
王权法笑笑走出了门。
他知道女人家在哪儿，出了村委会就直接朝女人家走去。路上，想到与女人即将到来的舒服和痛快，不禁笑容满面，脚步都轻飘飘的，直想哼几句小寡妇上坟的酸曲儿。
时下，平地农民的地种得轻省，犁地有拖拉机，播种有播种机，收打有收割机，上粪不用上农家肥，买几袋复合型化肥，撒几把庄稼就长，就是地里的草，也不再用锄头头顶日头身披火地锄了，庄稼种得密，下不去锄头，有了草，买点除草剂，背上喷雾器跑上一晌就行了。因此，丈夫外出打工留守的女人们也不忙，眼下虽是传统的芒种过后的农忙时节，人们却清闲得百无聊赖，只能靠几个人凑在一块儿，甩甩扑克搓搓麻将来打发寂寞的长天老日头。
王权法没想到女人家门口的一棵老柳树下，几个女人正围着树荫下的一块捶衣石打扑克。她们中，有的还正奶着孩子，露在衣服外边的奶头白晃晃的，有的噙着一颗口香糖，有滋味儿没滋味儿地嚼着，有的还趁出牌的间隙，撩起裙子，有一把没一把地搓着白白肥肥的大腿，不为搓汗泥，不为抓痒，只为没事干，还有一个因穿的是长裤，没有露出来的腿摸，只能有意无意时不时地摸一把卧在她身旁，伸出老长的舌头喘气的黑狗。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凑到一块儿，就生旦净末丑丝竹锣鼓都齐了。她们的手不使闲儿，嘴也闲不住。
噙着口香糖的女人打趣搓大腿的女人：“嫂子，哥才走几天，你就急成那个样子！光搓腿还不是干过干瘾？”
打着牌还摸着狗的女人生怕话掉到地上，赶紧随声附和：“就是，女人还真是得男人摸，自己摸，越摸心越烦，嫂子干搓着，心里还不急得跟猫儿抓的一样！”
搓大腿的女人怎能吃她们的亏，立即反唇相讥：“你俩也都不比嫂子好到哪儿去！噙着那东西，稀软稀软跟一袍鸡屎一样，就是再吐吐嚼嚼嗍嗍，它也不能长长发粗硬如棒槌，还不是干瘾着！”她又指了下摸狗的女人，“你也是瞎子点灯，你光摸它，它能知道黑上往你身上爬？你就是痒得把你那一巴掌骚肉抓烂，牲口不通人性也是白搭！”
搓大腿的女人一杆子打了两棵枣树还能不吃亏？吃了亏的两个女人起来摁住了她，一齐动手，你解裙子，我脱裤头，说：“看看嫂子的**水到底流成啥样了！”
这时候，搓大腿的女人发现有生人来了，一边舞炸着手尽力抗拒着，一边急急地说：“人来了，人来了，你们这些挨不够的家伙！”
女人们住了手，一起看着走到跟前了的王权法，一时都一脸寒霜：她们认识他，他就是那个人种镇长！
王权法见女人对他鼻子不是鼻眼儿不是眼儿的，一时好尴尬，只好讪笑了一下，主动打起了招呼：“玩哩。”
没有人理他，只有四双眼睛鄙夷地审视着他。
他只好低着头，忒没趣地朝那女人家走去。
这群女人不饶他，一句接一句地戳着他的脊梁骨：
“看这牲口，欺负到老二门上来了！”
“老天爷也不睁睁眼，龙抓了这个四条腿的！”
王权法不想听，也不敢听，急慌慌地走进了女人的院子，顺手掩上了院门。一进屋子，见女人身上脱得光光的，虽披了一件衬衣，却一点儿也掩不住她那细白的肌肤和那两个饱满的大白奶头；下身只穿了条三角裤头，一绺窄窄的布，箍得小腹与髂巴那一块凸凹毕露。此刻，女人正四脚拉叉地躺在一把躺椅上，一把接一把地揉着她的那两个奶头，眼睛都乜斜了。女人知道王权法要到家里来干什么，更知道这个虎狼一样的家伙，不会在村委会长呆，推个故儿说来就来。因此她回来后，又脱得光光的，把身上汗擦洗了一遍，给王权法泡了杯茶，就这般模样的焦急地等着他的到来。
女人一见王权法来了，立即撂掉披在身上的衬衣，扑到王权法身上去，双手勾住王权法的脖子，把肥肥的奶头在王权法的胸膛上磨来磨去，疯狂地亲着王权法的脸，气喘嘘嘘地说：“你可来了，咋这么长时间，把人都急死啦！”
王权法本来就心急如焚，被女人这么一阵疯狂的撩逗，更是急不可耐，遂在摩挲了女人一阵后，即一边说着“你不知道我也急得不行了”，一边抱起女人就朝里间屋子走去。
天热，这对男女又都情炽心盛一会儿不等一会儿，虽是大天白日，谁也顾不得羞丑，更无需一床锦被遮风流，赤条条两条白鲦鱼儿，上了床就搂抱翻滚大呼小叫，扬风鼓浪地疯了好一阵子，直到都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尽够了兴过足了瘾方才束手罢战，齐头并体地躺在了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王权法年过四十正当年，身体又好，只一会儿，兴就又来了，他侧过身来，一条腿搭在女人的身上，一只手揉着女人肥肥软软的奶头说：“亲亲，你是我老婆吧？”
“不是你的是狗的？一个屁股，你占了一多半，你弄的多，他弄的少，你说是不是你的老婆！”
“那我就多弄两下，来吧，我又硬了，咱再弄一会儿！”
“你不要命啦！你今天又不走，日头一落山，大长一黑上还没你弄的？你先歇歇，你不心疼你我还心疼你呢，啊，黑上吧！”
“弄弄吧，我住不下，明天我想回家一趟。回了家，我这东西就是再长，想弄也够不上你啊！”
“回去了老婆在跟前还够不上？端着别人的碗还想着自己锅里的，咋，想你老婆了？”
“想她个屁，一身黑肉掉到炭窝里找不着，想起来就恶心，我还有那心情？”
“那是咋要回去？”
“我爹病了。我妈死得早，爹就我一个，寡父为母，一半爹一半娘地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学，吃的苦太多了，不孝敬他，雷都要劈我！给爹治病，割我的肉熬药都行！”
王权法一番话，使女人心里热热的，动情地说：“那你就弄吧，你也是个孝子！”
王权法好感激这女人对他的疼爱和理解，一时心热情更炽，遂翻身爬到了女人身上，一阵癫狂。又出了一身汗，方才穿衣服下床。喝了两口女人早为他泡好的温茶，又擦了把脸，对着镜子梳光弄乱了的头发，深情地望了女人一眼：“我走了，顶多两天就回来，你也快点回镇上去吧！”
女人多情，还真舍不得他走，一时神情黯然，瞥了他一眼，低下了头，指头捻着一绺搭在乳胸上的头发，声音幽幽的：“知道。”
王权法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地出了门。
几个女人还在打牌，见他从女人的院子里出来了，谁也不理他，看见只装没看见。
王权法知道她们气恨自己，遂也不再吭声，沉着脸走了过去。不提防那只黑狗呼地一下窜了上来，对着他的腿就要下口。
那打牌摸狗的女人显然狗的主人，见黑狗要作祸，连忙起身锐声喊道：“黑子，打！瞎了眼的东西，你胡骚个啥，没看见那是人不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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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听了，没有说啥，笑笑答应了：他知道王权法操的什么心，多行不义必自毙。一个人铁了心得要往泥坑里跳，是谁也拦不住的。给父亲过六十岁生日回来后，就镇政府干部队伍的廉政建设与工作作风、生活作风，他曾和王权法做过彻夜长谈，无奈王权法一点也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为此，曾给县委书记和牛县长做过汇报，他们都又生气又痛心，要他一边继续帮助他，一边严密监视他的行动，实在不行了就拿掉他。想想王权法今年征收提留款以来的一条条建议和一系列的小动作，他知道这人没治了，心里说，你愿意伸手你就伸手吧，你不伸手，还不好看清你的蹄子爪儿呢！
王权法当然不知道书记有这种心思，他要干好他的这宗大买卖。为此，他在连续召开了三次村干部会议的基础上，亲自带着派出所公安干警和精心挑选的可靠听话的几个崔款队的队员，连续十来天，从平地到山区，上窜下跳，忙得热屁股粘不上冷板凳。这不，这天，他上午唱了一出火烧连营，下午又唱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追韩信途中，还忘不了来一出游龙戏凤。
夏天的天亮得早，六点钟，他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坐小车的坐小车，开警车的开警车，骑摩托车的骑摩托车，威风凛凛地直奔河口村。
镇长出门催粮款，警车开道，扈从成群，在湛湛蓝天的太平盛世，却是一幅太平图中的一块斑污！可惜镇长一帮人却习惯成了自然，不以为意。出了镇街。去河口村的路上，行人都远远得躲在路边，生怕当了路招来横祸，田间干活的人和临路村头的人，看到他们这副架势，有的摇头，有的叹气，有的咒骂，有的担心：不知道哪个村又要遭殃了！
河口村离山口镇不远，只有七八里路，一会儿就到了。王权法他们一杆人一到河口村，就冷着脸要求村长赶紧召集全体村民到村东边小学的操场上开会，原则上是家家锁门闭户，男女老少病残孤寡一个不落，尤其是当家人，一户不漏，并且声明：凡不到的，每户罚款一百元！
要是在平常，村里的青壮年，因大多都外出打工去了，人是不会太多的。因是三夏大忙，离家不太远的人都赶回来龙口夺粮，因此，待人们集合到小学的操场时，大人娃子还真不少：房檐下，树荫里，一切有荫凉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坐着的，站着的，一些勤谨的大热天就带着毛线织毛衣的女人和吸着烟闲磕牙儿的男人，黑压压的一湖片。
改革开放后，人们都忙着发家致富，疯了一样地四面八方跑着挣钱，不象在过去大集体时，只要队上不打钟上工，收了工吃了饭还没有上工的间隙，大家都往一块儿聚，就是吃饭时，也都端着碗往一堆圪蹴，家长里短没盐没油的话，只要不涉及政治，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时下人们忙，虽是同村邻里，人老几辈子一块儿住着，却很难聚到一块儿。今天村里开大会，一下子聚了这么多人，因平常不容易见面，所以大家都很兴奋。男男女女见了面，都亲热得不行，争着打招呼，拉家常，一时间，会场上热腾腾又乱哄哄的。
镇长王权法是有正事儿要办的，他对人们这种无视他的存在的热闹劲儿，很是反感，于是很不耐烦，抓过从学校里借来的麦克风，强抑情绪，用手拍了拍，又用嘴吹了吹，确认麦克风没有毛病后，就高声喊道：“大家都不要说话了，妇女们也把手里的活放一放，有小孩的人家，大人也把孩子管一管，不要让他们再乱跑乱喊了，现在开会！”接着，他简单地讲了今年征收提留款利国利民的意义和钱粮的数额后，又强作很动情地说：“还是两项：一是粮，二是钱。粮，估计大家都打好晒干拣干净了，就在今明两天缴齐；钱，就在今天缴齐。手头一时磨不开的人家，就互相转借一下。这是国家政策，早晚都得缴，大家都是明理的人，早缴早安生，往后拖拖也没益。我就说这么多，大家都忙，就不耽误大家的工夫了，散了会，大家就回家去准备，一会儿到村会计那儿缴钱。”
王权法费尽了心计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刚说完，有人就喊了起来：“镇长，都是共产dang的天下，为啥人家别的乡镇就没有增加钱粮？难道说中央把咱山口镇另橛儿拴了，给咱另外制定了政策？”
这人说话不中听，王权法听着刺耳，但还是强压住了怒火，尽量克制着不发脾气：“十里无真言，大家别听别人胡说，咱们山口镇也是共产dang的一级政府，无论啥时候都会和中央保持一致的，尤其是提留款的征收，保证坚决执行中央的政策一丝一毫不走样！”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有人不给镇长面子，不想听他瞎话顺着屁股沟子流，截住了他的话头，“山口镇早不是共产dang的天下了，年年都跟外县外乡不一样，生窟窿打洞地掏老百姓的腰包！”
于是有许多人响应着这人的话：
“就是，山口镇早成了敌占区了！‘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转世投胎，变成了……啥……啥扒皮啦！”那人险些失口说出了他那个“王”字。
有人更是气恨不平：“把烟站变成牢房，对女人，扒裤子摸奶头，对男人，吊打非刑，跟土匪一样，荞麦皮儿都要挤出四两油来！”
有人干脆指鼻子捣眼睛：“某某人进了村，眼睛四下抡，男人想你的钱，女人想你的人，干儿子干闺女能坐一汽车，还能说人话？！”
王权法直气得脸色铁青，嘴斜眼歪，可心里却对自己说，收钱要紧，能哄就哄，能吓就吓，对于这些坏货，事后再收拾也不迟！于是，他又抓过了麦克风，虽恶声暴气，却仍只是敲打敲打地说：“喊啥喊！是来开会的，还是来赶集上会喊乱滩的？都不要说话，有啥话，散了会想咋说再说。提留款的事儿，还是刚才我讲的那两句话：粮，两天内缴齐，钱，今天兑现的。希望大家识大体顾大局，集资兴教，办乡镇企业，于大家都有利。谁家都有孩子要上学，总不能送到外县外乡上吧，乡镇企业办好了，挣钱多了，提留款以后就能少缴或不缴，但现在不行。因此希望大家通情达理，不要落在后面，更不要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当‘钉子户’，那样没好处。”说到这儿，他指了指站在会场一边的几个警察和催款队的亲信队员，又说：“道理都给大家讲清楚了，谁要是跟政府过不去，指的明路儿不走，硬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王某人的脸长得黑！我就不相信铁进了炉子还烧不软，放到砧子上还能有什么性子！”
几个年轻性子直火气大的汉子见王权法这么不论理，这么明火执仗地欺负人，一肚子火星子一股一股地往上拱，忽声一下都站了起来，要到王权法跟前跟他论理。他们旁边的几个老人，还有村里的一个叫李守义一个叫王鹏的人，赶忙上来拦住了他们，强摁着他们坐了下来，不叫他们强出一头，跟王权法硬上枪。民不跟官斗，这是几百辈子的教训啊！
这个小小的骚动，自然也被王权法看到了眼里，他脊梁沟里也不免窜出一股凉气，但他知道车到半坡，只能憋住一口气，决不能腿软沟子松，遂又口气儿更加强硬起来：“道理我都讲透了，好话说三遍，狗都不爱见，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罗嗦了，咱公事公办，人情先往后放放。开会前就给大家通知了，今天的会很重要，一户也不能落，现在让村长点点名，凡是没来开会的，不管他是啥原因，哪怕是死了爹娘老子在家哭丧的，也不管他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地王爷，一个也不能轻饶，每户罚二百！不信就请试试，我早就给这些坏种备下了一壶酒！”他是真生气了，罚款又长了一百！
王权法气呼呼地坐下了。村长开始点名，结果，有五户人家没有来人。王权法朝跟他来的那一杆人挥了挥手：“他们不来，你们去请请这些神仙！”
还有人气不服，李守义、王鹏和其他一些害怕出祸事的人，一起喊着拥着大家散去了。
几个警察和镇催款队的二杆子，自然不敢违抗王权法的旨意，，凶暴暴地朝村子走去。
半上午时，在村上的有钱大户王鹏和李守义的帮助下，河口村的集资款总算收齐了。王鹏、李守义和村长虚虚地说要给他们安排上午饭，王权法知道这些人的话言不由衷，就说是忙，没工夫，还要赶到距离河口不远的野鸡坡去，遂招呼大家赶快上车。末了，交待村长，“下午你到青山去，给牤子说一声，要他们明天把青山的集资款和征购粮送到镇上去，给他们说，我在粮管所等他们！”说完，轿车、警车和摩托车就马达轰鸣，扯旗放炮地走开了。
村道上，卷起了一阵滚滚黄尘 。
一个老人望着这一干人远去的背影，气恨至极，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指，指着他们的背影骂道：“这不是抢犯嘛！”
野鸡坡也是山前的一个小村，只有不到一千人，村长是个王权法最相信的人，但也是个不干任何正事的琉璃蛋子。这人三十几岁，吃喝嫖赌啥坏事都敢干，三千块钱在王权法那儿买了个村长，后来又遇而不遇地给王权法送个小礼，日子久了，两个人就越走越近，只差烧香磕头拜把子了。年年收提留款都是他捞钱的机会，自然比别的村长都积极，从不用镇上来催，早就趁机加码加价日日催逼，粮钱一收齐，不等镇上来拿，就跑得跟狗獾子一样地往镇上送。今年自然也是这样，只是每人加了两块钱，每亩加了十斤粮，钱已收齐，粮已送到粮管所，自己的几千块钱已经装进了腰包，镇上的任务装进了他那个赶集上店经常夹着的皮包，打算明天上午送到镇上去。
王权法他们一干人赶到野鸡坡时，时间还早，紧辰的人家才刚刚做午饭，疲遢的人家还没有想起动烟火。这一杆人一进村，男人唤老婆，女人喊孩子，男女老少都象看到了瘟神一样地往家里躲，一时三刻，全村一片屏静儿。只有村长一家人一片欢喜，象女婿听说老丈人来了一样，走到村口，高高地迎接着。
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村长就把一把钱交给了王权法。王权法自是欢喜不尽，拍着村长的肩膀，连连夸奖他的工作做得好，还说今年年终村干部评奖他肯定是头一份儿。村长受宠若惊，要给他们一杆人安排饭。王权法说不用了，嫌烧锅燎灶的给弟妹找麻烦，就拉他上了车，说是要吃咱上街去吃。
村长知道王权法又要敲他的竹杠了，不过，他高兴让他敲，只要他敲，他就敢拉他镇长的大旗作虎皮，继续干他想干的事儿，这也算是骑驴背包袱，两下都见轻吧！
到了街上，王权法给四个催款队队员每人赏了二十块钱，两个警察，每人赏了五十块，告诉他们三点钟在镇政府门口候齐，只留下派出所的武所长，又打手机叫来了粮管所的黑主任，四个人一块走进了一家饭馆。
野鸡坡的村长一进了饭馆，就跑着到收银台前点菜点酒买烟付款，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富贵馍一样。王权法满意地笑了，喊着他说：“兄弟，恁性急干啥，起席了再掏钱也不晚嘛！一顿饭吃你二三百，你就真一点儿不心疼？”
“心疼啥，老哥官当得一盆清水两袖清风，不是人，请还请不去哩！”这个琉璃蛋子，一肚子鬼聪明，有了场合，鼻子眼儿都会说话，几句话既向武所长黑主任宣布了他跟镇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也趁机拍了王权法的肥屁股，他不能白花这几百块的冤枉钱，以后遇着机会了，再捞回来！
王权法被拍得筋软骨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在河口村挨骂的不愉快，一时三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亲亲热热地拉着这个村长的手说：“来来来，大家都快坐，就冲兄弟这片心意，咱们今天也要喝个痛快！”
派出所所长和粮管所主任，见村长这货跟王权法的关系这么好，自然也对他极为客气，都站着把他让到镇长身旁落了座自己才坐下。
四个人喝到两点半，一个个红光满面，酒饱饭足。村长想想镇长下午还有事儿，酒钱饭钱是早开过了，就起身又在小饭馆里给镇长塞了一条软包装的帝豪烟，就要回家。王权法交待粮管所的黑主任，想办法把村长送回去，又叫上派出所所长，打着饱嗝儿朝镇政府走去。
本来，从早晨到现在，已经意想不到顺利地收了两个村子的提留款，虽然在河口村挨了臭骂，但在野鸡坡赚了一顿酒菜，盈亏相抵余了一条好烟，还算出师顺利，大有斩获，可以休息一下了，但他由于酒精的刺激，一时兴致勃发，极想和前天回家了的计生帮办快活快活，也就急不可待地要到距离镇街不远的南洼村去了。虽然，到南洼村的主要目的是去和情人幽会，但为什么不能走马捎带凤凰城，带上武所长和那几个二毬货，把南洼村的提留款也收到手里？每人五十或二十块钱，就是是根骨头，也不能烂贱不舍地胡抛撒呀！
他们一干人一到南洼村，村委会的一干人都特别殷勤，把他们让到沙发上，急急地泡茶点烟。王权法心里并不领他们的这个情，他只想念他的那个女人。这个女人原是这个村的妇联主任，后来王权法因为喜欢她，把她调到了镇上，成了拿工资的镇政府计划生育帮办。不说感激之情，就是两个人在被窝里无数次的疯浪缠绵，也使她要来村委会看一看自己的相好。她刚洗过澡，一头长长的黑发，瀑布一般地披散在脑后，只穿了一件吊猴一样的小衣，露胸透背的，又因为常年在镇政府大院里窝着，没有风刮日晒，一身皮肤细白柔嫩，水汪汪的，更显得风情万种，令人心荡神摇。
女人一进门就多情地瞟了王权法一眼，对他放了电，声音也自然是甜甜的：“来了，这么热的天！”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屋子除了临时抽调到镇政府的那几个催款队的二杆子，谁都知道。王权法也不避讳他们，遂望着女人半裸的身子，色迷迷地笑着说：“热也得来呀，想吃鱼还能怕青泥糊眼？”说了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又问女人：“你回来这么多天了，家里地里的活也该忙得差不多了吧，老二呢，又打工走了？”
“老二”是女人的丈夫。他在叔伯弟兄行里排行老二，又是本地方言中男性**的代名词，是句骂人的话。女人自然也明白王权法的话是啥意思，遂笑颜生花，说：“那货在外头跑野了，在家里跟屁股上扎了刺一样，走了几天了！你镇长的架子大，不知道能不能到家里喝口水！”
王权法听说女人的丈夫不在家，想想即将跟女人的美事儿，自是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遂说：“你别糟蹋我，我有屁架子！那好，你先回去给咱烧碗凉水，等一会儿事办完了我就去。”
女人扭着屁股走了，王权法开始说正事儿。镇长的正事儿，前几天开全镇村干部会已经布置过了，村上他们一杆子人，自是不敢怠慢，回来后就动手，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多几户因村上宅基地安排不公死扛着不交。村长他们理短，也不敢说气壮话，拉硬弓硬收，一看镇长今天带了派出所和催款队一杆人来了，正瞌睡找不到枕头，能不趁腿搓绳，好好收拾收拾这几家呲牙货？又见镇长与那女人眉来眼去的表情，谁不想一石二鸟地送个顺水人情？于是，村长遂说：“镇长，你找个地方睡一会儿歇歇去吧，我们村上的这点儿事儿，还能劳你操心费神的？你歇好了，说啥时候走，啥时候就是现成的！”
这话，王权法听着高兴，他说：“你们工作做得好，我很高兴！这么说我就歇去了？”
派出所的武所长相信他的帽子的力量，听村长的话音儿估计问题不大，遂也热心地催着王权法：“去吧，去吧，想咋睡你就咋睡，这里的事儿包在我们几个身上！”
吴所长的“想咋睡你就咋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权法心领神会，他今天高兴，也不介意。屋子里知道他跟那女人关系的人，也都心照不宣，想笑也不敢笑，都一脸庄重一脸诚恳一脸殷勤地催促着王权法。
王权法笑笑走出了门。
他知道女人家在哪儿，出了村委会就直接朝女人家走去。路上，想到与女人即将到来的舒服和痛快，不禁笑容满面，脚步都轻飘飘的，直想哼几句小寡妇上坟的酸曲儿。
时下，平地农民的地种得轻省，犁地有拖拉机，播种有播种机，收打有收割机，上粪不用上农家肥，买几袋复合型化肥，撒几把庄稼就长，就是地里的草，也不再用锄头头顶日头身披火地锄了，庄稼种得密，下不去锄头，有了草，买点除草剂，背上喷雾器跑上一晌就行了。因此，丈夫外出打工留守的女人们也不忙，眼下虽是传统的芒种过后的农忙时节，人们却清闲得百无聊赖，只能靠几个人凑在一块儿，甩甩扑克搓搓麻将来打发寂寞的长天老日头。
王权法没想到女人家门口的一棵老柳树下，几个女人正围着树荫下的一块捶衣石打扑克。她们中，有的还正奶着孩子，露在衣服外边的奶头白晃晃的，有的噙着一颗口香糖，有滋味儿没滋味儿地嚼着，有的还趁出牌的间隙，撩起裙子，有一把没一把地搓着白白肥肥的大腿，不为搓汗泥，不为抓痒，只为没事干，还有一个因穿的是长裤，没有露出来的腿摸，只能有意无意时不时地摸一把卧在她身旁，伸出老长的舌头喘气的黑狗。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凑到一块儿，就生旦净末丑丝竹锣鼓都齐了。她们的手不使闲儿，嘴也闲不住。
噙着口香糖的女人打趣搓大腿的女人：“嫂子，哥才走几天，你就急成那个样子！光搓腿还不是干过干瘾？”
打着牌还摸着狗的女人生怕话掉到地上，赶紧随声附和：“就是，女人还真是得男人摸，自己摸，越摸心越烦，嫂子干搓着，心里还不急得跟猫儿抓的一样！”
搓大腿的女人怎能吃她们的亏，立即反唇相讥：“你俩也都不比嫂子好到哪儿去！噙着那东西，稀软稀软跟一袍鸡屎一样，就是再吐吐嚼嚼嗍嗍，它也不能长长发粗硬如棒槌，还不是干瘾着！”她又指了下摸狗的女人，“你也是瞎子点灯，你光摸它，它能知道黑上往你身上爬？你就是痒得把你那一巴掌骚肉抓烂，牲口不通人性也是白搭！”
搓大腿的女人一杆子打了两棵枣树还能不吃亏？吃了亏的两个女人起来摁住了她，一齐动手，你解裙子，我脱裤头，说：“看看嫂子的**水到底流成啥样了！”
这时候，搓大腿的女人发现有生人来了，一边舞炸着手尽力抗拒着，一边急急地说：“人来了，人来了，你们这些挨不够的家伙！”
女人们住了手，一起看着走到跟前了的王权法，一时都一脸寒霜：她们认识他，他就是那个人种镇长！
王权法见女人对他鼻子不是鼻眼儿不是眼儿的，一时好尴尬，只好讪笑了一下，主动打起了招呼：“玩哩。”
没有人理他，只有四双眼睛鄙夷地审视着他。
他只好低着头，忒没趣地朝那女人家走去。
这群女人不饶他，一句接一句地戳着他的脊梁骨：
“看这牲口，欺负到老二门上来了！”
“老天爷也不睁睁眼，龙抓了这个四条腿的！”
王权法不想听，也不敢听，急慌慌地走进了女人的院子，顺手掩上了院门。一进屋子，见女人身上脱得光光的，虽披了一件衬衣，却一点儿也掩不住她那细白的肌肤和那两个饱满的大白奶头；下身只穿了条三角裤头，一绺窄窄的布，箍得小腹与髂巴那一块凸凹毕露。此刻，女人正四脚拉叉地躺在一把躺椅上，一把接一把地揉着她的那两个奶头，眼睛都乜斜了。女人知道王权法要到家里来干什么，更知道这个虎狼一样的家伙，不会在村委会长呆，推个故儿说来就来。因此她回来后，又脱得光光的，把身上汗擦洗了一遍，给王权法泡了杯茶，就这般模样的焦急地等着他的到来。
女人一见王权法来了，立即撂掉披在身上的衬衣，扑到王权法身上去，双手勾住王权法的脖子，把肥肥的奶头在王权法的胸膛上磨来磨去，疯狂地亲着王权法的脸，气喘嘘嘘地说：“你可来了，咋这么长时间，把人都急死啦！”
王权法本来就心急如焚，被女人这么一阵疯狂的撩逗，更是急不可耐，遂在摩挲了女人一阵后，即一边说着“你不知道我也急得不行了”，一边抱起女人就朝里间屋子走去。
天热，这对男女又都情炽心盛一会儿不等一会儿，虽是大天白日，谁也顾不得羞丑，更无需一床锦被遮风流，赤条条两条白鲦鱼儿，上了床就搂抱翻滚大呼小叫，扬风鼓浪地疯了好一阵子，直到都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尽够了兴过足了瘾方才束手罢战，齐头并体地躺在了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王权法年过四十正当年，身体又好，只一会儿，兴就又来了，他侧过身来，一条腿搭在女人的身上，一只手揉着女人肥肥软软的奶头说：“亲亲，你是我老婆吧？”
“不是你的是狗的？一个屁股，你占了一多半，你弄的多，他弄的少，你说是不是你的老婆！”
“那我就多弄两下，来吧，我又硬了，咱再弄一会儿！”
“你不要命啦！你今天又不走，日头一落山，大长一黑上还没你弄的？你先歇歇，你不心疼你我还心疼你呢，啊，黑上吧！”
“弄弄吧，我住不下，明天我想回家一趟。回了家，我这东西就是再长，想弄也够不上你啊！”
“回去了老婆在跟前还够不上？端着别人的碗还想着自己锅里的，咋，想你老婆了？”
“想她个屁，一身黑肉掉到炭窝里找不着，想起来就恶心，我还有那心情？”
“那是咋要回去？”
“我爹病了。我妈死得早，爹就我一个，寡父为母，一半爹一半娘地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学，吃的苦太多了，不孝敬他，雷都要劈我！给爹治病，割我的肉熬药都行！”
王权法一番话，使女人心里热热的，动情地说：“那你就弄吧，你也是个孝子！”
王权法好感激这女人对他的疼爱和理解，一时心热情更炽，遂翻身爬到了女人身上，一阵癫狂。又出了一身汗，方才穿衣服下床。喝了两口女人早为他泡好的温茶，又擦了把脸，对着镜子梳光弄乱了的头发，深情地望了女人一眼：“我走了，顶多两天就回来，你也快点回镇上去吧！”
女人多情，还真舍不得他走，一时神情黯然，瞥了他一眼，低下了头，指头捻着一绺搭在乳胸上的头发，声音幽幽的：“知道。”
王权法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地出了门。
几个女人还在打牌，见他从女人的院子里出来了，谁也不理他，看见只装没看见。
王权法知道她们气恨自己，遂也不再吭声，沉着脸走了过去。不提防那只黑狗呼地一下窜了上来，对着他的腿就要下口。
那打牌摸狗的女人显然狗的主人，见黑狗要作祸，连忙起身锐声喊道：“黑子，打！瞎了眼的东西，你胡骚个啥，没看见那是人不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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