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山月半不明

正文 (十三)

    竹根老汉他们俩一走,壮壮就把自己打算育树苗的事,打电话说给了村长。村长听了自然高兴,在电话中兴奋地说:“壮壮,真是好主意,这咱等于咱喂了个老母猪,再也不愁到处买不到猪娃了。要干,就别你一个人干,咱跟村上的老少爷儿们都说一下,大家都动手,有财大家发嘛。你别动,我马上就过你那儿去,咱再细细商量一下。”

    村长住在货郎坡,距离关爷台只有三四里,他打着电灯,一会儿就到了。他提着一瓶酒,一进门就喊道:“拿两只酒盅来,咱弟兄俩边喝边说。”

    葛棉是个知事懂理的好媳妇,哪能让他们干喝,遂到厨房去炒了一盘葛花鸡蛋端了来。

    村长斟满一盅酒,双手捧给了石老汉:“老叔,又扰盉(古代调酒的器具)了。来,我先敬老叔一盅,侄子肚子里没讨教,又不想因为当这个村长让别人戳脊梁骨,只好沾壮壮的光了!”

    老汉见村长如此看重壮壮,自己也觉得满脸都是光彩,他家人老几辈子都是老实人,从不找惹是非,极少跟人来往,虽说落了个好人家的名声,可谁家也不把他们当席面上的一盘豆芽菜,如今见壮壮这样顶门事,这样被人看起,心里热热的,就接过村长的酒盅,痛痛快快地喝了下去,说:“你们慢慢喝,我老了,熬不了夜,陪不住你们,先歇了。”

    “老叔,你只管歇去,上岁数了,熬着没益。”村长接过老汉的酒盅,又斟了一盅端给葛棉:“弟妹,也敬你一盅,我真眼气壮壮能有你这个贤惠人!”

    葛棉说:“我不会喝,你们喝吧。”他接过酒盅,放在村长面前,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一边,就着昏黄的电灯光,给壮壮缝着一件棉主腰。

    村长也不客气,端起来和壮壮碰了一下:“喝了,你再细细给我说说。”

    壮壮说:“这样一弄,咱就不用花钱买树苗了。而且,据我看,这几年,咱山里需要的经济树苗,肯定会越来越多。咱栽不完,可以卖,我想这个财不会小。只是咱们本来地就少,再上哪儿弄地呢!这是一。这二呢,就怕人心不齐,狼上狗不上的,想法再好,也弄不成事。况且,分了地,扎鞭搅箔子,各自顾各自,怕是不好组织。”

    村长点了点头,说:“这也是实情,山里人眼光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多。”

    葛棉接了嘴:“去年咱的树苗不是跟人家县里订的合同吗?你们不会给县里打个电话,问问咱能不能也给别人订个合同?只要有了合同,就不愁树苗卖不出去,只要树苗卖出去,能挣上钱,还怕憨狗不吃屎?”

    老汉躺在床上,也没睡着,听他们为地的事发愁,遂也接了一腔:“地多着哩,那么大的坡场,从沟底到坡脑,没有种庄稼的垱窝不是任那儿都是么,哪个石头缝里挖一镢头不能点几颗种?”

    壮壮和村长高兴得拍着巴掌,他们没想到这么大的困难,轻易有了这么好的法子!

    都是急性子,他们随即给园艺场场长打了电话,讲了他们的想法后,话筒里立即传来了园艺场场长极高兴的声音:“好极了,今年县上给我们的育苗任务大,各乡镇来定苗木合同的也特别多,我们正愁土地少吃不了咽不下完不成任务呢。你们能这样,是给我们帮忙了,我们可以把临近你们的几个乡镇的合同,让给你们。这样就地取材,他们也少跑腿。”

    壮壮说:“场长,可是我们一没种子二没技术,还得请你们多帮忙。”

    场长说:“这不成问题。种子我们保证供应,技术我们可以安排人去做技术指导,不过,这技术是要付费的。”

    村长听了,高兴地从壮壮手里拿过话筒:“场长,这也没问题,咱们也可以签个合同,你们包技术,我们包人力物力,事后咱们按份儿分账。”

    场长说:“包是没有问题的,我们也不拿份子,科技支农是我们应份的,你大老板只要保证我们打工的工钱就行!”

    村长说:“有了你们这个财神爷,我们就隔河作揖,承情不过了!”

    电话里传来了园艺场场长友善而开心的笑声。

    有了园艺场场长的说法,村长心里吃了颗定心丸,第二天就叫人喊了一道沟的人家,齐集到村委会所在地货郎坡,商议种树苗的事。

    山村不大,百几十户人家。但人常说,人上一百,各样各色,而且,相当一部分人只愿意吃平安饭,不愿意冒风险,他们认为,小门小户的山里人,还发个啥财,眼下政策好,谁不把土地当命根子?这些年来,粮食年年有余,顿顿有白馍,天天有蒜面,时不时还下油锅吃卤面,就是过去的老财也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还有啥不满足的?财不是谁都能发的,外财不富命穷人,一旦弄不好,又丢了庄稼,日子可咋过?所以,对村长的意见,同意的不多,不同意的却不少。尤其是牛蹄筋,屁股一拍就要走,说是不听村长“老母牛闲磨水门儿!”

    村长喊住了他:“牛蹄筋,还没有商量个名堂,你咋可要走?”

    “我呆在这儿干啥,发财不发财跟我啥毬相干?种树苗要买树种,买树种我又没钱,况且,我又不想操那个闲心,出那个憨力,为臣不管蛋闲事,你们谁想发财谁商量去。”牛蹄筋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抬脚要走。

    村长虽然很生气,可跟这个鬼不缠也没有办法,知道他是块煮不烂剁不碎揪不断撕不开的滚刀肉。这人文革时造过几年反,当过几天大队革委会主任,后来,虽被摘了头上的那顶红帽子,可仍然挣着跑腿动嘴的工分。他虽人不满五尺,又精瘦精瘦的,可谁都敢惹,谁也都不敢惹,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儿。

    土地承包后,各家都埋着头想方设法种自己的庄稼,他虽然也分了亩把地,可从来不经心侍弄,随便请人犁一遍撒把种子了事,天旱雨涝生虫长草他都不着急,仰扳脚尿尿任其自流。用他的话说是,他的庄稼,别人给他种着,有大家吃的,也就饿不死他。谁家的庄稼他都偷过,虽说每次都不多偷,可癞蛤蟆趴到脚面上,不吃人不咬人恶心死人。

    你烦他,恶心他,可又不能惹他,惹了他,他会一天夜里把你的青苗子,拔个一干二净,会一把火烧了你的麦秸垛。前几年,老村长为这请来了派出所的人,把他叫到村委会收拾一顿。可派出所的人前脚走,他后脚就不知在谁家新坟上拔了一根招魂幡,连夜靠在了老村长家门口。老村长不干村长那天,他还专门买了一挂响鞭,跑到老村长家门口燃放,结果,老村长吃不住他的折腾,又加上身体常年有病,一气之下就再也没有起来。

    他没有结过婚,一个人住了一个小院三间小房子,院子里荒草长得齐腰深,屋里只一张床、一口锅、一双筷子、一只碗,还经常不动烟火。一到吃饭时,就去别人家串门子,一串就不走,一屁股坐个坑。你不让他吃饭,他也不要,就坐着,没话找话的给你说闲话儿,直把你恶心得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好忍气吞声陪着笑脸让他吃饱了了事。他就这样一年四季地砍转山,日子长了,人称他是寻食子狗,他听了也不恼,反而嬉皮笑脸地说:“我不寻食我能饿死?我还等着二次土改斗老财分钱花呢!”也有人劝过他,要他收收心成个家好好过日子。他说:“我成个家干啥?我都不想养活我自己,我还闲操心去养活别人?光身汉儿,活神仙儿,顿顿烙个焦油旋儿,一人吃饱,一家不饥,啥不好哩?”

    村长知道留他在场,他只能给你喝茶拿筷子,就说:“你走吧,你走吧,没事儿你转转去。”

    牛蹄筋嬉皮笑脸地对村长说:“那……我走了,啥时镇上再发救济,可别冇(方言:mǎo,没有。)了我。”说罢,一摇三晃地离去,嘴里还有调没调地唱着:“下朝来一边走一边长叹,想起了朝中事心中不安……”

    村长望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接着话头对大家说:“这几年平地日子咱也看见了,看人家吃的啥穿的啥住的啥!再看看咱的光景,人越来越多,地越来越少,山也封了,谁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坡上开荒种庄稼,眼看着碗里的饭越来越稀,总不能死治司马懿,活人生生叫尿憋死吧?人家壮壮就先想到了靠山吃山,在山上打主意,县长都支持。我粗略给壮壮算了个账,虽说这二年他受的急挣大,可再有二年,棉树可以砍了,桃、栗子都挂果了,就是再往少说,一年也有十万块钱的收入!十几万块,你们谁想过,谁见过?一座二层小洋楼外加彩电、冰箱、洗衣机,壮壮说还要买电脑哩!况且,这不同种庄稼,有这季没那季,这是韭菜,十年八年都在坡上长着,割了一茬儿又长上来一茬儿!”

    村长这一算,几乎把所有的人,都算得大吃一惊。

    有人说:“这不是在坡上开了个银行么,年年都能往外取钱!”

    有人说:“没想到这荒坡还能做这么大的‘祸’!”

    也有人说:“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壮壮识字,又有县长支持,咱哩?”

    村长见人心动了,说:“县长也支持咱哩,刚才不是说了么,县长也给咱订合同,也给咱派技术员。光眼气人家不行,站在岸上干看,风景再好,也只能看个眼饱肚子饥,得干。这么好的发财门路,还不赶紧往里钻!我给大家明说了,我是想大家一块挣钱,一块发财,一块富起来,反正我是准备大干。我思忖着,我家的陈粮够吃两年半,就先在承包地上种树苗,二年头上,树苗卖了,挣一笔钱,我再种庄稼。反正我也没本事,可我会见样学样,壮壮咋干我咋干,借壮壮的腿搓我的绳,这也叫借窑烧砖跟着能人发财吧!”

    村长的理和村长最后的荤话,把大家都逗笑了,不少人心里活动了,准备干一场。

    村长见大家心里活了,又说:“有些人不是急疯了去讹人家壮壮的钱吗?可人家壮壮大人不记小人过,答应帮大家发财。人家是个人,咱也是个人,咋能没一点志气?”说罢,有喊起壮壮来,“壮壮,你给大家说说,这忙你帮不帮?”

    壮壮红着脸站起来,说:“一道沟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也有用着谁的时候,高低是个人,长短是根棍儿,都有用处。只要我壮壮会的,保证不藏不掖一星半点儿。”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