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半月后，又是一个逢五的山口镇的集日。
清晨，壮壮和葛棉与后山的一群卖柴的汉子相遇在关爷台上。
一个汉子问：“壮壮，不卖柴了？”
“不卖了。”
另一个汉子说：“壮壮，掐了一道沟的人尖子，美死你了！”
壮壮说：“是美哩。老婆暖着脚，娃子叫着爹，眼气死你们哩！”
又有汉子接着问：“咱们眼气还不是干眼气。你成了家要过日子，真不卖柴了，拿啥变俩活钱儿哩？开个人门儿可不容易呀！”
“不卖了。咱要栽棉树发财哩！”壮壮一脸的喜气，声音都象唱歌一样的动听。
壮壮咋能不高兴哩？他是十天前才同葛棉结了婚搬到关爷台来住的，早年梦想的实现、新婚的幸福，把他都给喜醉了！
葛棉第二天回到家，就对公公石老汉说了她要嫁人，对象就是壮壮。
石老汉一听，先是一愣，既而点点了头说：“人是不错，那你啥时候走？”
“我不走，我想叫他来咱家，一来是为了芽儿，二来也是为了你。”
“那人家能愿意？”
“他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和他说这回事儿。爹，你明儿去柿树沟程家，找程先生商量一下，也投投壮壮的口。”
老汉点了点头。
次日，老汉来到程先生家，说明了来意，程先生拍手叫好，说：“壮壮有福，遇到你和葛棉都是好人，他一个人，在哪儿都一样，他会同意的。”
“还是当面给壮壮说清楚好。”老汉办事实在。
“那中。”程先生立即把壮壮叫到他屋里，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清楚了，末了问壮壮：“你啥意见？”
“我没有意见，葛棉这样想对着哩，谁家养儿不是为了防老？”壮壮一口答应，他没有想到葛棉这家伙，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差一点儿都喜晕了，还能有啥不同意呢！
石老汉没有想到壮壮会这么仁义，感动得眼皮儿酸酸的。
两天后，程先生叫了两台拖拉机，拉着壮壮和他家里的东西去了关爷台。
壮壮来到石家后，说服了老汉，决定明年闪过年在荒芜的自留坡山上种一千棵棉树，为了不使将来因活大而耽误了栽种，他们决定趁有闲时间提前把树坑挖好，施足底肥。今儿是开头的第一天，不想一出门，就遇上了过去一块卖柴的后山的汉子们。
卖柴的后山汉子们打趣了一阵壮壮，自己心里却不是滋味儿，他们看着壮壮领着媳妇，一脸的幸福，仿佛落荒而逃似的，撒腿疾走，屁股后面留下了他们的羡慕和妒忌：
有人说：“日他妈，早知道这婆娘有这心思，咱也钻钻门子托托人，啧啧，生了一个娃娃，倒越发水灵光鲜了，跟大闺女一样！”
有人说：“你集集上街卖柴路过这儿，没见过？现在后悔眼气，正月十五贴门神，晚啦！”
还有人说：“日他妈，真应了老古语说的‘憨人有憨福’了！”
立即有人反驳道：“壮壮憨？你把眼药吃肚里了！别看壮壮外表木木的，心里可比你瓷实得多。不说种庄稼，木匠活，泥瓦匠活，人家哪样不是拿得起来放得下？就是编个蚰子笼子，还是三层楼哩！”
汉子们走远了，他们的话一句不落地往跟在壮壮后面的葛棉的耳朵里钻。这些话，她听着受用！她看看前头这个壮壮实实的男人，心里漾出了一窝蜜：“夸你哩！”
壮壮笑了笑：“憨人有憨福么！自小没了爹娘，这下有爹叫，有人叫爹，又有你疼着，他们要是不眼气，那才叫十九岁害眼，瞎了二十哩！”
“看把你美的！”葛棉接着问，“你是不是对俺早操下坏心了？”
“操啥坏心？”壮壮立即明白了，“没有，没有，我壮壮敢吗？”
“不敢？不敢，你为啥撅着你那个东西尿到俺的后墙上？”葛棉一脸的娇嗔，一脸的幸福。
“嘿嘿！”壮壮没有办法解释，只好笑道，“生猛小伙劲儿大么！”
两口子说说笑笑，说话不及来到了栽棉树的地方。壮壮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抡起镢头就挖坑。他挖一个坑，葛棉就拢土，捡石头，在坑的下沿儿垒一个月牙儿形的埂，好把雨水存起来。壮壮知道，这坑要挖得大一点，深一点，才能沤肥保墒，因此他不惜力气，避开石头棱子，只要有点土，就挖一个坑。山坡上石头多，镢头不时撞到石头上，刨飞了石渣，也撞出了一蓬火星儿，挖成一个坑不容易哩！
因此，挖了几十个坑之后，壮壮已经大汗淋漓，湿了衣服，他脱下衣服，凉在旁边的树丛上，光着脊梁，抡着镢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葛棉也累出了汗，说：“歇歇再干吧。”
壮壮说：“再挖一阵，趁凉快。”
葛棉说：“东天日头一大堆，离明年春天还早着哩。”
壮壮说：“活多着哩，坑挖好，还要割点青茅子沤进去，另外，我还想多割把青丝葛，趁夏天热沤沤，去去皮，冬天没事干了编个东西，听说那东西在城市可值钱哩。”
“要象你这么说，活还干不完哩。”
“活是个啥，你不找它，它就没有；你找它，它就没个完。老婆，咱山里可以变钱的东西多着呢。你就说这葛花、香椿芽儿、鬈菜，还有那药材……”
“行了，行了，真没想到你的心窟窿这么稠，还有这么多的盘算！”
“这还叫稠？我想的还多着哩！”
“多，你就说吧。”
一边挖，一边说着话，两口子心里滋润，活也干得快，不知不觉小晌午了，葛棉说：“喘口气儿吧。”
壮壮说：“歇歇就歇歇。”
他们来到一棵大栗子树下，坐在阴凉里。葛棉撩起衣襟去擦汗，不提防碰着了奶水胀得象大白葫芦一样的奶头，遂使奶水溅出了老远。壮壮一机灵，双手抱住一个奶头，嘴就往跟前凑：“这是好东西，可别糟蹋了！”说着，噙住**，嘬起嘴，吸了一口。葛棉一指头弹在他的头上：“傻样子，哪有爹跟儿子争奶头的！”
壮壮抬起头，但仍抱着奶头，说：“不吃了，不吃了，我咋忘了，我一吃，芽儿就不够吃了。那……我只摸摸。”
“摸啥！天天夜里摸，还没有摸够！”
“那不一样，摸着黑，只知道软软和和的，不知道啥样子；这摸着，也能看着，滋味儿就是不一样！”
葛棉嗔了一下，说：“看你馋那个样儿，以前没有我，你不也过了？”
“那有啥办法？一到夜里只能一遍一遍地攥拳头砸床帮么！”
“坏货！”葛棉双手捧起一只奶头，递给壮壮：“再吃一口，也解解渴，咱奶好，芽儿吃不完。”
壮壮紧着吃了两口，抹了抹嘴，说：“老婆，你真好！”
葛棉伸出一根指头，刮了一下壮壮的鼻子说：“以后别再老婆老婆的叫了，不老都叫你给叫老了！”
“那叫啥？”壮壮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葛棉又红又白的脸。
“叫名儿。”
“叫名儿？棉棉。”壮壮叫着，一把抱住了葛棉，不住点儿地在葛棉的脸上亲着。
葛棉用力推开他，说：“别疯，再疯你又等不到天黑了，咱好好坐这儿，划算划算正事儿。”
“中。”壮壮松开了葛棉，拉着葛棉的手说：“馍不吃，还在锅里放着。你说吧，划算啥？”
“咱的日子你也知道。咱种千把棵棉树，买树苗要钱，买肥料要钱，可这钱……”
“咱先贷一笔。”没等壮壮说完，壮壮就笑了。
葛棉不放心：“现在人心都坏了，信贷员也都黑了心，不给点好处，他不给你贷。”
“嗨，那怕啥。有借有还，他凭啥不给贷！”
“信贷员是钱小串，他老婆就是竹叶，你别忘了，咱们一块在山口镇上学时，你俩就不咋对猫眼。”葛棉不放心。
“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啦！那时都小，都是猫脸儿，狗皮袜子没反正，谁还记那东西！再说，我表哥在镇上管信贷，正管着他，还怕他不给贷？”
“那你说保险？”
“保险。就是我表哥他不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以后，这坐挤的事儿，都由我来坐，五尺高的男子汉，让老婆作难，还不如把头脸藏到裤裆里！”
葛棉一头靠在壮壮的胸膛上，心里热乎乎的，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依靠。
正在这时，青石片那边的小路上远远走来了一个人，踽踽独行，似乎有满腹心事。葛棉眼尖，看着象是竹叶，急忙直起身，坐得离开了壮壮，拢了拢有点凌乱的头发，悄声说：“嗳，你看那是不是竹叶？”
壮壮抬眼望去，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说：“咋不是。咋看她不高兴。”
“人家一家三口，又不缺钱花，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能有啥不高兴！”
“你可别那样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牙跟舌头还不搿哩，谁家没个牙打嘴敲的时候？你看看，你看看，好像竹叶还在擦眼泪！”
“哟，你可看得真细！咋，心疼了？心疼也没用，佳人别抱，名花有主，搂着自己的老婆还想着别人，小心钱小串捋出你的兔子屎来！”葛棉乜斜了壮壮一眼，吃吃地笑着。
壮壮轻轻地在个棉的屁股上拧了一下：“你这个家伙，叫你糟蹋人，看我今儿黑咋收拾你！”
葛棉轻轻地推了一下壮壮：“今儿黑你能把它啃啃吃了！别骚——竹叶来了！”
竹叶来了，她眼睛红红的。她也早看见了壮壮和葛棉，见他俩坐得那样近，又一脸的满足与幸福，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但毕竟是老同学，且又有过那么一阵……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遂强作笑颜，走近了壮壮葛棉他们。
葛面和壮壮站了起来，下着坡向竹叶走来，迎在了路上。葛棉说：“竹叶，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壮壮也笑眯眯地点着头，算是打招呼。
“我回青竹林看看我爹。”
壮壮说：“到家歇歇再去。”
“不了，你们也忙，我屋里也一大摊子，打个来回还得回去。”
“那就不强留你了。有空儿了来家坐。”壮壮说。
“可来。只是你得把门槛儿收拾结实一点儿！”竹叶强作欢颜，但不敢再多停留——她眼里泪水已经沵溜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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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棉也累出了汗，说：“歇歇再干吧。”
壮壮说：“再挖一阵，趁凉快。”
葛棉说：“东天日头一大堆，离明年春天还早着哩。”
壮壮说：“活多着哩，坑挖好，还要割点青茅子沤进去，另外，我还想多割把青丝葛，趁夏天热沤沤，去去皮，冬天没事干了编个东西，听说那东西在城市可值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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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壮抬起头，但仍抱着奶头，说：“不吃了，不吃了，我咋忘了，我一吃，芽儿就不够吃了。那……我只摸摸。”
“摸啥！天天夜里摸，还没有摸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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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棉嗔了一下，说：“看你馋那个样儿，以前没有我，你不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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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壮紧着吃了两口，抹了抹嘴，说：“老婆，你真好！”
葛棉伸出一根指头，刮了一下壮壮的鼻子说：“以后别再老婆老婆的叫了，不老都叫你给叫老了！”
“那叫啥？”壮壮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葛棉又红又白的脸。
“叫名儿。”
“叫名儿？棉棉。”壮壮叫着，一把抱住了葛棉，不住点儿地在葛棉的脸上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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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棉一头靠在壮壮的胸膛上，心里热乎乎的，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依靠。
正在这时，青石片那边的小路上远远走来了一个人，踽踽独行，似乎有满腹心事。葛棉眼尖，看着象是竹叶，急忙直起身，坐得离开了壮壮，拢了拢有点凌乱的头发，悄声说：“嗳，你看那是不是竹叶？”
壮壮抬眼望去，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说：“咋不是。咋看她不高兴。”
“人家一家三口，又不缺钱花，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能有啥不高兴！”
“你可别那样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牙跟舌头还不搿哩，谁家没个牙打嘴敲的时候？你看看，你看看，好像竹叶还在擦眼泪！”
“哟，你可看得真细！咋，心疼了？心疼也没用，佳人别抱，名花有主，搂着自己的老婆还想着别人，小心钱小串捋出你的兔子屎来！”葛棉乜斜了壮壮一眼，吃吃地笑着。
壮壮轻轻地在个棉的屁股上拧了一下：“你这个家伙，叫你糟蹋人，看我今儿黑咋收拾你！”
葛棉轻轻地推了一下壮壮：“今儿黑你能把它啃啃吃了！别骚——竹叶来了！”
竹叶来了，她眼睛红红的。她也早看见了壮壮和葛棉，见他俩坐得那样近，又一脸的满足与幸福，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但毕竟是老同学，且又有过那么一阵……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遂强作笑颜，走近了壮壮葛棉他们。
葛面和壮壮站了起来，下着坡向竹叶走来，迎在了路上。葛棉说：“竹叶，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壮壮也笑眯眯地点着头，算是打招呼。
“我回青竹林看看我爹。”
壮壮说：“到家歇歇再去。”
“不了，你们也忙，我屋里也一大摊子，打个来回还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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