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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暗渡(8)

    皇帝不理,铁青着脸沉默着。他倚在右手边的团龙花纹垫子上,垫子被压得憋成饼状。其实王荣生所列的罪状之中,前两条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为人君者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历朝历代哪里会缺乏私相授受的事?莫说苏旷没有做过,便是他当真收了贿赂又能如何?可是最让夏弘休紧张的,乃是第三条罪状。古来朝代更替,除了被农民起义造反推翻的,还有祸起萧墙之内,重臣作乱弑主自立的,就是朝廷大将手握兵权,拥兵自重,倒戈相向,取而代之。他虽信任苏旷,清楚知道宸军在越方驻兵不出的原因,但王荣生的话却不得不让他心生顾虑。自己虽然是万圣至尊,但苏旷带兵已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军中的声望确实盖过自己,若是他有不轨之心,想要弑帝岂非易如反掌?为了奖励苏旷的功劳,这些年已对他封赏不少,加官晋爵,甚至把长公主都许配与他,对他实在不薄,他绝无背叛自己的理由。

    夏弘休在脑中分析着形势利弊,好不容易才打消了对苏旷的怀疑,但那念头就好像深秋田埂上的野草,无论如何也烧除不尽。

    “有谁能抵抗做皇帝的诱惑呢?”他在心底喃喃地问道。

    王荣生跪在群臣之前,偷偷朝上看了一眼。从皇帝的脸色中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不禁暗自得意。

    良久之后,皇帝脸色转晴,冷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照你的说法,苏旷行恶已久,积怨颇深。为何此前未曾有人弹劾与他,偏偏要趁他不在京祁才让朕知晓?在此之前,苏旷所犯种种,都察院竟不知不闻吗?朕倒是养了一帮饭桶!”

    “皇上恕罪!臣也有苦衷啊。苏旷只手遮天,据说手下有死士五百,专行暗中刺杀之事。若是臣不找适当时机揭发他的罪行,只怕奏折还没到皇上手中,臣已性命不保啊……”王荣生没料到形势急转,吓得直冒冷汗,连忙辩解。他磕了头又大声道:“皇上,臣所言非虚,人证物证均在。京畿步兵蒋大人,中散大夫周昕,武略骑尉马千蕴等等愿共同弹劾苏旷。”

    皇帝的目光从那些被喊到名字之人的脸上逐一冷冷掠过,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都是一般的心思吗?”

    今日上朝的大臣中,昨夜已有六七人统一了口径势要将苏旷弹劾下台,但此时见到情况隐隐不妙,倒有两三人见风使舵改口道:“不不不,微臣只是前来聆听圣训的,并不敢对事情妄加揣测。”只有剩下的人硬着头皮大声道:“臣等与苏旷并无私人恩怨,向弹劾逆臣原是出于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请皇上明察!”

    皇帝饮了口茶,淡淡地道:“很好,很好。”他忽而抬眼笑道:“有没有别的声音了?”

    站在最后的斐粲堂首座、通籍博士左子穆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大步上前,向皇帝行礼之后高声道:“皇上,臣虽不曾与苏旷将军结交,但一直听人夸赞他为人豪爽正直,打仗时身先士卒,是个能与士兵同甘共苦的好将领。他常年领兵在外,为了大宸江山尽心尽力,皇上和天下百姓都有目共睹。虽不至劳苦功高,但却是兢兢业业。他与婉婷长公主少年夫妻,最是缠绵恩爱,但为了边疆安稳,经常奔赴前线,毫不犹豫。‘可怜闺里月,常在汉家营’。他们成婚这么多年,却只有一个孩子,实在是莫大的牺牲。王大人虽然言之凿凿,但皇上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瞧在苏将军为江山社稷流过的血汗上,一定要彻查此事,万万不能冤枉好人啊!”他中气十足,洪亮的嗓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王荣生嘲讽道:“左大人一向不过问朝堂之事,今日却对不曾结交的苏旷如此维护,这让旁人如何相信?”

    左子穆也不看他,正色道:“左某品阶不高,怎会有维护苏将军的能力?王大人抬举我了。左某虽不懂如何断案,但却知道决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而让奸人逍遥法外的道理。身正不怕影儿斜,旁人信与不信又与左某何干!”语气中满是凛然的正气。

    “你说谁是奸人?”王荣生瞪眼气道。

    左子穆“嘿”地一笑,瞅了他一眼,不气不恼地笑道:“王大人,左某并没有说你,你这般动气做什么?”

    王荣生反而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忿忿地甩袖道:“左大人是通籍博士,博览群书之人嘴皮子就是厉害些,在下怎么说得过你。”

    左子穆淡淡一笑,不再理会。

    右仆射姚立衡也上前说道:“臣赞同左大人的观点,支持皇上彻查此事,还苏驸马一个清白,也好叫王大人等不再对他起疑心。”王荣生对他的背影狠狠地白了一眼,做了嫌恶的表情。

    话音落后,便无人再开口,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连身边之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刻钟后,皇帝见自己的沉默达到了效果,便站起身来,双手支撑在龙案之上,俯视众臣肃然道:“说够了吧?”群臣缄默。他缓步而下,负手绕着众位大臣走了一圈,冷峻的目光只逼得他们一个个低下头去。

    “你们都很好,都很好!”这话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大臣听的。他背对臣子,负手立定,淡淡地下令:“都御史王荣生官降一级,停俸一年。蒋元捷、周昕、马千蕴等五人罚俸半年。你们的俸禄都赏给左子穆和姚立衡吧。好了,都跪安吧。”

    群臣齐声道:“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荣生心里叫苦不迭,却也只能遵从。

    待皇帝拂袖而去后,左子穆和姚立衡觉得又意外又好笑,领先走了。剩下王荣生和蒋元捷两人走在最后,对视一眼,低声苦笑道:“唉,梁王给的差事不好做啊。”蒋元捷白白地被罚了半年俸禄,心里有气发作不得,没好气地道:“难道世上只有银子容易拿?皇上心里明白着呢,王爷给了咱们多少银子,他又全捞回去了!”

    王荣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神秘地笑笑,意味深长地道:“皇上此时罚我们,不表示他毫不疑心。依皇上的脾气,若是他真的没听进咱们的话,那么可不是罚俸就能了事的。此时不对苏旷动手没关系,只要把顾虑在皇上心里留个种,时间一长,种子自然就会发芽。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大笑而去。

    蒋元捷见他被降官罚俸一年还能如此洒脱,不禁自惭量小,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哼,王爷肯定给了他很多银子,否则他早就气得跳脚了。嗯,此番我也出力不少,下次告诉王爷,让他多赏些银子。”想到这里,心情又好起来,肩头一耸一耸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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