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暗渡（1）
尽管草原上的风十分凛冽，但到了傍晚日落时就会莫名变得柔和起来。苏旷喜欢在日落时斜躺在背风的山坡上，眯着眼睛享受这一天最后的日光。虽然此时不需要外出放牧，但还是会有牧民在血一般的夕阳下吹起牧笛，让晚风带着曲中的愁意向远方飘去。从军十多年，苏旷以为自己早习惯了漂泊的滋味，但此时牧民的笛声好像能从耳朵一直钻进他心底去似的，把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离愁别绪撩拨起来。
白天外出游荡，与附近的牧民闲聊攀谈，天一黑就一头扎进帐篷再不出来，这十多天的草原客居生活苏旷就是这样度过的。无论是大宸还是晁氏，冬天都是人们一年中最清闲的日子。牧民大都空闲在家，苏旷上门做客正好可以帮他们打发闲暇时间。
一开始，牧民们知道他的汉人身份，又因他是公主带来的客人，谈话间都拘谨得很。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苏旷性子随和，幽默风趣，全无架子，与他们聊的都是些草原上的风土人情，渐渐的也都没了戒心。苏旷在牧民家中，与他们一同席地而坐，共饮咸奶茶，互敬烈酒，手抓烤馕大口咀嚼，为表演歌舞的晁氏姑娘鼓掌喝彩。
饮酒作乐之余，苏旷还会向牧民讲述自己游历大江南北时耳闻目睹的种种奇闻怪事。他口齿伶俐，往往引得牧民唏嘘感叹不已。晁氏的汉子见他如此豪爽痛快，都愿意前来结交，邀他回自家帐篷喝酒。不少晁氏的姑娘觉得他英俊潇洒，不禁芳心暗许，都想在心爱之人面前一展风采，所以托了父亲或哥哥去请苏旷做客，让自己能够施展舞技，博他一赞。
苏旷的晁氏话进步神速，连丹颜公主都惊叹不已，笑着说他上辈子一定是晁氏人。她最想让苏旷陪着自己，但苦于自己要和父兄一起与梁国使者探讨盟约。兹事体大，实在无暇游玩。丹颜本想着晚上可以借着聊天的名义，把苏旷叫到帐子里来，可是每次派去的婢女都回禀说况先生睡了。一两次倒也罢了，但日日都是如此，丹颜心里对此疑惑得很，忍不住跑到苏旷的帐外偷看，结果发现他真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也只好信了。如此一来，十多天里她见到苏旷的次数少得可怜。而苏旷在草原上大受欢迎的事很快传入了她的耳朵，使她心里酸得厉害，可是自己偏偏不能横加干涉。若是可以，丹颜一定会把苏旷绑在帐中，不让别的女孩多看他一眼。
从苏旷来到王城的第一天起，柯勒就对他放心不下，暗中派了探子一天到晚监视他。探子每晚都到大王子帐中禀告苏旷一天的行动，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白天到牧民家喝酒唱歌，晚上回帐篷蒙头大睡。而柯勒白天在帐中和梁国使者洽谈，还要尽力说服各家汗王、千夫长同意与梁国结盟，费神费力之极，好不容易空闲了还要听探子说这些废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所以很快就对苏旷没了兴趣。有一天晚上，柯勒终于厌倦了，鼻孔重重出气哼了一声，鄙夷地道：“我原以为他有多大能耐，没想到就是个混吃骗喝的脓包！倒是我高估他了。以后你也不用跟着他了。”挥手便让探子离开。探子心想自己终于不用早出晚归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回去美美地睡了一觉。
丹颜从王帐出来，俏脸瞬间沾上了金黄色的落日余晖，看起来格外迷人。想到和梁国使者的商谈终于结束了，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畅快，不自觉地就开始浮想和苏旷一起在草原上游玩的画面。
她绕过王帐，向苏旷所在的帐篷走去，脚步轻快，抬头时却发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熟悉的身影。丹颜定睛一看，果然见到苏旷斜躺在夕阳下，全身笼在一片金黄的光泽中，散发出不羁的迷人气息。她高兴极了，快步向山坡跑去。
接近苏旷时，她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仿佛眼前的只是一个极美的幻境。丹颜生怕自己一靠近，这美梦就碎了，
苏旷紧闭着眼，沉醉地倾听着牧歌，显得十分专注。嘴里还叼着一根青草，随风摇曳，添了几分痞气。
丹颜轻手轻脚地走到苏旷身边，从地上抓起一把枯草，“哇”一声扔在他脸上。
“噗噗……阿嚏！阿嚏！”苏旷急忙吐出扎入嘴里的枯草，又被引得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哈哈……”丹颜在一旁乐不可支，鼓掌娇笑。
苏旷换了坐姿，挠挠头笑道：“原来是你。怎么，终于有空出帐子逛逛啦？”丹颜笑着点点头，在他身边抱膝坐下。
苏旷从怀中掏出一块用方巾包好的东西，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刚从一个牧民家中带回来的干奶酪。饿不饿？”
“饿！饿极了！”丹颜脸上满是意外之喜，有些激动。其实王帐里有的是食物和酒水，丹颜并不怎么感到饥饿。只是苏旷从未对自己说过如此温柔关切的话语，突然听见不禁大为感动。此时就算丹颜饱得不能再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接过吃了。
苏旷若有所思，远眺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淡淡地问道：“公主，你相信命运吗？”
丹颜不曾想过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禁一怔，随即说道：“信啊，我们晁氏人一向都崇拜无所不能的天神，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掌握在他的手中的。我们的命运也受他的安排呢！”她心底还有一句话并未说出来：“我和你相遇只怕也是天神对命运的安排吧！否则你一个汉人，我一个晁氏人，几辈子也见不到面啊。”
“我相信有命运，但我不信这是天神安排的，事在人为。”苏旷目光悠远，淡淡地道：“就好比事情的发生是因为命运，但我更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它。”
丹颜捂嘴轻笑道：“你是汉人，不信我们的天神也没有关系。那么你想改变什么呢？难道对现在的一切不满意吗？”
苏旷摇摇头，说道：“也许我可以不是况肃，你也可以不是晁氏公主，任何人都可以不是他们自己。不要对立，不要战争，不要杀戮，不要……”
丹颜秀眉微蹙表示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我一句也听不懂。”
“没什么！随便说着玩的，你别当真。”苏旷莞尔一笑，朝远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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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外出游荡，与附近的牧民闲聊攀谈，天一黑就一头扎进帐篷再不出来，这十多天的草原客居生活苏旷就是这样度过的。无论是大宸还是晁氏，冬天都是人们一年中最清闲的日子。牧民大都空闲在家，苏旷上门做客正好可以帮他们打发闲暇时间。
一开始，牧民们知道他的汉人身份，又因他是公主带来的客人，谈话间都拘谨得很。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苏旷性子随和，幽默风趣，全无架子，与他们聊的都是些草原上的风土人情，渐渐的也都没了戒心。苏旷在牧民家中，与他们一同席地而坐，共饮咸奶茶，互敬烈酒，手抓烤馕大口咀嚼，为表演歌舞的晁氏姑娘鼓掌喝彩。
饮酒作乐之余，苏旷还会向牧民讲述自己游历大江南北时耳闻目睹的种种奇闻怪事。他口齿伶俐，往往引得牧民唏嘘感叹不已。晁氏的汉子见他如此豪爽痛快，都愿意前来结交，邀他回自家帐篷喝酒。不少晁氏的姑娘觉得他英俊潇洒，不禁芳心暗许，都想在心爱之人面前一展风采，所以托了父亲或哥哥去请苏旷做客，让自己能够施展舞技，博他一赞。
苏旷的晁氏话进步神速，连丹颜公主都惊叹不已，笑着说他上辈子一定是晁氏人。她最想让苏旷陪着自己，但苦于自己要和父兄一起与梁国使者探讨盟约。兹事体大，实在无暇游玩。丹颜本想着晚上可以借着聊天的名义，把苏旷叫到帐子里来，可是每次派去的婢女都回禀说况先生睡了。一两次倒也罢了，但日日都是如此，丹颜心里对此疑惑得很，忍不住跑到苏旷的帐外偷看，结果发现他真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也只好信了。如此一来，十多天里她见到苏旷的次数少得可怜。而苏旷在草原上大受欢迎的事很快传入了她的耳朵，使她心里酸得厉害，可是自己偏偏不能横加干涉。若是可以，丹颜一定会把苏旷绑在帐中，不让别的女孩多看他一眼。
从苏旷来到王城的第一天起，柯勒就对他放心不下，暗中派了探子一天到晚监视他。探子每晚都到大王子帐中禀告苏旷一天的行动，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白天到牧民家喝酒唱歌，晚上回帐篷蒙头大睡。而柯勒白天在帐中和梁国使者洽谈，还要尽力说服各家汗王、千夫长同意与梁国结盟，费神费力之极，好不容易空闲了还要听探子说这些废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所以很快就对苏旷没了兴趣。有一天晚上，柯勒终于厌倦了，鼻孔重重出气哼了一声，鄙夷地道：“我原以为他有多大能耐，没想到就是个混吃骗喝的脓包！倒是我高估他了。以后你也不用跟着他了。”挥手便让探子离开。探子心想自己终于不用早出晚归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回去美美地睡了一觉。
丹颜从王帐出来，俏脸瞬间沾上了金黄色的落日余晖，看起来格外迷人。想到和梁国使者的商谈终于结束了，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畅快，不自觉地就开始浮想和苏旷一起在草原上游玩的画面。
她绕过王帐，向苏旷所在的帐篷走去，脚步轻快，抬头时却发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熟悉的身影。丹颜定睛一看，果然见到苏旷斜躺在夕阳下，全身笼在一片金黄的光泽中，散发出不羁的迷人气息。她高兴极了，快步向山坡跑去。
接近苏旷时，她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仿佛眼前的只是一个极美的幻境。丹颜生怕自己一靠近，这美梦就碎了，
苏旷紧闭着眼，沉醉地倾听着牧歌，显得十分专注。嘴里还叼着一根青草，随风摇曳，添了几分痞气。
丹颜轻手轻脚地走到苏旷身边，从地上抓起一把枯草，“哇”一声扔在他脸上。
“噗噗……阿嚏！阿嚏！”苏旷急忙吐出扎入嘴里的枯草，又被引得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哈哈……”丹颜在一旁乐不可支，鼓掌娇笑。
苏旷换了坐姿，挠挠头笑道：“原来是你。怎么，终于有空出帐子逛逛啦？”丹颜笑着点点头，在他身边抱膝坐下。
苏旷从怀中掏出一块用方巾包好的东西，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刚从一个牧民家中带回来的干奶酪。饿不饿？”
“饿！饿极了！”丹颜脸上满是意外之喜，有些激动。其实王帐里有的是食物和酒水，丹颜并不怎么感到饥饿。只是苏旷从未对自己说过如此温柔关切的话语，突然听见不禁大为感动。此时就算丹颜饱得不能再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接过吃了。
苏旷若有所思，远眺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淡淡地问道：“公主，你相信命运吗？”
丹颜不曾想过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禁一怔，随即说道：“信啊，我们晁氏人一向都崇拜无所不能的天神，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掌握在他的手中的。我们的命运也受他的安排呢！”她心底还有一句话并未说出来：“我和你相遇只怕也是天神对命运的安排吧！否则你一个汉人，我一个晁氏人，几辈子也见不到面啊。”
“我相信有命运，但我不信这是天神安排的，事在人为。”苏旷目光悠远，淡淡地道：“就好比事情的发生是因为命运，但我更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它。”
丹颜捂嘴轻笑道：“你是汉人，不信我们的天神也没有关系。那么你想改变什么呢？难道对现在的一切不满意吗？”
苏旷摇摇头，说道：“也许我可以不是况肃，你也可以不是晁氏公主，任何人都可以不是他们自己。不要对立，不要战争，不要杀戮，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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