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动（7）
一进王帐，一股久置的酒肉味混杂着皮硝的刺鼻味裹在热烘烘的湿气中顿时将他包围。光线有些昏黄，苏旷的脑袋被皮硝味冲得有些发懵，努力眨了眨眼。突然，他喉头一凉，一把磨得发亮的战刀已架在了喉咙上。
丹颜尖叫起来，疾步冲上来，但又怕推搡之下大哥失手伤了苏旷，急得大喊：“哥哥你在干什么！快放下刀子！”
柯勒并不理会，手上反而加了几分力，冷冷地逼问苏旷：“你是谁？为什么到桑达米亚城来？你接近公主有何企图？”
“难道他们已知道了我的身份？”这个念头瞬间让苏旷手心冒出了冷汗。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冷静地反问道：“大王子又认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旁的丹颜又急又怒，大声道：“我早就说过了，他只是个商人！他没有接近我，是我在雪地里救了他的……”
帐子深处传出一个冷峻的声音：“丹颜闭嘴，让那小子自己说。在我阿木腾眼前，还没有人敢说谎话。”
苏旷闻声侧目，见到帐子尽头摆放的虎皮宝座上斜倚着一个精壮的秃头老人，虽然脸部的肌肉由于年岁大了的缘故有些松弛和凹陷，但只要他咬咬牙，任何人都会感到腾腾的杀气和他身体中迸发出的力量。阿木腾的眼睛直直地逼视着苏旷，带着鹰隼之眼的锐利光芒。他的手中还持着青铜酒樽，晁氏美酒的醇香让他的脸色微微泛红。
柯勒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你最好还是说真话，否则……哼哼，死在我刀下的人不计其数，加你一个也不多。”
苏旷心想既然躲不过，那就别再装缩头乌龟，索性放手一搏。于是他微微一笑，顶着刀刃上前一步，朗声笑道：“难道这就是晁氏天汗的待客之道吗？”柯勒见他不躲不避，自己握着战刀倒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退后一步喝道：“别乱动！再动就割了你的喉咙！”
阿木腾闻言冷哼了一声，眯眼说道：“你，是客人？”
苏旷极快地扫了一眼帐内的摆设，发现帐子左侧的桌上摆满了酒坛和烤熟的羊肉，右侧横摆了一张宽大的床榻，上面铺着珍贵的丝绸单子。他的目光继续向后搜索，突然瞥见远处悬挂在木板上的一副图。他迅速收回目光，对近在咫尺的柯勒视若无睹，又坦然走上几步。柯勒没料到他竟如此不顾性命，一时慌乱，战刀生生地将苏旷的下颚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柯勒吃了一惊，连忙收回战刀退了几步，惊呼：“不要命了吗？”
丹颜被耀眼的血红震撼得心悸，顾不得埋怨哥哥，赶紧取了块帕子替苏旷按住止血，口中低声嗔骂：“真是不要命的笨蛋！快别乱动了，要是血流光了我可救不了你。”语气中心疼大过责骂。
苏旷感激地报以一笑，对阿木腾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只身一人，不远千里来到此处，只为一睹草原风情……”他拍了拍袖子和胸口，示意身无别物，继续侃侃而言：“并无不轨之心，逗留数日便走，难道还算不得客人吗？”
阿木腾瞥见他脸上淡定的微笑，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另一个来自大宸的说客也是这般从容地立于帐中，与自己谈论天下大事。他饮一口酒，缓缓说道：“好，算你说得有理。可是你告诉丹颜，说你是个商人，为了捕捉玄冰马冒险跑到奔雷谷，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商人本就是这样，利字当头。若我不爱财，天汗是否又要怪罪我是个不称职的商人了？”苏旷笑着道。
“哈哈，说话倒爽快！”阿木腾眯眼一笑，忽然话锋一转，冷哼一声，“只是你叫本汗怎么相信你被同行人刺伤以后偏偏就遇到了丹颜？丹颜年幼无知，本汗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苏旷耸了耸肩，无奈地笑笑：“世事有时就是这么凑巧，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料到的。在下也要诚心感谢上天，派来丹颜公主救了在下的性命。”
丹颜听他说起自己，俏脸一红，心中暗想：“也许真是天神眷顾让我遇上了况肃，也许还有后续的福泽！”
“放屁！花言巧语，乱七八糟！我一看你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分明是大宸派来的奸细，想利用丹颜刺探我们晁氏的军情！”柯勒对成语不甚熟稔，想到什么便随意用了。
苏旷趁阿木腾饮酒的时机，又极快地瞥了一眼木板上的图纸。柯勒在他身后，自然无法瞧见他的眼睛。丹颜虽把心思全用在了苏旷身上，但患得患失、情思涌动时怎能觉察到苏旷的微小动作。
待阿木腾放下酒樽时，苏旷已含笑说道：“既然天汗和大王子百般质疑在下，在下若要硬留在王城只会自讨其辱。在下这便告辞了吧！”说罢，向阿木腾又施一礼，便要转身出帐。
“这怎么行！”丹颜伸手拦住，转头对阿木腾和柯勒正色大声道：“父汗，哥哥，况肃是我带来的客人，只有我才有权力赶他走。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久，但他的品行我很清楚，他绝不会欺骗我的，你们为什么还要怀疑他呢？”她低声对苏旷道：“我们走！”说罢，便拉着他跑出帐外。
“丹颜！”柯勒皱眉大声喊。阿木腾高声道：“不必追了。”柯勒握紧了拳头忿然道：“父汗，为……”
阿木腾忽而笑了，摸了摸胡须，说：“难道你看不出丹颜的心已经在那小子身上了吗？”柯勒一愣，继而怒道：“妹妹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的！这小子，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东西，怎么能让丹颜和他在一起呢？”
“丹颜长这么大了，你可曾看见过她对哪个男子稍加辞色？”阿木腾偏过头看着大儿子。
柯勒摇摇头，想起不久前的求婚闹剧，道：“上回兀达昆亲自来求婚，她把人家的辫子给剃了，真是胡闹。”他顿了顿，神色微变，疑惑地道：“难道这次妹妹是真的动心了？”
“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就像春天草地上开的漂亮的花朵，总是要有人去采的。我是丹颜的父汗，有些事总是要为她考虑的。以前每天带着她行军打仗，总是把她当做儿子一样看待，现在老了总觉得亏欠了她许多。”阿木腾摇头感叹道。
“可是那小子是汉人！”柯勒瞪大了眼睛，觉得父汗的话难以置信。
阿木腾将残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到柯勒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缓缓道：“汉人又怎样？那小子能捉到玄冰马，可见也是有本事的人。若他当真做了你的妹夫，以后好好锻炼，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不定能替我们攻下大宸的土地，哈哈！”
柯勒恨恨地撇过头，怒道：“可是他的鬼话我一句都不信……”
“哎，天气这么好，没有人陪着岂不是可惜了？”阿木腾打断他的话，高声吩咐道：“来人，传舞姬！”
守在帐外的众武士见公主拉着汉人一路快步而出，不禁哄然大笑。丹颜觉得甚是尴尬，急忙撒手，回头狠狠地瞪了武士一眼，咬牙道：“不许笑！”众武士果然不敢再发出笑声，一个个都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瞧着两人。
苏旷见她为了自己和父兄闹翻脸，心下歉疚，低头道：“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与在下不过只是萍水相逢，但与天汗和大王子毕竟血浓于水……”
丹颜强颜笑道：“父汗和哥哥对你如此无礼，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不要紧不要紧，他们平时都忙得很，不要碰见他们就好啦！走，我带你去休息吧。”当下带路走在前面。
苏旷跟了上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我还是盘桓几日尽快走吧。”丹颜只觉得心骤然一紧，胸口闷闷地说不出话来，眼中茫茫的仿佛隔了层纱似的看不清路。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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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颜尖叫起来，疾步冲上来，但又怕推搡之下大哥失手伤了苏旷，急得大喊：“哥哥你在干什么！快放下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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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闻声侧目，见到帐子尽头摆放的虎皮宝座上斜倚着一个精壮的秃头老人，虽然脸部的肌肉由于年岁大了的缘故有些松弛和凹陷，但只要他咬咬牙，任何人都会感到腾腾的杀气和他身体中迸发出的力量。阿木腾的眼睛直直地逼视着苏旷，带着鹰隼之眼的锐利光芒。他的手中还持着青铜酒樽，晁氏美酒的醇香让他的脸色微微泛红。
柯勒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你最好还是说真话，否则……哼哼，死在我刀下的人不计其数，加你一个也不多。”
苏旷心想既然躲不过，那就别再装缩头乌龟，索性放手一搏。于是他微微一笑，顶着刀刃上前一步，朗声笑道：“难道这就是晁氏天汗的待客之道吗？”柯勒见他不躲不避，自己握着战刀倒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退后一步喝道：“别乱动！再动就割了你的喉咙！”
阿木腾闻言冷哼了一声，眯眼说道：“你，是客人？”
苏旷极快地扫了一眼帐内的摆设，发现帐子左侧的桌上摆满了酒坛和烤熟的羊肉，右侧横摆了一张宽大的床榻，上面铺着珍贵的丝绸单子。他的目光继续向后搜索，突然瞥见远处悬挂在木板上的一副图。他迅速收回目光，对近在咫尺的柯勒视若无睹，又坦然走上几步。柯勒没料到他竟如此不顾性命，一时慌乱，战刀生生地将苏旷的下颚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柯勒吃了一惊，连忙收回战刀退了几步，惊呼：“不要命了吗？”
丹颜被耀眼的血红震撼得心悸，顾不得埋怨哥哥，赶紧取了块帕子替苏旷按住止血，口中低声嗔骂：“真是不要命的笨蛋！快别乱动了，要是血流光了我可救不了你。”语气中心疼大过责骂。
苏旷感激地报以一笑，对阿木腾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只身一人，不远千里来到此处，只为一睹草原风情……”他拍了拍袖子和胸口，示意身无别物，继续侃侃而言：“并无不轨之心，逗留数日便走，难道还算不得客人吗？”
阿木腾瞥见他脸上淡定的微笑，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另一个来自大宸的说客也是这般从容地立于帐中，与自己谈论天下大事。他饮一口酒，缓缓说道：“好，算你说得有理。可是你告诉丹颜，说你是个商人，为了捕捉玄冰马冒险跑到奔雷谷，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商人本就是这样，利字当头。若我不爱财，天汗是否又要怪罪我是个不称职的商人了？”苏旷笑着道。
“哈哈，说话倒爽快！”阿木腾眯眼一笑，忽然话锋一转，冷哼一声，“只是你叫本汗怎么相信你被同行人刺伤以后偏偏就遇到了丹颜？丹颜年幼无知，本汗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苏旷耸了耸肩，无奈地笑笑：“世事有时就是这么凑巧，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料到的。在下也要诚心感谢上天，派来丹颜公主救了在下的性命。”
丹颜听他说起自己，俏脸一红，心中暗想：“也许真是天神眷顾让我遇上了况肃，也许还有后续的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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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小子是汉人！”柯勒瞪大了眼睛，觉得父汗的话难以置信。
阿木腾将残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到柯勒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缓缓道：“汉人又怎样？那小子能捉到玄冰马，可见也是有本事的人。若他当真做了你的妹夫，以后好好锻炼，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不定能替我们攻下大宸的土地，哈哈！”
柯勒恨恨地撇过头，怒道：“可是他的鬼话我一句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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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帐外的众武士见公主拉着汉人一路快步而出，不禁哄然大笑。丹颜觉得甚是尴尬，急忙撒手，回头狠狠地瞪了武士一眼，咬牙道：“不许笑！”众武士果然不敢再发出笑声，一个个都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瞧着两人。
苏旷见她为了自己和父兄闹翻脸，心下歉疚，低头道：“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与在下不过只是萍水相逢，但与天汗和大王子毕竟血浓于水……”
丹颜强颜笑道：“父汗和哥哥对你如此无礼，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不要紧不要紧，他们平时都忙得很，不要碰见他们就好啦！走，我带你去休息吧。”当下带路走在前面。
苏旷跟了上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我还是盘桓几日尽快走吧。”丹颜只觉得心骤然一紧，胸口闷闷地说不出话来，眼中茫茫的仿佛隔了层纱似的看不清路。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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