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动（6）
王城内地势十分开阔，放眼望去都是大片大片的盖着冰雪的草原和沙地。晁氏逐水草而居，住在帐子里方便迁徙。晁氏人根据种姓和血缘形成部落，各部落之间地域界限分明，在各自的领地繁衍生息。所以在王城内有时可以看见积聚成群的大片帐篷，有时走了好久却不见人踪。
苏旷仔细观察着脚下的路和两旁的地物，丹颜见他看得专心，心里也十分欢喜，笑道：“王城内的风俗人情是不是和大宸迥然不同啊？”苏旷笑着点头道：“是啊，虽不及琅琊郡繁华富庶，但民风淳朴，牧民们自给自足，倒是别有一番情趣。”这几句话听得丹颜心花怒放，竖起拇指笑道：“我还以为你和别的汉人一样，都觉得我们晁氏的生活无趣烦闷，没想到你……你果然与众不同。”
又走了一会儿，丹颜忽然低声道：“况肃，有一件事我瞒了你，是我不对，还希望你不要生气！”语气颇为郑重严肃。苏旷奇道：“慕娅有事但说无妨，在下绝不会生气。”
“那就好！”丹颜松了一口气，但又担心他说话不算数，低下头不敢看他，小心翼翼地说：“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故意瞒着不说的。只是我想到两个人诚心相交，不应该让身份地位和氏族影响交情。可是如今已到了王城，你也马上就要见到我父亲了，我想这一切都应该让你知道了。”她忽然止住了话，抬起头诚恳地望着苏旷，美目中蕴含了无限情怀。
苏旷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来说的是这事，好容易忍住发笑，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点头叹道：“慕娅有自己的顾虑，在下可以理解。”心里却想道：“我瞒着你的事恐怕比你瞒我的要多得多，若是把真相都告诉你，你父亲和大哥还不立时杀了我！”
丹颜见他怏怏不乐，赶紧拉着他的手解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慕娅，我的父亲是晁氏的天汗，哥哥是大王子柯勒，我是晁氏的公主丹颜！我怕说了，你就因两国之仇，不再和我说话了！”
苏旷虽然早知她的身份，但听她亲口说出时实情内心还是不由得大为感动。他惊讶地看了丹颜一眼，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不知道都不打紧，只是……你毕竟是晁氏公主，身份尊贵，随随便便泄露给我知道，未免有些轻率……”他以为丹颜公主和普通汉家女子无甚分别，都是胸无城府、天真率直，但他却不知倘若丹颜没有心仪他，早就把他当做俘虏对待了。若是当初黑夜雪地中躺的不是苏旷而是别人，或许以丹颜之铁石心肠，就会弃之于雪地不顾。救人，医治，照顾，盛情邀请，所有的一切只因丹颜在夜幕中惊鸿一瞥，便从此钟爱于苏旷。她素来与晁氏男子相处惯了，以为天下的男子只分为英勇粗犷和懦弱无用两种，不以遇见了苏旷这种成熟精致的男子，不免一见倾心。
“什么轻率不轻率？我们草原儿女讲的就是豪情和义气，哪像你们汉人。”丹颜见他为自己担心，顿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地道：“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一天到晚婆婆妈妈的，这也要顾虑那也要顾虑，啰嗦死了。”
苏旷心知自己由公主亲自带入王城，必定会引起晁氏民众的纷纷议论。这一身汉人打扮在王城中行走，不知身后会跟着多少双眼睛，必然会对以后的行动产生不利。所以在城中一切小心谨慎为上，尽量不要引人注意。于是对公主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城内的一切。
又行了片刻，苏旷望见远处一片白绿相间中露出金黄的一角，不禁心念一动。丹颜指着那块金黄色笑着说：“你看，那就是王帐，是我父汗住的地方，是不是很大？不过应该比不上你们大宸皇帝的大成殿吧，听说足足有好几个王帐那么大呢。我父汗每天都帐子里等儿子们去参拜，与各位汗王和将领们议事。不过最近他很少找我们谈事，整天都在喝酒看舞，真是被他气死了。”苏旷点点头，也不便抒发议论。
丹颜公主入城时就吩咐仆人前去准备帐篷给苏旷居住。她知道苏旷喜静，特意吩咐要挑一处既安静又离自己帐篷不远的地方。此时已有仆人前来复命，说已将苏旷要住的帐子布置好了，按胸一礼便来带路。丹颜笑着对苏旷说：“本来想先带你去休息的，可是你住在王帐的东边，看来我必须先去帐子里参见父汗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请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很快就出来。”
苏旷听她考虑得周到，感激地笑道：“如此最好，多谢公主！”
金黄色块变得原来越大，王帐的全部逐渐展现在苏旷眼中。眼见自己连在睡梦中都想攻克的地方如今近在眼前，他的心不禁激动地砰砰直跳。丹颜下马，见苏旷神色有异，便过来安慰地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这里的人都很好，不会欺负你的。我去去就来，用不着多久的。”苏旷历经大小战役未曾色变，但却被丹颜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神情微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目送丹颜像一朵红云似的飘进了王帐，便暗暗开始观察起王帐周围的情况。王帐外立满了精兵武士，想要避过他们而进入王帐，简直难于登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帐子里忽然响起了吵闹声，听起来像是双方在争执，甚是激烈。苏旷听出其中清越曼妙的女声是丹颜的声音，另一个声音粗哑雄浑，年纪较老，想来能够身在王帐之中且大声训斥丹颜之人，在晁氏草原上恐怕只有天汗阿木腾一人了。守在外面的武士听了均是莞尔一笑，似乎听惯了天汗和公主的吵骂声，丝毫不以为意。
帐帘突然被人掀开，从中大步走出一名戴着狐皮帽的武士，径直向苏旷走来。苏旷认出他的级别是百夫长，却不知他为何而来，暗暗提高戒备。那百夫长走到苏旷面前，神色甚是倨傲，冷冷地瞥了苏旷一眼，微微抬手算是按胸行礼，用生硬的汉语对他说道：“天汗，见你，里面。”
苏旷微微皱眉，但还是对他点头示意，不紧不慢地尾随他进入王帐，心底的想法却转得极快：“不知阿木腾为何要见我，八成是柯勒王子怂恿的。待会他必定要细细问话，我若是趁其不备动手杀他，想必帐中也没人能是我的敌手。只是这样实在对不起丹颜公主，我已欺骗了她，怎能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况且杀了一个阿木腾，又会另立一个天汗，与事无益。我要灭的是整个晁氏，何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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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仔细观察着脚下的路和两旁的地物，丹颜见他看得专心，心里也十分欢喜，笑道：“王城内的风俗人情是不是和大宸迥然不同啊？”苏旷笑着点头道：“是啊，虽不及琅琊郡繁华富庶，但民风淳朴，牧民们自给自足，倒是别有一番情趣。”这几句话听得丹颜心花怒放，竖起拇指笑道：“我还以为你和别的汉人一样，都觉得我们晁氏的生活无趣烦闷，没想到你……你果然与众不同。”
又走了一会儿，丹颜忽然低声道：“况肃，有一件事我瞒了你，是我不对，还希望你不要生气！”语气颇为郑重严肃。苏旷奇道：“慕娅有事但说无妨，在下绝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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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来说的是这事，好容易忍住发笑，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点头叹道：“慕娅有自己的顾虑，在下可以理解。”心里却想道：“我瞒着你的事恐怕比你瞒我的要多得多，若是把真相都告诉你，你父亲和大哥还不立时杀了我！”
丹颜见他怏怏不乐，赶紧拉着他的手解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慕娅，我的父亲是晁氏的天汗，哥哥是大王子柯勒，我是晁氏的公主丹颜！我怕说了，你就因两国之仇，不再和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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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微微皱眉，但还是对他点头示意，不紧不慢地尾随他进入王帐，心底的想法却转得极快：“不知阿木腾为何要见我，八成是柯勒王子怂恿的。待会他必定要细细问话，我若是趁其不备动手杀他，想必帐中也没人能是我的敌手。只是这样实在对不起丹颜公主，我已欺骗了她，怎能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况且杀了一个阿木腾，又会另立一个天汗，与事无益。我要灭的是整个晁氏，何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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