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雁断 乱雪（5）
尽管冬日的五更天还是有些麻麻黑灰蒙蒙的，得到通传的大臣们却都早早的在大成殿里等候。外面是天寒地冻，殿内的皇帝是焦头烂额，这个秋天让他烦心的事情可真是不少。
秋季持续的降水导致全国歉收，虽然他早就降旨官府降价卖粮，可是灾民的人数仍在不断增加。这些灾民中，有的因为家乡被淹，有的因为交不起租，纷纷流离失所，成了最令官府头疼的流民。在官方看来，流民居无定所，到处游荡，不但破坏当地治安，而且还可能携带瘟疫四处传播。最可怕的是，一旦流民被别有用心的人号召，那么他们将成为扰乱秩序、与朝廷作对的很难控制的力量。而此时他们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南方有个叫李振之的农民居然教唆了同乡的一帮无家可归的灾民造反，一起冲进了徐山县衙。
传闻彼时徐山县令穿着便服，正在府衙后院中亲自为几株新栽的梅花施肥。他听到前头一阵喧闹，老大不悦，正想叫来衙役问问谁在闹事，便看见一大帮人大冬天赤膊着上身背着锄头怒气冲冲地闯进门来。为首的那人横眉怒目，指着梅树旁站着的县令喝道：“喂，花匠郎，县官那个梆菜在啦儿？”县令吓得魂不附体，朝后随手一指。为首的信以为真，挥手带人便向后走去。县令见他们渐渐走远，暗暗松了口气，打算趁乱逃走。这时哪里顾得上老婆孩子财产细软，脑子里反复想的尽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孰知人群中的一人忽然大叫起来：“这花匠郎就是狗日的县令！老子认得他，老不死的梆菜头还唤人打过俺屁股咧！”众人一听，立即掉转头向县令冲来。县令拔腿就跑，奈何脑满肠肥行动困难，没跑几步便被为首的那人扑到在地上。
于是李振之便以县令和衙役的人头祭天起义。他登台慷慨陈词，细数朝廷赋税过重、横征暴敛、皇帝昏庸无能、国家连年征伐百姓不得安生、官吏贪赃枉法、外族入侵如狼似虎等十大罪状，以“诛昏君、分良田”为口号，举“大楚”为国号，宣布立时造反。不少流民被这篇强有力的战斗檄文所震撼、被他提出的美好愿望所吸引，都怀着一腔热血赶到徐山加入义军。义军情绪高涨，很快攻克了附近几个县，颇有所向披靡之势。大楚义军的名气越传越远，方圆百里的流民都前来投奔，人数剧增，一时之间声势浩大。徐山所在的樊恩郡郡守慌忙地一面上奏朝廷，一面协同郡尉领兵剿灭乱贼。皇帝以为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小小骚动，在奏折中回复的是“樊恩郡守速速灭之，朕候捷报”，却没料到在之后的战事中官府居然节节败退，数日之间整个郡都沦陷了！
皇帝大为光火，心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却被这些个跳梁小丑弄得灰头土脸，立即下旨附近数郡调兵扑灭流寇，但是战报均不如人意。“楚军”似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个恐怖的消息很快传到京祁，闹得人心惶惶，担心哪一天义军打进了京祁，从此再无安稳日子可过。
祸不单行。晁氏血洗天通，可是宸军由于天气恶劣无法出兵北上。市坊之间流言四起，都说皇上畏惧晁氏，不敢开战为天通无辜丧命的百姓讨回公道，甚至有谣言说皇上苟且偷安，以割让北方五郡为条件与晁氏议和。对于朝廷的窝囊，人们敢怒不敢言，但怨声还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夏弘休气得大发雷霆，下令囚禁了几个造谣者，却没想到民愤弥烈。心力交瘁的皇帝也没精力多加理会，只好长叹一句“民愚不可医”。
晋江决堤，洪水汹涌泛滥，使得大宸南北的交通运输几乎瘫痪。随着冬天来临，气温骤降，晋江河水开始出现结冰的现象。凌汛，它造成的危害远比决堤更大更麻烦更危险，这给负责治理洪水的官员又增添了很大的难度。水部郎中与员外郎被频频更换，但修复河堤之工程却进展甚微，工部的官员们急得团团转。皇帝在熙宇殿内听了工部尚书上奏情况，黑着脸下了死命令，限期三个月，必须完成治理洪水、修复河堤的任务。此令一出，几万的河工们又被征发至晋江上游，全国上下怨声载道，朝廷与百姓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
潜伏在苗疆的细作又有来报，说苗疆最近不太平静，老苗王蒙耶雄频繁召集几大亲近的贵族出入于他的寨子里，各寨闻风而动、磨刀霍霍，苗疆竟有蠢蠢欲动之相。
夏弘休寝食难安，昨夜又是在忙碌各种琐事中度过，只小憩了一会儿就强打着精神来上朝。他红着双眼，摇荡不止的十二串璀璨生辉的白玉旒却难掩他一脸的疲惫之色，原本合身的龙袍居然显得宽大起来。
皇帝让朝臣们对大宸目前的危机提出解救的方案。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忙不迭地推卸责任相互推诿，并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建议。皇帝听得头痛欲裂，闭着眼睛使劲地揉着太阳穴。看着龙椅上的皇帝这般模样，大臣们都乖乖闭上嘴。
皇帝见脚下的人都默不作声，他用力地睁开眼扫视群臣，厉声道：“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了！还嫌国家的事情不够多嫌朕不够烦是不是？你们这帮饭桶，整天只知道告诉朕哪里又怎么怎么了，你们只知道向朕诉苦，却从不会替朕想办法！可是朕呢？朕向谁去诉苦？你们食君之禄，却不能分君之忧，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偌大的大成殿鸦雀无声。尽管是在数九寒冬，一些胆小的臣子还是被皇帝这番训斥吓得冷汗直冒，紧张地掏出手绢去擦额上的汗珠。
“好了，朕不想再废话了！工部三个月内必须修好晋江干流的河堤，否则你们一行人提头来见。李匪之事……传朕旨意，着上瑭郡、颍郡、西芜郡的郡尉休整士兵，火速合力剿灭义军。至于苗疆的骚乱，朕已派苏旷将军秘密前往越方查探虚实，尔等不必担心。你们身为朕的臣子，若是平时走在街市上听见什么闲言碎语，你就替朕刮他一耳光，帮朕出出这口恶气！朕恕你们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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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振之便以县令和衙役的人头祭天起义。他登台慷慨陈词，细数朝廷赋税过重、横征暴敛、皇帝昏庸无能、国家连年征伐百姓不得安生、官吏贪赃枉法、外族入侵如狼似虎等十大罪状，以“诛昏君、分良田”为口号，举“大楚”为国号，宣布立时造反。不少流民被这篇强有力的战斗檄文所震撼、被他提出的美好愿望所吸引，都怀着一腔热血赶到徐山加入义军。义军情绪高涨，很快攻克了附近几个县，颇有所向披靡之势。大楚义军的名气越传越远，方圆百里的流民都前来投奔，人数剧增，一时之间声势浩大。徐山所在的樊恩郡郡守慌忙地一面上奏朝廷，一面协同郡尉领兵剿灭乱贼。皇帝以为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小小骚动，在奏折中回复的是“樊恩郡守速速灭之，朕候捷报”，却没料到在之后的战事中官府居然节节败退，数日之间整个郡都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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