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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颠沛流离苦声声唤恩娘 兄弟一朝归永生相扶将

    竹林白天刨荒力气用大了,从顺子家回来,便有些哈欠连天。嫂子说你先去睡吧,我们再说说话。竹林说那二哥就和我睡,我睡他脚头好了。立武说“有床呢用不着,抱床被子过去就行了。立盛,小时候咱俩怎样睡的,今天晚上就怎样睡,好吗?”立盛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当年兄弟俩抵足而眠的那张床,依然摆放在原来位置,上面有着两人太多的童年印记。对立盛而言,那一夜的那张床,更是他对家、对娘的全部印象。娘似乎永远都坐在床头,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讲着“金豆开花”;空气里似乎永远都散发着爆玉米花的香味,散发着恩娘身上特有的温馨的气息。“金豆开花”似乎永远都讲不完,也一直金灿灿地开下去;而娘吹的那口气,也是那样的久远而绵长。至今一想起,仍然会痒兮兮的,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娘啊娘,多少回梦里看见了你,如何总像隔着雾一样,却再也看不清你的脸;多少回半夜醒来喊你,分明刚才你还坐在我身边,却总也叫不应------娘,是你听不清小立盛的话了吗?还是我惹你生气你不理我了呢?我在心里急啊,可就是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天上的雷阵头掉到地上来了,四周轰隆隆的一片,灰蒙蒙的一片,转眼间就血流成河,那情景真是太可怕了!如果娘当时在我身边,我肯定就不会这么害怕;偏偏我去后台撒尿,被踩倒在死人堆里,想喊喊不出,想哭哭不出。我怕啊,我急------亲娘不见了!我看不到我的亲娘了!

    兄弟俩坐在床沿上,触景生情,忍不住再次抱头痛哭。丫头端来鸡汤泡馓子劝慰道,兄弟吃点东西,想开些吧,人死不能复生,像我娘一样,突然就殁了,我也是痛不欲生。但伤心归伤心,又不能替她去。今天你能平安回家,并且又能开口说话,就是你们父母在天之灵保佑呢。想想这些年来,我们也一直在想你、找你。也正是为解思念之渴,你哥才认下竹林当弟弟的。立武说,我多亏了丫头娘儿俩,总算少吃了许多苦头。可是,弟弟,你比我小,一人流落在外,这些年竟是怎样过来的啊?

    戴立盛止住抽噎,沉入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他已记不起大难突然来袭之时,自己是如何腾云驾雾的。事后才知,是王班主背上他一路狂奔。黑金山的熊伯伯与王班主有私谊,戏班正是他出面请的。两人正在台侧相隔不远说话的当口,戏场“炸锅”了,小立盛就跌倒在王班主的脚旁。王班主轻功极其了得,认得这是柴巷里戴主事的遗孤,背着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几个箭步一溜烟,就将黑鸦鸦的“阵头”甩在了身后。

    但王班主的一身轻功,只救了小立盛一人;他戏班的全部人马及全部行头,都下了汤镬。从此这一老一少便流落街头,或拉一把胡琴,或卖一些杂耍,形同乞讨,勉强度日。令人辛酸的是,大凡街头卖唱,都是年纪轻的当主角,年纪大的当配角,可他俩却来个颠倒,完全是王班主一人唱独脚戏,小立盛托个盘子收两个铜钱;其后立盛稍长,也还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拉个弓配个调,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更甭说唱戏。

    说起王班主的身世,也令人为之叹息。王班主出生在无锡农村的一个殷实人家,父亲乃是江南水师提督陈化成麾下一员骁将。道光二十二年,英军攻打吴淞炮台,与陈化成一道坚守力战,血洒沙场。爹死娘嫁人,王班主幼失怙恃,孤苦伶仃。其时乡里正兴起说唱滩簧,便死乞白赖地跟在里面混,撵也撵不走,只得让留下,随戏班风餐露宿,四处漂泊。一晃三十年,终于熬成了个班主,不想又遇此劫难,葬送了全部班底。

    俗话说“家有三升粮,不入梨园行”。王班主本打算习武从军,子承父业,对唱戏文原无多大兴趣。未料家中突遭变故,不学滩簧,便得饿死。正由于自己有着苦难的童年经历,让王班主深深地呵护着同样也在经历苦难的小哑巴。咬口生姜呷口醋,发誓要将他抚养成人。

    然而王班主本就学艺不精,当个领班尚可,现在再要开口表演,委实有些拿捏不准。因而便常遭哄笑,进项也就十分菲薄;要想养活两张嘴,还真非易事。有年冬天,大雪封门,老少俩被困在高邮湖边上的一座破庙里,已是几日粒米未进,哑巴又发着高烧。眼见得小命难保,王班主情急之下,想得一法,扯下两只棉袄袖子,刮下烛台蜡油裹在袖内,拿到封冻的湖面上点燃,慢慢将冰烤融一个洞口。鱼儿果然游来洞口透气,裸臂却也省去挽袖,伸下手去,不一会便捉上两条。王班主无心恋栈,赶紧回庙里支起锅来湖水煮湖鱼。小哑巴原是饥寒所致,一碗鱼汤灌下,立马有了精神;示意干爹也吃,这才见他光着两条乌紫的胳膊,瑟瑟僵硬得根本端不住碗。

    两人就这样情同父子,相依为命。暑来寒往,小立盛一天天长大,不久前才在无锡货船上谋到水手一职。而王班主因过度操劳,落下浑身毛病,再也卖不动艺。想回乡下老家,家中已是被过往兵匪烧掠得片瓦无存。只得在无锡码头边上租间小屋,作为两人临时栖身之所。    因此,如果不是王班主硬逼着立盛利用难得机会找家,立盛是断然不肯离开干爹病榻寸步的。

    听完弟弟的叙述,哥哥说,王班主对你恩重如山,理当厚报。他既然是孤身一人,那你就去把他接来和我们一起过吧,正好家中也需要一个老人照应照应。知道吗?我昨天刚当上了父亲,今天又当上了里正。正在想要是立盛能够回来就好了,你果真就出现了。弟弟,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戴家又要重新兴旺起来了。托祖宗的福,我已在筹备修复大祠堂了,正愁人手不够,你一回来,我岂不是如虎添翼吗!我已答应竹林借修祠堂之机,帮他在西竹园那边盖两间房子。现在索兴把计划改大一点,也帮你把房子造起来,你看如何?

    弟弟未及回答,哥哥接着又说,关于田地,目前大部分都由外来户租种着。但租金很低,才收一成五。当初为了吸引人来耕种,胖婶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借你回来之机适当提高租金,也在情理之中。大塘南面那块水口田,邬喜子和卞小庆两户人家种了靠十年了,就归了你;南岗背附近那片,包括自流田,因为连着丫头娘老子原先耕种族叔的那块,仍归我。好不好?

    立盛听着听着,只嘟哝了一句:“我好不容易才回家,你怎么和我就分家------”便打起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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