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63、你我都喜事在嫂一句话 妹如出了阁我怎过得惯
冬云与月凤在村边分了手，一个继续朝前赶路，一个跟随牛车进村。瘸子姑眼尖，一眼看到月凤这身郑重其事的打扮，便猜大约与己有关，心就“扑扑”跳个不停，赶紧缩进大门，穿过后屋，拎起个猪草篮子，歪歪地下田挖茨菰去了。
牛车停在屋旁，大宝吩咐二宝将牛牵去喂料饮水，冲着屋里喊：“娘，看，谁来了。”娘听喊伸出头来，用手中的鞋底搭个凉棚一看，说：“哟，凤妹子穿得这么客气，有喜事啊？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凤妹子说：“于你于我都是喜事呢，就在于你一句话。”“什么事有我这么大的权力啊？”黄嫂边说边将凤妹子让进屋里坐下。
月凤环顾了一下屋里问道，其善大哥呢？小姑也不在吗？黄嫂说，他爸身体不好，中饭吃得迟，刚躺下歇息。咦，小姑刚才还在跟我说话呢，转眼人不见了。于是大起喉咙喊“菊花，菊花”！连喊几声没人应，笑笑说，准是看见你来，不好意思，躲起来了。月凤也笑道，都奔三十的人了吧，还这么怕难为情。我今天还就是为这事来的。你当大嫂的，做得她一大半的主。我那兄弟对她有点意思，被我猜出来了，今天便是上门来听听你的看法的。
黄嫂说，当初我嫁到黄家来，是为了给阿婆冲喜。那时小姑只比大桌高了没多少，又有残疾。阿婆也最是放心不下这个幺女，拉着我的手要我好生待她。所以哪怕我自己的孩子没吃没喝，也要给她好吃好穿。所以你别看她，却很有些惯宝宝脾气呢。你那三弟我知道，人是个好人，也是个水田就水田、旱地就旱地的好把式，就是脾气犟性子倔。两人如在一起，好比青石板上掼乌龟，我怕委屈了我家菊花呢。月凤说，两人都对对方有意思，我们何必硬拦住呢。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也是“叫花子吃剩饭——自讨的”。况且什么马服什么人骑，我那三弟也说了，他愿顺着她的毛抹呢。
一听这话，黄嫂笑了起来，但并未松口：“女子嫁人，如重投人生，我是担心他今后拿什么来养家糊口呢。按理说，一个七尺男子，不该把自己弄得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月凤接口道，“男子无女不成家，女子无男乱如麻”。老天爷安排好了的，就是要地上的人一块馒头搭块糕，才好过日子嘛。
正说到这里，大宝一脚跨了进来，问道：“凤姨，刚才跟你一道走路的那个男子是谁？”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凤姨双颊飞红，连忙解释说，路上碰到的，前周药店周老板的大舅爷，回别桥去。黄嫂一听，触动心事，停下纳鞋底活儿，抬头直视着月凤，问：“颜老板吗？他来这边干什么？”
月凤一看气氛陡变，但不知就里，只得胡乱应付说，你认识颜老板啊？早晓得叫他也进来坐坐了。他是去找冯小二的，小二子不是你家表外甥嘛。黄嫂急问“他没对你提起什么事吧”？月凤答“没有啊”，只是瞎扯了几句。我上次多亏他姐姐、姐夫救了性命，说了两句感谢的话。
黄嫂稍稍定下心来。为掩饰刚才的失态，于是把颜老板以前做的亏欠事，细姑婆咒骂他的话，一古脑儿倒了出来。月凤越听越不自在，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刚好二宝拎着半篮子洗净的芋艿、茨菰进来说，小姑关照，今晚吃咸肉菜粥，说是凤姨最喜欢吃的，她在河边上洗几棵青菜马上回来烧。黄嫂惊奇地问月凤，你是喜欢这样吃吗？月凤边笑边朝外走，说吃菜粥是我家的传统，一天不吃就心里难受，不过咸肉菜粥倒不常吃。
“那怎么还要走！”黄其善披衣趿鞋掀起帘子从里间出来挽留。月凤说亮亮一个人在家，他姐去柴巷了，晶晶也跟去了，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老黄说李大庚中午还抬了戴立武家丫头来接生的，一直忙到你来前一脚，生下个女孩。黄嫂问，他要娶的就是你家亮亮姐姐吗？倒是蛮好的一对。不像细妹和家牛，老是七翘八拱的。
月凤说那韭儿回家更没辰光了，说着跨出了门槛。从河边回来的菊花瞥见月凤脸色不太自然，以为没戏了，反倒坦然起来，把菜朝锅盖上一放，湿手擦着围裙布来拉月凤：“姐，吃过再走吧，‘生意不成仁意在’嘛。”这一说把大嫂说得笑了起来：“我们是在讨价还价呢，要把你卖一个好价钱。”刚说完这话，忽又悲从中来，撩起了衣摆耸起了肩：“你要是出了阁，我怎能过得惯。”小姑一听，一把抱住嫂嫂，“哇”地一下放声大哭。
月凤重新坐了下来，也禁不住抹泪。黄其善说，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吧，老年根前把事情办了。彩礼分文不取，嫁妆都由我出。月凤谢道，这如何使得。嫂嫂说，如何使不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菊花还不去切菜？二宝去烧锅，就拿茅草烧，火大，让凤姨吃了好早点回去。老黄问二宝“大宝呢”？二宝说趁明天天好还要拉两趟，怕是回去歇下了。父亲说，喊你们媳妇过来陪凤姨一道吃。
茅草果然火炀，只三滚两潽一焐，香喷喷油汪汪的菜粥就端上了桌，太阳还才发红下坠。大宝问泥鳅呢，还没回来吗？大宝媳妇在桌底下用脚踢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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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停在屋旁，大宝吩咐二宝将牛牵去喂料饮水，冲着屋里喊：“娘，看，谁来了。”娘听喊伸出头来，用手中的鞋底搭个凉棚一看，说：“哟，凤妹子穿得这么客气，有喜事啊？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凤妹子说：“于你于我都是喜事呢，就在于你一句话。”“什么事有我这么大的权力啊？”黄嫂边说边将凤妹子让进屋里坐下。
月凤环顾了一下屋里问道，其善大哥呢？小姑也不在吗？黄嫂说，他爸身体不好，中饭吃得迟，刚躺下歇息。咦，小姑刚才还在跟我说话呢，转眼人不见了。于是大起喉咙喊“菊花，菊花”！连喊几声没人应，笑笑说，准是看见你来，不好意思，躲起来了。月凤也笑道，都奔三十的人了吧，还这么怕难为情。我今天还就是为这事来的。你当大嫂的，做得她一大半的主。我那兄弟对她有点意思，被我猜出来了，今天便是上门来听听你的看法的。
黄嫂说，当初我嫁到黄家来，是为了给阿婆冲喜。那时小姑只比大桌高了没多少，又有残疾。阿婆也最是放心不下这个幺女，拉着我的手要我好生待她。所以哪怕我自己的孩子没吃没喝，也要给她好吃好穿。所以你别看她，却很有些惯宝宝脾气呢。你那三弟我知道，人是个好人，也是个水田就水田、旱地就旱地的好把式，就是脾气犟性子倔。两人如在一起，好比青石板上掼乌龟，我怕委屈了我家菊花呢。月凤说，两人都对对方有意思，我们何必硬拦住呢。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也是“叫花子吃剩饭——自讨的”。况且什么马服什么人骑，我那三弟也说了，他愿顺着她的毛抹呢。
一听这话，黄嫂笑了起来，但并未松口：“女子嫁人，如重投人生，我是担心他今后拿什么来养家糊口呢。按理说，一个七尺男子，不该把自己弄得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月凤接口道，“男子无女不成家，女子无男乱如麻”。老天爷安排好了的，就是要地上的人一块馒头搭块糕，才好过日子嘛。
正说到这里，大宝一脚跨了进来，问道：“凤姨，刚才跟你一道走路的那个男子是谁？”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凤姨双颊飞红，连忙解释说，路上碰到的，前周药店周老板的大舅爷，回别桥去。黄嫂一听，触动心事，停下纳鞋底活儿，抬头直视着月凤，问：“颜老板吗？他来这边干什么？”
月凤一看气氛陡变，但不知就里，只得胡乱应付说，你认识颜老板啊？早晓得叫他也进来坐坐了。他是去找冯小二的，小二子不是你家表外甥嘛。黄嫂急问“他没对你提起什么事吧”？月凤答“没有啊”，只是瞎扯了几句。我上次多亏他姐姐、姐夫救了性命，说了两句感谢的话。
黄嫂稍稍定下心来。为掩饰刚才的失态，于是把颜老板以前做的亏欠事，细姑婆咒骂他的话，一古脑儿倒了出来。月凤越听越不自在，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刚好二宝拎着半篮子洗净的芋艿、茨菰进来说，小姑关照，今晚吃咸肉菜粥，说是凤姨最喜欢吃的，她在河边上洗几棵青菜马上回来烧。黄嫂惊奇地问月凤，你是喜欢这样吃吗？月凤边笑边朝外走，说吃菜粥是我家的传统，一天不吃就心里难受，不过咸肉菜粥倒不常吃。
“那怎么还要走！”黄其善披衣趿鞋掀起帘子从里间出来挽留。月凤说亮亮一个人在家，他姐去柴巷了，晶晶也跟去了，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老黄说李大庚中午还抬了戴立武家丫头来接生的，一直忙到你来前一脚，生下个女孩。黄嫂问，他要娶的就是你家亮亮姐姐吗？倒是蛮好的一对。不像细妹和家牛，老是七翘八拱的。
月凤说那韭儿回家更没辰光了，说着跨出了门槛。从河边回来的菊花瞥见月凤脸色不太自然，以为没戏了，反倒坦然起来，把菜朝锅盖上一放，湿手擦着围裙布来拉月凤：“姐，吃过再走吧，‘生意不成仁意在’嘛。”这一说把大嫂说得笑了起来：“我们是在讨价还价呢，要把你卖一个好价钱。”刚说完这话，忽又悲从中来，撩起了衣摆耸起了肩：“你要是出了阁，我怎能过得惯。”小姑一听，一把抱住嫂嫂，“哇”地一下放声大哭。
月凤重新坐了下来，也禁不住抹泪。黄其善说，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吧，老年根前把事情办了。彩礼分文不取，嫁妆都由我出。月凤谢道，这如何使得。嫂嫂说，如何使不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菊花还不去切菜？二宝去烧锅，就拿茅草烧，火大，让凤姨吃了好早点回去。老黄问二宝“大宝呢”？二宝说趁明天天好还要拉两趟，怕是回去歇下了。父亲说，喊你们媳妇过来陪凤姨一道吃。
茅草果然火炀，只三滚两潽一焐，香喷喷油汪汪的菜粥就端上了桌，太阳还才发红下坠。大宝问泥鳅呢，还没回来吗？大宝媳妇在桌底下用脚踢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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