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62、蛾眉像月亮香腮如桃花 冬云遇月凤直疑是狐仙
席罢，黄道长跟颜老板告辞，与何成大、钱贵约定明日上山来修功德缸，由他师徒二人穿街送出镇西北口回华阳道观；颜老板则由冯小二送出镇东南口，径自向南而行。
微醺的冬云对冯小二印象不错：脑瓜灵、嘴巴巧，前周浑堂马老板担保说他“是个生意精”，看来此言不虚，因而在他身上的投资回报似可放心。这“小天边”地处偏远，又有就地加工玻璃瓶的便利，是个“梨膏糖”制售的极好蔽所。今年天冷得早，伤风咳喘高发，正是打开销路的好时机。此乃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于我，半年的辛苦没有白费。等到溧北四乡八镇一百二十村，都笼罩在我的网络之中时，查理可得为我向大英帝国请立功德碑了。功德功德，有功便是德，没功哪有德？哈哈。
从前周经过东舍去黑金山是绕远，但从黑金山回别桥，东舍却是必经之地。颜冬云向着东舍而行，内心不再懊恼自己的名字。“或许，这正是娘老子的点化呢”，意即要我“反其道而行之”。你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一路上的车夫走卒，谁不是在追名逐利呢？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我颜冬云如不走捷径，亦步亦趋地跟在人屁股后面，将永远只有吃屁受气的分。百年之后，又有谁知道，我颜冬云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
“走捷径”难免损人利己。墙根打洞入室偷盗，便是“走捷径”； 强抢民女剪径劫掠，也是“走捷径”。这些行径都为人所不齿。尽管人们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何曾听说过“人不损人，天诛地灭”？“为己”不一定非得要“损人”。老颜我虽赞成为己，但反对损人，泾渭分明得很；老颜我要独辟蹊径，既能利己，又不损人。就譬如梨膏糖，我的制作、我的包装，并不损害任何人，并没到任何人口袋里去抢钱。你看中，你购买，完全是你自觉自愿的行为。
打住。前面百十步开外一女子赶路的背影映入眼帘，如此地婀娜，如此地曼妙。但见她，上身穿一件粉藕色镶绿边小袄，下身着一条宝石蓝裙裤，一双粉红色绣花鞋不紧不慢。这是萧杀深秋里难得一觅的春色，这是休眠漠野中有悖常理的萌动。从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段上，可以想见一定有着一副姣好的面容：弯弯的蛾眉像月亮，粉粉的香腮如桃花。颜老板不由得撩起衣摆紧趋向前，想一饱眼福。
追赶了一段，小女子的身形更渐清晰。细细的颈脖支嫩藕，高高的发髻堆乌云。颜老板心旌摇荡、暗自称奇，别是碰到狐仙了。于是干咳一声，期待“狐仙姐姐”回头冲自己嫣然一笑。听这一咳，姐姐果然停下，但并未回头一笑，而是低眉顺眼地侧身路边让人过去。颜冬云这才认出，哪是狐仙，而是月凤！
颜冬云大喜过望，大步上前，大声喊道：“月凤妹子，你这是上哪？我还以为我是遇到狐仙了呢。”月凤见是颜老板，也笑了起来：“你走路咚咚的，我还以为是遇到歹人了呢，吓得我的心也咚咚直跳。”冬云并不想掩饰自己的兴奋，说你打扮得这么漂亮，不怕又被人抢去啊。看到你如此惹人怜爱，我还真想把自己就变成一个歹人呢。月凤说，歹人不歹人，要看他心术正不正呢。有的“歹人”外貌凶狠，心地却善良着呢。
俩人并肩而行。冬云问，你这是说那个山大王吧？你还在想着他是吧？见月凤默然，冬云又道，这倒也是，将心比心，“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于是月凤问道：“看颜老板如此潇洒，难道也会有事烦心吗？”
“哎——”冬云一声长叹，说，人人都说我逍遥自在，又有谁知道我内心的凄苦。二十年前，我遇到过一个仙女，那长相不像是吃五谷长大的，真叫做戏文上唱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我俩倾心相爱，私订终身，私奔三月，最后还是被我娘棒打鸳鸯两分散。她投了河，我也就形单影只到如今。
月凤道：“‘易得千金宝，难寻有情郎。’颜老板为了这份真情独守空房二十年，如此说来，也算得上是个有情郎了。”
“却也谈不上”，颜冬云倒是坦诚，说遭此打击后，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真性情，一切都逢场作戏罢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午后的阳光开始拉长人的身影。月凤道，我向颜先生进一言，人生如在旅途，倦鸟也知归林，终须寻找个归宿为好。颜先生故意问，月凤妹这种春风拂面的样子，像是已有了好的归宿了吧？月凤摇摇头浅浅笑道，我那三弟，先前嘴还那么硬，最近也有点上火了。我这是去为他说合说合看。颜先生问是哪家，月凤说就是前面东舍村黄其善的妹子，是个老姑娘，脚有点不利索。颜先生说，如果说合成功，别忘了叫我来喝喜酒。月凤说你姐于我，恩同再造。你哪天来都会有好酒好菜招待，别把我说得这么小气好不好。
正说着，后面一辆牛车吱吱嘎嘎赶了上来，上面的茅草堆得山一样的高。两人赶紧闪在道旁，却听车上人喊：“凤姨这是上哪去做客啊？到我家去坐坐。”月凤一看，正是黄家大宝、二宝兄弟俩，一个赶车，一个趴在车顶上，便说就是上你家去找你妈的，你们这老车牛怎不早点来，也好省我跑这腿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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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的冬云对冯小二印象不错：脑瓜灵、嘴巴巧，前周浑堂马老板担保说他“是个生意精”，看来此言不虚，因而在他身上的投资回报似可放心。这“小天边”地处偏远，又有就地加工玻璃瓶的便利，是个“梨膏糖”制售的极好蔽所。今年天冷得早，伤风咳喘高发，正是打开销路的好时机。此乃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于我，半年的辛苦没有白费。等到溧北四乡八镇一百二十村，都笼罩在我的网络之中时，查理可得为我向大英帝国请立功德碑了。功德功德，有功便是德，没功哪有德？哈哈。
从前周经过东舍去黑金山是绕远，但从黑金山回别桥，东舍却是必经之地。颜冬云向着东舍而行，内心不再懊恼自己的名字。“或许，这正是娘老子的点化呢”，意即要我“反其道而行之”。你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一路上的车夫走卒，谁不是在追名逐利呢？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我颜冬云如不走捷径，亦步亦趋地跟在人屁股后面，将永远只有吃屁受气的分。百年之后，又有谁知道，我颜冬云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
“走捷径”难免损人利己。墙根打洞入室偷盗，便是“走捷径”； 强抢民女剪径劫掠，也是“走捷径”。这些行径都为人所不齿。尽管人们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何曾听说过“人不损人，天诛地灭”？“为己”不一定非得要“损人”。老颜我虽赞成为己，但反对损人，泾渭分明得很；老颜我要独辟蹊径，既能利己，又不损人。就譬如梨膏糖，我的制作、我的包装，并不损害任何人，并没到任何人口袋里去抢钱。你看中，你购买，完全是你自觉自愿的行为。
打住。前面百十步开外一女子赶路的背影映入眼帘，如此地婀娜，如此地曼妙。但见她，上身穿一件粉藕色镶绿边小袄，下身着一条宝石蓝裙裤，一双粉红色绣花鞋不紧不慢。这是萧杀深秋里难得一觅的春色，这是休眠漠野中有悖常理的萌动。从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段上，可以想见一定有着一副姣好的面容：弯弯的蛾眉像月亮，粉粉的香腮如桃花。颜老板不由得撩起衣摆紧趋向前，想一饱眼福。
追赶了一段，小女子的身形更渐清晰。细细的颈脖支嫩藕，高高的发髻堆乌云。颜老板心旌摇荡、暗自称奇，别是碰到狐仙了。于是干咳一声，期待“狐仙姐姐”回头冲自己嫣然一笑。听这一咳，姐姐果然停下，但并未回头一笑，而是低眉顺眼地侧身路边让人过去。颜冬云这才认出，哪是狐仙，而是月凤！
颜冬云大喜过望，大步上前，大声喊道：“月凤妹子，你这是上哪？我还以为我是遇到狐仙了呢。”月凤见是颜老板，也笑了起来：“你走路咚咚的，我还以为是遇到歹人了呢，吓得我的心也咚咚直跳。”冬云并不想掩饰自己的兴奋，说你打扮得这么漂亮，不怕又被人抢去啊。看到你如此惹人怜爱，我还真想把自己就变成一个歹人呢。月凤说，歹人不歹人，要看他心术正不正呢。有的“歹人”外貌凶狠，心地却善良着呢。
俩人并肩而行。冬云问，你这是说那个山大王吧？你还在想着他是吧？见月凤默然，冬云又道，这倒也是，将心比心，“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于是月凤问道：“看颜老板如此潇洒，难道也会有事烦心吗？”
“哎——”冬云一声长叹，说，人人都说我逍遥自在，又有谁知道我内心的凄苦。二十年前，我遇到过一个仙女，那长相不像是吃五谷长大的，真叫做戏文上唱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我俩倾心相爱，私订终身，私奔三月，最后还是被我娘棒打鸳鸯两分散。她投了河，我也就形单影只到如今。
月凤道：“‘易得千金宝，难寻有情郎。’颜老板为了这份真情独守空房二十年，如此说来，也算得上是个有情郎了。”
“却也谈不上”，颜冬云倒是坦诚，说遭此打击后，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真性情，一切都逢场作戏罢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午后的阳光开始拉长人的身影。月凤道，我向颜先生进一言，人生如在旅途，倦鸟也知归林，终须寻找个归宿为好。颜先生故意问，月凤妹这种春风拂面的样子，像是已有了好的归宿了吧？月凤摇摇头浅浅笑道，我那三弟，先前嘴还那么硬，最近也有点上火了。我这是去为他说合说合看。颜先生问是哪家，月凤说就是前面东舍村黄其善的妹子，是个老姑娘，脚有点不利索。颜先生说，如果说合成功，别忘了叫我来喝喜酒。月凤说你姐于我，恩同再造。你哪天来都会有好酒好菜招待，别把我说得这么小气好不好。
正说着，后面一辆牛车吱吱嘎嘎赶了上来，上面的茅草堆得山一样的高。两人赶紧闪在道旁，却听车上人喊：“凤姨这是上哪去做客啊？到我家去坐坐。”月凤一看，正是黄家大宝、二宝兄弟俩，一个赶车，一个趴在车顶上，便说就是上你家去找你妈的，你们这老车牛怎不早点来，也好省我跑这腿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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