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五章
洛阳。西明门。
连接西明门的广阳路作为洛阳城的几条主干道之一，素来人声鼎沸，今日更是因为某位神秘客人的莅临而倍添喜庆。
大道的正中央，一行服饰奇异的队伍缓缓走过，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队列中的众多女子盛装艳丽，色彩丰美的衣着上边蜿蜒着各式花纹，或疏或密，或浓或淡。队伍正中一顶上等软轿，轿帘用细碎珠子穿成，抬起来惺惺松松地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轿中女子轻纱遮面，目光柔媚，若水柔情，似水娇情。长长的浅色长发铺散在身上，美的目眩神迷。长发女子淡淡一笑，完美的弧度，惊艳了一片繁华。
随着仗队移动，路边的人群禁不住发出赞叹，眼中满是钦羡神色。这其中，一袭红衣耀眼，扎人眼球，让人在不经意间驻目片刻。
轿中女子与红衣少女对视须臾，然后行远。两方笑颜，一则艳丽，一则烂漫，略带些稚气与天真。
红衣少女身旁的素衣女子见人已行过，又忍不住好奇，便问道：“小姐，这些人好生奇怪，衣着服饰较之中原，都是截然不同。”
“那是自然。” 红衣少女淡笑着回复，“这些人，该是从西域来的。”
“哎？”如此一说，素衣女子更是好奇。毕竟她虽身在皇宫，平日里见惯了皇亲国戚，然这西域人，总还是没有亲眼见过的。“西域人原是这般的？”
“嗯。”红衣少女想起曾经翻阅过的典籍，八九分肯定，“只是这样大的阵势，定不是普通人，却不曾听爹爹提起过……”
“啊，小姐！” 素衣女子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叫出声来，“小姐，你看！那不是我们上个月在街上遇到的人么！”
“嗯？”红衣少女循着身旁人的视线望去，但见不久前的那个金发少年出现在大道中央，旁边是另一个甚是俊美的少年，金色的眼里散出橙黄色光华。
那个人，莫不是玖兰家的……
红衣少女方才疑惑着，猛然看见那队西域人竟是跟了前面的两个少年转向别处，仿佛是早就约好了一般，心中蓦地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依这阵仗，再推及队伍所行的方向，竟都是冲了玖兰府而去的，莫非……
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红衣少女却是再待不住，稍一提力，急匆匆地追着队伍而去。
偌大的仪仗在洛阳城的街上缓缓前行，穿过几个街口，最终毫不意外地停在悬挂金色匾额的巨大宅邸之前。
华美轿中的帘子被伸出外边的青葱指掌拨开，随之而出的华服女子方行数步，便有仆人伸手扶住。
女子向着前边望去，但见在门口迎接的队列整齐而有序，看起来颇有气势。站在前排的只待两人，一个金发绿眸，浑然天成；另一个气质儒雅，血色眼眸里满是英气。
西域公主几乎是毫不费力地认出了自己未来的夫婿，微微扬起的笑意却在面纱下显得越发朦胧，将她心中一闪而过的赞叹也掩去形迹。
所谓中原武林的领袖，果然名不虚传。
不消片刻，枢自台上阶下来，走到西域公主跟前，轻柔地掠起面前女子浅色的发丝，微微颔首，轻吻了下去：“久候多时了，琉佳公主。”
大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素来清冷精明的眼里竟现出怔然之色，连她自己也感到措手不及。她从未想过，中原的武林人士竟似这般，绝世而立，君子如玉，叫她无端端有了期待。只是片刻工夫，眼中的动摇便被一贯的淡漠所取代，不余痕迹。
枢将琉佳引向府里，一条随在身侧，其余紧随。几近浩荡的队伍里，却没有人注意到，玖兰家门口的不远处，红衣滴血。
优姬抬眼张望，眼神随着某个俊朗身形的步伐移动，与此同时，便有细碎的议论一声声涌入耳郭：
“听说玖兰家的当家要娶方才那位西域公主，看来是真的呐！”
“不一定吧，兴许是那西域公主来拜访玖兰府也说不定……”
“我看不像，你瞧那公主带了那么大的阵仗，现下全都被引进府里去了，估计是都要住在里面了。”
“这么说倒也是，不过之前怎么没听说玖兰府的当家要成亲了？”
“谁知道呢！不过像他们那种大人物的心思，一般人又怎么猜得到？”
“……”
随着议论声的逐渐远去，优姬的眼神却是不动，直到默默追随的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才空洞洞止住。
“小姐……”大约是察觉到自己主人此刻的失神，喧儿上前扯了扯那人红色的衣袖，见没有反应，便又拉了几下，直到昔日开朗的红衣少女调过脑袋，眼神茫然，掩饰不住的面容，愈渐苍白。
“小姐……”喧儿从不曾见过眼前人这般神情，迟疑了一下，声音微微颤抖。
优姬闭起眼，强迫自己将过于杂乱的思绪压下，才睁开眼道：“喧儿，今日先回去罢。”目光清澈，却见一丝风云，按不住跃然眼底。
不甚明了的时候，一份惆怅搁在了心口。
来到玖兰府数日，除了初来那日的亲身相迎与晚间的接风宴，便再没见到玖兰枢的身影，纵使深沉淡漠如琉佳，也无法表现得毫不在意。
她向来不是一个只懂得等待的人，自然也曾有意无意地去找过玖兰府的当家，却总是被对方以“公事繁忙，不便见客”的理由打发了。
于是这些时日的冷落层层累积，倒叫女子一贯沉静的脸容也露出一丝愠色。
哼！想他玖兰枢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且不说他们如今已有媒妁之言，纵然毫无瓜葛，以她堂堂公主的尊贵身份，也不应被忽视至此。
这一日，琉佳百无聊赖地闲坐在园里，一面摆弄着黑白双色的棋子，一面心下盘算着如何步步为营。
来自玖兰枢的冷遇固然是对她高傲尊荣的触犯，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倒也给了她意料之外的自由，让她得以与朝中群臣频频接触而不受阻。
想及此，握住棋子的细致手指蓦地收紧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等到一切已成定局的那刻，看他如何求她。
或许是太过专注于心中的计算，待到她回过神来，只见一枚黑子不知何时落到了棋盘上面，轻而易举地破解了自己思索几日都未得要领的棋局。
琉佳倏地抬起头，脸上扬起倾城笑容。绚烂的阳光投射过来勾勒出少女姣好的侧脸，也在眼底留下一片灿烂，迷离中有些涣散。
只是那份浅薄的期待在看到眼前人时变了味，唇边的笑意略略减去几分。
眼前的少年长身而立，面容精致，金色眸里泛着奇异的橙黄色光芒，柔和之中略带些粗犷。
意外的，琉佳发现自己心里居然划过一丝名为失落的情绪，这让她懊恼且无法理解。她早已不是一个多愁善感、喜怒形于色的人，为何这不算太长的时日，竟让她的内心平白生出一丝可笑的脆弱？
小心翼翼地将眼中流露的神色收起，不知为何，琉佳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虽是非凡人，却非是所等之人。
面对这极其细微的神色变化，架院却是了然，不由分说在她对面坐下，道：“失望了？”
“确然没想到是你。”琉佳淡淡地应着，一面草草地收拾棋局，一面头也不抬地问他，“要不要下一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架院先是愣了一刻，才低声道：“好。”
琉佳是个聪明的女子。对弈的时候架院这样想着，即使寻遍中原大地，也很少得见这般女子，只是……
因为太过聪明，所以早在很久之前便洞察了形势。琉佳清楚，对方的弈术明显高于自己。方才局势一开，自己便已落在下风，她怎会不知。只是，心有不甘。
不着声色地轻咬了下樱唇，琉佳抬眼望去，却在那一瞬间惊得呆住。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描述，只记得那份温柔到让人心痛的笑容，却在眼底深处隐一份哀伤，让她的心也随之一紧。
琉佳有些逃避似的侧过脸，极力平复着眼中惊涛骇浪的奔涌，不期然间听得架院的声音飘过耳际：“公主，你……”
有些事架院很想说，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这局棋，是我输了。”
淡然一句，于是起身告退。
琉佳带着诧异的眼神回转过来，望向架院渐行渐远的背影，忽地眼神一黯，便又移开了视线。
记得有人说过，这世上所有的幸福都是相似的，却各有各的不幸。琉佳后来想，如果许多的感情不是交夹在各种各样的不幸中，那么是否，自己便不会如此后悔？可惜，她究竟是觉悟地晚了。
这日过后，大约是五月廿四的时候，从宫中传出一个消息：当今圣上皇榜求医，掷万金找寻能够治疗慕阳公主红玛利亚腿疾的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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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 红衣少女淡笑着回复，“这些人，该是从西域来的。”
“哎？”如此一说，素衣女子更是好奇。毕竟她虽身在皇宫，平日里见惯了皇亲国戚，然这西域人，总还是没有亲眼见过的。“西域人原是这般的？”
“嗯。”红衣少女想起曾经翻阅过的典籍，八九分肯定，“只是这样大的阵势，定不是普通人，却不曾听爹爹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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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将琉佳引向府里，一条随在身侧，其余紧随。几近浩荡的队伍里，却没有人注意到，玖兰家门口的不远处，红衣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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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然没想到是你。”琉佳淡淡地应着，一面草草地收拾棋局，一面头也不抬地问他，“要不要下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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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过聪明，所以早在很久之前便洞察了形势。琉佳清楚，对方的弈术明显高于自己。方才局势一开，自己便已落在下风，她怎会不知。只是，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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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佳有些逃避似的侧过脸，极力平复着眼中惊涛骇浪的奔涌，不期然间听得架院的声音飘过耳际：“公主，你……”
有些事架院很想说，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这局棋，是我输了。”
淡然一句，于是起身告退。
琉佳带着诧异的眼神回转过来，望向架院渐行渐远的背影，忽地眼神一黯，便又移开了视线。
记得有人说过，这世上所有的幸福都是相似的，却各有各的不幸。琉佳后来想，如果许多的感情不是交夹在各种各样的不幸中，那么是否，自己便不会如此后悔？可惜，她究竟是觉悟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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