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四章
夜色深沉，诸事已毕，未央宫内华灯正盛，美轮美奂。
优姬在优明殿内用过晚膳，又看了一阵子书，正准备就寝，却见喧儿跑进殿内，向她行礼道：“公主，皇上宣您去凤栖殿。”
听得喧儿来报，优姬倒也略略有些惊讶：“父皇这时宣我？可有说是何事？”
“回公主，皇上没说，只找您去。”喧儿道，“但喧儿见前来通报之人神色不寻常，天色又已深了，怕是要事。”
“嗯，我知道了。”优姬想了片刻，道，“喧儿，将我的朱鹭绣霞衫拿来。”
喧儿依言将霞衣取来，给优姬披上，正准备跟着同去，却被优姬阻下了：“我自己去即可。”
喧儿也不多言，只将她送至殿外，便回去了。
优姬熟门熟路地沿着平日走的道路行过，不多时来到凤栖殿外，守在门口的宫人却是告诉她，皇上等她已经等得急了。
优姬不禁咋舌，心中却是疑惑不知什么事如此重要，竟让父皇心焦至此。
一只脚方踏进殿内，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见一个明黄色的物体朝自己飞扑过来，在她躲开之前便
她死死抱在怀里。
“优姬啊~~~”灌满宠溺的呼唤毫不意外地在耳边响起，优姬甚至都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对方此刻夸张得过分的表情。
虽然试图挣扎，不过优姬很快发现那人犹如八爪鱼般紧紧缠绕着自己，不由嘴角抽了抽，憋着气道：“咳咳……父皇，请……请放手……咳，我快被您勒死了……”
“啊……”仿佛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抱住优姬的手蓦地松开，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某人自认为失败地靠到一边，又舍不得离她太远，关切道，“皇儿，无恙否？”
“咳……咳，父皇只要保证没有下次自然便没事了。”涨得通红的脸随着气息的顺畅慢慢恢复常态，优姬
于此种近乎窒息的折磨心有戚戚，当然不想再领教第二次。
“哎……”毫无掩饰的实话显然让某人倍受打击，挤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优姬。
敢情从来都是子女向父母撒娇，到她这儿怎么就颠了倒了？优姬不禁有些黑线，心下嘀咕着这世上怎么就会有这样的皇帝存在。想来史书上不是都说帝王是天子降临么，只有这个绝对是例外，打死她都不相信这样的人是天降大任于斯！
按捺着额角的跳动，优姬这才想起她还没问父皇急急找她来的原因，于是道：“那么，父皇找儿臣所为何事？”
“朕一定要有事才能见自己的女儿么？”
一句反问让优姬发觉认为父皇有要事的自己十足是个笨蛋，转念一想却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至少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父皇是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的：“父皇？”
眼前的人却是难得的安静，大约是平日里聒噪惯了，一时沉默下来竟是让人无所适从。优姬这才发现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扎起头发，而是任由长发直直披过肩头，依旧年轻的脸上几乎看不见岁月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优姬总觉得这样的父皇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冷漠，疏离，却又强大得不输给任何一个历史上留名的帝王。
“父……皇？”见对方闭口不语，优姬不禁有些迟疑，试探性地唤他。
“优姬，抽些日子多去看看你姐姐罢。”没由来的一句，却是难以掩饰他心中深埋的挂念，“太医说那孩子近几日身体不大好。”
“父皇不亲自去看姐姐？”
“那孩子不太想见我。真要说起来，还是你与她最合的来。”
“嗯，我知道了。”优姬已明白皇上的意思，浅笑道，“我明日便去，父皇切莫太挂心。”
许是天意成全，第二日倒是个大大的晴天，温暖的阳光铺洒下来，照得人心头也分外明媚。
优姬用过早膳，特别吩咐喧儿去膳房点了些好吃的，便一路往沁红殿而去。
沁红殿位处皇城西北角，算是未央宫中较为偏僻的地方，平时少有人涉足。皇上的本意是此地甚为安静，作为修养的场所最好不过，然而也因人迹寥寥，倒叫沁红殿的主人变得越发孤僻了。
优姬踏入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一头银发的少女正倚在床上，侧头望着窗外的风景。那纤长的发丝服帖地从胸前垂过，大约是常年不踏足屋外的缘故，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微微发灰了。
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到自己的姐姐，优姬只觉得眼前少女的身形比起之前，似乎更瘦了一些，不禁有些心疼，唤了一声：“玛利亚姐姐。”
银发少女闻声回头，见了来人，嘴角挽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优姬，你来了。”
银发少女正是当今圣上的长女，名唤红玛利亚，谥号慕阳，也是这间常年僻静的殿堂独一无二的主人。
此时此刻，因为优姬的到来，沁红殿的氛围较之往常算是活泼了许多，甚至可以用明朗来形容了。
“姐姐，今日觉得身体如何？”优姬凑到玛利亚床边，如此问道。
“已好多了，前几日稍有不适，太医来看过，应是无恙。”尽管脸色略有些苍白，却是眼中含笑，仿若阳光掠过，有了温度。
“我瞧姐姐的气色也好得很，指不定是那几个老头子年纪大了，眼花了呢。”
“呵，你这丫头……”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讨自己欢心，倒也十分受用，转眼瞥见窗外繁花似锦，却又是眼神一黯，“纵使身子好些了，还是只能待在床上，时间久了，便也无所谓好与不好了。”
明白眼前人的忧虑从何而来，自然不希望她一直沉浸在那样的低落中，优姬思绪一闪，生出一个念头来：“姐姐这屋里有些闷，不如我让人在外面草地上堆些垫子，抱姐姐到外面去晒晒太阳怎么样？”
玛利亚的眼神蓦地一亮，思忖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屋外的阳光甚好，万物恣意生长，充满活力。倚着软垫侧卧的玛利亚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快意，胸中积郁的阴霾也渐渐消散了去。
优姬从身边递了一块点心给她，道：“姐姐，前些日子进贡来的点心，我特地带了些来，你尝尝看。”
玛利亚盯着摊在眼前玲珑有致的小巧圆饼，却不伸手去接：“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自己的心意却没让人接受，优姬有些失望地收回手，一口将圆饼吞下。
玛利亚许久不曾见她赌气的样子，此刻看到，倒是有些怀念了：“优姬，我真是许久不曾好好看看你了。”
“啊？”听到这句话，优姬从小圆饼的世界中暂时回过神来，问了一声。
“不，没什么。”玛利亚微微摇头，忽而又是神秘一笑，“对了，听说你前些日子出宫了。”
“咦？姐姐怎的知道的？！”优姬惊叫出声，方知有失礼数，才掩起口。
“我这里的消息虽算不上灵通，妹妹的事，总还是关心的。”玛利亚似乎有追问下去的意思，“而且，姐姐也很想知道外面的事情呢。”
看着玛利亚露出极为少见的关切神情，优姬倒是犹豫了。她本打算将那天的事情当做自己的秘密小心藏起，不让任何人知道，但想及腿有残疾、无法自由行动的玛利亚，知道她对外面的世界有多少的期许与向往，终究还是无法轻易拒绝。也罢，既然姐姐想听，那么权当是给她解闷也好。
将摆着点心的托盘放到一旁，优姬在分外灿烂的阳光下坐直身子，讲起了那天的故事。
从洛阳的朱雀大道，说到街上的集市；从街尾的纷争，讲到那个英俊无比、容颜绝世的棕发男子。
玛利亚听得入了迷，看着优姬脸上逐渐升起的红晕，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问了她一句：“你喜欢他？”
喜欢……么？
优姬忽然愣住，一时间竟想不出答案。隔了不知多久，她才低下头，略略含住下颚：“我想……是这样的。”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玛利亚不止一次这样想。
自从那日听了优姬讲述的故事以后，她总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时时萦绕在心头，难以消去。这是她不曾体会更不曾熟悉的感觉，陌生得几乎叫人害怕。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思量数日还是决定与优姬谈谈，却不见她来。想了几日，又等了几日，玛利亚终究是
不住了，便吩咐下人送她去优明殿。
听闻久卧在床的主人忽然要出门，沁红殿里侍女仆从的眼神，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玛利亚顾不得周围人怪异的神情，任由他们抬着自己乘坐的软轿，绕过重重宫门，抬进优明殿内。
这一日玛利亚还是颇花了些心思打扮的。银色长发玲珑有致地垂坠在胸前，只在左侧绒起一个苞蕾。身上
米色织锦在日光下泛着明亮的色泽，隐隐露出绣在上面的繁复花纹。
说是巧合也好，运气不佳也罢，怀着紧张且矛盾的心情来到优姬住处的玛利亚，却被侍从告知自己的妹妹并不在宫内。
“万分抱歉，优姬公主有事外出了，今日还是请您先回罢。”门口的婢女见是稀客，躬身回话，略显不逊。
玛利亚仿若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迷离的目光中却透出些许孱弱。也是了，想她一个平日里甚少涉足他处、几乎与世隔绝的人，别人又怎会将她放在眼里。况且，她还是有病的。
“无妨，我进去等她回来便是了。”玛利亚抬手示意众人将她抬进殿内，最终将软轿落于檀木案几前。
案几上的摆设多是简约却不失精致的，想来宫殿的主人很是花了一番心思。转念一想，笑从嘴角溢出：这些玩意，恐怕都是优姬亲自搜罗来的罢。
案几边的青色瓷瓶里装着不少长卷，虽是一股脑地竖在瓶里，却有一幅高出其他画卷几寸，想来是最近被阅览过的一卷。
玛利亚从瓷瓶中抽出那幅长卷，缓缓铺开在眼前的宽大案几上。
图画蜿蜒展开，一名年轻男子静止于前。棕发飘逸，血红眼眸，奇异而蛊惑人心。少年表情温和，嘴角似乎擎着淡淡的笑意，笑容儒雅，云淡风轻。
银发少女惊得呆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这般俊朗，这般超凡，仿佛是从另一个宇宙中坠落的星辰。
眼神不自觉地在画中游移，终是在右侧边缘寻到一丝线索：枢。原来这人，便是当日优姬提及的江湖中人。难怪优姬会迷恋，难怪。倘若换了自己，也是会如此的罢。
纤纤玉指爬上绝美的画卷，指尖随着眼前的轮廓轻轻颤动。枢，玖兰枢。原来，这便是江湖。而所谓的江湖人，也都似他这般耀眼么？
一分懵懂一分情，却不识愁苦少年心。待那时，心方乱，断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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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姬在优明殿内用过晚膳，又看了一阵子书，正准备就寝，却见喧儿跑进殿内，向她行礼道：“公主，皇上宣您去凤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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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的眼神蓦地一亮，思忖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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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盯着摊在眼前玲珑有致的小巧圆饼，却不伸手去接：“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自己的心意却没让人接受，优姬有些失望地收回手，一口将圆饼吞下。
玛利亚许久不曾见她赌气的样子，此刻看到，倒是有些怀念了：“优姬，我真是许久不曾好好看看你了。”
“啊？”听到这句话，优姬从小圆饼的世界中暂时回过神来，问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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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姐姐怎的知道的？！”优姬惊叫出声，方知有失礼数，才掩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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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思量数日还是决定与优姬谈谈，却不见她来。想了几日，又等了几日，玛利亚终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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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巧合也好，运气不佳也罢，怀着紧张且矛盾的心情来到优姬住处的玛利亚，却被侍从告知自己的妹妹并不在宫内。
“万分抱歉，优姬公主有事外出了，今日还是请您先回罢。”门口的婢女见是稀客，躬身回话，略显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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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我进去等她回来便是了。”玛利亚抬手示意众人将她抬进殿内，最终将软轿落于檀木案几前。
案几上的摆设多是简约却不失精致的，想来宫殿的主人很是花了一番心思。转念一想，笑从嘴角溢出：这些玩意，恐怕都是优姬亲自搜罗来的罢。
案几边的青色瓷瓶里装着不少长卷，虽是一股脑地竖在瓶里，却有一幅高出其他画卷几寸，想来是最近被阅览过的一卷。
玛利亚从瓷瓶中抽出那幅长卷，缓缓铺开在眼前的宽大案几上。
图画蜿蜒展开，一名年轻男子静止于前。棕发飘逸，血红眼眸，奇异而蛊惑人心。少年表情温和，嘴角似乎擎着淡淡的笑意，笑容儒雅，云淡风轻。
银发少女惊得呆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这般俊朗，这般超凡，仿佛是从另一个宇宙中坠落的星辰。
眼神不自觉地在画中游移，终是在右侧边缘寻到一丝线索：枢。原来这人，便是当日优姬提及的江湖中人。难怪优姬会迷恋，难怪。倘若换了自己，也是会如此的罢。
纤纤玉指爬上绝美的画卷，指尖随着眼前的轮廓轻轻颤动。枢，玖兰枢。原来，这便是江湖。而所谓的江湖人，也都似他这般耀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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