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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生死相许

    山路崎岖,颠簸难行。一个时辰之后,镖队在半山腰上的山洞前稍作休整。

    不知名的野花绽放萦绕,吐露微醺的芬芳。顾紫烈坐在石头上,捧起一把野花,垂眸埋首其中。

    半晌之后,她挫败地挠了挠头,红唇微噘,小轻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似发泄般地甩出,脚下的花丛被抽得一片凌乱,花瓣飘飞,落英缤纷。

    唉,连野花也欺负人。明明都打散了,还簇拥着灼灼其华。

    就像不爱沐浴更衣的某人,明明看得挺脏,却依旧龙章凤姿、丰润俊雅。勾唇浅笑,皆是风雅作派,不见半分慌乱。却看得人心如小鹿般乱撞。

    这般风骚雅望的男子,生来就有一分让人心跳不已的迷人气息,他不屑伪装,亦不必伪装,只需立在槐树斑驳的光影中,便是一份美好的自然。

    罢了……

    顾紫烈翻身上马,“你们且在此处休息,我去去便回。”

    *

    疾风拂面,太阳越过云层俯视大地,炙热的光芒亲吻世间生灵。

    被烤得满头大汗的阙朝羽小心翼翼地擦拭掉额间的汗水,生怕脸上的颜料被一并抹掉,早知道不要扮丑。

    阙朝羽拂了拂袖,哪来如此多的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

    “大叔,你看……”楼小田紧张地揪着他的袖子,指着远处一棵参天大树喊道:“那不是书澈哥哥吗?”

    阙朝羽定睛一看,很是郁闷地直摇头。程书澈呀程书澈,即使沦为阶下囚被绑在大树上,仍是他平时慵懒风骚的模样,完全没有即将命丧黄泉的自动与自觉,反倒是像接受世人朝拜的神仙,任风吹起他的衣袂,吹乱散落的鸦发。树叶翩然掉落,竟迎合他的衣袂飘飘,与风共舞。

    “楼姑娘,你到底是不是此处的山贼?怎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阙朝羽有理由相信楼小田是冒牌山贼,武功不好,脾气不好,连胆子都小。

    “山贼我干娘,我只是偶尔客串。”楼小田讪讪地笑道,在他平庸至极的麻子脸上淡淡的扫过,“还好大叔您年纪大了,不然上我干娘看到,肯定要强抢为夫,留在山寨当压寨相公。”

    阙朝羽翻了翻白眼,没有心思和她继续抬杠。抬腿前行,少时便立于程书澈身前,“唉,程端,你死了没有?”

    “死了。”程书澈被绑得极不舒服,见阙朝羽兴灾乐祸的架式,不免心生怨念。要不是因为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他怎会失了防备,让薛广趁机而入,将他劫到此处。

    “你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诈尸吗?”阙朝羽躲到树荫下,揪着襟口扇风。

    程书澈居于高处,斜眸一睨,瞥见十步开外的黑衣人手持长剑,气势汹汹地朝阙朝羽冲了过来。“你要是不走,也会跟我一样。”

    阙朝羽看似闲庭信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然则他的眼角余光已瞥见剑锋寒光,抬手扔出一枚杏仁,正中那人穴道,动弹不得。

    转眼,他又从袖中掏出一整把的杏仁,朝楼小田挥了挥手,“小田,过来吃杏仁。”

    楼小田也没多想,几步上前蹲在阙朝羽身边,用崇拜的目光打量着他,“大叔,好俊的身手。”

    “俊什么俊,赶紧吃光把程端放下来。”阙朝羽扔了一把杏仁给她,示意她走远一些。

    待她走远后,方抬头琢磨起程书澈身上的绳索,因他绑得极高,只能看到脚踝边缠绕的粗大绳索,与普通的绳子并无太大不同。“谁有这个本事抓了你?”

    蒙古人一路尾随之事,程书澈并未曾与阙朝羽细说,只是说有人为了医谱苦苦相逼,不想让阙朝羽掺和进来。

    “不知道,看他们的装束是蒙古人。”

    “我砍断绳索救你出来。”阙朝羽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身形一闪,如猿猴一般攀爬上树。

    “可别。”程书澈见他如此鲁莽,忙出声阻止。“绳索若是断了,便触动他们布下的机关。以此树为中心,四周都埋有暗桩,绳索一断,乱箭齐发,你我都命不久矣。”

    这也是为什么四周只留一人看守的原因,他们并不担心程书澈被人救走,还很高兴有人来救他。

    “那能如何?”阙朝羽收了匕首,跃上树梢,“顾紫烈不拿镖货换人,你便不能脱身。”

    凉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

    程书澈闭了双目,勾起一抹猜不透的笑容,“不换便不换,她要是肯来救我,我倒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倘若她真的拿镖货相抵,他便再不能独善其身。那些脱缰的情愫无法收回,昨夜之后他已然看清深埋在心中被荒废多年的心,他需要一个人与他共游人间,携手风骚。如此一来,他的生命才有那么一丝意义,也活得更象是一个人,不再是行尸走肉。

    可他却无法知晓,在顾紫烈的心中,他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一时的迷恋,还是像戚少游之于她一般,只是为了不孤单。

    他或许应该感谢薛广的及时现身,被他劫持的那一刻,他原可以出手,可是他却选择束手就擒。

    薛广早前便已告知顾紫烈弃他而去的事实,他漠然地接受。

    天亮之后,她还是顾家七小姐,谨守镖局的名誉,不容有失。却不知她的心……

    “你明知道,蟋蟀的血可以解百年好合的毒。”阙朝羽仍是记挂抓了一晚上的蟋蟀,身上还留有几处蚊虫叮咬的痕迹。

    “师叔的好意,师侄怎好推辞。”程书澈轻描淡写,狭长的凤眸倏地黯淡下来,似蒙上一层薄雾,如水中望月般深不可测。

    “她不是我阙家的人。”阙朝羽以勿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倘若顾紫烈的肩上有专属于阙家的印记,程书澈绝计不会动她半分,他不曾寻蟋蟀的血解毒,那么,答案便浮上水面。

    好可惜,竟然不是他们阙家的人。

    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浅紫色的身影冷不防地撞进程书澈的眼帘。登高方能望远,这让程书澈很感激薛广,可让他第一时间看到凶悍的顾小七为他折返。

    自古多是英雄救美,今日也让他程书澈享受一番被美人相救的感觉。

    慵懒地闭上双目,在凉风习习中悠闲地打个盹。不是阙家的人,他便能包容她的恣意而为,许她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七当家,你来得正好,我已将歹人制服。”薛广了然一笑,心下泛起淡淡地酸楚,把事先准备好的几具尸体扔至顾紫烈身前,连方才被阙朝羽封住容颜的黑衣人也已是死尸一具。

    顾紫烈仰头望去,只见那人正紧闭双眸,唇边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长发散落,将他欣长的身形衬得如神祗般俊美灵逸。

    她蹙了蹙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道:“为何不留活口?”

    薛广抱拳一礼,“他们均是死士,见硬拼不过便咬破口中毒药自尽。”

    心中的疑问更甚,程书澈亦或是薛广……

    “七当家,容我救下程大夫再作商议。”薛广持刀上树,弯刀锋口犀利,只稍轻轻一砍,绳索立断。

    “不行。”阙朝羽从树上滑落,出声制止:“这周围皆是机关暗桩,你贸然砍断绳索,无异于自取灭亡。薛大侠,这可是我老阙家唯一的传一,他要是死了,下半辈子我可怎么办啊?”

    阙朝羽一早便已看出顾紫烈的疑惑,自昨夜步步紧逼的问话中,他已窥知一二,不曾想今早她仍未卸下心防,放任自流。

    这女子的防备心未免也太重了些,他若再不表明身份,只怕坏了程书澈的好事,以后还指望他开枝散叶,为阙家留芳百世。

    “顾姑娘,实不相瞒。”阙朝羽取下人皮面具,露出原本俊朗非凡的面容,峭眉凛然,已不复胡麻子的平凡。“在下阙朝羽,乃百草山庄庄主,阙家第二十三代传人。昨夜之事,是在下一时兴起。若有唐突之处,还请顾姑娘见谅。”

    顾紫烈涌上一股恼意,拿春|药下毒说是一时兴起,为何现下的大夫都不把人命当回事,随即怒道:“一时兴起?阙庄主可知你的百年好合散……”

    “在下不过是你看和我家师侄像两个闷葫芦,明明相互喜欢却又隐忍自持,稍稍为你俩的感情升温催化催化,没想到却被蒙古人趁虚而入。”

    一席话说得顾紫烈绯红了脸颊,又羞又恼地望着树上的程书澈,先前的疑惑一扫而空。若非戚少游的背信弃义,她也不会落得草木皆兵的状态,白白让程书澈受苦。

    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微颤的双唇,想是为性命担忧吧。

    “程小三,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顾紫烈身形一闪,轻灵地飞身上树,贴在程书澈身上与他交叠相拥。

    “顾小七你这是……”原本忍住笑意的程书澈却再也笑不出来,挡在他身前的顾紫烈分明是想以身作靶来保全他的性命。眼中迅速凝聚起一股凌厉之气,喝道:“快下去。”

    “我不。”顾紫烈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面容尽是一派平静。“我挑断绳索之后,你要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

    她曾许诺,若是因此让程书澈丧命,她便生死相随。

    若是她没有半分的质疑,程书澈便不会身处险境。都是她造的孽,理应由她担下所有的责任。

    “顾小七,你这是生死相许吗?”程书澈埋首在她颈间,用力汲取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昨夜还未及品尝,现下却要做一对亡命鸳鸯。

    怒目聚起戾气,射向树下持刀苦候的薛广,眼神中的肃杀不言而喻。

    这是薛广所不曾见过的眼神,生生叫他打了一个寒颤。多年来追杀的程书澈只是一个作风懒散、无视世俗礼教的大夫,即便是生死崩于前,仍旧是面不改色,何曾见过他面带杀气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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