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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第十三章 自愿为奴

    乌云蔽月,更夫已打过三轮,程书澈也打了不下三十个哈欠,趴在墙头用混沌的目光百无聊奈地望着顾家后院成片的西湖柳月,花色明快,映白一方夜空。

    “先生,还是没有人吗?”小彦蹲在墙角,小声地询问。

    程书澈跃身而下,阴森森地睨了小彦一眼,“人都没你吓跑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彦很纠结地揪着衣角,小眼神愤慨非常,斜斜射出几记眼刀。

    “要不要给你拿个凳子,站在墙头呼唤几声?”程书澈挑眉怒视,施施然地转身回屋。

    守株待兔之法虽不明智,却是与怪侠菊灿灿狭路相逢的最佳方式。顾府的西湖柳月是姑苏城内种植最多的地方,在菊灿灿重出江湖之前,唯有此处。

    程书澈踱回院中,伸了个懒腰,甩了几下衣袖,方才混沌的眸子已是一片清明,嘴边扯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身影陡然一闪,转眼间他已蹲在丝瓜架侧的矮墙上,披散的鸦发垂在身前遮住半边侧脸。

    他不闲不淡地低压声音,在寂寞的夜半时分,如同月芽微光,听不出他此时的喜怒:“阙朝羽,我的丝瓜架子今年要是结不出瓜来,我就把你挫骨扬灰当肥料,以期来年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平静的丝瓜架子倏地颤抖起来,只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从架上跃起,须臾间便已立在程书澈身侧,修长的身影如画般映在墙头。

    “还是被你发现了。”那人神色如常地摸了摸鼻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我大哥看中的人还真是不一般,连武功修为都更为出色,要是他还在世,定会嗷嗷大叫,恼你抢了他的风头。”

    语罢,他撩开衣袂坐在程书澈身侧,笑脸盈人。

    月亮从云团后探出半个头来,打在那人端正温润的脸庞上,浓重的眉眼似一笔一划在脸上镌刻出与生俱来的华贵从容。他的笑,竟比月光还要夺目。然而,他眼中的波澜不惊却如死灰一般沉寂,在周遭弥漫着一股无言的悲凉。

    如此极端的两种表情竟在他身上得到如此完美的融合,连程书澈也不禁挑了挑眉,戏谑的语气收敛了些,道:“怪侠菊灿灿是你假扮的?”他虽不相信岭南阙家的传人阙朝羽会是假冒之人,然而他几次三番的宵小行径不由得让他心中生疑。

    “你觉得我会吗?”阙朝羽夸张地挤眉弄眼,一手搭在程书澈的肩上,吊儿郎当地笑道:“照理说,你该喊我一声师叔。做师叔的人怎么会在师侄面前树立如此不雅的形象呢,再说假扮菊灿灿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本公子可没有那份闲情逸志。本公子只对我那失踪多年的侄女感兴趣,不知师侄你寻得如何?”

    程书澈伸出二根手指夹住阙朝羽搭在他肩上的手,嫌弃地甩开,“师叔是吧?我记得阙朝歌那祸害已和阙家以及百草山庄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被阙家扫地出门的不孝子,是百草山庄离经叛道的前任庄主,既然已无关系,你我之间又怎会是师叔与师侄的关系?”

    阙朝羽满不在乎地收回手臂撑在身侧,笑容可掬,言语间却是一派霸道的作派:“本公子是现任阙家家主和百草山庄的庄主,所有的过往由本公子说了算。”

    “阙朝羽,你既然知道你身负的重任,还在这里跟着我干嘛?”程书澈淡漠地勾了勾唇,目光微凉。

    “我怕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找到我的小侄女,却自己偷偷藏了起来。”阙朝羽十分不要脸地笑得很温良,“我好像记得大哥收你为徒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当他的女婿,如此一来,我阙家便不会绝后,你也尽得大哥真传,二者合而为一,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程书澈面容肃目,透着彻骨的寒意,他跃身而下,背对阙朝羽,架下的三色堇在月光下朦胧绽放,浅浅地染上他的侧脸,竟是诡异般的冷漠绝决:“那是你们阙家的家事,与我无关。找到阙朝歌的女儿,我一定会亲自送她回百草山庄,也好让你从中脱身。只是你也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便拂袖施施然地离开,留给阙朝羽一个凄凉孤绝的背影。

    失去挚爱的无能为力,他与程书澈一样有着最深切的体会。只是他比程书澈还要幸运一些,他的挚爱同样也回报他同等的深爱。

    她悄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石棺之内,只等着他卸下阙家的一切,陪她看尽花开花谢,云卷云舒……

    *

    话说连来日的日夜颠倒已让顾紫烈感到严重的睡眠不足,遂决定暂停一切偷鸡摸狗的宵小行径,待重装之后,再掀更大风浪。

    其实,后院的西湖柳月已经有些稀少,再随意采摘唯恐被顾净风发觉。

    其实,她偷来的名录已经挨家挨户扫荡过了,没有新的目标可以供她行窃。

    略略数了数最近行窃的结果,还不足万两,尚不够偿还程书澈开出的诊金,再加上买下医馆的银两……

    她还需要再扩大作案的目标,以便在最快的时间内筹措银两,将程书澈买下。

    她只能在睡足十二个时辰之后,挽起一头秀发在脑后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换上一身淡紫色的粗布棉衣,腰间系了一方同色系的围兜,便兴冲冲地从大门走出,再从医馆的正门走入。

    如此大费周章,与顾紫烈的性子大相径庭,足可见她心中已有另一番盘算。

    日上三竿,骄阳似火。

    医馆的门口依旧是大排长龙,今日二十个看诊名额已经各有归属,却仍有大批的女客滞留徘徊。

    有了上一次被众人围殴的惨烈,顾紫烈抽出腰间的小轻在地上抽了几下,吓得那些女客花容失色,敢怒不敢言,再仔细辩论,此人不正是姑苏城内男子皆惧的顾紫烈吗?这才放下心中大石,任由顾紫烈大大咧咧地走进医馆。

    “唉,还是让她去吧,城中无人敢娶的女人,应该多吃几剂方子,不然会失调。”

    “她的脸都是神医治好的,她不会缠上神医吧?”

    “可是我们打不过她,还是由着她去好了。反正神医如此飘逸俊秀的人儿肯定不会喜欢她这种凶悍的婆娘。”

    “万一要是她用强的怎么办?神医手无缚鸡之力,万一……”

    阵阵议论钻进顾紫烈的耳中,她转身射出阴冷的眼刀。她哪里凶悍了?哪天把程书澈买下来,看她们还嚼舌根不成。

    “哟,这吹的哪阵风呀,顾七小姐?”程书澈正送走一位徐娘半老的女客,店堂之内还有数名等待的客人,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顾紫烈诡异地一笑,道:“我是来为奴为婢,以抵万两诊金。”

    程书澈微怔,旋即示意下一个病患上前,“以身抵债?”

    “大抵是这个道理吧。”顾紫烈乖巧地点头答应,目光略过他案前的册子。“不知道程公子有何吩咐。”

    程书澈也不扭捏,更不曾怀疑她的用意,厚颜无耻地笑道:“去把屋子收拾一下,顺便把我换上的衣裳也洗了,后院打扫一下,浇浇水,清清池子,再把午饭做了。”

    顾紫烈顿感五雷轰顶,程小三你能不能再无耻一点,我说为奴为婢,你还真的不客气啊!

    “还有吗?”顾紫烈笑得很纯良,仿佛对他的吩咐甘之如饴。

    “还有……”程书澈停顿了一下,狭长的凤眸微眯,分明瞥见她笑容中的僵硬与拒绝。

    “还有茅厕也洗一洗。”

    顾紫烈差一点没有把小轻直接往他身上招呼,只是把双手负于身后,紧握成拳。“好,我这就去做。”

    似乎很有趣……

    程书澈目送她宛如视死如归的背影,心情大好,须臾间便将剩余的病患看完,关了店堂,进屋去监督顾紫烈的辛苦劳作。

    烈日当空,烤得顾紫烈小脸通红,额间已是大汗淋漓,顺着脸颊不断地滑落。后院已打扫得差不多,她正挥舞扫帚做最后的扫尾。

    程书澈倚在廊下看她这般千依百顺,低眉顺目的可怜模样,竟是浑身不自在。看着自己的衣裳湿答答地悬挂在丝瓜架下,思及那是顾紫烈方才洗好的,心中一热,不由自主地走到院中,握住那只正被顾紫烈挥舞的扫帚。

    “你干嘛?”顾紫烈心中早已是火光一片,原想着快些打扫完,好去把今日看诊的病患府邸一一抄下,眼下程书澈却跑来干扰,她的语气也没有先前那般温顺。

    “为何?”程书澈深邃的眸子扫过她通红的小脸,眉间紧拧。

    “啊?”顾紫烈低下头,心虚地惊呼一声。

    “顾七小姐先前千般不甘百般不愿,如今却是自己送上门来为奴为婢,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程书澈将扫帚扔在一侧,勾起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邪恶地挑逗:“难道顾七小姐看上程某?”

    清朗的眉眼,妖孽的性情,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染上一层不可思议的金色,半敞的薄衣惹人遐想。就是这样一个优雅慵懒,时而露出浅薄轻浮媚态的男子,让她有了奇思怪想,要是他不需要坐在店堂内卖弄风骚,一心只在看医问诊上做学问,终日埋首于医典药材之中,那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情景。

    纵是程书澈的脸皮堪比城墙,也在顾紫烈痴呆的注视上有了一丝裂缝,他艰难地别过头去,“顾小七,看本神医是需要买票的,你有银子吗?”

    “你……”顾紫烈最看不得他这般轻挑的模样,明明不是孟浪之人,却偏偏轻贱自己,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

    “滚回去……”程书澈眸光一闪,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回家去,别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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