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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第十二章 卖笑可耻

    方才还烈日高照,不一会便已是阴云密布,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程书澈原是在晒药材,见到顾紫烈独自一人在槐树上眺望戚家,又落寞地转过头,唇角不自觉地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笨蛋终究是笨蛋!

    他淡淡地扫过她手中的小轻,嫌弃地撇了撇嘴,“小生乃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打架之事简直有辱斯文。”

    “可是我听说药仙大人的武功极高,为何你一点都不懂呢?”顾紫烈步步紧逼。

    程书澈讪讪笑起,弯下腰开始收拾刚铺在地上的药材,“我将药仙大人的坟墓告诉你,你且去将他挖起,严刑拷问,自然知晓。”

    “哼!”顾紫烈扬起下颌,轻哼一声坐在院中藤椅上,背对他问:“程小三,你其实没有家室,对不对?”

    程书澈肩膀一僵,沉默不语。半晌,才回道:“我有。”

    “她现在何处?”顾紫烈不解地逼问,她明明让人去临安打听过,程御医家的三公子尚未婚配,何来家世之说。

    “这里。”程书澈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神情肃然,眼底是无尽的悲伤,“她永远在我这里。”

    顾紫烈不觉胸口一窒,涩涩地说道:“原来如此。”

    大雨倾盆而落,不一会儿已是满地泥泞,未收起的药材全都泡在雨水里,有些已随着积水飘进水沟。

    匆忙跑进屋中的二人视线胶着,谁也不愿意再开口……

    *

    比武招亲的半月期限已到,薛广再也没有出现,成为应战的第一人,也成为落荒而逃的第一人。

    顾紫烈的坏名声更上了一层楼,从此名列姑苏城男子最想娶却又最不敢娶的女子之首。

    “顾小七,擂台打完了吧?咱俩的银子是不是该清一清了?”程书澈幸灾乐祸地叫住顾紫烈,绰约俊朗的眉眼极风骚地勾起,一袭玄色深衣被风吹起,贴着他结实瘦削的肌肉线条,令往来行人驻足围观,那些常来医馆的拥簇更是尾随其后,垂涎三尺。

    顾紫烈很不屑程书澈在人前招摇却不以为然的模样,平白浪费了好皮囊,也让“妙手鬼医”失去了神秘感。又不是勾栏的清倌,却弄得比清倌还招摇,看一眼还要排队收银子。他到底知不知道何谓礼义廉耻,

    她气势汹汹地冲到程书澈跟前,瞥了一眼他扬起的下颌,闷闷地说:“程小三,你很缺银子吗?”

    “很缺。”程书澈敛了笑,严肃地点了点头,“有谁家不缺银子的吗?”

    顾紫烈一时语塞,少时,她满脸真诚地问道:“你缺多少,我给你就是。”

    “你欠我一万两银子。”程书澈曲起臂撩了撩被风吹至脸侧的乌发,立刻引得阵阵尖叫。

    顾紫烈听得毛骨悚然,强忍着冲过去暴揍她们的冲动,咬牙问道:“够吗?”

    “不够。”程书澈不解地摇摇头,“你给我万两银子就可以,我也不贪心。但是银子嘛,对我来说再多也不够。”

    “那你要多少?”眼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且有扑上来的趋势,顾紫烈防备地抽出小轻,挡在程书澈身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宛如御前六品带刀侍卫。

    “顾小七,你要买下我吗?”程书澈见她如临大敌的架式,有些得意,有些温暖,有些……有些不知名的情绪正在往外冒,淌着热气,氤氲缭绕,想要拨开迷雾一窥真相,却又怯懦地止步于前。

    依旧是那般清冷懒散的模样。星眸半眯,勾唇浅笑,鸦发及腰,衣袂随风。若不细看,还当是一副水墨画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顾紫烈当即皱了皱眉,手肘往后用力一捅,准确地捅在程书澈的肋骨上,气急败坏道:“我是觉得有你这样的邻居很丢人,就知卖弄风骚,从中取利。”

    “卖弄风骚也是需要资本的,顾小七,要不你也一起卖弄下,看你赚得多,还是我赚得多?”程书澈捂上痛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眼角淡淡地扫过顾紫烈局促不安的脸,粉嫩可人,隐约透出一股诱人的芬芳,似五月的杨梅,六月的荔枝,七月的龙眼,竟也有秀色可餐之嫌。

    难怪有那么多人拿着大把的银子想买内力大增的方子!还好他先一步散布谣言,才使得那帮江湖宵小蹲在医馆门前,而不是争相跳上招亲的擂台。

    不知道为何用了如此拙劣的手段。许是西湖柳月千头万绪,顾小七是不是阙朝歌的女儿尚是个未知数,哪能不明不白地嫁掉。许是因为诊金没到手的关系,要是顾紫烈嫁了出去,他上哪索要银子去。

    他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拂了拂袖,转身踱回医馆,边行边对围观的人群露出他妖孽般的邪恶笑容。

    “哼,我才不要和你同流合污呢!”顾紫烈冲着他潇洒飘逸如仙人般的背影大声吼道。

    程小三,等我有了银子,我就把你买下来,看你还风骚给谁看!

    *

    比武招亲落下帷幕的翌日,天色阴沉,雷声滚滚。

    顾紫烈顶着一张踌躇满志的脸跟在顾净风身后,“爹,让我出镖吧,我要自己挣钱。”

    “出镖?江湖险恶,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可以应付的。”顾净风摇摇肥胖的手指。

    “爹,我想自己挣点银子,很多很多银子。”顾紫烈像跟屁虫一样,顾净风走到哪,她就跟着哪,还拿了把团扇很狗腿地帮他纳凉。

    顾净风斜眼一睨,“银子?想我江南顾家也是有名望的世家,何时缺过银两?”

    “可是……”顾紫烈撇了撇嘴,郁结在心。

    “说吧,想买什么,爹爹给你买。”顾净风见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宠溺地接过她手中的团扇,自己扇了起来。

    “买什么都可以吗?”顾紫烈眼前一见,竟是透过层层阴霾,望见一丝曙光。

    “恩,你且说来听听。”

    顾紫烈垂眸思忖,一会挤眉,一会弄眼,一会撇嘴,一会皱眉,纠结得不能再纠结了。

    “我想……”欲言又止,原地转了个圈,趴在雕花缕空的窗棂上闭目沉思,又觉不太好意思开口。

    “好吧,说不上来就算了。”顾净风摇着团扇抬步就要离去。

    “爹!”顾紫烈倏地转身拦在他身前,手臂伸展,“我要买隔壁的医馆还有大夫。”

    “啪”的一声团扇坠地,顾净风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没听错吧?她要买医馆,还有大夫……大夫,她要买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一阵阴风吹过,顾净风浑身一颤,摇着臃肿的腰身转身而去。

    *

    大雨滂沱而至,少时已是满院积水,空气中弥漫着泥水的气息。

    顾紫烈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翻墙而过,偷偷摸摸地潜入程府。此时,他正在堂前看诊,被一堆中年贵妇团团围住,笑容迷人,颠倒众生。

    她忙把蓑衣斗笠藏在后院的廊下,闪身进入程书澈的卧房。一室书籍凌乱不堪,几只狼毫笔掉落在地,沾着的墨汁晕在地上,划出道道墨痕。人前优雅不凡,人后却是脏乱不堪,连沐浴更要三催四请。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架上的账本,这是小彦平时记账用的,她记得小彦不会轻易乱放东西,放惯的位置就还是原来的东西。

    她把账本揣进怀里,又从原路返回,穿上蓑衣戴好斗笠,翻墙回家。

    是夜,城中又有五户富贵人家被怪侠菊灿灿光临,财物洗劫一空,家中的药材也被顺手拿走,连厨房内熬剩的药渣都被菊灿灿倒了个精光。

    如此过了数日,菊灿灿仍是不断地作案,除了财物还是药材,连纯金打造的夜壶都不要了,委实有些诡异。

    众人不禁要问,菊灿灿病了吗?

    可他们那些都是壮|阳的方子,菊灿灿如此生龙活虎之人,难道也需要吗?倘若真的是二十年前隐退的菊灿灿,到了此时也会是需要的吧?

    失窃的几户人家对丢失的药材痛心疾首,要知道那些都是“妙手鬼医”开的方子,千金难买,比失窃的财物还要贵重许多。

    于是,失主们都到医馆找程书澈哭诉,痛陈菊灿灿的恶劣行径,把他当成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猥琐老头加以谩骂。

    “先生,您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最近失窃的都是到我们医馆看过诊的财主?”小彦掐指一算,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不怪,你都说是财主了,菊灿灿不偷财主难道偷穷人不成?”程书澈又收了千两银票,眉飞色舞道:“菊灿灿是好人,帮我们多卖药材。”

    “先生,难道是你所为?”小彦这才明白过来。“你都把财物藏哪呢,最近没有被菊灿灿救济的穷人,你肯定都藏起来对不对?”

    程书澈一巴掌拍在小彦的脑门上,“我这几日都不出门,哪有功夫去假扮那朵菊花啊。”

    “那肯定是阙朝羽……他一向看我们不顺眼,先生你的医术比他高明,名气也比他大,让他身为新一任的药仙很没面子。而且他还有百草山庄一大群人要养活……”

    程书澈咧嘴笑了笑,“阙朝羽嘛,他要的是阙家后人,他也不屑假扮他人。”

    “那会是谁?”

    “我们今夜去会会他!”程书澈懒懒地舒展身体,“来个真假怪侠对对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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