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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下之争 103琴断执念

    被紧抓衣襟的司马玉也不动气,迎着慕容羽的怒火,居然笑的云淡风轻,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慕容羽。昔日秉着祖训信条,鸿鹄之志或许是我一生的追求,哪怕看过太多不平之事,我亦从不敢置疑半分对错,你若懂我,自是应该了解,经过这如许多年的执念,我承载了太多不甘与仇恨,心难静,恨难平,又何谈心怀天下?”

    这些尚在前往墨香居途中与凌晨夏偶然谈起时还会忍不住流露出怨恨不甘,没想到现在提及时居然会如此的平静,就连那双妖娆如水的眸底除了一抹释怀之外,再无丝毫波阑。

    “岁月悠然而逝,回首已隔七年,在这些年的浪荡江湖与漂泊生涯,可谓是看尽世事的是非曲直,恩恩怨怨,杀戮争夺,我曾以为看的多了,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放下仇恨的枷锁,却不想,时间越久,那恨却依然犹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可叹的是,世间之事实在难以捉摸,连我都料想不到,纠结了我这么多年都不曾减轻的痛苦,反而在凌晨夏这么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身上,却看到了许多过去我不曾领悟的东西。或许,说了你也难以相信,缘份就是这么的奇妙,执著了多年的心结,居然只是他偶然的几句话反让我彻底得到解脱。

    与他相处的这些时日以来,除了惊叹他的睿智与心计外,到也是获益颇多,他一直都是超然于世外,笑看世间百态,我也终于明白,放下仇恨并不等于逃避,而只是顺适本心的淡泊与从容。慕容,你说,这样随波逐流心静如水的心态下,诡谲多变的朝堂与纷争四起的江湖,哪里又是我的归宿?

    如今,纵然你担心有人觊觎天下,但这苍生与国家,对现在的我来说,委实太过遥远缥缈;而且,我早就有言在先,你曾认识的那个司马玉,早在司马一族覆灭之时,就已经彻底的消失了。”司马玉这看似波澜不惊的一席话,却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慕容羽的心上,是啊,转眼蓦然回首,那噬骨之恨折磨了他已有七年,这七年下来,司马玉也终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司马玉了!

    两人同样身为四大名门忠烈的后人,慕容羽自是比旁人更能了解司马玉的心灰意冷与无尽的不甘,也一直深深为之担忧。眼下,看着现在不再独自隐藏仇恨反而能够平静面对过往的司马玉,他虽心下安慰,而更多的却是为司马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而感到苦涩。

    “我……”慕容羽张了张嘴,却丝毫发不出声音。深知司马玉的为人,他自是清楚在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有着的却是一个固执的灵魂。

    面对这样的司马玉,他实在无法再说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来,唯有黯然一叹,徒劳的垂下了紧抓衣襟的大手,沉默了下来。

    西阳渐沉,船头上高挂着的灯笼晕光也渐渐明亮,似乎被船头上的三人的争执给惊动了,本来声声悦耳的丝竹之乐与那些个女子嘻闹的笑声全都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停了下来。

    就连老鸨也是一脸忧色的偷偷掀开了珠帘,就怕一个不好,这几个祖宗把她的画舫又给拆的连骨头都没了,眼看着尚有几个不怕死的姑娘还不住打量着船头上的三个人,吓的老鸨忙不迭的给几个姑娘使着眼色。

    而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琴瑟响起,在这陡然静溢下来的船上倒是显的极为突兀。

    然而,随着琴乐的旋律渐渐清晰,就连船头上沉默着的司马玉也不由浑身一震。

    慕容羽也被这从未曾听过的琴音惊的一怔,耳朵微微一动,立时寻声转过身来,不由难掩惊愕的望向了画舫的二层,琴音传出来的方向——凌晨夏同火一起住的厢房。

    只听琴乐幽幽,如珠落玉盘,声声悦耳,却又是那么的捉摸不定,陡然间琴音却又忽轻忽重,一阵缥缈的忽近忽远,让人直觉仿佛由远处的青山间中传出,又好像就在你的心坎中如泉水流淌而过,沁人肺腑。

    几个精通琴律的姑娘一个个如置梦里云端,难掩惊呼的面面相觑,就连那老鸨竟也卸下了往日的精明,不觉间居然紧抓着珠帘,靠着门,闭眸静静聆听起来。

    琴音渐渐转淡,宛若自己置身于秋雨时节,在缤纷的小雨中,形单影只,孤寂落没的愈行愈远,徒留一片怅然无奈的叹息,而叹息过后,琴音蓦然低沉,一如置身于在那残月之下,夜色朦胧的山林竹间,驻足凝望着远方,期盼了千年万年……

    曲中叹息与期盼的韵味,让人亦是忍不住黯然神伤,不知不觉,在琴声婉转间,伴随着画舫轻摇时激起的河水拍击声中,居然只余一片女子强忍呜咽的悲伤抽泣之声。

    想来即使卑贱如妓的红尘女子,也是有着属于她们笑容背后独自饮泣的故事啊。

    怆然的气氛渐渐弥漫中,琴音犹如夜的精灵,在夜色中翩翩起舞,每个聆听之人都又仿佛跟随这琴音走过了那千万年的岁月。

    在漫长的岁月中,面容逐渐模糊老去,物是人非,转眼已隔千山万水,而唯一不变的只有那琴音中隐含被人理解的渴望与对感情坚定不逾的期盼,和那一直不曾忘怀却依旧不悔的执著。

    司马玉闭眸倾听良久,虽然心意已决,但心底却依旧有着一丝惘然与对好友的愧疚,而听罢此曲,回过神来后,深入灵魂的叹息声,仿佛跟着他早已经历经千万年,然而,适才的心中块垒却是一一尽去。

    抬头深深的凝望着画舫的二层,沉吟片刻,司马玉扭过头来,对着慕容羽扬唇一笑,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意味,“也只有他,才弹的出这般灵音。”说罢,感激的拍了拍慕容羽的肩,便纵身越上了的二层凭栏。

    虽然他已决意放下心中桎梏,但尚有些事情,他还需当面问问凌晨夏方才宽心而眠,否则还真个要为这个折磨人的家伙非得担心到起白头发不可。

    “看来,还是我太过执著了。”看着那白衣翩然的背影,慕容羽终是闭眸一叹。

    听了这一曲,先前的急燥与愤怒失望居然就这么一扫而光,似有些了悟,又似有着无可奈何的妥协,世间之事,本就有太多反复无常,司马玉已然放弃那份责任,他却依旧还是放不下那份心系苍生的念头。

    也罢,每个人所走的路总有不同,纵然替好友的选择有些惋惜,可遗憾之余却也为好友了结心事而感到庆幸与高兴,即如此,他若再去免强,岂不是过了?世事本无对错,他又如何能够去责怪失望什么呢?

    “慕容,别怪他,他只是,一个人孤独太久罢了。”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的忘尘,凝望着司马玉的背影,笑的一脸欣慰,然而,就在下一瞬,却忽的扬起了头,因愧疚积累已久的泪水也不由顺着眼角滴落发间,“功高成怨府,权盛是危机。我曾不只一次的希望,他能够将对我父亲的仇恨转移到我身上,哪怕是一刀杀了我也好过他将什么都独自扛下来。七年了,这样看着他笑了七年,可我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且不说你我站在他的角度上能否冷静如斯,可他却是一直,一直都将国家看的比血海深仇还要重要。世人不知南楚负他良多,可你我却清楚,他为了那些无辜的南楚百姓,为了不给那些逝去的司马忠烈们抹上叛国罪人的污点,他隐忍了多少……”一直愧疚于心的他,跟随司马玉多年,自然比慕容羽更能了解司马玉心中的挣扎与痛苦。

    “你这又是何苦……”看着忘尘黯然自责的模样,慕容羽不由感概一叹。

    虽说物事人非事事休,却也事事不休,孰对孰错,他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够说的清楚?就像忘尘适才所说的那一句,功高成怨府,权盛是危机。如果真要说个究竟,也只能说一切只因皇权太过于至高无上。

    “这曲子也太他娘的悲了点……”不愿承认儿女情长的忘尘,用力的眨了眨眼隐去泪渍,一抹脸,扭头冲着慕容羽咧咧嘴,晒然一笑,“慕容小子,这次,你就听我的吧。司马他太过于冷静,为了成全司马将军的遗言,他总是用民族大义去逼着自己压抑仇恨,这么多年了,也该让他学着自私一回,那些个国家大事,咱们能帮衬点的就帮衬些,大局还是就由着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去摆弄。如今,凌晨夏的恰巧出现,正好给了司马一个可以舍弃过往的契机,这也是为何,一路西行而来,我都并未阻止的原因。”

    慕容羽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开口欲言,忘尘却是挥手制止,只是那双盯着慕容羽的桃花眼却是精光一闪而逝,瞥了一眼远处依旧低声饮泣的姑娘们,又深深的望向了画舫的二层,沉默良久,不由感概着叹息道:“有一种人,你认识他越深,就越难以成为他的敌人,而凌晨夏恰恰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出奇的慕容羽这次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一脸深思的同样望向了画舫的二层。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孩子,怎能在琴音中奏出一种深入灵魂的苍桑与孤寂?

    像他们这些自幼便浸淫在琴棋书画中的世家少爷公子,自是眼见非同一般,更何况他一身武艺与经历给了他不同普通人的敏锐,自是听出了弹曲之人此时的心境。

    仿佛对慕容羽此时的沉默有些了然,忘尘微微一笑,才接着道:“相信我,只有凌晨夏能够给他我们所不能给的东西,况且,从火的身上,你应该不难看出,凌晨夏这个人虽然极能算计且手段狠绝,却独独对自己在乎的人极为容忍。由此可见,这样的一个人,对心中认定的人是绝对不会背叛的,若是司马能够得到他的真心,不论如何,至少也不会比他现在的模样更差了吧?再说,既然司马选择了他,你难道还要像之前劝我那样阻止他?他那脾气比我可还要固执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某七更新咯,这个月一定多写点,恩恩,打气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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