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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

    几日过去,冬冬似乎每天都有一点点进步,现在,他不需要再包纸尿裤,自己知道去厕所。虽然还是不说话,目光茫然,不过,当他很喜欢的一些东西出现的时候,他多少会有些反应。世华后来从罗世哲家里找来一只冬冬已经很久没玩过的泰迪熊,那还是没与罗世哲离婚前,简明给冬冬买的。冬冬对这只玩具熊的反应最大,见着就抢到怀里,晚上睡觉也抱着形影不离,倒与三四岁小儿一般无异。简明看在眼里,是又心疼又心酸。凌励很懂得怎么安慰简明,“如果说昨天的冬冬是一二岁的话,这几天已经长大到三四岁了,今天比昨天有进步,就是好事。”有特别谢世华,“亏得罗小姐找来这只小熊。”他忘了答应过简明,与世华不再用生分的罗小姐相称。

    世华只是淡淡道,“不用谢。”潜台词很有一种那是我侄儿哪里轮得到你来谢的意味,她和凌励始终别扭。

    而简明,则不再动那份撮合凌励与世华的心思。简明考试前一日,世华接到通知需要出差段时间,本打算不去的,简明没让,嘱她安心工作。世华要求,每天一定把冬冬的情况电话告诉她,这才走。现在,病房里只剩简明和凌励,谢天谢地,罗世哲和苏曼再没出现。倒是凌康夫妇和仲恒来过两次,专给冬冬和简明送文娟亲自下厨煮的蹄髈和家常小菜。那是很好的时光,三个男人陪冬冬一起研究拼装模型,两个女人在旁闲闲交流做红烧蹄髈的经验。

    曾经有一次,凌励和简明竟意外遇到曹亮。

    午间时分,他们带着冬冬一起去医院食堂吃完饭,寻思在楼下溜达溜达再回病房,凌励看天热,冬冬穿的有点多,蹲下给孩子脱外套,谁知曹亮携女朋友路过,恰巧遇着简明,惊讶,“咦?简明?你咋在这儿呢?”简明也诧异在此遇到曹亮,打量打量曹亮和他身边那位,打扮的极其干净利落的女生,还没来得及答话,向来精敏的曹先生已然介绍,“哦,我女朋友,在证劵公司做事的。”挺炫耀,也挺骄傲,冲女朋友竖大拇指,“亏她,我才在大家都为祖国绿化做贡献的时候,成为万里江山一点红,没跟股市熊一块儿去。”

    曹亮的女朋友很大方地跟简明招呼,“你好,常听曹亮提起你。”

    简明笑道,“你好,恭喜。”

    凌励给冬冬脱掉外套,站起来,主动与曹亮握手,“你好,还记得我吗?”

    曹亮对凌励楞半晌,嘴里才蹦出一句,“我说呢,早上看到你查房,还寻思这人咋眼熟,你这白大褂一脱吧,我就认出来了。”

    简明脸上表情还真是,扬了扬眉毛,努努嘴,没吭声,让凌励急不?姑娘你倒是介绍一下你的男朋友啊?简明不介绍,凌励只好来点肢体语言,把冬冬抱起来,牵过简明的手,表面上急着要走的样子,内核涵义是显示自己对某领地的自主权,跟曹亮说,“嗯,早上看到你了,忙着查房,也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住院的是你妈吗?行,有事你招呼一声……”

    等曹亮过去,简明当没事发生,“这刚吃完饭,放冬冬下来让他多动动吧。”就要抱孩子下地。

    凌励不让她动,也忘了曾经怎样的努力为曹先生说话,力图解除他无意中造成的误会,把曹亮和简明送做堆,这会儿表示对简明的不满,“你见着那家伙倒是给句话啊?”

    简明无辜,“什么话?就打个招呼呗,还想干吗?”

    凌励鸡蛋里挑骨头,“你那招呼打的也不完整,起码你得介绍介绍我是谁吧?”

    简明还是很无辜,“他不是早上都见过你了吗?知道你是他妈妈的医生,人家亲娘就靠你呢。”

    凌励气,“你故意的吧简明?”

    简明就更更无辜,“你看你一大医生,读过那么多书,说个话也颠三倒四讲不清楚,我故意什么了我?”掏纸巾,“等会儿,瞧你这一脑门汗。”伸长胳膊,替凌励擦汗,“放冬冬下来吧,抱着不累吗?”

    现在凌励不气了,很得劲儿,还是抱着孩子,“没事,他也不重,你看,多乖啊。”那倒是,冬冬胳膊自然而然搂着医生,头趴在他肩上,安安静静摆弄手里一只小汽车。

    赶上唐雅妍和漂亮米医生路过,逗凌励,“哎哟喂,秀恩爱啊,看见了看见了。”

    凌励瞪眼叱,“起什么哄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谁知简明还跟着起哄,“这你身边要是跟着世华的话,一定能毙曹亮九条街。”

    医生不低调,“我现在能毙他一百二十条街,丫可是拍马都追不上了。”吃吃笑,“你没看刚才他脸上的表情。”琢磨琢磨,简明这话里有话,再笑不出来,告诫,“你不要我也不能把我乱塞给谁,知道不?”

    简明抿嘴乐,脸上有点红,调侃凌励,“行了行了,悠着点儿吧,咱不得瑟行不?”

    凌励握紧简明的手,“人不得瑟枉壮年,再说我这哪叫得瑟,我这是得意,人生得意须尽欢……”

    凌励这句人生得意须尽欢很好,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欢乐心情,简明的考试进行的极为顺利。本来最后一科考完,同学和老师有聚聚的打算,吃顿饭,合影留念。凌励听简明电话里似打算拒绝,知她是惦记冬冬,在纸上写字示意,“我照顾冬冬,你去玩玩,放松一下,对你有好处。”瞅着凌励很坚持,简明就答应了。

    答应归答应,终究难以心安,她这当妈的在外吃喝玩乐,却让凌励请假陪孩子,怎么都没办法理所当然。简明草草应酬完,提前退席往回赶,偏那个时间,交通拥堵最高峰时段,又下雨,公车和地铁人满为患,简明路上呆半天,费老大力气才截辆车回医院,半身**的,进屋还被凌励念,“你说你急什么?怕我虐待你儿子啊?”

    简明跟儿子又甜又嗲地亲亲抱抱,对落伍励叔绝对没待儿子那么甜那么嗲那么亲亲密密,就还好语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励给她杯热茶,“是,我知道,你总觉着过意不去嘛。”唉,说到底,人姑娘就是跟他见外,心理上没当他自己人,无奈,丢毛巾给简明,“瞧你淋的,赶紧洗个热水澡,别再感冒了。”说话间,照例把简明包打开,先拿出胰岛素放冰箱里,“打过针没?”

    简明这几天例假期,就觉得~~不满,“又翻我包?”

    凌励很有点主人翁姿态,“嗯,怎么了?”打开注射器查简明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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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明更不满,“不但翻我包,还天天查我的药,你怕我做傻事啊?”

    凌励真是无语问苍天,给简明的注射器换针头,“姑娘,咱阳光点行不行?这针头本来是抛弃型的,用一次扔一次,你舍不得,非得一支药搭一个针头。有些药剂用量大的病人,两三天耗一支药,人家一支药搭一个针头就算了,你这十来天才用一支药,等换药时候再换针头,那针头早钝了,扎肉里不疼吗?我都给你多拿几盒针头回来了,你没看着啊?”收好针剂,还不依不饶上了,“你就说吧,你包里有没有糖?”

    “有吗?”简明寻思自己戒糖已久,果断,“没有。”

    “有,”凌励把简明包抓过来翻给她看,拉链暗袋里有几粒太妃糖,凌励责备,“怕你哪天低血糖备用的,跟你讲过,你回头就忘。”不甘心被忽视,拍简明脑瓜,“你跟我咋就这么不上心呢?”

    本来医生是两只手抓着简明的包包,那只手分出去教训简明了,剩下的一只手不够用,帆布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都掉出来,什么水杯阳伞小小化妆包以及考试资料诸如此类,重点是卫生巾。简明脸红,闷头把东西往包里捡,又羞又恼,不理凌励,就算你很体贴,可总得顾着男女之别吧?

    可简明忘了凌励是啥专业的,医生终于反应到简明大发娇嗔是为嘛,帮简明一起捡东西,解释,“你忘了我是医生,什么没见过?不用跟我不好意思。”

    简明哭笑不得,捶他,“烦人不烦人啊……”抓起毛巾,逃去洗澡。洗澡也是能快就快匆匆忙忙,总得换凌励去吃晚饭。从浴室出来,见凌励正陪着冬冬折纸,这次,落伍励终于知道皮卡丘长什么样子了,跟简明说,“瞧,冬冬进步多大。”

    对于现状,简明的接受度提高很多,站在窗前用大毛巾擦头发,不算多积极地假设,“我有时琢磨如果冬冬一直这样下去,我该怎么办?估计你哥公司的工作是非辞掉不可了。必须给冬冬找特殊学校,住处也得在学校旁边租,看我能在附近找点活干不。”她擦头发的手停了停,眼睛发亮,忽发奇想,“啊,或者我在学校边上摆个摊什么的,做点小本生意,象卖个面条水饺小馄饨,也算自主创业呢。”她挺开心,“上帝真是给我个好主意。”

    “下次收到上帝给你的主意,能不能跟我打个商量?”凌励扯过简明手上的毛巾,帮她擦头发,特幽怨,“看起来你设想的这个未来里,没我什么事儿啊。”简明不吭声,总这样,每到关键时刻就卡给他看。凌励细心地把简明的湿发一绺绺,揉在干毛巾里,说,“要不,我们换个设想?如果冬冬好了,你就跟我结婚。”

    跟他结婚?这算什么,求婚吗?他们到必须结婚的地步了吗?简明不敢动,鼻端绕的都是凌励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和剃须水的味道,头上留着他指间的力道,听凌励说,“给你十秒考虑时间。”十秒?简明紧张,随着时间过去,紧张叠加到致使呼吸不稳,手指紧紧抓住窗帘,看着玻璃窗外雨滴淅沥,心思跟乱雨敲窗般,一片混沌。

    不知道十秒怎么过的,又或者根本不止十秒,反正有好一阵子,屋里只剩下浅浅的雨声,和冬冬折纸的窸窸窣窣声,凌励总算又开口,“多好,刚才那一点点时间里,你想的只有冬冬和我。”他拎着毛巾,靠在窗畔,挨简明站着,“而我,心里想的也只有你和冬冬。满满的,全都是希望,是不是?”

    是,都是希望,简明迎着凌励的目光,他是暖的,脸上隐约的笑意,眼里饱含的深情,都是暖的,或者是热的,简明错觉,在他的注视里,自己都要化了……不不,起码现在不行,最终,答非所问,“你先回去吧。”

    “好。”平时总磨蹭着不走的医生这次很听话,听话到简明心里咯噔一下,哇,他生气了吗?被她伤害了吗?忙拽人,软软求饶,“阿励,对不起,你别生我气。”

    “嗯?生气?”本欲走的凌励又靠回到窗台,我干吗要生气?他大手掌拍拍简明后脑,“我……”他是想说,这段时间一直混在医院,家里乱七八糟,他得回去打扫卫生,可手掌触到简明温润发丝的一瞬,轻轻拍一下的姿态,不知被潜意识里的哪种意念支配,被篡改成了拉,他稍加半分力道,把简明拉向自己,抚着她的发,冲口而出,“我在想你是不是穿错了衣服?”简明局促无措,低头瞅瞅自己身上再平常不过的米白棉布裤子,半旧蓝T恤,在被凌励操控的空间和他的目光里瑟缩,嗫嗫,“怎么了?”

    凌励不说话,其实,真没怎么了,就是T恤有点收腰,大V领开的略嫌低了,她在那宝蓝的衬托下,剔透的象滴水珠,尤其现在,不知从何而起的羞涩,把她的肌肤染的绯红一片,凌励很想知道她肌肤的质地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样敏感,娇嫩,细腻的入口即化,这必须用他的唇去印证,扶着简明后脑,不让她逃避,对着她微微俯身下去。

    简明是没躲,似乎也躲不掉,就是紧张,紧张到狠狠闭起眼睛,从心脏到大脑,自动轰鸣起一阵嗡嗡声,阵阵混乱中感觉到凌励揽住她后腰,感觉到他的唇在她唇边虚虚停留,简明微微晕眩,感觉到他的鼻息轻拂过她脸颊,最后,他在她耳垂上留下轻轻一吻,“晚安。”放开她,“不用送我。”等简明睁开眼睛,凌励走了,窗外还是哗啦啦的雨声,冬冬还在摆弄折纸,专心致志,只有她,象刚历劫完一场过境的台风。真惨,明天,应该没办法见他了吧?-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不然,翌日,穿白袍的医生还是敲开门,洒洒脱脱拎来午饭,依旧清俊无伦,笑意明朗,“简明,冬冬,今天食堂伙食特好,有竹笋鸭和小黄鱼……”于是,一切都仿佛正常继续下去。

    可凌励真是遗憾,再没见简明穿过那件V领大大的蓝色长袖T恤。他怎么跟她说呢?不是不想亲密热吻哦,就是怕太热了收不住,再说也不能当孩子不存在吧?人冬冬小可怜样的在旁边折纸,这头孤男寡女激情四溢的,欺侮孩子嘛,所以他才什么都没做,希望简明没误会,他不知有多爱她呢,在任何时刻。

    让人遗憾的是冬冬,好像停留在三四岁的阶段,再没长大。住院半个多月后,医生给冬冬做过一系列测试,还是说,康复机会很大,但不确定康复期要多久,让简明带着冬冬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来复诊。

    好像只能这样了,这天简明收拾收拾准备出院,凌励照顾冬冬去洗手间嘘嘘,接到电话,工作上的事情,有些繁琐,他想到走廊上去说,喊简明,“我接个电话,你看一下冬冬。”他从浴室出来往外去,不小心碰到洗手间的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简明手里有事情忙,又慢了一步赶到洗手间。当冬冬一个人留在没有开灯,光线较为昏暗,封闭的洗手间里,爆发了,惨嚎,“妈妈,救命啊。”

    还没等出病房的凌励丢下电话又冲回洗手间,抱起冬冬,“没事没事,叔叔在这儿,我们不怕。”

    简明跟进来,“怎么了?怎么了?”都还没意识到冬冬会叫妈妈,只是被这孩子狠叨叨的哭声吓得六神无主。凌励把孩子交给简明抱着,按铃叫护士,大白天,他把房间里大灯小灯全开开,不管用,冬冬只是抱着简明狂叫,“妈妈救命啊,妈妈救命啊……”简明泪眼模糊,“阿励,冬冬会叫妈妈了。”应该是好事,但让人高兴不起来,凌励把这母子二人抱住,喃喃,“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医生护士跑进病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孩子惨嚎着妈妈救命,一对男女抱住孩子,泣不成声。

    暂时不能出院,必须给冬冬做近一步测试,结论是冬冬有轻度抑郁和营养不良,胆子小,孤僻,敏感,好在心智正常。因为想知道冬冬的康复程度,曾把罗世哲和苏曼叫到医院来。冬冬一见苏曼,如老鼠见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简明身边,抱着妈妈,吓得连看都不敢看苏曼一眼。至于罗世哲,冬冬躲在简明身后,非常勉强,且虚弱地,喊一声,“爸爸。”再罗世哲怎么哄他,也不与他多说话,更不让罗世哲碰他。对姑姑还是很好的,见到世华,知道叫姑姑,允许世华抱他亲他。

    简明跟罗世哲的要求很简单,“找律师重新签过冬冬的监护权吧。”罗世哲答应,“好!”苏曼在旁,静默无语,简明当她透明,护住孩子,说,“世哲,你们先回去吧,在这儿呆着对冬冬没好处,他怕的厉害。”罗世哲无奈,携苏曼怏怏而去。

    事实上,冬冬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只有简明,对凌励,他是喜欢的,跟他一起玩折纸,拼模型,聊天,抢吃东西,笑的最开怀的时刻,一定是和凌励在一起,但这都必须是有简明陪伴的前提下,简明离开一阵子,他就会显得恐惧不安。专家认为这没什么,不可能很快恢复到跟从前一样。凌励也说,“别急啊,冬冬这么快就走出来已经很争气了,才这么点大的小人儿,指望我们一口气吃成大胖子啊。”

    可简明担心的是另件事,她没忘记凌励的话,“如果冬冬好了,你就跟我结婚?”现在,冬冬算好了吗?阿励忘记另外一个如果,万一冬冬好了,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呢?

    越怕什么,越遇什么,简明担心的那个结果,竟如期而至。那天,早上阳光美丽,风很透明,简明陪冬冬在小花园长椅上坐着,凌励抽空从楼上下来,还穿着医生袍,一贯的宽厚稳健,“冬冬,干吗呢?”

    冬冬说,“医生叔叔,我在拼模型。”

    凌励亲冬冬脑门一下,“嗯,冬冬真灵。”瞅瞅在旁守着儿子巧笑嫣然的简明,很想也亲亲,人多眼杂不太好意思,食指关节挑一下姑娘俏生生的下巴,逗她,“想我没?”

    简明半真半假,“想了,想了九百亿光年,大医生,满意没有?”

    凌励很认真,“满意,非常的。”

    简明脸上又烘烘发热,躲开去给冬冬削水果。凌励陪着冬冬,就是曾经在长椅边,蹲在简明面前的那个位置,“冬冬,刚才那一块拼错了吧?”耐心给他纠正。-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冬冬用一种很小心,很探究地目光看着凌励,也不接纠正好了的模型,眼巴巴瞪了他好一会儿。凌励直觉这孩子多数有话想说,不催他,等他开口,末了,冬冬用一种掺杂了很多复杂情绪的声音问,“医生叔叔,你会和我妈妈结婚吗?”

    简明也没想到,冬冬竟可以如此直白地问凌励这个问题,回头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男性,手上动作停下来。

    而凌励,他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他真希望自己的感知性不要这么好,不要这么有洞察力,不要这么喜欢简明和冬冬,可惜,以上,每一件他都做不到。他是那么清楚地感应到冬冬的担心,害怕和恐惧。八岁,经历过一个破碎的家庭,被父亲疏于照顾,继母有心为难,刚从一次心理崩溃的过程中初初恢复,他最需要的是平稳安定的生活环境,而不是马上学习着怎么与继父相处。凌励明白,冬冬不讨厌他,甚至,多少有些喜欢他,但那只限于他的身份是医生叔叔,当他以简明男友或者以未来继父的身份出现在这孩子的生活中,一切另当别论。不要说他那么在乎简明,就算做为一个普通朋友,他都希望冬冬能健康成长,尤其在这个时间段,所以,所以……凌励微笑,很哥们儿义气的,掳冬冬脑壳一记,“冬冬啊,我是你的医生叔叔,不要误会,医生叔叔不会和你妈妈结婚的。冬冬的妈妈,最爱冬冬……”就在这一刻这一秒,凌励恍然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的,轻轻的,碎了。

    简明继续削苹果,耳边是凌励在和冬冬云淡风轻地讨论,“冬冬除了拼模型之外,会不会玩球?”这一切终将过去,简明对自己说,即使,有过那样强烈的,想守护着他的愿望;即使,有着那样的热情,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即使,拥有过那样充满希望的时间,十秒,二十秒,或者三十秒……都会过去,她似乎听见,风里,有什么东西,狠狠的,狠狠的,碎掉。

    “老唐,这次援藏医疗队我去吧。”凌励捧着他的大青花瓷杯喝茶,“那地方多适合向往自由的我。”

    唐雅妍赶着写材料中,头不抬眼不争,“你当我乐意去那鸟不生蛋的地儿跟你抢自由啊?不是简明和冬冬离不开你吗?这得走一个来月呢。”

    凌励靠椅子上,“简明一个人可以的,我去,你儿子和你老公也需要你啊,就这么定吧。”放下杯子,“哦,我下班了。”

    送简明和冬冬出院,世华开车来接,凌励也拎着简单的行李,他等等要随医疗队赶飞机,拿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冬冬,满怀不舍和心疼,“冬冬会记得医生叔叔吧?”

    冬冬乖乖答应,“我会记得的。”

    “嗯,”凌励还是掳他脑壳一记,“想找人聊天,或者想找人陪你玩,记得给叔叔电话,这张卡片上有叔叔的电话号码,看的懂吗?”

    “看的懂。”冬冬把卡片挺仔细的,收在小书包里。对凌励说,“叔叔,有空到我家来玩儿。”

    不用太多,细声细气一句童语,轻易把凌励做了几天的心理建设给戳塌,再也没办法维持住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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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明显然要逃,“你多保重,我们走了。”

    凌励很困难地,“噢……”简明经过他身边,他的手,与他意志完全相反地,拽住她胳膊。简明与他平行站着,他们谁都没看谁,但凌励不放手,简明也走不了。世华牵过冬冬,“简明,我们在车上等你。”

    简明深呼吸,“我赶时间,下午和律师见面,签冬冬的监护权协议。”

    凌励说,“就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简明心被油煎似的,没着没落,她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医生什么,但又好像答应过他千百桩事情,硬撑着,“你说。”

    凌励语气调侃又怅惘,“我就知道你对我不上心,什么都记不住。不过我不介意提醒你一次,十次,千百次。你答应过我,以后有难处,第一个想起我,来找我,无论打电话,发短信,或者其他什么方式,你都会第一个要我知道,你答应我,我就不见你。若你违反这个协议,惩罚方式是今后,什么都要听我安排,我说一,你不答二,我指鹿为马,你不能指鹿认驴。”凌励与简明保持着平行,拽着她一条胳膊,也都保持这不看对方,话说的却是严肃郑重,“你答应我的事情,我相信,所以我们这个协议,我当是口头有效,人格保证,无须找律师签字,你认为呢?”

    简明含泪,“你何苦呢?”

    “苦不苦我的事儿,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答应不答应?”

    简明现在只想赶紧挣脱他拽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咬牙,“答应。”

    凌励放开简明,“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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