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2-故事
执念，往往没有理由，只一味的坚持再坚持直到永恒。
----------------------------------------------------
路西法自己从来不会提起小时候，所以他的童年往事对于蛮月来说充满了神秘感，是柯妮调节她心情的不二法宝，这一次也一样，蛮月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兴致勃勃地望着她。
柯妮笑笑缓缓开口：“路可小时候极闷，和伊恩刚好相反，也不知道孪生兄弟怎么会差那么远。
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正好遇上汉斯家那姐弟俩，那个苏菲雅小姑娘挺不错的，人生得好看，家教又好，还主动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你知道伊恩那性子和谁都聊得来，一会儿工夫就熟了，可是路可却一直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人家过去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冷冰冰的谁见了都怵。
卡洛斯见他姐姐难堪就冲上去问他为什么不理人。
你猜猜他说什么？”
蛮月痴痴地想像着小号路西法孤零零地站在某处阴影里沉着脸，不禁又是心痛又是好笑，想了想摇摇头：“猜不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吧？”
柯妮笑着点头：“他看着卡洛斯，半天才说了句：‘她太弱，你太蠢，不配’。”
她叹口气：“当时卡洛斯的妈妈脸都气白了，要不是她那种身份的人不好和小孩子计较，说不定当时就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打人了，后来还是伊恩甜言蜜语地哄得她开心了才算了。
路可反而没事人似的逛了一圈就要回家，说那里全是傻子笨蛋呆久了会被传染，不如自学。
他本来就孤僻，这下真连一个小朋友都没了，伊恩周末回来也很少和他一起，主要是生活圈子不同没有共同语言，而且他的性子越来越深沉，一般人看见就怕，更别想找他说话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遇上亲戚朋友生日什么的就哄他去逛逛，不过十次也难得成功一次。
艾蜜儿六岁生日那次，我哄了他好几天他才勉强答应去露个面，呵呵，谁知道却遇上了你。”
蛮月一下子愣住，这故事绕着绕着竟然绕到了她身上。
柯妮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疼爱溢了满眼：“他打电话说要在艾蜜儿家住几天的时候我可高兴坏了，想着他终于肯交些同年纪的朋友。
回来后我就觉得他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冷冷的不爱交际，但是少了阴沉多了笑容。
我就问他了，你再猜猜他说什么？”
蛮月脸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她笑笑的眼睛。
柯妮也不逼她，一下一下地捋着她的头发道：“他说他找到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太阳，从此他暗黑的世界里有了光。那时候我可不知道是你，把德府那些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小姐几乎都猜遍了，可问到他却总被他嗤笑，我那好奇心啊，就这样被他挑了整整十年。”
她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其实那时候我也没当真，可是他开始晚晚溜出去凌晨才回家，我就不得不担心了，毕竟年纪那么小，做事情没轻重也是难免的。
只是他那性子不能逼，越逼越极端，想跟去看看他又不让，还警告我不许告诉他父母。
我其实挺害怕的，可是他对我说，你将是他的新娘，他要守着你平安长大。
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决绝过，于是我相信了。
那些年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得开朗起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带着也喜欢上那个带给他快乐的女孩，虽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却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小孩了。”
蛮月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她还是在绕着弯地安慰自己，想让自己明白那些带着母性柔情的关怀和疼爱来历已久，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接受就好。
人都是越缺乏什么就越渴望什么，然而渴望太久的东西一旦堂而皇之地摆在面前时，反而不是那么容易接受，首先是不敢相信，其次是害怕依赖成习惯后突然又没了。
对母亲的思念原是最无法述说的痛，路西法再爱她，武振霄和莫子青再疼她惯她，也都替代不了她娘，但是柯妮眼中缓缓流动的温柔却像冬日午后的阳光，刚好可以煨暖那片无人触及的伤。
刹那间，她觉得心里那条一直流血的创口开始慢慢愈合。
悸动涨满胸臆，似乎有很多感慨，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柯妮伸手搂住她轻声道：“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包涵了所有的理解，蛮月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上天真的是公平的，拿走一样东西的同时一定会补偿给你另外一样，就像她，虽然年幼失恃，却还有武振霄，莫子青，莉亚和路西法，现在又多了一个柯妮。
“其实我才应该谢谢你，我和穆瑞没有孩子，路可就像我亲生的一样。
他以前那种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忧。怎么说呢，就好像他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对什么都没兴趣，学习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可是你却令他变得积极，仿佛突然之间有了奋斗目标，这让我觉得很安慰。”
蛮月一下子红了脸，什么奋斗目标？娶她做新娘吗？这……这也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讪讪的想说点什么，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可辩解的。
正在微觉尴尬，解码器忽地亮起了灯。
柯妮顺手取过光子板，瞄了一眼发送者名字递给她：“莫子青发来的。”
蛮月接过去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么？”
蛮月略一犹豫，有些小心地望着她说：“柯妮，有件事我一直没好提起，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可是如果我六叔说的是真的，我想或者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柯妮见她神色十分肃然，诧异地问：“什么事这么严重？”
蛮月想了想，把当初得到雪鹞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然后略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我六叔发来信息说那两个岛应该就是那帮雇佣杀手的基地，而且类似他们那样的灵鹫族混血还不少。
本来基地建在地表下面‘纸鹞’侦察机是查不出来的，下面又是海底火山群，理论上无法生存，可是汉其那基地对那里做了全方位监控，就在昨天终于拍摄到有人进出的片段。
能在那种条件下生存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类，所以……
你们灵鹫族被围剿后散落得很厉害，你……嗯，有没有想过寻找他们？”
柯妮越听神色越是古怪，等她说完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蛮月大悔，当年她虽然只有九岁，但莉亚的痛苦挣扎曾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一直没问也是怕柯妮会和莉亚一样，可现在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柯妮愣愣地出神良久，缓缓闭了闭眼道：“没事，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不需要去想。倒是你之前说Ace怀疑偷袭你小叔的也是这些人，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蛮月默然半晌，闷闷地说：“我六叔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查一下当初雇用这些人的到底是谁，他能肯定是贵族院里的高层，可是我现在又走不开，于叔又不在，德府我也没留什么人……”
柯妮慢慢点了点头：“那……要不就不打克兰顿了？雷诺两三天就能收回，北战区局势一定你就可以赶回德府，反正有方力远和杨自清他们守着，西吴也不大可能反攻。”
“不，克兰顿必须打。”蛮月坚定地说：“不仅仅是为了武振霄，你忘了那个引狼入室的神秘人物了吗？这个人一天不找出来，拜伦德就一天不得安生。”
“忘是没忘，可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就能肯定他在克兰顿？”
“我不能，不过自从我们收回南博湾，南战区就一直不顺，赢了输输了赢，反反复复的折腾，卡洛斯还不至于那么差，所以我想很有可能他那边出了奸细，也许就是同一个人。”
柯妮歪头想了想：“嗯……倒是有这个可能，他们那边不像你们武家军谁是谁一清二楚，各个派系混杂就比较容易隐藏，不过就算你打下克兰顿他也有可能再次转移啊。”
“我只要一直赢总能逼到他露出破绽。”蛮月握紧拳头：“我就不信他能每次都那么好运气。”
仿佛被她的决绝所感染，独立团行军迅速，傍晚就到达了灰石镇。
这个位于维根和克兰顿之间，三面被龙脊山脉末端围绕的小镇，因为拥有拜伦德独一无二的深城岩中温温泉，曾经是皇家专用的度假别院，解体后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
受地下热源影响，这里四季如春，终年绿树成荫花开不断，冬景尤其美丽迷人，漫天的鹅毛大雪下一方碧绿天地，袅袅白烟蒸腾出如梦幻境。
可惜这天堂般的景致经不住战争的蹂躏，原先那些精致楼宇亭台已成了断垣残壁，倒塌的房屋和折断的树木凌乱地堆叠在一起，花草凋零满是炮火留下的乌黑破烂痕迹。
形状各异的大小汤池也浑浊一片，乱七八糟的杂物飘在水面上，混成难以形容的颜色，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工厂处理废水的净化池。
蛮月皱了皱眉对马逸超说：“镇外扎营，我们没时间清理这里。”
马逸超似乎有些走神，愣了愣才答应了转身而去。
蛮月看着他的背影，侧头问柯妮：“你觉不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等了等却没听见柯妮的回答，诧异的扭头看去，只见柯妮正神情伤感地望着那片凌乱发呆。
蛮月立刻想起这里是她和穆瑞的蜜月之地，一草一木都见证过他们的幸福和快乐，而如今却只剩下这副凄凉景象，心里一阵难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两个人默立良久，柯妮忽地轻叹道：“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路可出生的地方，可惜了。”
她转过身来楼住蛮月的腰：“等打完了重建吧，到时候我们再来好好享受一下。”
蛮月笑着痛快答应：“一定来！”
日落西山，龙脊山脉在余辉下苍然耸立，孤零零的几声倦鸟长鸣在山谷回响，越发显得静寂落寞，而暗黑的阴影越拉越长，浓雾般弥漫开去，笼住灰石镇，笼住躁动的人心。
蛮月却睡不着，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念头在晃动，却就是看不清。
这感觉令她莫名的有些不安，仿佛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涩涩的水，难受，却怎么揉都揉不出来。
将近午夜时分，她习惯性的惊醒过来，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看到路西法。
呆坐了片刻，胸口忽然大痛，而那点不安也一下子变得清晰，她狠狠地闭了闭眼，咬牙忍过那股突如其来的晕眩感，两手撑住行军床架站了起来。
路西法出事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像一张密实的网，紧紧勒住她的心，以至于跳动都有些勉强。
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危险，第一次生出这样的认知竟是如此难以承受。
她挣扎着伸手想按下内置通讯器，却忽地被人从身后抱住，血腥气直直冲进肺腑，她只扭头看了一眼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叫出“路可”两个字就失去了知觉。
“……急狠了而已，没事。”柯妮轻柔的声音飘渺而恍惚：“不过这点伤虽然对你来说没什么，她可就受不住了，体质没换好之前你还是小心点吧。”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衣物磨擦声之后帐篷里变得安静，蛮月能感觉到背心传来的熟悉体温，想转身却没力气，甚至连睁开眼睛都似乎无比艰难。
枟香木气息围绕过来，勒住心跳的网慢慢松了，他无恙，真好。
身体被他轻轻抱了过去紧贴在胸前，狭小的行军床像一叶扁舟，让两个彼此贪恋的灵魂有了栖息之地，也许最大的满足不过是如此平凡的相拥。
“是谁？”静躺片刻后，她轻声问。
路西法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奥伦。”
蛮月的脑子瞬间空白了几秒钟，然后突然睁开眼睛：“谁？！”
路西法将她转过去，黯淡月光下他的眼眸很深，仿佛湮没在丛林深处，终年难见阳光的古老城堡，透着一点晦暗的阴冷：“莉亚的前未婚夫，你应该认识的。”
蛮月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心潮起伏，难说是喜是忧：“他……没死？”
----------------------------------------------------
路西法自己从来不会提起小时候，所以他的童年往事对于蛮月来说充满了神秘感，是柯妮调节她心情的不二法宝，这一次也一样，蛮月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兴致勃勃地望着她。
柯妮笑笑缓缓开口：“路可小时候极闷，和伊恩刚好相反，也不知道孪生兄弟怎么会差那么远。
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正好遇上汉斯家那姐弟俩，那个苏菲雅小姑娘挺不错的，人生得好看，家教又好，还主动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你知道伊恩那性子和谁都聊得来，一会儿工夫就熟了，可是路可却一直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人家过去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冷冰冰的谁见了都怵。
卡洛斯见他姐姐难堪就冲上去问他为什么不理人。
你猜猜他说什么？”
蛮月痴痴地想像着小号路西法孤零零地站在某处阴影里沉着脸，不禁又是心痛又是好笑，想了想摇摇头：“猜不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吧？”
柯妮笑着点头：“他看着卡洛斯，半天才说了句：‘她太弱，你太蠢，不配’。”
她叹口气：“当时卡洛斯的妈妈脸都气白了，要不是她那种身份的人不好和小孩子计较，说不定当时就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打人了，后来还是伊恩甜言蜜语地哄得她开心了才算了。
路可反而没事人似的逛了一圈就要回家，说那里全是傻子笨蛋呆久了会被传染，不如自学。
他本来就孤僻，这下真连一个小朋友都没了，伊恩周末回来也很少和他一起，主要是生活圈子不同没有共同语言，而且他的性子越来越深沉，一般人看见就怕，更别想找他说话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遇上亲戚朋友生日什么的就哄他去逛逛，不过十次也难得成功一次。
艾蜜儿六岁生日那次，我哄了他好几天他才勉强答应去露个面，呵呵，谁知道却遇上了你。”
蛮月一下子愣住，这故事绕着绕着竟然绕到了她身上。
柯妮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疼爱溢了满眼：“他打电话说要在艾蜜儿家住几天的时候我可高兴坏了，想着他终于肯交些同年纪的朋友。
回来后我就觉得他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冷冷的不爱交际，但是少了阴沉多了笑容。
我就问他了，你再猜猜他说什么？”
蛮月脸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她笑笑的眼睛。
柯妮也不逼她，一下一下地捋着她的头发道：“他说他找到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太阳，从此他暗黑的世界里有了光。那时候我可不知道是你，把德府那些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小姐几乎都猜遍了，可问到他却总被他嗤笑，我那好奇心啊，就这样被他挑了整整十年。”
她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其实那时候我也没当真，可是他开始晚晚溜出去凌晨才回家，我就不得不担心了，毕竟年纪那么小，做事情没轻重也是难免的。
只是他那性子不能逼，越逼越极端，想跟去看看他又不让，还警告我不许告诉他父母。
我其实挺害怕的，可是他对我说，你将是他的新娘，他要守着你平安长大。
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决绝过，于是我相信了。
那些年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得开朗起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带着也喜欢上那个带给他快乐的女孩，虽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却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小孩了。”
蛮月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她还是在绕着弯地安慰自己，想让自己明白那些带着母性柔情的关怀和疼爱来历已久，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接受就好。
人都是越缺乏什么就越渴望什么，然而渴望太久的东西一旦堂而皇之地摆在面前时，反而不是那么容易接受，首先是不敢相信，其次是害怕依赖成习惯后突然又没了。
对母亲的思念原是最无法述说的痛，路西法再爱她，武振霄和莫子青再疼她惯她，也都替代不了她娘，但是柯妮眼中缓缓流动的温柔却像冬日午后的阳光，刚好可以煨暖那片无人触及的伤。
刹那间，她觉得心里那条一直流血的创口开始慢慢愈合。
悸动涨满胸臆，似乎有很多感慨，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柯妮伸手搂住她轻声道：“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包涵了所有的理解，蛮月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上天真的是公平的，拿走一样东西的同时一定会补偿给你另外一样，就像她，虽然年幼失恃，却还有武振霄，莫子青，莉亚和路西法，现在又多了一个柯妮。
“其实我才应该谢谢你，我和穆瑞没有孩子，路可就像我亲生的一样。
他以前那种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忧。怎么说呢，就好像他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对什么都没兴趣，学习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可是你却令他变得积极，仿佛突然之间有了奋斗目标，这让我觉得很安慰。”
蛮月一下子红了脸，什么奋斗目标？娶她做新娘吗？这……这也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讪讪的想说点什么，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可辩解的。
正在微觉尴尬，解码器忽地亮起了灯。
柯妮顺手取过光子板，瞄了一眼发送者名字递给她：“莫子青发来的。”
蛮月接过去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么？”
蛮月略一犹豫，有些小心地望着她说：“柯妮，有件事我一直没好提起，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可是如果我六叔说的是真的，我想或者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柯妮见她神色十分肃然，诧异地问：“什么事这么严重？”
蛮月想了想，把当初得到雪鹞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然后略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我六叔发来信息说那两个岛应该就是那帮雇佣杀手的基地，而且类似他们那样的灵鹫族混血还不少。
本来基地建在地表下面‘纸鹞’侦察机是查不出来的，下面又是海底火山群，理论上无法生存，可是汉其那基地对那里做了全方位监控，就在昨天终于拍摄到有人进出的片段。
能在那种条件下生存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类，所以……
你们灵鹫族被围剿后散落得很厉害，你……嗯，有没有想过寻找他们？”
柯妮越听神色越是古怪，等她说完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蛮月大悔，当年她虽然只有九岁，但莉亚的痛苦挣扎曾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一直没问也是怕柯妮会和莉亚一样，可现在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柯妮愣愣地出神良久，缓缓闭了闭眼道：“没事，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不需要去想。倒是你之前说Ace怀疑偷袭你小叔的也是这些人，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蛮月默然半晌，闷闷地说：“我六叔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查一下当初雇用这些人的到底是谁，他能肯定是贵族院里的高层，可是我现在又走不开，于叔又不在，德府我也没留什么人……”
柯妮慢慢点了点头：“那……要不就不打克兰顿了？雷诺两三天就能收回，北战区局势一定你就可以赶回德府，反正有方力远和杨自清他们守着，西吴也不大可能反攻。”
“不，克兰顿必须打。”蛮月坚定地说：“不仅仅是为了武振霄，你忘了那个引狼入室的神秘人物了吗？这个人一天不找出来，拜伦德就一天不得安生。”
“忘是没忘，可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就能肯定他在克兰顿？”
“我不能，不过自从我们收回南博湾，南战区就一直不顺，赢了输输了赢，反反复复的折腾，卡洛斯还不至于那么差，所以我想很有可能他那边出了奸细，也许就是同一个人。”
柯妮歪头想了想：“嗯……倒是有这个可能，他们那边不像你们武家军谁是谁一清二楚，各个派系混杂就比较容易隐藏，不过就算你打下克兰顿他也有可能再次转移啊。”
“我只要一直赢总能逼到他露出破绽。”蛮月握紧拳头：“我就不信他能每次都那么好运气。”
仿佛被她的决绝所感染，独立团行军迅速，傍晚就到达了灰石镇。
这个位于维根和克兰顿之间，三面被龙脊山脉末端围绕的小镇，因为拥有拜伦德独一无二的深城岩中温温泉，曾经是皇家专用的度假别院，解体后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
受地下热源影响，这里四季如春，终年绿树成荫花开不断，冬景尤其美丽迷人，漫天的鹅毛大雪下一方碧绿天地，袅袅白烟蒸腾出如梦幻境。
可惜这天堂般的景致经不住战争的蹂躏，原先那些精致楼宇亭台已成了断垣残壁，倒塌的房屋和折断的树木凌乱地堆叠在一起，花草凋零满是炮火留下的乌黑破烂痕迹。
形状各异的大小汤池也浑浊一片，乱七八糟的杂物飘在水面上，混成难以形容的颜色，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工厂处理废水的净化池。
蛮月皱了皱眉对马逸超说：“镇外扎营，我们没时间清理这里。”
马逸超似乎有些走神，愣了愣才答应了转身而去。
蛮月看着他的背影，侧头问柯妮：“你觉不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等了等却没听见柯妮的回答，诧异的扭头看去，只见柯妮正神情伤感地望着那片凌乱发呆。
蛮月立刻想起这里是她和穆瑞的蜜月之地，一草一木都见证过他们的幸福和快乐，而如今却只剩下这副凄凉景象，心里一阵难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两个人默立良久，柯妮忽地轻叹道：“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路可出生的地方，可惜了。”
她转过身来楼住蛮月的腰：“等打完了重建吧，到时候我们再来好好享受一下。”
蛮月笑着痛快答应：“一定来！”
日落西山，龙脊山脉在余辉下苍然耸立，孤零零的几声倦鸟长鸣在山谷回响，越发显得静寂落寞，而暗黑的阴影越拉越长，浓雾般弥漫开去，笼住灰石镇，笼住躁动的人心。
蛮月却睡不着，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念头在晃动，却就是看不清。
这感觉令她莫名的有些不安，仿佛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涩涩的水，难受，却怎么揉都揉不出来。
将近午夜时分，她习惯性的惊醒过来，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看到路西法。
呆坐了片刻，胸口忽然大痛，而那点不安也一下子变得清晰，她狠狠地闭了闭眼，咬牙忍过那股突如其来的晕眩感，两手撑住行军床架站了起来。
路西法出事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像一张密实的网，紧紧勒住她的心，以至于跳动都有些勉强。
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危险，第一次生出这样的认知竟是如此难以承受。
她挣扎着伸手想按下内置通讯器，却忽地被人从身后抱住，血腥气直直冲进肺腑，她只扭头看了一眼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叫出“路可”两个字就失去了知觉。
“……急狠了而已，没事。”柯妮轻柔的声音飘渺而恍惚：“不过这点伤虽然对你来说没什么，她可就受不住了，体质没换好之前你还是小心点吧。”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衣物磨擦声之后帐篷里变得安静，蛮月能感觉到背心传来的熟悉体温，想转身却没力气，甚至连睁开眼睛都似乎无比艰难。
枟香木气息围绕过来，勒住心跳的网慢慢松了，他无恙，真好。
身体被他轻轻抱了过去紧贴在胸前，狭小的行军床像一叶扁舟，让两个彼此贪恋的灵魂有了栖息之地，也许最大的满足不过是如此平凡的相拥。
“是谁？”静躺片刻后，她轻声问。
路西法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奥伦。”
蛮月的脑子瞬间空白了几秒钟，然后突然睁开眼睛：“谁？！”
路西法将她转过去，黯淡月光下他的眼眸很深，仿佛湮没在丛林深处，终年难见阳光的古老城堡，透着一点晦暗的阴冷：“莉亚的前未婚夫，你应该认识的。”
蛮月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心潮起伏，难说是喜是忧：“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