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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1-感触

    神话,其实就是一再证明没有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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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初的拜伦德已算是正式入冬,博威湖在晨光中显得浩瀚烟袅,大片雪花刚刚碰到湖面时还不会立即融化,半浮半沉地随着波面荡漾,然后慢慢晕开慢慢消失。

    没有风,空气冷冽而干燥,蛮月深吸一口,感觉像有细小冰粒钻入肺腑,沙沙的有些刺痛。

    她极目眺望,远处那片烟雾笼罩看不到头的地方有敌人,也有亲人。

    卓云浩已经走了四天了,再有三天也该到陵弘了吧?

    时间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横亘不变的滴答会在专注忙碌时一闪而过,似乎再多都不够用,却又在牵挂思念时停滞不前,让每一秒钟都显得太长。

    回想起来,这两个月仿佛只是眨眼间的事,然而平均每三天一场大战,总共二十一场全胜的辉煌纪录却使‘辉营’声名大噪,啊,已经不再是营而是团了。

    想起当初那些因为无力阻止她一意孤行,而选择等她失败碰壁后变乖的人,她无声地笑了。

    路西法说得对,战场就像一个冶炼炉,是什么成色放进去炼过就知道了。

    冲着名声来的迟早会被淘汰,现在的这个独立团下辖三个加强营,人数已经达三千,个个都是在炮火中顽强生存下来的精华,而坚韧正是他们的共同特征。

    “报告团长,一切准备就绪等待出发。”年轻的勤务兵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后用力挺起胸膛,那姿态沉默无声地述说着敬畏和崇拜。

    路西法总是对的,真正的军人眼里没有头衔和爵位,只有能力和战绩。

    二十一场连胜,全是最难攻克的区域,‘辉营’却快,狠,准的全部拿下,并且到目前为止保持死亡率低于0.5%,而它的正副统帅一个十五,一个十九。

    这已经不是奇迹而是神话了!

    蛮月收回远望的目光,扭头看了看他,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从容肃然:“知道了,通知马副团和各营营长五分钟后出发。”

    年轻的勤务兵在她这一瞥之下,更加用力地挺了挺胸膛:“是!团长!”

    蛮月看着他小跑着离开,一时感慨万千,都当她是福星是天才,可要是没有路西法,她早在围剿西吴奸细那场战斗中就输了,更别妄想后面这些荣光。

    老人临死前因为不甘心而挣扎扭曲的模样,像一道丑陋的疤,把人心中贪婪与自私的天性鲜活地留在了她脑中。

    多么简单而有效的阴谋,只是报错时间而已,她这守候的猎人便可以瞬间变成被围猎的目标。

    “你信我还是信他?”路西法当时这样问。

    她其实犹豫过,万一路西法错了,大好机会可就没了。

    然而信任和依赖早已深入骨髓,甚至成了潜意识,选择于是变得简单。

    她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大步往驻地走去。

    提前四个小时进军就是胜利与失败,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距离。

    她在心中暗自叹息,太年轻,太天真,太幼稚,看不清老人悔恨表情里的虚伪,辨别不了老人激动情绪里暗藏的贪婪,轻易的相信人都有良知。

    可事实上,人生无处不是陷阱,一步错满盘输。

    只是她怎么会想得到徐林先上去就已经给了那老人暗示?又怎么会想得到两人的对话只是一场戏?连柯妮都没看出来更何况是她。

    她加快步伐,同时再次提醒自己,连亲生父亲和兄弟都不信任的人是不能相信的。

    那些悲惨的故事确实悲惨,甚至真的发生过,但那不能保证遭遇这些不幸的人一定善良,更无法说明他们做的错事都是出于被逼无奈。

    其实仔细想会发现很多漏洞,比如怎么早没通风报信,非要等到她们在下面听着的时候才说?

    一年多的时间,西吴人来了去,去了来,不可能没机会。

    害怕?多么可笑的借口,西吴奸细都被一网打尽了,还用得着怕谁?

    钱和权,两个永恒的诱惑,像考验人性的两把锐利锋刃,能不对它们屈膝的人毕竟是少数。

    那场战斗是‘辉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和敌人对垒,伏击与反伏击打得很激烈,但它带给蛮月的却远不止是一场胜利那么简单。

    就像第一次面对屠杀第一次目睹残暴时一样,第一次发现人性的丑陋同样使她极度恶心,转而更加依赖路西法,那样的绝对信任几乎算得上是一种信仰。

    而这个信仰没有令她失望,每一场看似艰难甚至不可能的战斗,在他面前总是显得那么容易,偷袭加伏击最后歼灭,有了独一无二的卫星监控信息,敌人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一目了然。

    神话?她暗暗好笑,都只看见胜利的结果,谁想过‘辉营’上下官兵背地里流过多少汗水?

    三倍于正规训练强度的“马副操练法”,令企图加入独立团的新兵们立刻就见识到了马逸超美丽容颜下的恶魔本质,同时也创下拜伦德史上最高的新兵淘汰率记录。

    当剩下的人好不容易适应下来并且开始尝到胜利的喜悦时,卓云浩和林啸东带着一百五十名全封闭训练成果来了,然后独立团的所有官兵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地狱。

    只不过这个真相不为独立团以外的人知而已,大多数人只相信眼睛看得见的东西,虽然表面现象总是和实际事实有很大差距。

    柯妮曾经告诉蛮月外面疯传她以貌取人,甚至还有人开玩笑地戏称独立团为“美人团”。

    蛮月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花名其实还是很贴切的。

    卓云浩就不用说了,这是连柯妮都看得眼睛发直了许久的人物,马逸超也是养眼之极,就连林啸东都是一名相当英俊的大叔,如果再算上只出现在她床上的那位……

    谣言止于智,她也懒得辩解,反正战场上靠的是实力,战绩出来了什么闲言碎语全都不攻自破。

    再没人提起“美人团”三个字,这个一直没有命名的独立团现在被腻称为“神迹”,是北战区不败的旗帜,也是武家军的骄傲。

    两个月,夺回南博湾,北营和维根市,雷诺也几乎是囊中之物了,也许真像路西法预言的那样,北战区的战事将在新年前结束,刚好可以赶回去订婚?

    营地抬眼可见,马逸超看见她,扭头对身边的一名副官吩咐了几句迎了过来。

    “杨中将刚又发了一份急件,他们的意思还是不赞成你跨区去打克兰顿。”

    蛮月笑笑:“我们什么听过他们的话了?”

    马逸超微微皱了皱眉:“那不一样,北战区内随便你反正你是名义上的统帅,可南战……”

    “理他。”蛮月不以为然地打断:“在我看来都是拜伦德,卡洛斯赢五场输两场,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完?你别忘了,我不仅是北战区统帅,我还是军部部长,离了德府,贵族院那帮人管不着我。再说只要打赢了,你觉得他们还会抱怨吗?”

    “话是这么说。”马逸超点点头:“不过你和卡洛斯之间的矛盾世人皆知,真要赢了难保不被人说你这是抗命泄愤,故意让他难堪。”

    “爱说什么说什么,哪里理会得了那么多。”蛮月脚下不停,几步走到自己那辆车前忽地顿住,扭头斜睨着他笑笑问:“你当初在卡洛林打黑拳就没碰上过他?”

    马逸超脸上微红:“我打输了行了吧。”

    蛮月咯咯笑着:“那你就不想赢回来?”

    马逸超瞥她一眼,哼了一声:“那是擂台,这是战场,不要混为一谈。”

    “那就先赢战场再赢擂台嘛,反正又没冲突。”

    马逸超又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撇下她径自转身走了。

    蛮月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道:“真是个别扭孩子。”

    柯妮刚好从车里探出半边身子,一听这话禁不住笑出声来:“你才多大啊?好意思说别人。”

    蛮月跳进车里神态自若地说:“我至少没他别扭。”

    “那倒是。”柯妮愉快地点头表示同意,顿了顿又兴奋地问:“那他这算是答应了?”

    “嗯。”蛮月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他嘴上不肯承认而已,其实心里想得要死,怎么可能放过羞辱卡洛斯的机会?况且你不觉得他其实是个暴力狂吗?有仗打他才不会拒绝呢。”

    “可是你就不怕他知道你算计他后跟你翻脸吗?”柯妮问得很关切,只是脸上毫不掩饰的期待却出卖了她其实很想看热闹的真实意图。

    蛮月嘿嘿两声:“翻脸还不至于,不过肯定会更别扭就是了。”

    柯妮歪头点头:“也是,他舍不得那些兵,亲手训练出来的没那么容易放得下。”

    顿了顿又想起来似的说:“陵弘过来还是从‘尖刀’以前的驻地登陆最快,不过七八天就想打到那里还是很难的,而且西吴那边的封锁严密,卓云浩走了这些天都没一点消息,你不觉得现在接你小叔回来还是太冒险了吗?”

    蛮月一下子没了笑容,这种痛无法对人述说,也不愿意跟人解释。

    于思奇几乎一成不变的密码信息千篇一律地告诉她武振霄情况稳定,不用担心,可她怎么可能不担心?!越是胜利越是靠近,也越是无法忍受这种被迫分离。

    把武振霄接回来的想法埋在心里太久,久到已经变成一种执念,一个纠缠的噩梦了。

    她默默转身按下内置通讯器:“出发。”

    柯妮轻轻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遇上这么多事……”

    她见蛮月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笑笑道:“早点打完也好,免得订婚的时候还挂念着这边。”

    蛮月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却无法表示感激,不是不领情,只是不习惯这种长辈似的慈祥,因为那总是让她不自觉地想起去世的双亲。

    她转过身来勉强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柯妮立刻兴奋起来:“那路可有说怎么打吗?”

    蛮月摇摇头:“还没,就叫先赶到灰石镇附近扎营。”

    “灰石镇!”柯妮两眼放光的欢呼一声:“太好了!那里有拜伦德最棒的温泉,今天晚上我们可要好好享受一下!”

    她搂住蛮月的腰笑着说:“你还没去过吧?回头带你去个秘密的地方,你肯定会喜欢。”

    蛮月被她感染,也禁不住笑了:“那我们偷溜出去,免得一堆人跟着麻烦。”

    “对对!我们去泡温泉,要那些男人跟着干嘛?”她十分向往地出了下神,忽地轻轻叹息:“可惜穆瑞不在这里,不然倒像是重温蜜月之旅了。”

    蛮月见她脸上尽是说不出的温柔神色,心中微觉不安:“其实你随时都可以回去的,反正我现在也能照顾好自己了,不然我跟路可说吧?”

    柯妮回过神来,摸摸她的脸道:“我可舍不得你,再说也快年底了,不急这一会儿。”

    蛮月最受不得这种母性的慈爱,鼻头一酸伸手环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胸前却说不出话来。

    柯妮搂着她坐下,捋着她的头发慢慢说:“你啊,和路可一样,什么苦都喜欢藏在心里不说,可憋着只会更难受,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多坚强似的,其实都是强撑。

    我刚认识穆瑞的时候他也那样,整天板着个脸,话说不上三句就没下文了,我还以为他根本不喜欢我,害我偷偷伤心了好久,呵呵。

    后来才慢慢发现,再冷再硬的人都会渴望别人的关怀,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等哪天路可能天天陪着你了我再走也不迟,不然我就是回去了也还是不放心。”

    她越是温言安慰,蛮月就越是难过,这样的恣意怜爱即使她母亲在世时都很少有过,皇家的优雅和端庄使得那份疼爱里始终带着一丝淡然,像薄纱隔在中间,无法完全亲密触碰。

    柯妮却言辞无忌,天性烂漫,感情坦荡如同正午阳光下的泉水,清澈透明得几乎刺眼,细密柔软却可以轻易撕开顽固的伪装。

    她一下子哽住,半天闷闷地“嗯”了一声。

    柯妮却笑着说:“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来来,我说个路可小时候的故事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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