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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 慕雪如歌 结发

    红色的盖头将世界分割成了两个。

    苏慕雪现在能看到的,只有自己脚下不过方寸的地方。

    着眼之处,是一片红色的天地。红色的盖头,红色的被褥,红色的嫁妆,红色的鞋子,外界投射进来的红烛的光也被折射成了红色。

    红色的,暖洋洋的,喜洋洋的红色。

    天色似乎不早了,远处传来的热闹的喧哗声渐渐稀落了起来。

    苏慕雪的手下意识不安地轻轻摩挲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新婚的喜悦,有的,只是做梦一般不真实的感觉和一种莫名其妙的忐忑。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她总觉得她和沈离歌之间似乎还有很多该说的话没有说,还有很多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她甚至不敢确定沈离歌的心意。沈离歌还要回六百年后的,两个人就这样成了亲,算什么呢?沈离歌是心甘情愿的吗?

    也许,两个人该谈一谈。

    她不安地想。

    只是,这等待的每一秒都成了一种煎熬。

    随着时间的推进,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她有些怀疑,怀疑和自己拜堂成亲的那一个人是不是沈离歌,这个怀疑让她心中充满了恐惧。

    正如坐针毡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喜娘已经提着嗓子喜气洋洋地喊了句:“哟,新郎官来了!快请进!”

    苏慕雪的心紧张起来。她看不到外面,只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动声。

    喜娘还在招呼着:“来,来,来,新郎快为新娘掀盖头!”

    她听不清新郎官说了些什么,却感觉到他被喜娘推到了自己身边。

    她看到了新郎的衣袍的下摆已经凑到了自己脚下。

    “慕雪……”那人小心翼翼地不确定地轻唤了一声。

    苏慕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声音,她化成灰也认识。作为回应,她轻轻地点头。

    然后,挑盖头的喜秤慢慢探了进来。

    心跳更快了,苏慕雪有种眩晕的感觉,好像血液一下全涌到了脸上。

    盖头一点点掀了起来,眼前一点点亮了起来。

    苏慕雪脸色绯红地低垂着头。

    头顶半晌没有动静,苏慕雪不禁微微抬头,正对上沈离歌痴痴的目光。

    苏慕雪不能呼吸了,只能一动不动地回望着他。

    “来,新郎新娘结发!”喜娘将木偶似的沈离歌推到苏慕雪左边坐下,“新郎给新娘剪发,先解开新娘的发绳……”喜娘手把手地教着沈离歌。

    苏慕雪感到沈离歌呼吸急促,手哆嗦着,伸向自己的头顶。

    他越是紧张,她越是害羞,只觉耳根都发烫了。

    沈离歌终于解开了发绳,苏慕雪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了下来。

    她感觉沈离歌两道目光痴迷地看着自己,一动也不动,只看得她浑身都有些发软。正窘迫间,喜娘塞给沈离歌一把剪刀,催促道:“哎,新郎官,别发呆啊,给新娘剪一缕头发。”

    沈离歌挽起苏慕雪的一缕青丝,却迟迟不肯动手。

    喜娘疑惑道:“新郎官,剪啊!”

    沈离歌傻里傻气地说道:“我……舍不得。”

    喜娘和丫鬟扑哧笑出了声。

    苏慕雪却觉得心里一甜,微微一笑,鼓励地看他一眼。

    沈离歌这才剪下去,依依不舍地递给喜娘,喜娘接过去,将早已准备好的沈离歌的头发用红线捆在了一起,塞给沈离歌,高声唱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结发?”沈离歌的手有些颤抖,眼里竟然闪着泪光。

    苏慕雪也羞涩而又欣喜地意识到,从此以后,她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属于眼前这个人了。心潮澎湃之下,她也不禁热泪盈眶了。

    沈离歌双手捧着发丝,激动地望向苏慕雪。

    苏慕雪也再无顾忌地深情回望他。

    两个人的神色都是庄严而郑重的。

    在喜娘的安排下,两人又饮了合卺酒。

    最后,喜娘塞给沈离歌一方让苏慕雪脸红心跳的白色喜帕,跟丫鬟一起唱了句:“恭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才带着众人出去。

    沈离歌善解人意地藏起了让苏慕雪窘迫的喜帕,关上门,回过身来。

    苏慕雪已经站了起来。

    终于只剩下了两个人。

    两个人默默地深深地贪婪地望着对方。

    沉重的呼吸搅热了空气。

    搅热的空气中又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漩涡,吸引着两人向中间靠拢。

    沈离歌跨前两步,无声地张开了双臂。

    苏慕雪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投入了那个怀抱。

    多日来的焦虑、担忧、惊吓,此时都已不复存在

    天地之家,只有这一个怀抱,只有怀中的这一个人。

    “慕雪,慕雪……”沈离歌紧紧地拥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轻吟,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在发烧,那声音像呓语,充满着不确定:“你会不会后悔?”

    苏慕雪感觉自己也要被他感染醉了,鼻子在发酸,眼眶张热,她闭着眼睛颤声道:“我不后悔。我只是怕,怕你会后悔。我怕你,后悔这婚事牵绊了你……”

    她感觉身上蓦地一紧,沈离歌更用力地箍紧了她,仿佛生怕一松手,她便消失不见了。

    他急急地说道:“不,慕雪。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在盘龙寨,我就已经决定,只要你愿意我留在你身边,我就不回去了,我要永远留在你身边。”

    苏慕雪惊喜过望,她仰起头,不敢相信地打量他的表情。

    沈离歌一脸的义无反顾,不由得她不信。

    她确信了,心跳加速,神思昏然,羞赧地惊叫:“你怎能这样想?我怎会不愿意你留在我身边?”

    沈离歌直直地望着她,神色像是欢喜到了极点又像是痛苦到了极点,没等她体味出其中的含义,沈离歌已经一把又抱紧了她,脸颊埋在了她的颈窝,不堪重负似地喃喃道:“慕雪,慕雪……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够了。”

    苏慕雪心底敏感地掠过一丝模糊的不安。

    她皱了皱眉,赶走了它。

    这一刻,她不想有任何的事情打扰。

    有生以来,她还从未如此快乐和幸福过。她的心像鼓足了风的风帆,欢欣鼓舞得像是要飞了起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是愉悦的、饱满的、欢腾的。她从来不知道人世间还有这样巨大的幸福感和满足。

    她真怕,这只是一个梦。

    但是,她确信这不是梦。

    因为在梦中,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怀抱;在梦中,不会有如此踏实的感觉。

    苏慕雪闭上眼睛,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沈离歌听到她那一声叹息,身子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慕雪……有件事情,我得要告诉你。”

    “……什么事?”苏慕雪的眼睛悄悄睁开了,沈离歌的语气让她莫名的心一沉,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不安地改口道:“不,不,不,如果不是紧要的事,你也可以不告诉我。”

    沈离歌轻轻松开了她,神情有些让人困惑的怅惘:“可是,这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苏慕雪心中的不安扩大了,她甩甩头,想甩掉那不安的感觉。她咬住了嘴唇,低声嗫嚅道:“你可以不告诉我的……”

    “慕雪,我是真心喜欢你。”沈离歌诚挚地望着她说,“所以,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

    苏慕雪的脸红了,心热了,心情又飞扬了起来。

    她不怕了!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她柔顺地望着沈离歌,柔声地说:“好,我听你说。”

    她的柔情万种像是闪电击中了沈离歌,沈离歌竟然禁不住身子一晃。

    他咬住嘴唇,深深地低下了头,似是不敢看苏慕雪。

    苏慕雪不解地看着他慢慢摘下了帽子,拔下了发簪,乌黑的头发滚落了下来。

    好像鼓了很大的勇气,沈离歌才慢慢抬头,有些哀伤地看着她。

    苏慕雪不禁轻吸了口气。

    沈离歌的长发很黑,衬得皮肤更加雪白。他的额头白皙润泽,眉毛整齐挺秀,眼睛漆黑,睫毛修长,鼻子挺直,嘴唇鲜红润泽,白皙的颈项修长挺拔……

    苏慕雪的目光细细逡巡,直到今天,她才能毫无顾忌地这样去细细看清他,

    她一直觉得沈离歌很好看,现在仔细看来,他竟是如此漂亮!

    她有些困惑自己脑中闪过的这个词,漂亮用在一个男子身上似乎有些不恰当。

    但沈离歌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此时他长发垂散下来,竟然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妩媚。

    奇怪的是,这一丝妩媚非但没有影响他在苏慕雪心中的感觉,反而让苏慕雪心中多了几分怜惜。

    苏慕雪看得有些痴了,只觉得心都融化了。

    若非矜持作怪,她很想上前,轻轻抚上去,用双手细致地描绘那一张精致的脸。

    这就是传说中的潘安貌吗?

    不对,她无法把沈离歌与另一个男子联系在一起。

    沈离歌是独一无二的。

    不同于世间任何的男子。

    就在她如痴如醉的时候,沈离歌脸色苍白却又字字清晰地说:“慕雪,我必须告诉你——我和你一样,也是女人。”

    “你说什么?”苏慕雪微微地笑着,心不在焉地问道。她的心思还停留在沈离歌薄薄的嘴唇上,正在模糊地想,怎么会有男子生就这样秀气的嘴唇呢?沈离歌说过的话像一缕轻雾,只是在耳边飘过,余下尾音,根本没有飘进她的意识里。

    沈离歌的神色更加痛苦了。

    苏慕雪微怔了下,下意识里一把抓住了刚刚飘过去的那句话的尾巴,用力地扯了回来。

    有个声音由远便近,由小变大,由模糊变清晰。

    他说了什么?

    沈离歌上前一步,似乎想来抱她。

    哪里不对了?苏慕雪受惊似的后退了一步,皱着眉,惶惑不安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沈离歌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艰难地开口道:“慕雪……慕雪,我和你一样……”

    那团烟雾蓦地变成了一声惊雷!震得她一个趔趄!

    “不可能!”血色迅速抽离了她的嘴唇,她像被什么重重地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退后一步,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眼眸衬得脸色象纸一样雪白。她竭力提着气,小心地打量沈离歌。你在开玩笑吗?

    她的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对于一个男子来说,那皮肤似乎太细腻了些,那睫毛似乎太浓密了,那嘴唇,那脖颈……她的神智昏乱了,她不由自主地摇起了头,摇得越来越用力,想要摇掉心中那个荒唐的疯狂的念头。

    “不可能。”她昏乱地喘息着。

    沈离歌快步上前,在她昏倒之前抱住了她的双肩,心痛地低喊:“慕雪,你听我说!”

    “不——”苏慕雪爆发出一声呐喊,用力推开他,急促地后退,直到身子撞到了桌子,再也退无可退。她恐惧地瞪视着沈离歌,面无人色,拼命摇着头,语无伦次:“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想回去,你想回去找你的方晴……”对了,他心里还有一个方晴,如果他是女子,怎么可能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子呢?对,对,对!他是在开玩笑!她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祈求目光,希望沈离歌收回这句荒谬的玩笑!不,不,不,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笑!

    “慕雪!”沈离歌痛楚地低喊了一声,他声音里饱含的痛苦震动了她,她不由自主地抬头,被迫地身不由己地看着他。

    “我没有骗你。”沈离歌有些无力地说。

    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他抬起手,解开了领子上的盘扣,轻轻拉开了衣领。

    他要干什么?巨大的恐慌袭上了心头。

    “不要!”苏慕雪突然冲上去,用力按住了他的手,想要阻止他的动作。但是已经晚了,她还是看到了那抹领口露出来的胸前的裹布!

    “不要!”苏慕雪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发出一声垂死的呻吟,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攥得那么紧那么紧,紧到指节泛白;她的眼睛也闭得那么紧那么紧,恨不得瞎了这双眼,只要可以抹掉刚才看到的一切。

    不,不,不!

    她头晕目眩,双耳轰鸣!

    这太荒唐了!这太残忍了!

    她承受不了!

    她痛苦地喘息。

    胸膛里面好像被抽空了,却又像要被撑破了!

    心脏像要被挤碎了,却又像被撕扯着,痛不可支,痛不欲生!

    痛得她想不顾一切地狂喊!

    她拼命地喘着气,拼命地咬着牙,拼命地压抑着。

    直到牙都咬碎了,心中那一声压抑的悲鸣,才化作长长的呜咽,艰难地挤压而出。

    “慕雪……”沈离歌心痛无比地低喊一声,用力将她揽到了怀里。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残忍?

    蓦然间,她觉得好恨,好恨!她恨沈离歌,恨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她控制不住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发了疯似的用力挣扎了起来。

    沈离歌却死死抱住她不放,低声泣道:“慕雪,慕雪,对不起,对不起……”

    苏慕雪觉得自己要疯了,要爆炸了。

    她左挣右扎,她拳打脚踢,却怎么也挣不开沈离歌的怀抱。

    苏慕雪感觉自己已经疯了,她困兽一般发出一声受伤的尖叫,一低头,不顾一切地狠狠地咬住了沈离歌的肩膀。

    沈离歌的身子一僵,浑身轻颤,却仍死死抱着她,死也不放手。

    苏慕雪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死死地咬住了伤害自己的敌人。

    她咬得那么狠,咬得那么恨。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直到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直到肺里再也没有空气……

    直到身上再也没有力气……

    她才一点一点软了下去,一点一点哭出了声。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源源不绝,仿佛要将体内的水分流干。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后来,她已经分辨不清自己为什么在哭。

    是因为悲,因为痛,还是因为恨?

    就在她哭得筋疲力尽,哭得神智麻木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还被沈离歌紧紧揽在怀里。

    肩膀上已经殷红一片,他竟然一声未吭。

    这让她想起了盘龙寨,想起了那殷透的锦帕,心里又是一片强烈的酸楚,眼泪又夺眶而出。

    不,不,不。

    眼前这个人说,她是一名女子。

    是的,她是一名女子,不是她的沈离歌。

    但是,她的沈离歌呢?

    她的沈离歌呢?

    苏慕雪痛楚而又茫然。

    她的沈离歌呢?

    她推开了眼前这名女子

    她多希望,眼前这个人只是跟沈离歌长得一模一样的一名女子。沈离歌还在,在另一个地方,在另一个地方等她。

    但是,这个女子脸上的表情都和沈离歌一模一样,给她的感觉都和沈离歌一模一样,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每一丝痛苦。而这种心有灵犀、息息相通的感觉,她只对沈离歌有过。

    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也会给她这种感觉?

    苏慕雪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

    “慕雪……”

    不要,不要连声音都一样!

    苏慕雪推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却浑身一软,跌坐在床上。

    那女子跟了上来,扶住了自己,竟然顺势跪在了自己脚下。

    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脸上还是湿漉漉的,眼里却已经没了水分。

    她干涩地、呆怔地、不解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她”也抬头看着自己,满脸的泪水,满眼的痛楚,满眼的祈谅。

    为什么看着她的样子,自己的心还是一样会绞痛,眼泪又涌了出来。

    “慕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苏慕雪既是茫然又是漠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是谁?自己认识她吗?她是否隐瞒自己,又跟自己有何关系?

    沈离歌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慕雪,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苏慕雪淡淡一笑,笑得凄楚无比。

    如果这话是从沈离歌嘴里告诉自己,自己该是多开心啊!

    可是,沈离歌去哪里了呢?那个风轻云淡、温润如玉的沈离歌去了哪里呢?那个拉着自己的手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沈离歌去了哪里呢?那个怀抱过自己、轻吻过自己额头的沈离歌去了哪里呢?

    苏慕雪想得头痛欲裂,疲惫不堪。

    在她最为困惑迷茫的时候,守在自己身边的,只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她居然和沈离歌长了一模一样的脸,更甚者,连她身上散发的味道,居然也是和沈离歌完全一样的。以至于当她拥着精疲力竭的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排斥。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沈离歌的怀抱才能给自己这种感觉啊。

    她困惑,她不懂。

    也许,自己是太累了。

    也许,因为她也是女子。

    她没有力气去想了。

    睡吧,睡吧。

    也许一觉醒来,一切只不过是场梦。

    午夜梦回,她满头大汗地惊醒。在梦中,沈离歌弃自己而去。

    她迷茫地睁开眼,看到那个长得和沈离歌一模一样的女子守在床边,满眼泪水地瞅着自己。

    她不由叹了口气,心中不知道为什么隐隐作痛。

    她也是个女子,自己何苦要折磨一个自己一样的女子呢?她模模糊糊地想,但是自己为什么要折磨她呢?她却想不起来了。

    她太疲倦了,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想不了。

    合上沉重的眼皮,她又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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