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九、你的选择
叶秀裳抬头看段云袖，见眼前的人几乎没有表情，眼里也平静无波。她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出去静一静……”
段云袖的眼睑跳了跳。
“我是说……这三日我会不在山庄……”
段云袖明白叶秀裳的意思——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思考该做怎样的决定，不被任何人打扰，不被任何人牵绊，包括自己……
她一如往常淡淡一笑，“好，我等你回来……”
叶秀裳就这样离开了，像翩飞的蝴蝶消失不见。段云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那里空空落落的，不痛，但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悲，也没有喜……
她来到花瞑楼的书房，拿起架上的一本书翻开。
很快就翻完了半本书，服侍她的小丫鬟翠儿叫她吃饭。她把书放回去，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刚才看过的内容……
竟然，连记忆都呆滞……秀裳，你可知道我的云淡风轻下藏着怎样的担忧，而我，还不能将这担忧袒露于你眼前…..
她叹了口气开始吃饭，面前是几个清凉的小菜，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还有冰镇西红柿。她夹了一片西红柿放到嘴里，冰凉的甜，可是她感觉不到……
第二日清晨她站在窗边正看着朝阳，突然一个脚步声“咚咚”地传来，还上了楼。她皱了皱眉，感到烦躁，但一声清脆而熟悉的“段大哥”还是让她回转了身子。
眼前站着的正是楚瑶，一身粉红衫子，明丽娇俏。
“楚姑娘你怎么来了？”她挤出一个笑容。
楚瑶看着面前的人，瞳凝秋水，翩翩白衣，真是白璧美少年，只是眉目间透着丝丝淡漠，以及隐约的落寞。
“你和魏大哥比武的事情早在武林传开了，听说你胜了魏大哥，要和表姐成亲，我，我就赶来了……”
自你走后，总是念着你，心里都是你，再次见到你，你却将娶别人为妻，而那个人，还是我的表姐……楚瑶心里涩得很，但还是深知情理而把那份酸涩压了下去，脸上仍是明媚的笑容。
“原来如此。”你是赶来看我和你表姐的喜事吧，可也许，要让你失望了呢……
段云袖转过身，挑无关紧要的问：“你刚到吧，应该很累呢，怎么不先歇息下呢？”
先歇息下？你可知道我有多想见到你……
楚瑶低了低头，又抬起来，决定撒个谎。
“我休息过了，刚才去找表姐，蕙儿说她有事出去了，表哥也在忙，只好来找你……”
原来是无聊了，正好，我也很无聊呢，什么都看不进去，什么也听不进去，连美食也无味……
“那不如，我们出去游玩可好？”也许离开这个山庄，这个让你左右为难割舍不下的地方，我会振作些也未可知……
楚瑶一听高兴得要跳起来——“他”竟然主动说要和自己出去玩！虽然‘他’和表姐将结为连理，但自己能和‘他’并肩同游，也会是美好的回忆吧，于是立刻表示同意。
两人便一同离开了明远山庄到临安城里四处游走。
临安城里很热闹，各种摊点上的小东西琳琅满目。楚瑶对临安城甚为熟悉，且游兴很高，带着段云袖走街串巷看各种杂耍又品尝诸多美食。
段云袖看楚瑶欢快可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小师妹兰青儿，而且真把楚瑶看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路陪她说说笑笑，将心底深处的不安和忧急强行压制下去，两人就这样玩了三日。
第四日的清晨，段云袖心中的不安露出了触角，那触角有意无意地刺着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让她很难再强颜欢笑了。
楚瑶见她神色黯淡，提议去明远山庄附近的湖心亭散步。她想努力驱散积聚在心底越来越沉的恐惧，便随楚瑶去了。
到了湖心亭，段云袖望见了一片翠绿的湖，湖中间有个玲珑的红色亭子，游人可以沿木板搭起来的小道过去。此时还是清晨，周围很安静，除了她们几乎没有别人。
“我们过去看看？”
段云袖点头，两人踩着木板走了过去。
段云袖站在那里看着湖面，思绪飘远——曾几何时，自己的心也像这湖水一样平静，除了报仇之事几乎没有它念，而如今，却悲喜不能自己，甚至，生了恐惧，那恐惧像一块天外飞石似地压在自己心底，随着时间的迫近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自己几乎要无法呼吸……如果当初硬下心肠拒绝这情之滋味，此刻自己是不是要好受许多，仍然可以如闲云野鹤般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楚瑶看她眉目之间愁思弥漫，心里担忧。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说道：“段大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可好？”
“笑话？”
“对啊，你听好喽！说从前有个人想向一个财主借头牛，于是派儿子给财主送去一封借牛的信。财主正陪着一个贵客，怕那贵客看出来自己不识字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他一边看还一边不住地点头，最后抬头对来人说，‘知道了，你去告诉你爹，说一会儿我自己会过去’。”
段云袖听完，忍不住绽开笑容，“果然很好笑啊！”
“就知道你会笑啦！你看你一大早就绷着个脸，像我欠了你几千两银子似的！”楚瑶嗔她一眼。
段云袖不自禁地笑着摇头，发现楚瑶原来是这么可爱又体贴的姑娘，真和自己的师妹兰青儿很像。
她正想说“你很像一个人”，突然瞥到了一个淡黄色的身影——竟是叶秀裳！那个她最想见却又最怕见到的人……
叶秀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此时就站在湖边望往亭子，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段云袖的一颗心以极快的速度沉下去，脸上的笑容也霎时凝结。
楚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自己的表姐，只是两人的神情为什么都很僵硬呢，全不似最近武林流传的“郎情妾意”……
虽然很艰难，但段云袖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而叶秀裳也踩上木板朝她走来，两人的目光交汇，却读不出任何含意。
终于相遇。
段云袖凝视着眼前的人，半响，轻轻地唤道，“秀裳……”像是怕打破了曾经的美好。
叶秀裳站在那里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
你的表情，是不是暗示了你的选择？你做出的选择，是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段云袖动了动嘴唇，听见自己问道：“你有结果了吗？”
没有反应，那双秀眸只是凝视着她。
良久，她听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膜，“对不起……我选择了……我爹……”
段云袖煞时呆滞，没了表情，也了有语言，觉得动一下面部都很困难，然而心里狂风呼啸，只留下满目疮痍……
你终于，还是选择了你爹……而我，该置身何处……我的心，又在哪里……
她推开叶秀裳地往前走，看不见前面的路，不知道前面有没有路，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要赶快离开，逃离这一刻，逃离自己的悲哀……
如果说之前只是气恼，叶秀裳现在一颗心却开始痛起来。
“你站住！”
段云袖听见了，却也没听见。那声音好飘渺，似从云端传来。她的脚没有停，只知道带着主人往前走。
叶秀裳心里一急，一个飞身跃起落到了段云袖前面拉住她，“你站住！”
段云袖站在那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却看不清楚。
你还留住我做什么，想将我的悲伤一览无余吗？还是想安慰我？不必了，不必了……从此，不要再贪念你的温柔……
她突然又很恨，恨自己为什么不专心报仇雪恨而陷入了这儿女情长，恨自己陷进去了却无法自拔，恨自己以为可以潇洒接受却发现根本承受不了。
木板做的小道太窄，她又想拉开叶秀裳继续往前走。
叶秀裳拦在那里，却真的生气了，“叫你站住！”一把推向想把自己拉开的段云袖。
谁知段云袖就这样身子一歪，从木板小道上掉进了湖里。
她的身子沉了下去，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蔚蓝的天空在自己眼前消失，只看见深蓝的湖水往自己涌来。
心底有个声音在喊：放弃吧，放弃吧，把一切都放下，去往永生极乐之地，你的爹在那里，你的娘在那里，只有他们，才永远不会抛弃你，而现世的温暖都是虚幻，都是虚幻……
她没有挣扎，任凭湖水朝自己压过来，遮蔽了所有的光线……
叶秀裳站在木板上呆住了，等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竟然把段云袖推进了湖里，可她的武功那么了得，自己虽然一气之下用了点儿力，也不至于把她推下去啊！
难道，难道她根本就没有了力气，一个武林高手要在怎样的状态下才会失掉所有的力气啊！
猜测到段云袖的心境，她的心绞痛起来，连忙看向段云袖落水之处，那里的涟漪一圈一圈已经快要平息……
天啊，她竟然没有浮起来，她的水性不是很好吗，还带着自己游过暗流死里逃生！难道，难道她根本不想起来？
想到这个可能叶秀裳的心如被刀扎痛入骨髓。她不敢有片刻的犹豫，一个纵身跃入湖中然后拼命往下游去。
楚瑶在亭子那里看着自己表姐和段云袖一连串的动作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是怎么回事？一个被轻轻一推就落了水，半天都不见浮起来，一个明明怕水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这会儿也没见人浮上来！
叶秀裳在湖里四处慌乱地寻找，她想大声喊，可是她一开口水就灌进嘴里呛得她差点背了气。好不容易顺过气后她只好闭紧了双唇。
云袖你在哪里，我不该骗你，不该骗你……你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傻……
段云袖已经沉到了湖底，呼吸变得很困难，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她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困倦袭来，她闭上了眼睛，想沉沉地睡上一觉……
也许一觉醒来，就可以看到爹娘的笑脸，在最后一刻她这么想。
然而就在那一刻她的胳膊被谁攥住了，然后她的身子被谁死命地向上拖。
她想说别管我，让我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但是她发不出声音，那个倔强的力道还在把她向上拖去。
就这样双脚猜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接着光亮刺入眼中。她觉得眼睛很痛，然后睁开了眼，叶秀裳湿漉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而那秀发上水珠成串地向下滴。
她看着那张脸，觉得恍如隔世。
那张脸上布满了水珠，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泪水，然而那眼眸里却是心疼，让人看了想哭泣的心疼，要那眼眸眨了眨后，果然就开始淌出泪来，像泉眼一般，美丽而悲凄。
她发现自己还能抬手，于是抬起手来去摸那张脸，在离那张脸一寸处她的手却停了下来。
这张脸，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它的美丽，在不久的将来属于某个男子。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心拧作一团无法再跳动，她的手也就僵在离那张脸一寸处。
叶秀裳看着段云袖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那僵硬的动作，泪水完全止不住——自己怎么能因为吃味儿就开这么大的玩笑！怎么能怀疑她对自己的心而做出这样惩罚！怎么能害她竟然有轻生的念头……
她把那只手握住，贴近了自己的脸，低低地唤道：“云袖”，语气已经呜咽。
段云袖被这一声唤带入了尘世，才发现自己已然重生。
是了，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她说对不起，她说她选择了她爹。是了，她给了自己答案，她做出了选择。她选的，不是自己……
她将手从叶秀裳手中抽出来，寂寂开口：“我们，分开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昨晚竟然写到三点半，乃们验收成果吧~
“我想出去静一静……”
段云袖的眼睑跳了跳。
“我是说……这三日我会不在山庄……”
段云袖明白叶秀裳的意思——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思考该做怎样的决定，不被任何人打扰，不被任何人牵绊，包括自己……
她一如往常淡淡一笑，“好，我等你回来……”
叶秀裳就这样离开了，像翩飞的蝴蝶消失不见。段云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那里空空落落的，不痛，但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悲，也没有喜……
她来到花瞑楼的书房，拿起架上的一本书翻开。
很快就翻完了半本书，服侍她的小丫鬟翠儿叫她吃饭。她把书放回去，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刚才看过的内容……
竟然，连记忆都呆滞……秀裳，你可知道我的云淡风轻下藏着怎样的担忧，而我，还不能将这担忧袒露于你眼前…..
她叹了口气开始吃饭，面前是几个清凉的小菜，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还有冰镇西红柿。她夹了一片西红柿放到嘴里，冰凉的甜，可是她感觉不到……
第二日清晨她站在窗边正看着朝阳，突然一个脚步声“咚咚”地传来，还上了楼。她皱了皱眉，感到烦躁，但一声清脆而熟悉的“段大哥”还是让她回转了身子。
眼前站着的正是楚瑶，一身粉红衫子，明丽娇俏。
“楚姑娘你怎么来了？”她挤出一个笑容。
楚瑶看着面前的人，瞳凝秋水，翩翩白衣，真是白璧美少年，只是眉目间透着丝丝淡漠，以及隐约的落寞。
“你和魏大哥比武的事情早在武林传开了，听说你胜了魏大哥，要和表姐成亲，我，我就赶来了……”
自你走后，总是念着你，心里都是你，再次见到你，你却将娶别人为妻，而那个人，还是我的表姐……楚瑶心里涩得很，但还是深知情理而把那份酸涩压了下去，脸上仍是明媚的笑容。
“原来如此。”你是赶来看我和你表姐的喜事吧，可也许，要让你失望了呢……
段云袖转过身，挑无关紧要的问：“你刚到吧，应该很累呢，怎么不先歇息下呢？”
先歇息下？你可知道我有多想见到你……
楚瑶低了低头，又抬起来，决定撒个谎。
“我休息过了，刚才去找表姐，蕙儿说她有事出去了，表哥也在忙，只好来找你……”
原来是无聊了，正好，我也很无聊呢，什么都看不进去，什么也听不进去，连美食也无味……
“那不如，我们出去游玩可好？”也许离开这个山庄，这个让你左右为难割舍不下的地方，我会振作些也未可知……
楚瑶一听高兴得要跳起来——“他”竟然主动说要和自己出去玩！虽然‘他’和表姐将结为连理，但自己能和‘他’并肩同游，也会是美好的回忆吧，于是立刻表示同意。
两人便一同离开了明远山庄到临安城里四处游走。
临安城里很热闹，各种摊点上的小东西琳琅满目。楚瑶对临安城甚为熟悉，且游兴很高，带着段云袖走街串巷看各种杂耍又品尝诸多美食。
段云袖看楚瑶欢快可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小师妹兰青儿，而且真把楚瑶看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路陪她说说笑笑，将心底深处的不安和忧急强行压制下去，两人就这样玩了三日。
第四日的清晨，段云袖心中的不安露出了触角，那触角有意无意地刺着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让她很难再强颜欢笑了。
楚瑶见她神色黯淡，提议去明远山庄附近的湖心亭散步。她想努力驱散积聚在心底越来越沉的恐惧，便随楚瑶去了。
到了湖心亭，段云袖望见了一片翠绿的湖，湖中间有个玲珑的红色亭子，游人可以沿木板搭起来的小道过去。此时还是清晨，周围很安静，除了她们几乎没有别人。
“我们过去看看？”
段云袖点头，两人踩着木板走了过去。
段云袖站在那里看着湖面，思绪飘远——曾几何时，自己的心也像这湖水一样平静，除了报仇之事几乎没有它念，而如今，却悲喜不能自己，甚至，生了恐惧，那恐惧像一块天外飞石似地压在自己心底，随着时间的迫近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自己几乎要无法呼吸……如果当初硬下心肠拒绝这情之滋味，此刻自己是不是要好受许多，仍然可以如闲云野鹤般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楚瑶看她眉目之间愁思弥漫，心里担忧。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说道：“段大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可好？”
“笑话？”
“对啊，你听好喽！说从前有个人想向一个财主借头牛，于是派儿子给财主送去一封借牛的信。财主正陪着一个贵客，怕那贵客看出来自己不识字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他一边看还一边不住地点头，最后抬头对来人说，‘知道了，你去告诉你爹，说一会儿我自己会过去’。”
段云袖听完，忍不住绽开笑容，“果然很好笑啊！”
“就知道你会笑啦！你看你一大早就绷着个脸，像我欠了你几千两银子似的！”楚瑶嗔她一眼。
段云袖不自禁地笑着摇头，发现楚瑶原来是这么可爱又体贴的姑娘，真和自己的师妹兰青儿很像。
她正想说“你很像一个人”，突然瞥到了一个淡黄色的身影——竟是叶秀裳！那个她最想见却又最怕见到的人……
叶秀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此时就站在湖边望往亭子，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段云袖的一颗心以极快的速度沉下去，脸上的笑容也霎时凝结。
楚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自己的表姐，只是两人的神情为什么都很僵硬呢，全不似最近武林流传的“郎情妾意”……
虽然很艰难，但段云袖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而叶秀裳也踩上木板朝她走来，两人的目光交汇，却读不出任何含意。
终于相遇。
段云袖凝视着眼前的人，半响，轻轻地唤道，“秀裳……”像是怕打破了曾经的美好。
叶秀裳站在那里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
你的表情，是不是暗示了你的选择？你做出的选择，是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段云袖动了动嘴唇，听见自己问道：“你有结果了吗？”
没有反应，那双秀眸只是凝视着她。
良久，她听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膜，“对不起……我选择了……我爹……”
段云袖煞时呆滞，没了表情，也了有语言，觉得动一下面部都很困难，然而心里狂风呼啸，只留下满目疮痍……
你终于，还是选择了你爹……而我，该置身何处……我的心，又在哪里……
她推开叶秀裳地往前走，看不见前面的路，不知道前面有没有路，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要赶快离开，逃离这一刻，逃离自己的悲哀……
如果说之前只是气恼，叶秀裳现在一颗心却开始痛起来。
“你站住！”
段云袖听见了，却也没听见。那声音好飘渺，似从云端传来。她的脚没有停，只知道带着主人往前走。
叶秀裳心里一急，一个飞身跃起落到了段云袖前面拉住她，“你站住！”
段云袖站在那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却看不清楚。
你还留住我做什么，想将我的悲伤一览无余吗？还是想安慰我？不必了，不必了……从此，不要再贪念你的温柔……
她突然又很恨，恨自己为什么不专心报仇雪恨而陷入了这儿女情长，恨自己陷进去了却无法自拔，恨自己以为可以潇洒接受却发现根本承受不了。
木板做的小道太窄，她又想拉开叶秀裳继续往前走。
叶秀裳拦在那里，却真的生气了，“叫你站住！”一把推向想把自己拉开的段云袖。
谁知段云袖就这样身子一歪，从木板小道上掉进了湖里。
她的身子沉了下去，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蔚蓝的天空在自己眼前消失，只看见深蓝的湖水往自己涌来。
心底有个声音在喊：放弃吧，放弃吧，把一切都放下，去往永生极乐之地，你的爹在那里，你的娘在那里，只有他们，才永远不会抛弃你，而现世的温暖都是虚幻，都是虚幻……
她没有挣扎，任凭湖水朝自己压过来，遮蔽了所有的光线……
叶秀裳站在木板上呆住了，等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竟然把段云袖推进了湖里，可她的武功那么了得，自己虽然一气之下用了点儿力，也不至于把她推下去啊！
难道，难道她根本就没有了力气，一个武林高手要在怎样的状态下才会失掉所有的力气啊！
猜测到段云袖的心境，她的心绞痛起来，连忙看向段云袖落水之处，那里的涟漪一圈一圈已经快要平息……
天啊，她竟然没有浮起来，她的水性不是很好吗，还带着自己游过暗流死里逃生！难道，难道她根本不想起来？
想到这个可能叶秀裳的心如被刀扎痛入骨髓。她不敢有片刻的犹豫，一个纵身跃入湖中然后拼命往下游去。
楚瑶在亭子那里看着自己表姐和段云袖一连串的动作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是怎么回事？一个被轻轻一推就落了水，半天都不见浮起来，一个明明怕水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这会儿也没见人浮上来！
叶秀裳在湖里四处慌乱地寻找，她想大声喊，可是她一开口水就灌进嘴里呛得她差点背了气。好不容易顺过气后她只好闭紧了双唇。
云袖你在哪里，我不该骗你，不该骗你……你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傻……
段云袖已经沉到了湖底，呼吸变得很困难，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她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困倦袭来，她闭上了眼睛，想沉沉地睡上一觉……
也许一觉醒来，就可以看到爹娘的笑脸，在最后一刻她这么想。
然而就在那一刻她的胳膊被谁攥住了，然后她的身子被谁死命地向上拖。
她想说别管我，让我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但是她发不出声音，那个倔强的力道还在把她向上拖去。
就这样双脚猜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接着光亮刺入眼中。她觉得眼睛很痛，然后睁开了眼，叶秀裳湿漉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而那秀发上水珠成串地向下滴。
她看着那张脸，觉得恍如隔世。
那张脸上布满了水珠，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泪水，然而那眼眸里却是心疼，让人看了想哭泣的心疼，要那眼眸眨了眨后，果然就开始淌出泪来，像泉眼一般，美丽而悲凄。
她发现自己还能抬手，于是抬起手来去摸那张脸，在离那张脸一寸处她的手却停了下来。
这张脸，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它的美丽，在不久的将来属于某个男子。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心拧作一团无法再跳动，她的手也就僵在离那张脸一寸处。
叶秀裳看着段云袖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那僵硬的动作，泪水完全止不住——自己怎么能因为吃味儿就开这么大的玩笑！怎么能怀疑她对自己的心而做出这样惩罚！怎么能害她竟然有轻生的念头……
她把那只手握住，贴近了自己的脸，低低地唤道：“云袖”，语气已经呜咽。
段云袖被这一声唤带入了尘世，才发现自己已然重生。
是了，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她说对不起，她说她选择了她爹。是了，她给了自己答案，她做出了选择。她选的，不是自己……
她将手从叶秀裳手中抽出来，寂寂开口：“我们，分开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昨晚竟然写到三点半，乃们验收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