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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青云 第二十九章 崇厚误国下

    崇厚一行30余人在俄国都城圣彼得堡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晚,次日在副使邵友濂及通事等人的随从下前往俄国外交部接洽。外交部门外哨兵对几个人盘查很久才放行,此后由一位下级官员把他们引进大厅立即就没了人影,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热梅尼才出来接待他们,脸色象屋外的天气一样冰冷。他接过崇厚递上的全权委任状,交给自己带的翻译看过后,对崇厚说:对不起崇大人,帝国不能与阁下谈判。

    崇厚惊讶的差点跳起来,问为什么。热梅尼说,因为你不是头等全权大使,没法进行真正意义的谈判。崇厚的委任状上确实没有“头等”两字,但李鸿章与英国人签定《烟台条约》时,也没有头等二字。热梅尼说那是英国人的事,本国不予干涉。但既然是与本国谈判,本国的合理要求贵使必须满足。

    任崇厚怎么解释,热梅尼不肯承认崇厚就是头等全权大臣。最后总算没把使团赶回去,答应发电请驻华大使与总理衙门交涉。当时从欧洲到香港到上海,从西伯利亚到长崎再到上海,都有海底电报线,从圣彼德堡发电到上海,虽然中间周转好几站,但一天就可到达。但从上海通过驿站再送至北京,却要八九天。这么来回一折腾,二十几天就过去了。冬日的彼得堡一派肃杀之气。本来纬度就高,再加上涅瓦河、芬兰湾以及波罗的海吹进来的潮湿阴冷的空气,更使奇寒之中带着使人受不了的湿气。中国使团的成员,对这种阴冷潮湿的冬季都承受不住,有好几个人先后病倒。这期间俄国外交部连一个人影也不见,更让崇厚心情郁闷。

    这一天外交部一位工作人员来通知,中国头等全权大使的身份已经查明,明天到外交部商讨有关递交国书事宜。一帮人这才稍稍高兴了些。然而次日赶到外交部,却说部长临时有事外出,有关事情已经托付给土耳其斯坦总督考夫曼,可直接与他相商。考夫曼暂住在圣彼德堡城东,离中国使团住地有好几里路。崇厚等人雇了两辆马车,赶到城东前去拜会。考夫曼非常傲慢,连咖啡或茶也不肯上,生硬的说伊犁是牺牲了许多帝国宝贵的士兵生命从叛军手里收回的,绝对不能归还。崇厚说贵国当初说一待中国平定了叛乱,就归还伊犁,现在贵国应当实践诺言。考夫曼说他们都是顺口说说罢了,伊犁在我的管辖之下,我说不行就不行。谈判根本无法进行,崇厚等人只好悻悻返回。

    又过了三天,俄军参谋总部亚洲司司长库罗巴特金亲自到崇厚下榻的旅馆来了,说本司长负责亚洲事务,来与中国头等全权商议伊犁的事情。一听是军方人员,崇厚有些奇怪,库罗巴特金说本司负责亚洲事务,而且曾经在部队服过兵役,在伊犁呆了八年,对伊犁情况非常熟悉。然后给崇厚讲述在伊犁的经历,但闭口不谈交还伊犁的事。崇厚几次要插话,都被他打断了。他问崇厚,大人是要救济伊犁的贫民吗?经过多年战乱,不少难民涌进伊犁,贫民的确不少。不知大人带了多少银子,可交给本司,由本司转交驻伊犁的将军。崇厚见他罗里罗索,却始终不谈交还伊犁的事,禁不住火了,说:本使前来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归还伊犁。请问伊犁什么时候能够交还?库罗巴特金说交还伊犁的事不是本司职责,本司一句也不能说。崇厚说既然一句也不能说,那你又何必前来?我算看清楚了,你们根本没打算归还伊犁。那好吧,你告诉外交部,如果再不谈伊犁问题,本使就回国了,一切后果由贵国承担。库罗巴特金说大人不必生气,我是个军人,对外交的事不懂,我也不会给你传话。有什么要求,请大人与外交部说话。不过军事我懂一点,贵国的左将军虽然平定了叛军,但依本司看来,其军队对付乌合之众行,与帝国的军队根本无法比。想必大人从未见识过我帝国的最新式大炮,只消一发炮弹,象大人住宿的这种旅馆,就会被炸为平地。至于贵国的水师,更无法与我帝国的舰队相比,帝国已经有二百余艘军舰,只要其中的五艘把天津一封,不用动手,一个冬天贵国都城就要饿死成千上万的人。贵国首都的粮食都是从南方海运,再从天津河运至都城,本司说的不错吧?

    崇厚对当年天津教案的情形记忆极深,当时俄法美等国舰队云集天津,扬言要攻打北京。而天津却没有一艘自己的兵舰,只能任由各国提条件。这次如果自己谈判不成,反引来一场战争,自己头上的顶戴不保是小事,恐怕连脑袋也保不下来。因此一下就软了,恳请库罗巴特金转告外交部,他率团前来,就是为了和平的目的前来,请尽快展开谈判。

    库罗巴特金回去后向外交部大臣格尔斯作了报告,格尔斯说:看来他是真急了。行了,事情也差不多了。陛下交待,帝国刚刚与土耳其结束战争,无力与中国开战,所以,伊犁不能不还,但帝国的利益要得到充分的保证。明天,就该把这位崇大人请进炉火熊熊的城堡了。

    天刚刚放亮,崇厚一行人所住的旅馆外突然来了一队戎装的俄国士兵,钉过铁掌的皮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清脆的咯咯声,整整齐齐分成两排,把旅馆大门堵住了。旅馆老板从来没见过这阵式,惊慌失措,问崇厚你们当中是不是有人犯禁了,马上自动交出来,不然,麻烦就大了。使团一行人都十分紧张,通事看了看门外的士兵,说看样子好象是宫廷的礼兵,应该不是抓人的。

    大家正惊恐不安,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叫道:俄罗斯帝国外交部大臣格尔斯,奉沙皇陛下谕令,前来迎接大清国头等全权大臣入宫觐见沙皇陛下!一辆六匹马的皇家马车缓缓驰到门口,格尔斯亲自入内,请崇厚入宫。格尔斯与崇厚携手登上皇家马车,崇厚的随从也登上了另一辆由四匹马拉的皇家马车,戎装的士兵前导,马车随后,得得得一路小跑驰向皇宫。宫门外,一位显贵亲王亲自引导崇厚一行进入大殿,大殿正中的御座上坐着亚历山大二世。亚历山大二世非常温和客气,郑重的接过国书,然后仔细询问了路上行程,是否住得习惯等等。

    会见结束,是盛大的晏会。宽敞的晏会厅里仆从如云,壁炉里烈火熊熊,酒菜中西式两种,完全是为了照顾远道而来的客人。俄罗斯外交部、宫廷侍从官等人轮番敬酒,一杯杯伏特加落肚,崇厚已经有几分酒意,身心暖洋洋的,忘记了一个月来受的挫折。外交大臣格尔斯亲自敬酒致歉,说敝国法律严峻,任何事情都不敢马虎,前些日子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崇大人体谅。崇厚激动的回敬,说:不,格尔斯大人,我认为俄罗斯是最真诚好客的朋友,愿我们的合作愉快。

    第二天,使团一行跟随俄国谈判代表团转移到克里米亚半岛环境优美、温暖宜人的里瓦几亚,谈判将在这里举行。

    谈判进行的十分艰难,俄国谈判代表一直不肯拿出一个完整的方案,所有的要求和条件,一条条一项项的提,每一条都要反复若干次。这是他们既定的策略,这样天长日久的拖,把崇厚拖得没了主见,不得不做出让步。这样一直谈了七个多月,草约全文才告达成。

    看过崇厚发来的条约节略,新入军机的李鸿藻说:“崇地山这是在卖国!”。

    军机大臣们对照铺在眼前的地图,也都直抽冷气。根据条约,俄国归还伊犁九城,中国则同意把伊犁西部,既霍尔果斯河以西和伊犁以南的特克斯河流域割让给俄国。同时,在北疆的额尔齐斯河流域,中国将丧失斋桑湖以东地区和哈巴河周围的大片土地。这样,伊犁虽然收回,但是它却变成了一个三面被俄国包围的孤城,根本无法防守,伊犁只不过是形式上收回。不仅如此,还要偿还俄国代守伊犁费500万卢布,折合白银280万两!同时,俄国人在新疆和蒙古全境得到免税贸易权,而且还新增三条通商路线,一条由尼布楚至库伦,经张家口、通州到天津;另一条由科布多到归化城,经张家口转运天津;第三条由新疆经嘉峪关、兰州、天水、西安或汉中直至汉口。这样由陆路东可至天津,东南可至汉口,整个中国西北、西南部成了俄国自由贸易的天下。

    帝师李鸿藻以正统自居,是翰林言官们的首领,人称清流党的牛头,是慈禧太后坚持安排进军机处,专意来牵制恭亲王的。他坚决反对这个条约,祖宗打下的江山一寸也不能丢,崇厚应该重治其罪。

    “请问李师傅,祖宗的江山应该怎么守?”宝鋆反问李鸿藻。崇厚是他举荐的,即使他明知道此约不妥,却也希望能够尽力维持。

    恭亲王说:大家别争了,事关重大,我马上递牌子进宫,请两宫圣裁。

    恭亲王进宫时,两宫皇太后已经进过膳,正在御花园散步。姐妹俩今天心情还好,又说又笑。李连英眼尖,瞧见恭亲王向他召手,就悄悄的过来了,说王爷,两位太后刚吃完饭,正在消食呢。您有何吩咐?

    恭亲王犹豫了一会儿说:太后刚刚用了膳,要不我过会儿再回?

    李连英说:王爷,奴才全听您的吩咐。要是好事儿呢,但说无妨;要是让太后烦心的事呢,我觉得王爷还是过会儿回。

    恭亲王说:那肯定是烦心事,高兴的事儿我还用费心思吗?

    李连英说那王爷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太后饭后总要走上九百九十九步。我估摸着,用不了多大一会儿了。

    慈禧和慈安都看见恭亲王了,他那一脸毛急的神情,肯定是有事儿。慈安的意思要让太监把六爷叫过来,慈禧劝住了,说总要走完九百九十九步,天天没完没了的事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两个小太监在后面数着,走完了九百九十步,两人走到亭子里,让太监把六爷叫过来。恭亲王请过安,把崇厚签约的节略说了,这个结果也大出慈禧的意料,崇厚怎么这么糊涂?你们军机上是什么意思?恭亲王只好如实说没有一定之见。慈禧说那就把这个节略密谕李鸿章、左宗棠、沈葆桢他们,看看还有什么补救办法?总之,又割地又赔款不成,和俄罗斯兴兵也不成。恭亲王说臣也是这个意思,臣的想法当务之急是立即告诉崇厚,不要在条约上签字,等朝廷的旨意。

    但此时,崇厚已经在条约上签字。

    俄国海滨城市里瓦几亚,此时正是气候风光最舒服美丽的时候。俄国外交部大臣格尔斯已经与崇厚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但这位格尔斯并未把崇厚当作自己的朋友,他始终非常清醒,崇厚是他的谈判对手,比对手高过一招,在谈判中获得最大的利益是一个外交家的奋斗目标,也是最大的荣耀。他是一个出色的外交家,为俄罗斯获取最大的利益是他的根本目的。与之相比,中国的全权大使崇厚在外交上简直就是个未开蒙的童子。格尔斯一直在劝他在条约上签字,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他说崇大人太不够朋友了,你总是以为我会欺骗你,因此迟迟不肯签字。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您是全权大臣?我坦白的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急于签字,因为军方一开始就不同意交还伊犁,现在连外交部的一些文官也以为不应该交还伊犁。阁下的使命最根本的就是讨还伊犁,如果条约签不成,伊犁收不回,阁下就有辱使命。我与阁下相处数月,已经把阁下当成自己最真诚的朋友,我劝阁下签约,完全是为阁下考虑,作为一个外交官,我背叛了自己的祖国,阁下能明白吗?

    崇厚被格尔斯的“真诚和友谊”打动了,再不签字,他觉得对不住眼前的这位异国朋友了,他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说:好,今天就签。但愿朝廷能体谅我的一番苦心。

    格尔斯压住心头的狂喜说:贵国朝廷如果能够知道你我为两国的和平与友谊所受的种种压力,应该褒奖阁下的一片忠心。

    崇厚代表中国,格尔斯代表俄国,在条约上签字,因为条约在俄国里瓦几亚签定,被称为《里瓦几亚条约》。

    总理衙门的训示交由轮船招商局带往上海发报九天后,收到了崇厚已经在条约上签字的电报。恭亲王连连叫苦,即刻进宫报告。慈禧先是斥责崇厚糊涂,又怪恭亲王不能及时提醒。恭亲王有苦难言,只有喏喏称罪。慈安说朝廷不认这个约不就是了?慈禧说哪有那么容易,普通老百姓定婚卖房一旦有了契约还不能随意反悔,何况是两国之间。弄不好,一悔约俄国人会撕破脸皮,又要动刀兵了。慈安一听这么严重,惊得只抽冷气。慈禧问恭亲王有什么打算,恭亲王不敢说没有打算,只好老老实实分析,悔约,有开战的危险;允约,丧权辱国,万世唾骂。所以,臣提议先听听疆臣们的意见。慈禧说你们总是什么事情也要听疆臣们的意见,你们军机处、总理衙门平日都干了些什么?一个个官高爵显,一到朝廷为难的时候,一个主意也没有!看恭亲王满头大汗,诚惶诚恐的样子,慈禧缓和了语气说:李鸿章和洋人打交道最多,又离京师最近,马上把条约送过去,听听他是什么想法,还有无挽回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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