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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青云 第二十八章 收复新疆上

    五月底,刘松山的大军已经陆续到了古城。那时金顺一军驻屯在古城西90里的济木萨,刘松山轻骑赶过去,与金顺会商攻取乌鲁木齐的事宜。金顺算西北满人中能够征战的,所以左宗棠特意奏请命他为西征军务帮办,刘松山出关时左宗棠一再叮嘱,要给金顺面子。金顺对乌鲁木齐的情形比较清楚,乌鲁木齐只有数千人,并不是叛军据守的重点,叛军据守的重点在乌鲁木齐东北的古牧地,阿古柏的管家率重兵把手。临出关前,左宗棠把他收留的新疆人拨了十几个给刘松山,其中就有古牧地一带的,对当地情形十分熟悉。他们说从古城进攻古牧地,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大路,便于大队人马行军,但水源奇缺;一条是小路,水源丰富,但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派出的哨探回来禀报,叛军已经在小路要地黄田筑卡布栅,防守十分严密,大路上却只有几十游骑,目的是诱官军走大路。两人商议,决定将计就计,从小路进军。为了迷惑敌人,派出大队人马到大路上寻找水源,开挖水井。

    作战计划报给左宗棠,左宗棠完全同意。为了防止敌人将来四处窜逃,左宗棠令一支人马进驻安西敦煌、惠回堡、青山口,一方面保护粮道,一方面防御叛军回窜陕甘;又奏请朝廷命塔尔巴哈台、科布多、乌里雅苏台的领兵大臣严加防守,防止叛军逃入漠北。又叮嘱刘松山:凡山径小道可通人行者,亦应严密防守,务期滴水不漏,千金之堤,毁于蚁穴,万不可大意。并特别叮嘱,申明纪律,严禁滥杀,当地同胞在叛军的淫威下为敌军做事,也是迫不得已,只要他们认明大义,一律宽大处理。

    一切准备就绪,大军兵分两路西进。一路由刘锦棠率军沿大路继续迷惑敌人,另一路由刘松山率精锐沿小路星夜疾行,半夜里就到达黄田,抢先占领城外山岗,架起大炮,吹起号角。此路敌军以为官军走大路,早就不以为意,神兵天降,惊惶失措,稍作抵抗就抛弃淄重,狂奔而逃。

    官军跟进追击,一直追到古牧地。在城外,正遇到阿古柏派来的两千增援骑兵。刘松山命令兵分两路,一路攻打援敌,他则亲率大军,攻打古牧地城外石垒。炮轰枪击,敌军很快抵挡不住,弃垒入城。

    阿古柏的管家纳斯图非常狡诈,他派人向刘松山求降,把将帅花名册都献了出来,表示只求一条生路,投降后他本人将回到浩罕原国,永不踏入新疆,而且还将劝说阿古柏也回浩罕。

    将领们怕里面有诈,劝刘松山不可轻信。刘松山一则有当年收复董福祥的前例,二则也是顾惜部卒生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所以决定接受阿斯图的投降。

    到了约定日期,阿斯图所部向堡外交马匹军械,刘松山亲自来验看。马匹送过来千余匹,军械在堡外堆了一大堆。最后十几个人推着几门炮出堡了。哪来的炮呢?递交的降册上并没有载明。刘松山正在疑惑,几门大炮同时轰响,炮弹就在刘松山身边爆炸,他的亲兵把他抢出来,大腿、胸腹都炸坏了,没多久就断了气。堡中又冲出几百敌军,人虽不多,但个个使洋枪,火力很猛,刘松山的部队只好仓惶撤退。

    刘锦棠因为在大路诱敌,所以行军较慢,他得到叔叔阵亡的消息快马加鞭只带几个亲兵赶到古牧地。此时刘松山的部队群龙无首,全线撤退二十里。幸好刘锦棠赶到,从容布置一切,召集众将,宣布奉左帅令,老统领如有不测,就由他接统大军。一时人心稍定。刘锦棠虽然不到三十,但已经跟刘松山征战十余年,与营中诸将渊源颇深,又好学,又凶悍,威望直逼乃叔,他接统大军,无人敢说二话。然后他再写信向左宗棠报丧,并请恕未接将令私统大军之罪。当时情形万不得已,因此不得不借大帅将令之名,否则难以镇慑大军。

    暂时的危机过去了,但阵折大将,对全军士气影响极大,军营中到处弥漫着沮丧的气息。军队又是数月未发全饷,更是怨气冲天。这时营中哥老会借机挑拔,鼓动兵勇叛乱求生。哥老会起源于两湖军中,入会者不论何营何哨,只要亮出身份,便是亲如兄弟。不认营哨官,只讲兄弟情,对军令破坏很大。现在两位哥老会首领向会众们发话,老统领战死,战事又无了期,饷银又欠而再欠,弟兄们何必再卖命?不如就地作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痛快!这两营中哥老会有三百多人,一呼百应,他们挟持了营哨官,只等天亮就出营。

    刘锦棠在各营中都安插了眼线,得到消息,立即吩咐两个炮营一个骑营立即赶往叛乱的营地,他则只率十几名亲兵先行。他冲进营中,有人前来阻拦,他手起刀落,连斩数人,把叛军镇住了。哥老会头目见他只不过十几人,并不怕,说少统领总要给我们条出路吧。刘锦棠说出路千条万条,但就没有造反叛乱这一条。老统领刚刚战死,你们不思为老统领报仇,却如此糊涂,对得起谁?哥老会头目说:少统领这话错了,当兵首先是为了拿饷,八个月不发饷了,谁又对得起我们?家中有老有小,难道让我们喝西北风吗?朝廷拔了成千上万的银子,哪里去了,怕是都入了私囊吧。统领们不顾弟兄们的死活,我们自然要自己想办法。刘锦棠说:各省协饷迟迟不到,左帅也是一催再催,大帅是何等人?绝不会贪墨了大家的饷银,这一点我相信,你们心中也有数,不肖我多说。闹饷不过是你们的借口罢了。你们不愿上阵杀敌,明白提出来,我可以放大家走嘛。但你们要为匪甚至投敌,我绝不答应。

    哥老会人多势众,并不畏惧,说少统领十几个人能挡得住吗?刘锦棠说你错了,两个炮营两个骑营,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一只鸟也飞不出去。然后让亲兵发信号。一只二踢脚窜到空中一声巨响,那时骑营刚刚赶到,立即点起火把,营外一片火光。他们又是骑马飞奔,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刘锦棠知道炮营一时还赶不到,凭现在的人马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好言抚慰,说你们谁愿走,就站出来,我绝不为难,而且要发两月的满饷。欠饷呢,要在路上一站一站发给你们,到你们回家前,必定一分一厘不少。为什么呢,就是怕一次发给你,你挥霍了,空手回家,如何对得起老婆孩子?你们这帮王八蛋,打仗没得说,可花钱也是大手大脚,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么一通骂下来,哥老会真以为刘锦棠要送他们走。刘锦棠说你们要走的马上站出来过过数,先从我大帐中取银子,把两个月的满饷发了。哥老会的人全站了出来,再加上个别不想打仗的也站了出来,这样就有四百多人。刘锦棠立即命亲兵回营押六千两现银来。他对两位被叛军控制的营官说,你们连自己的人都带不好,还当什么营官,带上你的人,都给我滚的远远的。那两位营官带上自己的人撤出去,刘锦棠则围着火堆坐下来,从容的与哥老会众们闲谈,也是大发牢骚,怪大帅,怪朝廷。哥老会的首领说少统领刚才还骂我们,这会儿怎么也发起牢骚来了。刘锦棠说此一时彼一时,你们这些王八蛋,马上就不算我的人了,我何必再端着,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又如何。哥老会首领毫不怀疑,反而劝刘锦棠入会,他们宁愿让出大哥的位置。刘锦棠说:征战多年,我也疲倦了,但老叔被阵亡,这个他我总要报了再说。将来要是入会,你们不要食言就成。这帮叛军被刘锦棠稳住,真当自家兄弟一般了。

    天亮了,刘锦棠叫过一名亲兵,让他出营传令,让开一条路,准备让弟兄们走,再催催饷银快些运过来。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三四匹马驮着饷银来了,就倒在地上,白花花一大堆。刘锦棠让两位哥老会首领负责,现在就发下去。两位首领又找了十几个人,分头负责发饷。刘锦棠则趁乱出了营。等哥老会发现时,为时已晚,两个炮营同时开炮,营内校场上血肉横飞,鬼哭狼嚎。有劫后余生者向外冲,也被乱枪打成马蜂窝。然后刘锦棠带人入营,指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说:老统领尸骨未寒,他们就兴兵作乱,我岂能饶他们?哥老会干挠军令,败坏军纪,不杀何以治军?左大帅日夜为粮饷操劳,连自己的养廉银都捐出来了,他们却大放厥词,说左帅贪墨,放过他们天理难容。以后胆敢有人闹事作乱,这就是下场。我还要告诉你们,这也是将来古牧地贼军的下场。他们敢玩弄假降的手段,对北疆贼众,我大军以后概不受降!我要用他们的血,祭老统领的亡魂!然后又命令亲兵,把那些散落在尸体中沾满血腥的银子拣起来,吩咐一两也不能少,这些银子,要赏给杀敌的真勇士。

    刘松山和金顺的部队把古牧地团团围住,昼夜不停的在城外修起了十几座炮台,居高临下,轰击城墙,很快,城墙被轰开了两个缺口,官军号角齐鸣,士气大振,攻进城去,阿斯图眼见无力抵抗,只好打白旗投降。刘锦棠让敌军互相指认,统兵十人以上的将官,全部押到城处刘松山阵亡的地方,一声令下,全部当场斩首。阿斯图的脑袋挂在军旗上,在各营传看。

    在阿斯图的房间内,搜到了一封信,从信里知道,古牧地被消灭的都是敌军精锐,乌鲁木齐十分空虚。

    刘锦棠和金顺商议,乌鲁木齐兵力空虚,应该一鼓作气,乘胜进军。次日半夜大军就向乌鲁木齐进发,天亮时兵临乌鲁木齐城下。据守乌鲁木齐的敌军将领已经胆寒,于昨天带着随从、女人和珠宝南逃,乌鲁木齐守军没料到官军来的这样快,立即弃城而逃。官军几乎兵不血刃,收复乌鲁木齐。

    据守新疆北路的昌吉、呼图壁和玛纳斯敌军,听到古牧地、乌鲁木齐被官军占领,知道大势已去,纷纷逃走,只有玛纳斯南城的敌军据坚城固守。金顺立功心切,建议刘锦棠负责肃清北疆残敌,他则率军专攻玛纳斯。玛纳斯城虽小,但却十分坚固,金顺所部战斗力又差,一遇到挫折,便毫无士气,结果围城一个月,竟然没有攻下,只好请刘锦棠派军支援。刘锦棠大军一到,玛纳斯的叛军盼望的援兵又无踪影,城内几乎弹尽粮绝,就向官军求降了。

    新疆北路基本肃清的捷报传到京师,慈禧太后十分高兴,说真没想到,仗打了不到三个月,北疆就基本收复了。当初俄国人说,收复了乌鲁木齐、玛纳斯等城就交还伊犁,现在金顺已经任伊犁将军,就让他去与俄国人交涉,刘锦棠赶紧率部南下,收复南疆。

    左宗棠收到上谕,立即上奏朝廷,认为现在不是向俄国人索还伊犁的时候,也不是收复南疆的时候。现在南疆没有收复,官军有后顾之忧,俄国人必然会借机提出苛刻的交还条件。如果我们答应,肯定吃亏不小。如果不答应,俄国人肯定要以武力相威胁。如果俄国与阿古柏相勾结,官军势必腹背受敌,不但南疆收复无望,就连北疆也有重新陷敌的可能。所以,必须等南疆收复后,大军一意向北,那时候再索还伊犁,不但理直,而且气壮。至于收复南疆,现在也不是时候。南北疆隔着天山,进军南疆,必然要翻越天山,翻越天山必经之路是达坂城。达坂城准葛尔语叫阿喇巴尔葛顺,意思是黑虎城,是讲其地形极为险要。达坂城东行200里,就是吐鲁番,西南行百余里就是托克逊。阿古柏必定在三地屯重兵,以为犄角之势。南下天山,必有几场恶战,军粮储备至少要三个月。现在冬天即将来临,冰天雪地,运道已经不通,后勤不能保障,根本无法进军。最关键的是湘军入疆后不少人感染疫病,统领刘锦棠病势严重,虽然经军医医治幸免一死,但一时也不能恢复。已经让刘锦棠回肃州行辕,一则养病,二则面授来年收复新疆的机宜。

    慈禧太后心有不甘,但左宗棠说得合情合理,只好由他去了。

    看到左宗棠大军在西北又立战功,有人心里不舒服,就鸡蛋里挑骨头,上奏指责刘锦棠在古牧地杀人太多,阿斯图已经投降,就应该放一条生路,而且如此重要贼首,应该向朝廷献俘。慈禧太后不置可否,只让军机处把奏折转抄左宗棠。

    左宗棠让刘锦棠回到肃州行辕,面授机宜是一方面,为他在古牧地擅杀降将也是一件。他为此事大为恼怒,见到刘锦棠就狠狠训斥。刘锦棠初生牛犊,并不服气,反问说大帅难道以为这些人不该杀吗?左宗棠说:既然已经求抚,就不能如此滥杀,不然,以后谁还敢向官军投诚?刘锦棠说:不受抚就剿,这有什么好说的?左宗棠拍案大怒,说:是剿是抚自有本帅斟酌,就是你的叔叔,这样的大事也不敢自专。你现在满脑脑子浆糊,本帅不与你多费口舌,来呀,把刘锦棠送到刘松山的祠棠里,让他待参吧!

    左宗棠西征行辕里,设有西征将士祠堂,凡总兵以上阵亡者,都立有牌位,日日香火不断。刘松山是左宗棠依为臂膀的悍将,他的灵位摆在十分显眼的位置。案上除了香炉外,还摆着一摞信稿,全是刘松山写给左宗棠的,有报告大军行止的,有商讨战略战术的,更多的是对一些具体问题的请示。刘锦棠杀完仇人,只觉得痛快,现在天天看叔叔写的这些信,慢慢也就明白,像一次斩杀数百人的大事,非有左宗棠的军令不可。左宗棠是何许人?他的权威是不容挑战的。这么冷静了下来,刘锦棠开始后悔了,如果左宗棠果然具折参奏,那一奏一个准,他恐怕只有回家扛锄头了。他统军不到半年,但在军中的威信已经完全树起,数万大军指挥欲如,驱之如同犬马,正是酬躇满志、一心立功,怎甘心被大帅一纸参奏打发回籍?但他又不甘低三下四,向左宗棠认错,因此焦虑不安,倍受煎熬。

    其实左宗棠并没有上奏参刘锦棠。他没参,但早有人上了密折,上谕令左宗棠详查回奏。

    这件事,立即有人密报给刘锦棠。刘锦棠想坏了坏了,顶撞大帅在先,如今又有这份上谕,自己恐怕与金戈铁马的日子无缘了。正在懊恼万分,戈什哈来请,说大帅要见刘锦棠。刘锦棠想完了完了,大帅要摊牌了。没想到进了大帐,左宗棠竟是和颜悦色,说:你想明白了?刘锦棠说:想明白了。贼军已降,不该再杀,这是错一。不请大帅军令,擅自行事,这是错二。属下闭门思过,以为这第二个错比第一个更不可恕。如果全军上下人人不请军令各行其事,大军就是一盘散沙。左宗棠说:好,好,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真是明白了。大军在外群龙无首,我实在放心不下,军中事情多,你明天就回去吧。刘锦棠说:大帅就这么放我回去?左宗棠说:不这么放你回去,你还要怎样?难道让我敲锣打鼓送你回去不成?刘锦棠说属下听说有人密参我,大帅这么放我回去,如何向朝廷交代?左宗棠说:实话给你说,正是这份密奏救了你。我的属下,要赏要罚,总要由我发话,别人绕舌,他说要罚,我偏不罚,绝不能让他们指手划脚。刘锦棠说:不给属下处罚,大帅如何向朝廷回话?左宗棠说:朝廷还不好打发,我就说你是遵我军令,斩杀悍匪,就把他们的嘴堵上了。朝廷总不能把我这督办新疆军务的钦差大臣撤了吧?刘锦棠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跪倒在地说:锦棠从此跟定大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左宗棠说:我不要听这些话,只要你好好带勇,帮我尽快了结新疆战事。你叔叔是我最最依重的大将,我为此参你,如何对得起松山在天之灵。这是其一。虽然你行事鲁莽,但是统军有方,治军有力,打仗有功,我怎么能自断臂膀?这是其二。身为大军统帅,出了事自然应当敢担戴,你的这点儿事,由我担起来就是了。这是其三。这事就算过去了,好好带兵去吧。听了这番话,刘锦棠又是佩服又是感激,眼睛都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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