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云 第二十章 舌战群儒3
要想说服他们并非那么容易。华夏文明渊源流长，大清泱泱大国，典章制度最为完善，向来是夷人学我，我何必学洋人？抱有这种想法的不仅是大部分清流，就连王公大臣中也有不少人持如此态度。显贵仅次于恭亲王的醇亲王也就是如此。
隔日的廷议由恭亲王主持，王公大臣，六部九卿，此外凡上折反对办船政的在京四品以上官员都参加。慈禧耍了个小手腕，让恭亲王主持，却让倭仁负责起草廷议结果。这样一个力主办洋务和一个极力反对洋务的，必然互相掣肘，事情就不会顺利。
通政使于凌臣首先发难：我国商民，于帆船制造驾驶都颇为精熟，而于轮船却一无所知，造船总不能全靠洋人吧？即使能够造出船来，又有谁来管驾？总不能也雇洋人吧？管驾之权操与洋人，与我又有何益？
左宗棠说这一点本部棠已经向两宫皇上奏明，在雇请洋人的时候，就要与他约定必须教授造船技术，悉心教授者，薪水全给，密不相授者，罚扣薪俸。船政局不仅造船，还要设学堂，培养造船驾船的人才，到时候自造自驾，大可不必依赖洋人。
于凌臣并未被说倒，转而又提一个问题：轮船巨大无朋，非一般机器能够制造，又从何处寻觅？
从洋人国家买。左宗棠斩钉截铁的说，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从美利坚买回机器三十余件，再用机器生产机器，如今前后膛枪炮都能以机器制造。船政局也要从洋人国家购买一些机器，然后以机器制造机器，将来不仅轮机可以造，触类旁通，凡制造枪炮、炸弹、铸钱、治水、纺织等适宜民用者都可次第为之。
参加廷议的清流有十几人，七嘴八舌，提了种种奇怪问题，左宗棠一一反驳。
监察御使张盛藻接过话茬问：就算这些困难都不成为困难，制造轮船毕竟是无把握之事，把朝廷万分艰难之帑银投之于无把握之事，实在是不合算，还是直接买船实在。
左宗棠反问：没有办怎么知道有无把握？天下事创议之时又有多少有绝对把握？如果有绝对把握才能做，那只有回家关起门来空谈吧！至于经费，确实有些艰难。可是自道光十九年来，洋人已多次起衅，朝廷花费何止万万？庚申之难，城下之盟，我大清赔款800万两！割出的土地也有数十万顷！
左宗棠本打算话题一转，说如果有轮船如何如何。但这话还没说出来，醇亲王接过话头说：就是，庚申之变，实在太伤我大清体面和元气。
醇亲王这些年来慢慢积了些人望，对六哥恭亲王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敬重，特别是上年六哥被罢黜后，他在慈禧那里更有脸面，又管理着神机营，许多时候以带兵王爷自居，认为泱泱大国，四万万民众，执鞭断流，从前处理洋务失于太软弱。今天有他这么一说，那些清流们就吵嚷起来，庚申年间与英法签定北京条约，许多人不满，所以话题立即脱开船政，七嘴八舌横扫近年来的一切洋务，矛头直接恭亲王，局面几近失控。
文祥等人帮着恭亲王维持局面，但有些人故意趁乱起哄，更加嘈杂无序。左宗棠的火再也压不住，摸起案上的一方端研当了惊堂木，砰一声拍在案上，一声巨响，端研裂成三块，场面立时静下来。他还不解恨，厉声说：我总算见识了你们的出息，原来你们议政竟然像小贩吵价、泼妇骂街！你们难道以为人多就能理直，声高就能气壮吗？要论人多，你们去水师听听成千上万的将士的呼声！若论声高，左某不输你们任何一人！
但这是在京里，尤其是这些清流们，抱着武死战文死谏的信条，有时候龙鳞都敢批，左宗棠这一招并不能把他们吓倒，回过神来后，七嘴八舌，局面依然混乱不堪。
恭亲王担心这么吵下去会离了大谱，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就说：今天的廷议就到这里，散了吧，什么时候再议，静等通知。出了门叫住左宗棠说：季高，本王算服了你了，果然是铁嘴铜牙。但你也看明白了，在京中要想办一件事，难。船政要想有些眉目，得在这个人的身上下点儿功夫。恭亲王曲起食指，做个七字，显然是指他的七弟醇亲王。
左宗棠打发戴福立即回贤良寺取那只军舰模型来。那本是打算送给皇上，希望皇上能够帮上些忙。可是前日一见之下，这位已经十二岁的皇上竟然全不把政事放在心上，慈禧一声呵斥他又一句话也不敢再说，这位皇上真是长不大。所以左宗棠现在改了主意，决定送给醇亲王。
听说左宗棠来了，醇亲王一直迎到檐下，拉着左宗棠的手进客厅，一边吩咐上好茶。醇亲王是很佩服左宗棠的军事才能的，今天朝堂上又见左宗棠咄咄逼人的气势，这种无遮无拦的性情又对了他的脾气，所以两人几乎是一见如故。左宗棠把那艘军舰模型摆上，向醇亲王介绍说：王爷，这艘军舰现在就在法兰西国海军服役，这是法人德克碑送给我的模型，装炮七十四门，口径五寸有余，一发炮弹足以击沉一艘木船。倘若我大清水师有这样的军舰，不用多，有十艘，洋人哪里还敢窥我海疆？现在西洋各国就不必说了，就连东洋倭国，也派人赴英法各国学习造船技术，不数年后，东洋轮船亦必有成。我大清与倭国同以大海为利，以衣带水，一苇可航，彼有所挟，而我独无，譬如人骑骏马而我跨瞥驴，人操舟而我结筏，那时就连东洋弹丸小国也敢窥我大清了！我大清自广东、福建而浙江、江苏、山东、直隶、盛京，以至东北，大海环其三面，江河而外，万水朝宗，自强之道，必先自制造轮船开始。
醇亲王见左宗棠越说越激动，一则真有些怯他不管不顾的脾气，二则也确实为他的一片至诚感染，说：季公，说到底你我的心思是一样的，都盼着大清强盛起来。洋人有些方面比我们强，向他们学习也未不可，可是我看不惯六哥他们对洋人太软弱。你，我是佩服的，听说你手下的洋人都很守规矩。
左宗棠坦然说：那是自然，驾驭洋人左某是得心应手。我们要用洋人，而不能为洋人所用。我们今天学习洋人，是为了明天不必学。所以船政一事，还望王爷玉成。
醇亲王说：我也并非完全反对造轮船，从前只听倭仁他们的说词，今天听了你的见解，也觉得并非全无道理。你容我想想，廷议的时候再说如何？
这就算答应了一半了，左宗棠自信，自己还有一肚子的理由没一一向清流们展露，不愁到时驳不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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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政使于凌臣首先发难：我国商民，于帆船制造驾驶都颇为精熟，而于轮船却一无所知，造船总不能全靠洋人吧？即使能够造出船来，又有谁来管驾？总不能也雇洋人吧？管驾之权操与洋人，与我又有何益？
左宗棠说这一点本部棠已经向两宫皇上奏明，在雇请洋人的时候，就要与他约定必须教授造船技术，悉心教授者，薪水全给，密不相授者，罚扣薪俸。船政局不仅造船，还要设学堂，培养造船驾船的人才，到时候自造自驾，大可不必依赖洋人。
于凌臣并未被说倒，转而又提一个问题：轮船巨大无朋，非一般机器能够制造，又从何处寻觅？
从洋人国家买。左宗棠斩钉截铁的说，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从美利坚买回机器三十余件，再用机器生产机器，如今前后膛枪炮都能以机器制造。船政局也要从洋人国家购买一些机器，然后以机器制造机器，将来不仅轮机可以造，触类旁通，凡制造枪炮、炸弹、铸钱、治水、纺织等适宜民用者都可次第为之。
参加廷议的清流有十几人，七嘴八舌，提了种种奇怪问题，左宗棠一一反驳。
监察御使张盛藻接过话茬问：就算这些困难都不成为困难，制造轮船毕竟是无把握之事，把朝廷万分艰难之帑银投之于无把握之事，实在是不合算，还是直接买船实在。
左宗棠反问：没有办怎么知道有无把握？天下事创议之时又有多少有绝对把握？如果有绝对把握才能做，那只有回家关起门来空谈吧！至于经费，确实有些艰难。可是自道光十九年来，洋人已多次起衅，朝廷花费何止万万？庚申之难，城下之盟，我大清赔款800万两！割出的土地也有数十万顷！
左宗棠本打算话题一转，说如果有轮船如何如何。但这话还没说出来，醇亲王接过话头说：就是，庚申之变，实在太伤我大清体面和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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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是在京里，尤其是这些清流们，抱着武死战文死谏的信条，有时候龙鳞都敢批，左宗棠这一招并不能把他们吓倒，回过神来后，七嘴八舌，局面依然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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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坦然说：那是自然，驾驭洋人左某是得心应手。我们要用洋人，而不能为洋人所用。我们今天学习洋人，是为了明天不必学。所以船政一事，还望王爷玉成。
醇亲王说：我也并非完全反对造轮船，从前只听倭仁他们的说词，今天听了你的见解，也觉得并非全无道理。你容我想想，廷议的时候再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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