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云 第十九章 创办船政3
左宗棠的折子一到京，立即在京中传开了，首先引起了清流言官们的不满。所谓清流是指京中那帮耍笔杆子的老爷们，主要集中在翰林院、内阁、督察院以及太常寺、太仆寺等清闲衙门，他们在四书五经中泡大，取得功名后又蜷在京中从事诗词章奏的差事，没太怎么接触实际。他们始终放不下泱泱大国、天朝上邦的架式，一提起学习洋人、创办洋务就大不以为然。
清流领袖、翰林院掌院学士倭仁的十几个门生聚到他府里，领头的是监察御使张盛藻，他说：我泱泱中国，五千余年历史，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为什么事事都要学洋人，如今处处已是洋气扑鼻，左宗棠还要办船政，造洋轮。造洋轮也就罢了，还要请洋人来教我们，我天朝上邦，从来都是洋人学我，我们怎能以夷辈为师？
倭仁说：你们在我这里吵吵有什么用？你们手里都有支笔，不同意就上折子啊。不过我提醒你们，恭王爷可是一贯支持洋务的，两宫皇上英明，也是支持洋务的，你们反对洋务，就是与太后皇上做对，弄不好，要革职还乡的。老夫老了，只想安安静静度此余生。
这显然是激将。那些年轻气盛的清流们激动了，说：我们为大清社稷，掉脑袋都不怕，还怕革职吗？我们都上折子，淹也把他淹死。
左宗棠要办船政，不但清流们反对，慈禧也有些犹豫。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创办船政于大清社稷大有益处，但她希望能拖一拖。自从太平军被平定后，她就起了重修圆明园的念头，已经悄悄的修复了几处园子。她原本打算从几个海关中掏些银子来用到园子里，可是江南制造局、同文馆、天津机器制造局、江宁机器局都要从海关掏银子，又都是堂堂正正的用途，现在福州海关再让船政局掏一把去，那园子什么时候能修？但这个理由是搬不上台面的，慈禧的理由是：现在长毛贼虽然已经平定，但捻子闹得实在厉害，曾国藩剿捻已经一年多仍然没有凑效，花银子却是流水一样。阿古柏占了新疆已经已经三四年，陕甘也闹得不像话，早晚要想法子，西征那又是一大笔银子。所以从现在起就要攒钱，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创办船政虽然好，但朝廷实在拿不出银子，只有拖些时候，等这些急务都有了着落，再放手大办。
恭亲王对创办船政是十分热心的，但最近刚被慈禧整了个五体投地，议政王的头衔被免了，只保留了亲王爵位，他已经不敢像从前那样与慈禧当面力争。而且从安德海的话音里，他已经听出慈禧有修园子的心思，所以听了慈禧这番话，就回复说：左宗棠力主办船政，自是一片忠心。正如太后所言，眼下花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当前创办多有难外，臣等恭领慈谕，告诉左宗棠暂时不办，将来从容大办。
慈禧原本以为恭亲王会极力反对她的意见，没想到这么轻松就通过了，心里快慰，嘴上却叹口气说：我也知道左宗棠是一片忠心，创办船政也是大清的要务和急务。这不都是让捻子闹的嘛。你们回左宗棠要斟酌词句，不要灰了他一片忠心。
军机章京们拟了旨，都是冠冕堂皇的大话，恭亲王看过，就递了上去，两宫都用了章，一字未改。恭亲王觉得不够尽兴，亲笔给左宗棠一封信，盛赞他的主张，又说了朝廷没有通过的原因，希望他能谅解。原因列了三四条，比如清流们反对，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赫德建议造船不如买船，上面暂时不想办等等。后来觉得上面不想办这话不好说，提笔划去了。他给左宗棠这封信，一是想让左宗棠知道他的苦衷，二是他隐隐的在心底期望着左宗棠能够再力争一下。毕竟这件事情太可惜了。
左宗棠在同一天接到上谕和恭亲王的私函，大为失望。德克碑也是大感失望，他说：我说过大人不要急于与我签定协议，因为我知道在中国办事很难，明明是该办的事情未必就能办成。这话把左宗棠的骡子脾气给激起来了，说你也不必灰心，我再向朝廷争取。德克碑说你们中国，皇上的话是金口玉言，你还能争取吗？左宗棠说：大不了我进京一趟，当面与太后皇上说清楚。
他这个想法一说，胡雪岩等人都觉得没多大意思，朝廷就是为了面子，也不会已经定议的事情再改主意。左宗棠说最可气的是那些清流，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要当面骂他们个狗血喷头。胡雪岩开玩笑说：大人当面骂二品总兵，险些送了命，这回不少人可是一二品文职大员，你还敢骂他们？左宗棠立着眼睛说：有什么不敢！他们身居高位又如此糊涂，最该痛骂！
胡雪岩继而分析说：大人即使骂倒了他们，也未必能办得成船政。依在下看来，恭亲王私函中私有难言之隐。当初恭亲王在京中办同文馆，清流们也是极力反对，可是朝廷照样力排众议，把同文馆办了起来。清流们反对恐怕只是表面原因。
左宗棠说：你的意思是说根本是太后不准？
胡雪岩说：我只是这么猜测。大人想想看，恭亲王支持办船政是确定无疑的，恭亲王支持而又办不成，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自然是两宫了。
这话有道理。左宗棠点头称是，但又说：两宫也许是听了那些清流们的废话而拿不定主意，有些事情办不成是因为没说透。我想如果能面见两宫皇上，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左宗棠主意已决，接下来就考虑如何能够进京。封疆大吏非奉诏不能入京，否则就是擅离职守。开始打算上折明言是为船政，但立即否定了这个方案，朝廷如何支持他进京抗旨？后来还是左宗棠拿主意，理由是他深受先皇和两宫皇上的厚恩，皇恩浩荡，他盼望当面谢恩已经盼了几年；他身膺封疆，还未曾当面请训，如今江南局势已基本稳定，如何治理闽浙，企盼两宫皇上面授机宜。左宗棠还吩咐，同样意思的折子起草两份，隔两天后再拜发。
两宫看到左宗棠的折子，本来打算让军机拟旨回了的，结果次日又接到左宗棠的折子，还是要求进京请训，比上一折还情真意切。慈安太后说：也真难为左宗棠有如此忠心。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些人，我们姐妹还一个也不曾见过，江南已经没大乱子，让左宗棠进京见个面也是常情。慈禧听说过左宗棠的不少逸闻趣事，也想见见这个人，就附和慈安说：姐姐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听说左宗棠这个人很难对付，恐怕我们要费一番口舌了。慈安有些不解了，说：左宗棠不就是进京请训吗？请训的事儿多了去了，有什么费口舌的。告诉他好好当差，好好爱惜百姓就是了。妹妹你最擅长说这些话的，什么时候怵过？慈禧婉尔一笑说：姐姐你以为左宗棠只是来请训吗？他呀，十有八九是为船政的事情来力争呢。他这个人是头强骡子，倔得很。他想办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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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流领袖、翰林院掌院学士倭仁的十几个门生聚到他府里，领头的是监察御使张盛藻，他说：我泱泱中国，五千余年历史，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为什么事事都要学洋人，如今处处已是洋气扑鼻，左宗棠还要办船政，造洋轮。造洋轮也就罢了，还要请洋人来教我们，我天朝上邦，从来都是洋人学我，我们怎能以夷辈为师？
倭仁说：你们在我这里吵吵有什么用？你们手里都有支笔，不同意就上折子啊。不过我提醒你们，恭王爷可是一贯支持洋务的，两宫皇上英明，也是支持洋务的，你们反对洋务，就是与太后皇上做对，弄不好，要革职还乡的。老夫老了，只想安安静静度此余生。
这显然是激将。那些年轻气盛的清流们激动了，说：我们为大清社稷，掉脑袋都不怕，还怕革职吗？我们都上折子，淹也把他淹死。
左宗棠要办船政，不但清流们反对，慈禧也有些犹豫。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创办船政于大清社稷大有益处，但她希望能拖一拖。自从太平军被平定后，她就起了重修圆明园的念头，已经悄悄的修复了几处园子。她原本打算从几个海关中掏些银子来用到园子里，可是江南制造局、同文馆、天津机器制造局、江宁机器局都要从海关掏银子，又都是堂堂正正的用途，现在福州海关再让船政局掏一把去，那园子什么时候能修？但这个理由是搬不上台面的，慈禧的理由是：现在长毛贼虽然已经平定，但捻子闹得实在厉害，曾国藩剿捻已经一年多仍然没有凑效，花银子却是流水一样。阿古柏占了新疆已经已经三四年，陕甘也闹得不像话，早晚要想法子，西征那又是一大笔银子。所以从现在起就要攒钱，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创办船政虽然好，但朝廷实在拿不出银子，只有拖些时候，等这些急务都有了着落，再放手大办。
恭亲王对创办船政是十分热心的，但最近刚被慈禧整了个五体投地，议政王的头衔被免了，只保留了亲王爵位，他已经不敢像从前那样与慈禧当面力争。而且从安德海的话音里，他已经听出慈禧有修园子的心思，所以听了慈禧这番话，就回复说：左宗棠力主办船政，自是一片忠心。正如太后所言，眼下花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当前创办多有难外，臣等恭领慈谕，告诉左宗棠暂时不办，将来从容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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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主意已决，接下来就考虑如何能够进京。封疆大吏非奉诏不能入京，否则就是擅离职守。开始打算上折明言是为船政，但立即否定了这个方案，朝廷如何支持他进京抗旨？后来还是左宗棠拿主意，理由是他深受先皇和两宫皇上的厚恩，皇恩浩荡，他盼望当面谢恩已经盼了几年；他身膺封疆，还未曾当面请训，如今江南局势已基本稳定，如何治理闽浙，企盼两宫皇上面授机宜。左宗棠还吩咐，同样意思的折子起草两份，隔两天后再拜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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