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云 第十七章 胡庆余堂（左宗棠亲自参加庆典）3
胡雪岩前面带路，带大家去参观他的药号。进了正门，过了门厅，是一条长廊，廊壁上挂着三十多块用银杏木精制的黑底金字丸药牌，注明各种丸药的主治功能，即是装饰，又是广告。长廊的末端是个四角亭，亭梁上彩绘的是神农尝百草、白娘子盗仙草、桐君老祖白猿献寿的故事。四角亭里是一圈美人靠，专为顾客小憩而设。过了四角亭又是一个门楼，上挂药局牌匾，跨过青石门槛，就进了金壁辉煌的营业大厅。大厅里宫灯高悬、雕栏玉栋，顶棚玻璃透光明亮。大厅两旁是高大的红木柜台，左边是配方、参茸柜，右侧是成药柜。柜台后面是更加高大的百眼橱，每只抽屉上都写着饮片的名称。各合柜台两侧还有两层对联，里面一层是“庆云在霄甘露被野，余粮访禹本草师农”，横批是“真不二价”。外面一层是“益寿引年长生集庆，兼吸并蓄待用有余”。这两副对联上下联都把“庆余”二字巧妙的嵌了进去。胡雪岩对左宗棠说，这庆余两字是出自南宋奸相秦桧手笔，当年秦桧府落成时，手书“余庆堂”三字，现在将这三字颠倒一下就是如今的“庆余堂”。胡雪岩笑笑说，秦桧虽然名声不好，但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是奸相，我的庆余堂却是县壶济世，救助苍生。
正对着柜台的一块匾引起了左宗棠的注意。庆余堂内的匾额和招牌都是朝外挂的，为的是便于顾客观赏，唯有这块匾却是朝内挂的，正对着坐堂经理的位置。这块匾黄底绿字，两个大字是“戒欺”，小一些的字是“凡百货贸易，均着不得欺字，药业关系性命，尤为万不可欺。余存心济世，誓不以劣品谋厚利，惟愿诸君心余之心，采办务真，修制务精，不至欺予以欺世人，是则造福冥冥，谓诸君之善为余谋也可，为诸君之善自为谋也亦可。”左宗棠看罢，连连点头称赞。胡雪岩说：大帅，我是这么想的，做生意要放眼长远，不能贪图眼前蝇头小利。这些年来，百货贸易欺诈横行，偷工减料，以假乱真，百姓深受其苦。药号一行事关人命，倘若以假充真，以次充好，不仅会影响疗效，甚至会危及人命。光镛打的是长远算盘，所以要求采办务真，修志务精。本号派专人到产地自设坐庄收购地道药材，比如制胶驴皮是到河北新集、山东濮县收购，怀山药、生地、牛膝、金银花都是去淮河流域采办，豆蒄、西洋参、犀角、木香，则是由我在上海的商号直接向洋商定购，如此保证优中选优。
胡雪岩把左宗棠引到成药柜前，拉开一只写着“胡氏避瘟散”的抽屉，介绍说：大帅，这是我号独家秘治的丹药，除秽气、解头晕、去胸闷、止腹泄，楚军粮台已经发到营中试服，效果奇好。李树青在一旁说：的确如此，勇丁服用一天病状减轻，两天后就好了，真是奇药。胡雪岩说：这种丹药共由74味药材配成，每味都是用顶真的原料。其中有一味“石龙子”，本是随处可见的小爬虫，可是本号所采必出于灵隐、天竺、韬光一带，此处所产“石龙子”，金背白肚、背上纵贯一条黄线，人称“铜石龙子”，其药效要比他处好若干。左宗棠大感兴趣，说：军中正缺此药，若果有奇效，以后可大量采购。胡雪岩说：我正聘请几位名医，正在为大帅研制“诸葛行军散”，大帅率军征战，勇丁红伤难免，而且转战南北，水土服上吐下泄也是难免，所以我为大帅研制的这味药，不仅能消炎治伤，也能止吐泄，还能稳定心神。制成后，每年我都向大军赠送，不收一分一毫。左宗棠说：你们都听见了，这位胡大先生，我曾经说过，虽是商人，却有豪侠气慨，我说的一点儿不错。无商不奸，用在雪翁头上就大大的不合适了。雪翁啊，我等着你的诸葛行军散。
左宗棠参观一圈，告辞回府。众人也都相继散去。胡雪岩来到后院，两位勇丁正把守在厢房门口，里面关的就是段六。胡雪岩说：两位兄弟，辛苦了，看我个面子，把段六爷放了吧。两位勇丁说：这不成，我们是奉藩台大人之命，把此人看押在此处，如何处置，须听蒋藩台之命。胡雪岩说：两位兄弟，我知道是藩台的大令，可是，在我胡某的开业典礼上抓人，段六爷不把仇记在我头上吗？胡雪岩拿出两锭银子，交给两位勇丁：两位兄弟看我薄面，就把段六爷放了，藩台大人那里我去说，我的面子，他还是给的。两位勇丁接了银子，说：谢谢胡大先生，真是没见你这样好心肠的，他明明是来捣乱，你却要为他说话。
外面的一切，段六都看在眼里。胡雪岩进了厢房，说：段老弟，你看我忙得脚后跟踢着后脑勺了，竟然没抽出空来照应你，这里有几两银子，请兄弟收好。段六收了银子，连连拱手称谢，说：胡大先生，我今天来，可真没敢给您老添乱哪。胡雪岩：那是，那是。段六说：胡大先生，我真是没想到，要是换了别人，对我这样的人，借了官势，还不落井下石，可你没这么做。胡雪岩说：别说老弟今天没给我添堵，就是添了，我胡某也绝不会落井下石。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胡某向来是多栽花不种刺，只交朋友不树敌。胡某向来走到哪里就把朋友交到哪里，只要有了朋友就不愁没生意做，就不愁生意不红火。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的生意是随着朋友越来越多而越做越大的。段六说：胡大先生说的真是好，今天我算是领教先生的为人了，只是我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胡大先生也当朋友交吗？胡雪岩说老弟这样的人有何不可交的？古时候有个信陵君，结交鸡鸣狗盗，为什么结识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人也有长处。比如老弟，有时候我就想，能把这么多人－－都是桀傲不训的人收在手下，而且服服帖帖，必有过人之处。段六说：真是惭愧，我有自知之明，大家不说，其实都恨我。有人用我，也不过是用我来寻恶心。胡雪岩说：应该说，这事老弟一半错，另一半是那些用钱来诱惑老弟的人。钱可以用来办好事，也可以用来办坏事。我向来主张，都是用钱，何不拿钱来办好事，成人之美。现在我就有件事情，要请老弟帮忙。段六说：能帮上胡大先生，真是荣幸的很，请吩咐就是。
胡雪岩正要说话，外面伙计领着两位巡捕进来了，说：东家，总督府巡捕老爷来了。胡雪岩迎出去，说：两位辛苦，不知大帅有何吩咐。两人说：有个叫段六的，是不是在你府上。胡雪岩问不知大帅为何问起这事？两位巡捕说：大帅听人说，这个段六平日尽做坏事，要提了去，仔细审问，以儆效尤。胡雪岩说：不巧的很，段六刚从我这里走了。两位巡捕不相信，非要进屋内搜，一进去，就看到吓得颤颤兢兢的段六了，抓住衣领就要提走。胡雪岩连忙上前，劝解说：两位兄弟，段六已经是我胡某的朋友，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一马，大帅那里，我会去说。我的朋友，大帅一定会给面子的。两位巡捕说：咱们在大帅面前当差，从来不敢打马虎眼。象他这种人，为害乡里，留着他也是祸患，大帅早就想找一个开刀。胡雪岩说：两位兄弟听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段六已经有悔意，何不给他个机会－－领两位兄弟到柜上，各给十两辛苦银。两位兄弟请回大帅，就说段六是我胡某的朋友，我定会亲自去面见大帅求情。两人这才松了口，对段六说：小子，不是我们吓唬你，左大帅最不怕的就是无赖，最会收拾的也是无赖，你这样的，进了大帅府，说生说死就是一句话的事。今天有胡大先生的面子在，我们兄弟且放你一马，大帅那里，你要好好求胡大先生给你说话。
打发走两位巡捕，胡雪岩刚进屋，段六就跪下了，说：胡大先生，眨眼间，你就为我破费了不下三十两银子，段六知你的情。段六求你到大帅那里说句话，段六今后定重新做人。胡雪岩扶他起来说：段老弟言重了，凭我与大帅的交情，这个情一定能求得下，你放心就是。我刚才说，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段六连忙说：请胡大先生吩咐。胡雪岩说：你看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杭州城内流民这样多，最近病重的人不少，我担心时疫流行，那将危及整个杭州。所以，我想向这些贫病无依流民赠送胡氏避瘟丹，以防时疫，但我人手有限，而且这么多人无从找起。段老弟手下弟兄多，我想把这件事托给你，但凡身体不适的，都一一赠送。到时，我有一笔谢仪赠给你的弟兄。段六拱手说：胡大先生这是要打我的脸，你行善做好事，我何敢再收你的银子。这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做好。胡雪岩送段六出门，说：往后麻烦段老弟的时候还多着呢，也望老弟找些正经的营生做做。段六抱拳告辞，表示谨遵教诲。
也许是用药及时，时疫并未在规模流行，街上流民并未再增加，病倒街头的情形也日益减少，军营报病人数锐减，左宗棠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论功行赏，无论地方还是军中，竟然都首推胡雪岩。浙江布政使蒋益澧为胡雪岩说好话，称胡雪岩免费向流民赠胡氏避瘟丹，是流民时疫减少的最重要原因，而且根据他的提议，杭州府县衙门在杭州所有城门口架锅煎汤药，有病防病，无病解渴，出入城门无论官民，都愿喝一口，这个办法也实在是妙。左宗棠称赞说，这个办法自然是妙，当年我在柳庄办赈，一边施粥，一边施药，灾民不仅饱腹，而且救命。说起当年办赈的情形，左宗棠又口若悬河，说了足有半个时辰，大家想打断他的话也不敢，有再急的事情也要等他说够了再回。等他说得差不多了，营务处总办刘典才说起军中情形，说了营务处为防止时疫采取的措施，包括整顿营务内勤求清洁、勤加操练以健体、定期报告以掌握实情等等，自然又要说到胡雪岩。粮台采购药材没银子，药商们趁机哄抬价格，多亏胡雪岩肯赊，而且价格比药商们的报价还要便宜三分之一，这一项就省了万把两银子，另外还赠送了五千余两银子的胡氏避瘟丹，效果也很好。左宗棠连声称赞雪翁真是商杰奇男子，其急公好义不亚于我。让蒋益澧和刘典，尽快把银子拨给胡雪岩。他的药号刚开业，用钱的地方多。人家帮了我们，我们不能不知情。
银子一到，胡雪岩就着人开了五千两银，然后请粮台李大人过来说话。树青很快就过来了，进门就问：胡观察，银子都到了吧？胡雪岩说到了，都亏老兄及时向在帅提醒。我还真急用这笔银子。李树青说那是应当的，胡观察帮我渡过了难关，是该感谢观察才是。这次多亏观察，大帅称赞我差使办得好。胡雪岩说老兄，你我以后还是随便一点，你不要总是观察观察，叫着生分。就兄弟之称之好。这次药号开业，多亏老兄安排得当，降伏了段六，如今他也帮我做点儿正经事情了。更要紧的，给了我第一笔开业生意，真个是开业大吉，这点儿小意思，是我感谢老兄的。胡雪岩把五千两银票推过去。李树青连忙推回来，说：雪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的药已经够便宜了，我怎么能伸手要你的银子。胡雪岩说：我不会亏的。而且，有你这个大客户，现在就是亏了，也是赚了。人不能没有远见不是？而且，我给老兄这银子，不是要你花的，是要你办事的。李树青说：雪翁有何吩咐，说一声就是。胡雪岩摇手说不是我的事，是办你的事。这次老兄差使办得漂亮，大帅高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是，总要有人在大帅面前为老兄说话才是。找谁说话合适，谁说得上话，老兄比我明白，这银子，你该往哪里用就用到哪里。胡雪岩再把银子推过去，李树青这次没拒绝，收在手里抱拳说谢谢雪翁，用眼角余光看见五千两字，心里呯呯直跳。他把银票收好，说：雪翁如此帮衬小弟，真是感激不尽。
胡雪岩笑笑说：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多个朋友多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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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对着柜台的一块匾引起了左宗棠的注意。庆余堂内的匾额和招牌都是朝外挂的，为的是便于顾客观赏，唯有这块匾却是朝内挂的，正对着坐堂经理的位置。这块匾黄底绿字，两个大字是“戒欺”，小一些的字是“凡百货贸易，均着不得欺字，药业关系性命，尤为万不可欺。余存心济世，誓不以劣品谋厚利，惟愿诸君心余之心，采办务真，修制务精，不至欺予以欺世人，是则造福冥冥，谓诸君之善为余谋也可，为诸君之善自为谋也亦可。”左宗棠看罢，连连点头称赞。胡雪岩说：大帅，我是这么想的，做生意要放眼长远，不能贪图眼前蝇头小利。这些年来，百货贸易欺诈横行，偷工减料，以假乱真，百姓深受其苦。药号一行事关人命，倘若以假充真，以次充好，不仅会影响疗效，甚至会危及人命。光镛打的是长远算盘，所以要求采办务真，修志务精。本号派专人到产地自设坐庄收购地道药材，比如制胶驴皮是到河北新集、山东濮县收购，怀山药、生地、牛膝、金银花都是去淮河流域采办，豆蒄、西洋参、犀角、木香，则是由我在上海的商号直接向洋商定购，如此保证优中选优。
胡雪岩把左宗棠引到成药柜前，拉开一只写着“胡氏避瘟散”的抽屉，介绍说：大帅，这是我号独家秘治的丹药，除秽气、解头晕、去胸闷、止腹泄，楚军粮台已经发到营中试服，效果奇好。李树青在一旁说：的确如此，勇丁服用一天病状减轻，两天后就好了，真是奇药。胡雪岩说：这种丹药共由74味药材配成，每味都是用顶真的原料。其中有一味“石龙子”，本是随处可见的小爬虫，可是本号所采必出于灵隐、天竺、韬光一带，此处所产“石龙子”，金背白肚、背上纵贯一条黄线，人称“铜石龙子”，其药效要比他处好若干。左宗棠大感兴趣，说：军中正缺此药，若果有奇效，以后可大量采购。胡雪岩说：我正聘请几位名医，正在为大帅研制“诸葛行军散”，大帅率军征战，勇丁红伤难免，而且转战南北，水土服上吐下泄也是难免，所以我为大帅研制的这味药，不仅能消炎治伤，也能止吐泄，还能稳定心神。制成后，每年我都向大军赠送，不收一分一毫。左宗棠说：你们都听见了，这位胡大先生，我曾经说过，虽是商人，却有豪侠气慨，我说的一点儿不错。无商不奸，用在雪翁头上就大大的不合适了。雪翁啊，我等着你的诸葛行军散。
左宗棠参观一圈，告辞回府。众人也都相继散去。胡雪岩来到后院，两位勇丁正把守在厢房门口，里面关的就是段六。胡雪岩说：两位兄弟，辛苦了，看我个面子，把段六爷放了吧。两位勇丁说：这不成，我们是奉藩台大人之命，把此人看押在此处，如何处置，须听蒋藩台之命。胡雪岩说：两位兄弟，我知道是藩台的大令，可是，在我胡某的开业典礼上抓人，段六爷不把仇记在我头上吗？胡雪岩拿出两锭银子，交给两位勇丁：两位兄弟看我薄面，就把段六爷放了，藩台大人那里我去说，我的面子，他还是给的。两位勇丁接了银子，说：谢谢胡大先生，真是没见你这样好心肠的，他明明是来捣乱，你却要为他说话。
外面的一切，段六都看在眼里。胡雪岩进了厢房，说：段老弟，你看我忙得脚后跟踢着后脑勺了，竟然没抽出空来照应你，这里有几两银子，请兄弟收好。段六收了银子，连连拱手称谢，说：胡大先生，我今天来，可真没敢给您老添乱哪。胡雪岩：那是，那是。段六说：胡大先生，我真是没想到，要是换了别人，对我这样的人，借了官势，还不落井下石，可你没这么做。胡雪岩说：别说老弟今天没给我添堵，就是添了，我胡某也绝不会落井下石。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胡某向来是多栽花不种刺，只交朋友不树敌。胡某向来走到哪里就把朋友交到哪里，只要有了朋友就不愁没生意做，就不愁生意不红火。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的生意是随着朋友越来越多而越做越大的。段六说：胡大先生说的真是好，今天我算是领教先生的为人了，只是我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胡大先生也当朋友交吗？胡雪岩说老弟这样的人有何不可交的？古时候有个信陵君，结交鸡鸣狗盗，为什么结识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人也有长处。比如老弟，有时候我就想，能把这么多人－－都是桀傲不训的人收在手下，而且服服帖帖，必有过人之处。段六说：真是惭愧，我有自知之明，大家不说，其实都恨我。有人用我，也不过是用我来寻恶心。胡雪岩说：应该说，这事老弟一半错，另一半是那些用钱来诱惑老弟的人。钱可以用来办好事，也可以用来办坏事。我向来主张，都是用钱，何不拿钱来办好事，成人之美。现在我就有件事情，要请老弟帮忙。段六说：能帮上胡大先生，真是荣幸的很，请吩咐就是。
胡雪岩正要说话，外面伙计领着两位巡捕进来了，说：东家，总督府巡捕老爷来了。胡雪岩迎出去，说：两位辛苦，不知大帅有何吩咐。两人说：有个叫段六的，是不是在你府上。胡雪岩问不知大帅为何问起这事？两位巡捕说：大帅听人说，这个段六平日尽做坏事，要提了去，仔细审问，以儆效尤。胡雪岩说：不巧的很，段六刚从我这里走了。两位巡捕不相信，非要进屋内搜，一进去，就看到吓得颤颤兢兢的段六了，抓住衣领就要提走。胡雪岩连忙上前，劝解说：两位兄弟，段六已经是我胡某的朋友，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一马，大帅那里，我会去说。我的朋友，大帅一定会给面子的。两位巡捕说：咱们在大帅面前当差，从来不敢打马虎眼。象他这种人，为害乡里，留着他也是祸患，大帅早就想找一个开刀。胡雪岩说：两位兄弟听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段六已经有悔意，何不给他个机会－－领两位兄弟到柜上，各给十两辛苦银。两位兄弟请回大帅，就说段六是我胡某的朋友，我定会亲自去面见大帅求情。两人这才松了口，对段六说：小子，不是我们吓唬你，左大帅最不怕的就是无赖，最会收拾的也是无赖，你这样的，进了大帅府，说生说死就是一句话的事。今天有胡大先生的面子在，我们兄弟且放你一马，大帅那里，你要好好求胡大先生给你说话。
打发走两位巡捕，胡雪岩刚进屋，段六就跪下了，说：胡大先生，眨眼间，你就为我破费了不下三十两银子，段六知你的情。段六求你到大帅那里说句话，段六今后定重新做人。胡雪岩扶他起来说：段老弟言重了，凭我与大帅的交情，这个情一定能求得下，你放心就是。我刚才说，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段六连忙说：请胡大先生吩咐。胡雪岩说：你看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杭州城内流民这样多，最近病重的人不少，我担心时疫流行，那将危及整个杭州。所以，我想向这些贫病无依流民赠送胡氏避瘟丹，以防时疫，但我人手有限，而且这么多人无从找起。段老弟手下弟兄多，我想把这件事托给你，但凡身体不适的，都一一赠送。到时，我有一笔谢仪赠给你的弟兄。段六拱手说：胡大先生这是要打我的脸，你行善做好事，我何敢再收你的银子。这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做好。胡雪岩送段六出门，说：往后麻烦段老弟的时候还多着呢，也望老弟找些正经的营生做做。段六抱拳告辞，表示谨遵教诲。
也许是用药及时，时疫并未在规模流行，街上流民并未再增加，病倒街头的情形也日益减少，军营报病人数锐减，左宗棠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论功行赏，无论地方还是军中，竟然都首推胡雪岩。浙江布政使蒋益澧为胡雪岩说好话，称胡雪岩免费向流民赠胡氏避瘟丹，是流民时疫减少的最重要原因，而且根据他的提议，杭州府县衙门在杭州所有城门口架锅煎汤药，有病防病，无病解渴，出入城门无论官民，都愿喝一口，这个办法也实在是妙。左宗棠称赞说，这个办法自然是妙，当年我在柳庄办赈，一边施粥，一边施药，灾民不仅饱腹，而且救命。说起当年办赈的情形，左宗棠又口若悬河，说了足有半个时辰，大家想打断他的话也不敢，有再急的事情也要等他说够了再回。等他说得差不多了，营务处总办刘典才说起军中情形，说了营务处为防止时疫采取的措施，包括整顿营务内勤求清洁、勤加操练以健体、定期报告以掌握实情等等，自然又要说到胡雪岩。粮台采购药材没银子，药商们趁机哄抬价格，多亏胡雪岩肯赊，而且价格比药商们的报价还要便宜三分之一，这一项就省了万把两银子，另外还赠送了五千余两银子的胡氏避瘟丹，效果也很好。左宗棠连声称赞雪翁真是商杰奇男子，其急公好义不亚于我。让蒋益澧和刘典，尽快把银子拨给胡雪岩。他的药号刚开业，用钱的地方多。人家帮了我们，我们不能不知情。
银子一到，胡雪岩就着人开了五千两银，然后请粮台李大人过来说话。树青很快就过来了，进门就问：胡观察，银子都到了吧？胡雪岩说到了，都亏老兄及时向在帅提醒。我还真急用这笔银子。李树青说那是应当的，胡观察帮我渡过了难关，是该感谢观察才是。这次多亏观察，大帅称赞我差使办得好。胡雪岩说老兄，你我以后还是随便一点，你不要总是观察观察，叫着生分。就兄弟之称之好。这次药号开业，多亏老兄安排得当，降伏了段六，如今他也帮我做点儿正经事情了。更要紧的，给了我第一笔开业生意，真个是开业大吉，这点儿小意思，是我感谢老兄的。胡雪岩把五千两银票推过去。李树青连忙推回来，说：雪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的药已经够便宜了，我怎么能伸手要你的银子。胡雪岩说：我不会亏的。而且，有你这个大客户，现在就是亏了，也是赚了。人不能没有远见不是？而且，我给老兄这银子，不是要你花的，是要你办事的。李树青说：雪翁有何吩咐，说一声就是。胡雪岩摇手说不是我的事，是办你的事。这次老兄差使办得漂亮，大帅高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是，总要有人在大帅面前为老兄说话才是。找谁说话合适，谁说得上话，老兄比我明白，这银子，你该往哪里用就用到哪里。胡雪岩再把银子推过去，李树青这次没拒绝，收在手里抱拳说谢谢雪翁，用眼角余光看见五千两字，心里呯呯直跳。他把银票收好，说：雪翁如此帮衬小弟，真是感激不尽。
胡雪岩笑笑说：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多个朋友多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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