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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青云 第八章 剔减糟弊(坐了湘潭县大牢)上

    左宗棠夸下海口,要从藩库中借银子给曾国藩,但湘军粮饷当初说得清楚,不要朝廷拨银子,也不花藩库的银子,主要靠劝捐。关键是湖南藩库实在空虚,也是爱莫能助。左宗棠下山后就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有好好盘算一下,如何做通巡抚骆秉章的工作。

    骆秉章这人好说话,而且左宗棠说的几条理由都是实情,所以他答应了,但说还要找布政使徐有任商量。巡抚已经同意了,布政使没有推托的道理,左宗棠自告奋勇,去找徐有任。徐有任很给左宗棠面子,答应得很好。

    左宗棠连忙派人把消息给曾国藩送去,让他放心裁勇训练,十万两银子很快就会拨下去。

    过了几天,左宗棠到演武场去看曾国藩练勇。曾国藩亲自坐阵,训练的非常认真,他要求弁勇能跃上一丈高的屋子,能跨过一丈宽的沟,火球要能抛到二十丈外,照此苦练三个月,湘军的作战能力就会大为提高,时机成熟就发兵北上,复取岳州,廓清湖南。但目前粮饷奇缺,藩司徐有任答应的银子至今未借给,裁撒的湘勇聚在长沙,时时生事,战船不能修复,军械不能补充,请左宗棠再给巡抚说说。

    左宗棠一听十分生气,徐有任说的好好的,怎么现在还没借给银子?当下就去藩司衙门找徐有任。曾国藩拉住左宗棠说:“季高息怒,这在官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有些人就喜欢先把事应下来,给你个空欢喜,到时候找个理由就推托了;有的则是碍于上宪的面子,明知不会办,却也爽快的答应,到时自然也有话堵你;再有更恶劣的,根本就没打算给你办,却给你天大的希望,等着你一遍遍去塞钱。”

    左宗棠说:“等着送钱?藩库的银子不是他徐有任,他还敢要钱?”

    左宗棠这话在曾国藩听来就是小孩子闹意气,现在管着银钱的,哪个不是拿公家的钱卖自己的人情、鼓自家的腰包?县库、府库、藩库都是如此,就是堂堂的户部,更是变本加利,军需、工程报销自然要好处,就是往下面拨赈灾银子,也一样没有好处不肯办事,以至京中现在专有一种人,在户部与报销的双方间当经纪,办一笔上百万两的报销,就有好几万的好处,所以有人戏说,就连户部的狗也有回扣可拿。京官都心知肚明,已是见怪不怪。曾国藩怕左宗棠闹僵了,事情更难办,所以劝他说:“我只是泛泛而论,当然不是说徐藩台,他当初答应下来,也许是真心想帮忙的,只是现在也许遇到新的麻烦事。”

    左宗棠说:“涤生你就不要管了,这件事我答应了就要办成。”

    他气咻咻赶到藩台衙门,守门的差役说请左先生稍等,我通报大人一声。左宗棠厉声说:“我见徐有任还要你们通报?”照直闯了进去。两个差役小声嘀咕说:“这位左师爷真是横,也敢直呼藩台大人的名讳。”另一个说:“咳,还不都是骆抚台惯的,抚台大人对他言听计从呢。”

    徐有任听说左宗棠来了,连忙出来见客。左宗棠说:“徐藩台,说的好好的借给曾涤生十万两银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借?”

    徐有任陪笑说:“左先生有所不知,各地漕粮地丁到现在都没收上来,藩库也是空虚的很。虽有几十万两银子,但要备不时之需,而且需要开支的项目实在太多,一时拿不出来。看势头今年的漕粮地丁到年尾也未必能收上来。湘潭是大县,常年漕粮地丁五六万两,可是直到现在,去年的钱粮才征了七千两,今年的几乎一分也未收上来。”

    左宗棠说:“这就奇怪了,你藩司衙门就是专管钱粮收支,漕粮地丁收不上来,那怪不得别人。”

    “那是当然。”徐有任说,“可是自去年来兵乱不止,各地刁民也是蠢蠢欲动,抗粮抗银一起接一起,就是让先生来当我这藩司,也是无可奈何。”

    左宗棠最经不起激将,大声说:“要是让我做藩台,今年的漕粮早就纳完了,不要说去年的。”

    徐有任油盐不进,脸上依然挂着笑,说:“左先生不了解内情,我不与你计较。空口说白话总是最容易,俗话说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左先生坐到藩台这把交椅的时候,就知道世事艰难了。”

    左宗棠冷笑说:“左某不是藩台,但自信藩台这点儿杂碎事,干起来是绰绰有余。”摞下这句话就走了。

    左宗棠找到骆秉章,说他要亲自过问今年的银粮征收。骆秉章有些惊讶,钱粮向来是藩台衙门的差,就是他这巡抚,也很少过问。等听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他笑笑说:“你们俩,是针尖对麦芒,话赶话赶到这里来了。徐藩台不肯借是不给我面子,我直接找他就是了,你放心,十万两银子肯定要借的。征收钱粮的确是件很缠手的事,再说向来是藩台衙门的差,听我一句话,你就不必过问了。来人呢,请徐藩台过来说话。”

    左宗棠不好再说什么,回他屋里去批阅公文。批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必须向骆秉章回禀,于是再去签押房找骆秉章,骆秉章不在,戈什哈说骆大人在西花厅呢。转身去西花厅,听得骆秉章正在与徐有任说话。徐有任说:“办差受累都是应当的,吃朝廷俸禄当为朝廷分忧,这也没什么说的。我看不惯的是他满身的傲气。他有才气,我们承认,可是总不能谁也不放在眼里吧?大人你也当过布政使,你见过向藩台借子,还这么充大爷的?”

    骆秉章说:“左师爷就这脾气,他不在官场,当然不必讲官场的套套,你又何必与他计较?”

    徐有任听骆秉章帮着左宗棠说话,有些不高兴,藩台与巡抚都是从二品,巡抚兼了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兵部右侍郎加衔才是正二品,现在骆秉章还是署理,所以二人品级是一样,各省藩台不买巡抚帐的常有,所以徐有任还要再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有些人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天下最容易做的就是当官。可我这藩台的差使,即便交给他,他未必能干得了;仅征收钱粮一项,他就玩不转。本藩台巴结了十几年的差使,难道还不及他一个举人?”

    骆秉章有些不高兴了,说:“徐藩台,无关的话就少说两句吧,多说无益。举人也吧进士也吧,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有无才略。”

    徐有任说:“天下才人多了去了,没见过他这样的。”

    左宗棠撩开帘子跨进去说:“你没见过,才让你见识见识。徐有任你听清了,你的藩台这把交椅我还没放在眼里,能放进我眼里的,只有督抚而已。但征收钱粮这事,我还办定了。死了张屠夫,照样不吃带毛猪,我倒要办一办让你们瞧瞧。”

    骆秉章说:“季公,你也少说两句吧,徐藩台已经答应借银子了。”

    徐有任本来打算发发牢骚就卖给骆秉章个人情,谁料左宗棠插进来一杠子,而且这样目中无人,所以刚刚息下的怒火,像被风吹过的火堆,又重新烈焰升腾,他站起来说:“好,我就把今年钱粮征收这件事交给你,我也不与你为难,全省漕粮地丁两项常年可收八十万两,你收上六十万两来,我徐有任就给你磕头!你要是收不上来,到时别怪徐谋不客气!”说罢扬长而去。

    骆秉章一时手足无措,连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徐藩台要是摞了挑子,不要说办事,就是各级官员的俸禄也成问题。”

    左宗棠说:“抚台大人不要急,我既然应下来了,自然想办法。”

    骆秉章问:“你有办法?藩台衙门专责征收都是万难,你有什么好办法?”

    左宗棠说现在天机不可泄露,总之大人放心就是。

    其实左宗棠什么办法也没有,只是话赶话赶到绝境上来了。他又是个不肯服输的人,关在屋里想办法,办法没有想出来,倒是弄得满屋子乌烟障气。晚上,曾国藩来访,左宗棠知道他的来意,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曾国藩一听心里暗暗叫苦,后悔昨天不该把事情托给左宗棠,自己直接找骆抚台说说多好。他是哑吧吃黄连,有苦没法说,只好旁敲侧击的说:“季公,征收钱粮是件麻烦事,骆抚台一切都指着你,你哪有精力来办这些具体事情,干脆这样,你要抹不开脸,我找徐藩台说去,在其位谋其政,他藩台衙门怎好把自己的事情往别人身上推?”但左宗棠一眼看穿了曾国藩的心底,直截了当的说:“涤生你不就是怕我把这事搅黄了,你的银子也借不成了吗?我实话给你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绝对不会求到他徐有任的门下,遇难回头也不是我左宗棠的秉性,这件事再难我也要办成!”无论曾国藩怎么劝,左宗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一时想不出办法,干脆不再想,左宗棠躺下呼呼大睡。第二天醒过来,已经天光大亮,鸟儿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突然间他想起,昨天徐有任说湘潭是大县,应该征收五六万,至今才征了四五千两。这太离谱了,为什么才缴了这么一点点?我何不去湘潭走一趟?

    想到就做,他向骆秉章招呼一声,只说去湘潭有点事,骆秉章以为去他岳父大人府上,也没多问,就准了。左宗棠叫上一位熟悉钱粮的幕友,套了辆车就去了湘潭。晌午时分,两人就进了湘潭县城。因为刚刚过了兵灾,县城到处破损不堪。湘潭城不很大,最热闹的去处就是县衙门附近,这里有总铺,是巡逻军卒驻扎的地方,有阴阳学、医学,自然茶馆、旅店、当铺也集中在这里。左宗棠和幕友进了县衙斜对门的茶馆。喝茶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位微胖的中年人一边喝茶一边瞅着县衙门,店里的伙计也是无精打彩,爱搭不理。突然响起咣咣的锣声,衙役捕快押来十几个人,一会儿县衙门前就热闹起来了。左宗棠问伙计怎么回事,伙计说逼着纳钱粮呗。左宗棠一下来了精神头,再问,那位伙计却不愿多说,只说客观仔细看,仔细听,一切都会明白的。一会儿衙役们喊着让开让开,众人闪出一片空地来,从衙门里走出一位八品顶戴的微末小官,左宗棠一看就知道是位县丞。既然是为钱粮的事,这位县丞肯定是分掌粮马征税差事的。县丞先咳了一声,开始有板有眼的讲起话来,还引经据典,讲得头头是道。左宗棠听完县丞的讲话,也大体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为了催征钱粮,湘潭县规定,愈期一月未完粮者,就锁拿户主游街示众,两月还未完粮,就锁拿直亲户主。左宗棠心里直打鼓,湘潭县的做法不为不苛,看来钱粮征收确实不那么容易。

    正在想着,只听一直在喝茶的中年男子说:“这样不成,这样怎么能成?”

    左宗棠问:“这位老哥,你说什么不成,可是说门前的事?”

    中年男子说:“可不是嘛,没有对症下药,只知道锁人拿人,有什么用!”

    左宗棠说:“听老哥的话,好像你有良药?我道要请教了。”

    中年男子说:“没空和你说闲话了,我要向县丞大人呈递我的条陈。”

    中年人奔出茶馆,高喊:“县丞大人留步,周焕南有条陈上呈。”

    县丞站住了,回过头来,接过中年男子恭恭敬敬递上的条陈,随便翻了翻说:“你就是周焕南,大名鼎鼎嘛。”冷笑一声把条陈掷到中年男子怀里,厉声说,“官家的事自然由官家操心,你还是先完了自己的粮再说别的吧,年年上什么条陈,都是老一套!”又对衙役们说:“把他轰开,若再纠缠,不必客气。”衙役们嗻一声,连推带搡,把中年男子推到一边,然后押着十几个人向东去了,中年男子孤零零站在县衙门前,默默的收起自己的条陈,叹息着向西走。

    茶馆伙计跑出去一把拉住住他说:“周老爷,你的茶钱还没给呢。”

    左宗棠说:“这位老哥请留步,你好像对钱粮征收很关心,我请你喝杯茶,向你讨教一二,如何?”

    中年男子回头抱抱拳说:“谈不上讨教,我倒是想请老哥评评我的条陈有无道理。”

    这位中年男子叫周焕南,家住湘潭县西北乡。左宗棠拱拱手说:“种田纳粮,天经地义,为什么这样大动干戈还无济于事?莫不是湘潭人特别刁蛮?”

    周焕南说:“种田纳粮,这理谁也认,湘潭人也认。完粮难,根源不在百姓,而在浮收!漕粮一石朝廷规定折银一两三钱,而湘潭要四两三钱!地丁正银一两,湘潭却要三两四钱。”

    这里我们说一说清代的漕粮。中国北方缺粮,特别是京城,官吏驻军人口众多,每年都要从南部省份征集粮食运到京城,因为是通过运河漕运,因此称之为漕粮。有漕的省份大约是山东、两江、湖广等七八个省份。征收漕粮历来漏洞很大,是上自地方官吏,下至差役、劣绅走门路、通关节、垂涎以求的“肥差”。州县官将征收漕粮的差事“承包”给书吏、差役、劣绅、地霸,这些人想方设法,在量器上作弊浮收,以粮食太湿有土杂为由多收,还有淋尖、踢斛、捉猪、样盘贴米等花样手段,又有水脚费、花户费、灰印费、筛费、仓门费、差费等等都折成粮食加收,这样七折八扣,正漕一石交下来最少也需要二石多。太平军定都金陵后,漕运不通,南米无法北运,朝廷采取漕米折银的办法,不再征收粮米,直接征收银子。这样官吏们浮收起来倒更方便了,比如朝廷规定一石漕粮折银一两三钱,而湘潭七加八加竟然要交四两三钱。

    店里的伙计也插话说:“周老爷,不怕你传话,我们家租种的几亩地,今年欠收,全卖了也未必能完粮。说不准明天就会把我爹捆了去游街。”

    左宗棠说:“我是湘阴人,家里也有几亩薄田,浮收也是有的,但没想到湘潭这么多。听老哥的意思,好像有一味治本的药,说出来听听,如果有用,那就在全湘推开。”

    周焕南说:“听老哥的口气,好像是比藩台的官还大。罢了罢了,可惜官官相护,我的药再好,巡抚大人也未必肯用。”

    左宗棠说:“藩台大人不用,我可以用,你到底有无好办法,说来听听。”

    周焕南把条陈递给左宗棠说:“我不用说了,都在这上面,你自己看。”

    左宗棠接过条陈,字写得很有功底,再看文章,条理清楚,简洁明了。周焕南的建议是,漕粮每石在朝廷正银一两三钱的基础上,再加一两三钱以补军用;地丁在一两基础上再加八钱以补县用和军需,其他浮收一概免除。这样,不但朝廷额定的银钱能够足额完成,而且充实了军饷,补充了县用。而农户负担也大为减轻。

    左宗棠说:“农户的负担是减了,不过也未必见的他们就肯如期缴纳。”

    周焕南说:“如果能够按此额度纳钱粮,肯定会很快完成。我已经跑了大半个湘潭,好多人都赞成我的条陈。难就难在官家。这个办法,受损的是谁?是贪官、胥吏,还有那些与官家沾着亲带着故的,他们捞不到好处了,哪肯答应。所以我这个条陈,从去年就开始递,递几回,官老爷们扔还几回。”

    左宗棠说:“如果你的办法真能行,不管他多大的官,我会让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焕南笑笑说:“我看这位老哥也是专说大话的人,听你的口气开始像个知府,后来像个藩台,我看现在快比抚台大人也牛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家吧,纳完我的粮,当个自在王。哎,自在个屁。”

    左宗棠拿出一两银子说:“周兄,我是不是自夸现在说为时尚早。这两银子你拿着,权当去省垣的盘费。明天你就直接去巡抚衙门,记住,直接把你的条陈递给骆巡抚,管不管用,到时自见分晓。”

    周焕南见左宗棠如此认真,说:“莫非你是骆抚台?”说着就要下跪。左宗棠扶起他说:“我是谁你先不要管,你一定把条陈递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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