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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青云 第一章 总督激赏(两江总督攀姻亲)下

    陶澎指着左宗棠刚描过的地方说:“这条山脉地跨三县,你画短了,至少还要再加三分。”

    左宗棠听声音不对头,这才抬起头来,见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正举着烛,慈祥的向他微笑。知县说:“季高老弟,这就是陶制台,亲自看你来了。”

    左宗棠吃了一惊,但并不十分惶恐,连忙打躬说:“让老大人给晚辈掌灯,真是罪过,罪过。”

    左宗棠接过灯来,埋怨知县说:“刘大人,你也不说一声,你是故意要看我的笑话。”

    知县回嘴说:“我哪敢呢,再说,你哪容我把话说完呀。我才说半句,你有十句等着。”

    左宗棠无理夺三分,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有话无话,你先把自己的话说完呢。要是外面着了火,您也要非等我说完不成?”

    陶澍望着桌上描了一半的地图,问左宗棠:“季高这是……”

    左宗棠说:“我正在画地图。我朝地图太少,错误太多。我搜集了些资料,先是画出了大清全境的地图,然后再画出各省、各府的。将来还打算画出前明、元、宋直到《禹贡》的舆图。”

    陶澍惊叹说:“这可是一项大工程,非十几年不能完成啊。”

    左宗棠说:“我已经画了七八年了,天下无不能之事,贵在坚持。我这人的特点就是认准的事绝不回头。”

    左宗棠摆出已经完成的湖南、江西、湖北、安徽、四川等省的地图让陶澍看。陶澍赞叹不绝。

    陶澍让左宗棠掌灯,要看看他的藏书。这间屋子里除了一桌、一椅、一床,其余便全是书了。有地学类、农学类、兵法类,还有水利、荒政、田赋、盐政类,比如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齐道南的《水道提纲》等。更引人注目的书架上的是那部《皇朝经世文编》,密密麻麻写满了扎记,可见不是读了一两遍。这部书是十几年前陶澎请魏源等人帮助编纂,收录清初至道光年间的经世文章二千二百多篇,共一百二十卷。陶澎仔细读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连连点头:“难得,难得。醉心于功名的人,都埋头制艺文章了,像你这样用心经世学问实在难得。”

    左宗棠说:“八股文章百无一用,八股越做的入格,才能越见低下。这道理是明摆着的,一门心思读那么几部旧书,心神全耗在起承转合上,对于农事水利等实用学问一窍不通,这样的人除了空谈还能干什么?所以,我教学生八股是不得不教,但更教他们经世致用的学问,天气晴好,我就带他们登山,讨论何处可排兵布阵。我的学生,文可进考场,武可上战场……”

    知县的长随悄声对两位戈什哈说:“他又吹上了。他考了几次都没中进士,至今还是个举人,他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呢。”

    两位戈什哈也看不惯左宗棠的狂傲,但见总督大人与他谈得兴致勃勃,也就不敢小看了这位山长。

    陶澎见左宗棠十分健谈,气宇轩昂,颇有气度,率真中带着傲气,心里十分喜爱,他坐下来,招呼左宗棠说:“季高,坐下坐下,我们说说话。”左宗棠在他对面的床上坐下来,也把刘知县拉到床边坐下。陶澎接着左宗棠刚才的话题说:“八股取士,原也没错,它给穷苦读书人一条进身之路,比之陏唐之前的只重门第出身要强之百倍。《四书》《五经》也是好书,是祖宗几千年积累下来的智慧,读之可让人明道理,知是非,作为一个中国人,不读不行。现在的问题是,八股取士已经延续了一千余年,还是只重《四书》《五经》,读书人把大半生的精力都埋在了故纸堆中,对盐政、荒政、军事、民生却毫无研究。像你这样博览群书,研究经世致用学问的人太少了。现在是内忧外患,可是朝廷上下,大部分官员都埋头诗词章句中,实在令人担忧。季高,好久没见到你这样肯研究实际学问的人,我老头子的话不免要多了,你可不要烦呢。”

    左宗棠说:“宗棠有幸聆听大人教诲,如沐春风,何烦之有!平时只能从书本上研究经世致用的学问,今天能够有机会向大人请教,真是三生有幸。汉儒有‘三世’的说法,每个朝代都有治世、盛世和衰世,宗棠以为现在已呈衰世。盛世之时还可吟花弄月,粉饰升平,衰世之时必须讲究实际,行惠政,办实事,不然会有社稷之忧!”

    陶澎击掌赞叹:“季高说的不错,不错。顺治朝和康熙前朝可谓治世,康乾年间自然是盛世,自嘉庆朝民乱不断,可以说已经进入了衰世。如今是内忧外患,吏治、民政、军备多少事情要好好的办理啊。”陶澎大约觉得这些话与一个封疆大吏的身份不附,但又不吐不快,对戈什哈说:“这些话是我与季高的私房话,只是说说而矣,你们可不要外传。我们两个人说说话,你们不必侍候。”众人知趣的很,都退到院子里去了。

    左宗棠说:“这些大实话,如果有人说给皇上听就好了。”

    陶澎说:“文死谏,武死战。如今朝堂之上,有几人能够抱着不畏死的决心直言相谏?历任乾嘉道三朝的曹大学士,是文官之首,他的弟子请教他为官的秘衷心诀,曹大学士说:‘无他,但多磕头,少说话尔。’本朝的风气,就是被多磕头少说话越带越坏了。”

    左宗棠说:“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湖南,近些年来乱民起事几乎年年都有,百姓生计一年不如一年,从前中等之家,大多沦为贫户,贫户人家沦为赤贫,成为流民。一遇灾荒,便是饥民遍地。”

    两人真是越说越投已,陶澎说:“不患贫而患不均,土地集中到少数人手中,早晚必生大乱。乾隆朝的大贪官和珅,占有良田八十万亩,当时朝野哗然。和珅与当今的官员比起来,只能是小巫见大巫,如今京中大员,有人坐拥良田二百余万亩!真是令人心惊肉跳。这是内忧,还有外患。英国人仗着十余艘火轮兵舰,逼我大清签下城下之盟,赔款不必去说,最终是由百姓承担,更可恨的是洋人鸦片,大肆进入中国,不但换走了我大量真金白银,而且毒害国人的身心,从前还只是纨绔子弟吸食,如今小户人家也是家家备烟枪,多少人家万贯家产,就在吞云吐雾中烟消云散!将来有一天,如果再有战事,朝廷恐怕没有可调拨之饷银,军营无可御敌之兵,泱泱中华,沦落至此。”

    说到伤心处,陶澎禁不住摇头叹息,左宗棠更是激动,坐不住了,站起来在陶澎面前踱步,质问陶澎:“陶老大人,真不知你们这些封疆大吏是怎么想的。英夷不过十几艘火轮船,他船再坚炮再利,万里之外侵我国土,如果我军民一心,坚持御侮,执鞭断流,洋人如何能够取胜?他不是能在海上打吗?我们不与他在水上斗,把他放到陆地上来,就是我们不打他,只坚壁清野,让他得不到一粒粮食,就是饿,也能把他饿死。偌大的中国,偏偏要向洋人投降,让洋人从此起了轻我之心,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呢。和戎自古非长计,为尔豺狼不可训!我到什么时候也坚决反对与洋人和谈。”

    “和戎自古非长计,为尔豺狼不可训!”陶澎吟诵着左宗棠的诗句,连连拍着桌案说:“好诗,好见解!不过,洋人船坚炮利,却是小看不得。不知道季高见没见过洋人的火轮兵舰,我是见多次见识过的,一艘船就可装炮六七十门,而且他们的炮打的远打的准,我们的水师都是木船,上面也装几门火炮,可是根本没法和洋人比,我们开炮打不到洋人,可洋人一炮,就能炸毁我们一艘木船。岸上的炮台也是如此,洋人的开花炮弹已经在炮台上乱炸,可我们的炮,奈何洋人不得。我们不能再以中华上国自居,应该睁眼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个英夷,他们可不是我们想像中的茹毛饮血的落后野蛮之族。”

    左宗棠连连点头,说:“宗棠很想了解洋人的情况,可惜没有书籍可买。”

    陶澎说:“季高有心于此,将来我想办法给你买些关于洋人的书。”

    两个人又就船炮的事说了很久。这时刘知县在门外说:“季高,时候不早了,陶老大人还没用饭呢。”

    左宗棠恍然大悟,连连打拱说:“宗棠荒唐,竟忘记老大人还没吃饭。宗棠这里清汤淡水,实在不敢留大人,请老大人快回驿馆用饭。”

    陶澎拉着左宗棠的手说:“秉烛夜谈,废寝而忘食,真人生一大快事。我与季高还没谈够,走,到驿馆一起吃饭。”

    左宗棠推辞说:“大人的美意宗棠领了,宗棠晚上还要批阅学子们的文章,就不讨扰大人了。”

    陶澎说:“我本来打算明天就走的,明天就不走了,季高明天陪我登山畅谈,不知肯不肯赏脸?”

    左宗棠也领教了陶总督的学问,心里已经十分佩服,说:“是大人赏晚辈的面子,哪有不陪的道理?”

    陶澎也不再客气,一边出门,一边说:“好,一言为定,明天我等你。”

    左宗棠把一行人送出书院,一直陪着陶澎的清瘦男子说:“岳夫大人,你觉得此人如何?”

    陶澎反问:“你觉得呢?”

    清瘦男子说:“若天机凑巧,此人必成大器。”

    陶澎微微一笑:“噢?何以见得?”

    清瘦男子说:“学问不学问不去细说,岳父大人给他掌灯,他虽然感到意外,却并未慌乱,已足见此人气魄之大。不过,此人傲气太大,难免要在这上面吃亏。”

    陶澎微微颔首说:“有真本事的人,往往都有个毛病,那就是恃才傲物。那些八面玲珑的人呢,多是腹中无物,所以要在谄媚拍马上下功夫。大丈夫做事,行大道不拘小节。国家危难之计,他这样的人才能为国做大事。”

    “小婿有一点不敢苟同,有真本事的人也有嫌嫌君子,处事圆通的人也未必一定胸无点墨。”清瘦男子很有主见,“如果左先生为人再收敛一些,处事圆通一些,便更能成大事。”

    陶澎说:“人无完人,不可太过苛求了,太苛则天下无可用之人。”

    次日一早,陶澎等人刚刚吃完早饭,戈什哈来报:“大人,渌江书院左山长求见。”

    陶澎说:“快请,快请。”

    左宗棠进门行礼,陶澎连忙去扶。陶澎指指身边的清瘦男子说:“昨天只顾说话,忘了给季高介绍,这是小婿胡林翼。”

    胡林翼自我介绍说:“胡林翼,字润之。”

    胡林翼是湖南益阳人,与左宗棠同年生,比左略大几个月。他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做官至詹事府詹事。他又是独子,从小养成衙内作风,饮酒豪赌、冶游狎妓,是个风流浪荡子。当初陶澍将女儿许给他,家人都极力反对,陶澍却说:“此子是瑚琏之器,今后必成大事,年少纵情,不足深责。”这位衙内即便结了婚,也并未收敛,闹了不少笑话,对秦淮河上的妓船,比自家的卧榻还熟悉。他的父亲为这个儿子伤透了脑筋,几年前就病逝了。父亲的病逝对胡林翼影响很大,他突然间长大了,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发誓非成就一番功名不可。守制三年服满,他捐了知府,并要求去贵州安顺履任。贵州安顺是贫困之地,又多盗匪,不少人宁愿丢掉前程也不愿去这种地方。胡林翼偏偏看重,认为正是历练本领的地方。这次就是去贵州赴任,顺便陪岳父扫墓,而后就沿长江逆流而上。

    左宗棠对胡林翼的选择极为赞同,说大丈夫就应当知难而进,越是艰难,越能历练本领。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游览,不觉已到山顶。凉风习习,树荫婆娑,大家围着陶澎坐下来。陶澎说:“如今官场风气,一日不及一日,财力民生也是愈加艰难。有人只是空发牢骚,却不能做一点儿实事,听他豪言壮语,好像满腹经纶,其实一肚子茅草。疾风知劲草,国家艰难的时候,需要的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你们都要好好历练本事,将来为国出力。尤其是季高,我对你期许甚深呢。”

    左宗棠说:“大人错爱了。我一介书生,虽有举人功名,却是无职无权,与布衣无异,埋头三尺书院,能为国做什么?”

    “静待时机。”陶澎说,“我是过来人来,不敢说阅尽世事,但对世事也算明白。一个人能否成事,要看机缘,所谓机缘,三分在天,七分在已。有人满腹经纶,却只能终老乡间,是机缘不巧;但你们要记住一条,如果胸无点墨,手无寸长,这种人永远难成大器。”

    陶澍年已六十,体力不支,天气又热,近中午时忽然头晕,众人连忙搀他到树荫下休息,找了一顶软轿把他抬回行馆。

    回到驿馆,陶澎休息一阵就见好了,留左宗棠在行馆吃饭。下午不再出门,在行馆叙谈,直至掌灯。吃过饭喝茶时,陶澎突然正色问:“季高长女芳龄几何?”

    左宗棠:“今年恰好十岁。”

    陶澎:“巧的很,我的幼子八岁,两个孩子年龄相仿,我有意结这门亲,不知季高可否有意。”

    堂堂两江总督与一位穷举人结亲,左宗棠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拱手说:“晚辈哪敢高攀,我一个穷举人,门不当户不对呀。”

    陶澎说:“孩子们年龄合适,就是门当户对。要是论功名,眼前我比你强,但下去十年那就难说了,你也许立一番大功业,连老夫也需仰望了。”

    “大人如此抬爱,晚辈只有高攀了。”

    陶澍哈哈大笑:“季高那是答应了,那就不能再自称晚辈了。”

    一桌人都笑了。

    胡林翼说:“那我应该向季公称晚辈,该叫一声表叔了。”

    大家高兴,上席布酒,开怀畅饮,人人醉意朦胧。

    左宗棠的这番际遇,真把人羡慕死了。知县的长随也不敢再小瞧这位山长,恭恭敬敬把左宗棠送回书院,说尽了他能说出的谀词。

    陶左两家定下亲事的第二年,陶澎就病逝于两江总督任上。那时候陶澎的儿子陶桄也就是左宗棠的女婿才九岁,陶澎临终嘱咐,请左宗棠到陶府来坐馆授读,左宗棠欣然应允。

    左宗棠坐馆陶府,一晃就是四年。虽说是坐馆,却也不仅仅是坐馆,陶府大小事情几乎都由他张罗,实际是陶府的总管。陶澍生前藏书颇丰,专门有间藏书楼。左宗棠一有空闲就钻进书楼,饱读藏书。藏书中最多的是水利、荒政、田赋和盐政的书籍,左宗棠更是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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