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炭炉记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识穿

    送走张卓凡,慈心方轻吁一口气。回想刚才自己扯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的情形,慈心不禁苦笑摇头:她周遭的环境越来越复杂,她亦不自觉地大步直奔奸佞一道上去了!

    用罢早膳,慈心回房换上周彦钧送来的袍服、皂靴,发髻亦重新梳成男子式样。好在姑子头本就式如男子,而慈心窝在咸宜观这许多时日里,这类发式是常梳的,因此观里大小道姑们对穿着俗家衣衫,却顶着个姑子头的慈心已是见怪不怪了。

    整装完毕,慈心搬出药匣,挑出两瓶今日要用到的易容丹丸,正待阖上匣子,突然心念一动,又拈出一瓶具清心宁神功效的药丸。

    周彦钧是甚么身份?他肯去“瞧瞧热闹”的宴会定不会是寻常人家举办的。所谓有备无患,慈心知道自己酒量浅,故多揣了这瓶丹药。这样,万一她于席上不慎喝高亦无妨,只要含化一颗此种药丸,则能起到喝醒酒汤的功效。

    约莫时辰快到时,慈心罩上那件能把通身遮得严实的鸦青大髦出了门,缓步向后门踱去。

    今日是上巳,到观里上香祈福的游人亦比平日多了不少。慈心到得后门,还与当值的小道姑扯了几句闲话,然后才施施然步门而出。

    后门外那条停不下马车的狭长小巷内空无一人。向左走,是亲仁坊内的十字街;往右拐,则可到达坊外大街上。慈心脚步未顿,便径直往右行去。

    果不其然,她刚走出小巷,一辆黑色马车便从十丈远处的坊墙下缓缓向她驶来。慈心在巷口站定,其位置正好向着太阳,故从那辆马车动起来始,她就眯起眼来打量那驭者。嗯,身形倒颇像常贵,待近了看清,却是一张陌生脸孔!

    马车稳稳停于她面前,车夫面无表情向她微一颔首,开口道:“小姐请!”嗓音闷沉,似是从一面大鼓里发出似的。

    “常大哥?”慈心仰起头,细细瞄了车夫几眼,然后便直盯着他的眼睛唤了一声,用的是疑问句上升调。

    “小的是贾贝,常管事今日有事走不开,故由小的驭车。”车夫面上依旧无甚表情,解释的话语里听不出其声调有何变化。

    “哦~是贾贝啊~嘻嘻,贾贝,贾贝,又是假,又是贝的,常大哥还生怕别人看不出你这个‘贾贝’是个西贝货啊?呵呵~”慈心一边笑嘻嘻地打趣车夫,一边利索地撩起大髦、跳上车辕、掀开帘子、快步入内、寻地儿坐下。

    外面那车夫还没决定好是认还是不认他的身份时,端坐车中的周彦钧却已见到对面坐下的人儿脸上满面春风的样子,那份确信及笃定表露无遗。他不禁开口替常贵做了选择:“你是如何识穿的?”

    常贵的脸是由他府上最擅易容术的琼三娘装扮的。出府时,周彦钧一时兴起,便嘱咐常贵见到慈心时捏个假名假姓,试试慈心多长时间才会发现常贵这个小把戏。

    未曾想,只打了个照面,慈心便认出了常贵!这下,周彦钧来了兴致:难道,这丫头的易容术比琼三娘还厉害?

    “他的眼睛!”慈心神闲气定回答。

    “眼睛?”

    “嗯,他跟我说话时,眼珠子是向左看的,所以我知道他说了假话。”

    “嗯?何解?”这种说法周彦钧自是闻所未闻,这丫头又能说出甚么怪异道理来?他极期待。

    慈心当然不能对他说,她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测谎方法:“问一个人问题,如果他回答的时候眼睛向上抬并且眼珠向右看,则表明他的中枢神经被指控,那么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他向左看,则表明大脑皮层被新的想法所代替,那表示他在胡扯。”

    故慈心便在周彦钧“殷殷”目光中笑吟吟答出一句:“我蒙的!”

    一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周彦钧脑门,留下一溜黑线!

    此时,马车开始“骨碌骨碌”动了起来。

    “咱们现在要上哪儿啊?大概甚么时辰能到?要不要现在就给你易容?”慈心知道自己这个回答极不靠谱儿,因此忙借故岔开话题。

    周彦钧倒也配合,不疾不徐地一一答道:“咱们要去坐闲山庄。它位于骊山脚下,距上京城大概三十里地罢。不忙,时辰还早,快到时再抹你那些丹药!”

    “哦~”听闻周彦钧不再追问方才的问题,慈心松了一口气,嘴里漫应了一句,这才有闲心开始打量起对面的青年。

    周彦钧今儿穿了一身白衫,乌黑的头发全盘到顶上,然后扣以一顶白玉小冠,越发显得其面白如玉,丰神俊朗,真算得是“人比花娇”了!最后一句纯粹是某人嫉妒别人长得比自己漂亮的刻薄话。

    等一下,对面那人身上的白衫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慈心低头掀开身上大髦边角一瞅,嗨!除了大小不一外,其他如款式、料子、装饰等,不都跟她身上现在穿的这件一模一样么?!

    注意到这个,慈心的老脸不禁红了一下:搞什么嘛,居然让她与他穿情侣装!

    周彦钧虽看出对面少女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万未会想到慈心乃因穿衣这等小事纠结。

    “听说过安王的上巳诗会么?”周彦钧转了个话题。

    呃?又是一句耳熟的。慈心只微一思索,便记起这是甚么了——那不是今早张卓凡邀她同去的诗会么?

    “哎呀,真巧。今早张姐姐还邀我一道同去参加此诗会呢!”慈心老实答道。

    “哦?她竟也拿到了安王的请柬?”周彦钧挑眉道。

    慈心这才想起,眼前这人好像是太子派的,而安王正好是太子的最大竞争对手。张卓凡的官是周彦钧暗地给弄的,如今她居然去亲近安王,这,怎么说都不是个理儿啊!

    慈心忙急急为张卓凡解释:“不是,那请柬是黄昶与她的!”话一出口,慈心发觉这句解释亦不妥:黄昶是安王嫡亲表弟,张卓凡还是与亲近安王脱不了干系啊!

    “哎呀,不是!不是!那黄昶不知为何……”

    “我明白了。毋须再说。”周彦钧轻飘飘一句话便打断了慈心欲再辩解的话语。

    “呃?你明白我要说的?”慈心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反问。

    “不是你那张姐姐主动接近黄昶的,而是他自个儿巴上来的。你要说的,是这个意思罢?”周彦钧没看对面少女,只专心执起小几上的茶壶,给慈心倒了一杯茶。

    然后,他才抬眸与慈心对视,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黄家小子真正想接近的人是——你!”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