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七章 入园
“四大花媛里，乐兴公主去年最先尚了驸马，没想到，今年就轮到杨家小姐。唉，可惜啊可惜，却是要嫁个病秧子，……”韩光说到瑞王这桩婚事时，不禁又为杨家小姐扼腕感叹。
车里的慈心静静听着，既不插嘴亦不应话。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却是五味杂陈的心情：前几天她才知晓方诏“将”订亲的消息，今日就在甫一得知金四真正身份的同时，又听闻他“已”有婚约的事实。
虽然一个是她认识快十年的总角之交，另一个只是陌路相逢、相处不过月余的龙套一号，但慈心在听到他亦是“明草有主”的人时，心头涌起的那股莫名失落之情竟如对方诏之事的反应一般无致！
这种感觉不禁让慈心怵然一惊：甚么时候她对这个人暗生了情愫？
是在她住进桂州裳院的第一晚，她第一次被刚出浴的他的“男色”所惑时就开始了？后来她虽然检讨了自己，并归结为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但无可否认，周彦钧出色的容貌仍对她具备很大的杀伤力。
到了一起上路途中两人对弈，慈心在他手下输得一败涂地时，她在不忿之虞，心内亦自然产生一种对高手的膜拜之心。并且在他隐晦讲述自己学棋的过程时，浑身散发着的一股忧郁气质。容貌俊俏、令人仰望、略带忧郁、加上神秘莫测的身份，这样的男人若谓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方诏是慈心的发小，有一段时间她日日与他同台吃饭。方诏是俊俏少年，吃相斯文，用餐礼仪亦无可挑剔，但慈心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不自在的感觉，更遑论“自惭形秽”了。但，为何她住在春华坊的日子里，会因周彦钧日日等她一道进餐而苦恼呢？
慈心当时归结为她和他“不熟”的缘故，如今想来，却又不尽然。至于她在三友谷醉酒后，他抱她入房时，那个好闻、且让她安心的温暖怀抱……慈心正因回想而脸红心跳之际，车外忽然传来一把温柔的女声：“大叔，请问这是今科扬州张明经家的马车么？”
慈心收慑心神，只听车外韩光答道：“呃，对，对，是张明经家的！”
“嗯，因宫里一名上菜的婢女不小心，污了张明经的衣袍，她说她家里马车里有备用衣衫……”那把女声又说道。
慈心听到这儿，未待那女子说完，便抓过那个装有衣衫的小包，立刻掀帘而出！
面对车门、正与韩光说话的女子许是没想到车里的人儿会悄无声响地兀地露头，故其面上闪过一丝讶色。好在她是个训练有素的，因此这名十七八岁、宫娥打扮的女郎脸上挂起一个亲切得体的笑容，对下车的慈心微一颔首，问道：“这位是？……”
“嗯，我是张姐……张明经的贴身侍女，您唤我小慈即可。这儿是我家小姐的备用衣衫，劳烦姐姐给我家小姐送进去罢！”慈心忙回礼答道，并把手上的包袱递予那年轻宫娥。
那宫娥却不接手，摇头笑道：“呵呵，恐怕这回小慈妹妹要和我一道入内走一趟了。你家小姐亲自嘱咐下来，她只习惯你的服侍，故她命我领你进去，你亲自侍候她换衣罢。”
慈心一转念，料想这是张卓凡藉机让她能入杏园观光的借口，当下便不疑有它。交待了韩光几句，慈心便拎着小包，喜孜孜地跟着那宫娥入园去了。
进门以后，慈心虽不致明目张胆地四顾观赏风景，但在跟紧前面那名宫娥的同时，她还是偷眼打量了一番这座以杏林出名的庭园。
时值春日，园内遍植的杏树上，叶未生，花先绽。
杏花花形与桃花和梅花相仿，含苞时为纯红色，开花后颜色逐渐变淡，到得花落时则变成纯白色。此时正是胭脂万点，花繁姿娇，占尽春风的时节。
比起叶绍翁那首有名的《游园不值》里头两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慈心更倾心杨万里描绘杏花花色的诗句：“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
杏园建在曲江水畔，慈心沿着小径，绕过早春艳阳下波光粼粼的江边时，不禁又被江边杏树倒映在碧波里头泛起深浅不一色泽的美景所叹服。
慈心一路光顾看景，竟忘了记下来时路径。待她随着前面少女停步于一处幽静却精美的庭院里时，慈心浑然不觉自己自入得园门以来，已走了近一刻钟左右。
“小慈妹妹且入内候着，我这就去领你家小姐过来。”那宫娥微一侧身，向慈心作了个“请进去”的手势，便欲举步离去。
“姐姐留步！”慈心忙唤住那少女，此刻她方觉事情有些可疑：既然张卓凡污了衣衫，她自然是留在屋里等她送衣过来才是，又怎会让人先领她来到别处，然后张卓凡再过来见她的道理？
“哦，小慈妹妹还有何事？”那宫娥闻言止步，回身笑吟吟地等她说话。
“让小姐来见我，嗯，来见奴婢，这，这不妥罢？我还是跟姐姐一起去见我家小姐好了！”慈心忙道，作势要跟着少女。
“你家小姐是在更衣回席途中被那婢女撞上，而污了衣衫的。我恰巧经过那里，知晓张明经园外马车上备得替换衣衫，故我才为她跑这一趟。她不欲让同僚看见她现下的窘境，故其正在那边的小树林里赏花兼等我回话呢。那边没有屋舍，她横竖也得到这里换衣。你先入屋准备好热水、巾布等物，换衣之余，张明经许是还得梳洗一番才能见人。”那宫娥似是看出慈心的不安，竟一反刚才领她入来时的一路缄默，开口说出一席话以作解释。
少女的话合情合理，慈心虽还有疑窦，却亦不好还要强跟着人家，故她只好立在原地，眼巴巴看着那宫娥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小径拐弯处。
“既来之，则安之。这里风景如此雅致，该没有吃人的猛兽罢？”慈心喃喃道，暗自给自己鼓了一通气后，方磨磨蹭蹭往那大开着的门口走去。
车里的慈心静静听着，既不插嘴亦不应话。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却是五味杂陈的心情：前几天她才知晓方诏“将”订亲的消息，今日就在甫一得知金四真正身份的同时，又听闻他“已”有婚约的事实。
虽然一个是她认识快十年的总角之交，另一个只是陌路相逢、相处不过月余的龙套一号，但慈心在听到他亦是“明草有主”的人时，心头涌起的那股莫名失落之情竟如对方诏之事的反应一般无致！
这种感觉不禁让慈心怵然一惊：甚么时候她对这个人暗生了情愫？
是在她住进桂州裳院的第一晚，她第一次被刚出浴的他的“男色”所惑时就开始了？后来她虽然检讨了自己，并归结为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但无可否认，周彦钧出色的容貌仍对她具备很大的杀伤力。
到了一起上路途中两人对弈，慈心在他手下输得一败涂地时，她在不忿之虞，心内亦自然产生一种对高手的膜拜之心。并且在他隐晦讲述自己学棋的过程时，浑身散发着的一股忧郁气质。容貌俊俏、令人仰望、略带忧郁、加上神秘莫测的身份，这样的男人若谓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方诏是慈心的发小，有一段时间她日日与他同台吃饭。方诏是俊俏少年，吃相斯文，用餐礼仪亦无可挑剔，但慈心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不自在的感觉，更遑论“自惭形秽”了。但，为何她住在春华坊的日子里，会因周彦钧日日等她一道进餐而苦恼呢？
慈心当时归结为她和他“不熟”的缘故，如今想来，却又不尽然。至于她在三友谷醉酒后，他抱她入房时，那个好闻、且让她安心的温暖怀抱……慈心正因回想而脸红心跳之际，车外忽然传来一把温柔的女声：“大叔，请问这是今科扬州张明经家的马车么？”
慈心收慑心神，只听车外韩光答道：“呃，对，对，是张明经家的！”
“嗯，因宫里一名上菜的婢女不小心，污了张明经的衣袍，她说她家里马车里有备用衣衫……”那把女声又说道。
慈心听到这儿，未待那女子说完，便抓过那个装有衣衫的小包，立刻掀帘而出！
面对车门、正与韩光说话的女子许是没想到车里的人儿会悄无声响地兀地露头，故其面上闪过一丝讶色。好在她是个训练有素的，因此这名十七八岁、宫娥打扮的女郎脸上挂起一个亲切得体的笑容，对下车的慈心微一颔首，问道：“这位是？……”
“嗯，我是张姐……张明经的贴身侍女，您唤我小慈即可。这儿是我家小姐的备用衣衫，劳烦姐姐给我家小姐送进去罢！”慈心忙回礼答道，并把手上的包袱递予那年轻宫娥。
那宫娥却不接手，摇头笑道：“呵呵，恐怕这回小慈妹妹要和我一道入内走一趟了。你家小姐亲自嘱咐下来，她只习惯你的服侍，故她命我领你进去，你亲自侍候她换衣罢。”
慈心一转念，料想这是张卓凡藉机让她能入杏园观光的借口，当下便不疑有它。交待了韩光几句，慈心便拎着小包，喜孜孜地跟着那宫娥入园去了。
进门以后，慈心虽不致明目张胆地四顾观赏风景，但在跟紧前面那名宫娥的同时，她还是偷眼打量了一番这座以杏林出名的庭园。
时值春日，园内遍植的杏树上，叶未生，花先绽。
杏花花形与桃花和梅花相仿，含苞时为纯红色，开花后颜色逐渐变淡，到得花落时则变成纯白色。此时正是胭脂万点，花繁姿娇，占尽春风的时节。
比起叶绍翁那首有名的《游园不值》里头两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慈心更倾心杨万里描绘杏花花色的诗句：“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
杏园建在曲江水畔，慈心沿着小径，绕过早春艳阳下波光粼粼的江边时，不禁又被江边杏树倒映在碧波里头泛起深浅不一色泽的美景所叹服。
慈心一路光顾看景，竟忘了记下来时路径。待她随着前面少女停步于一处幽静却精美的庭院里时，慈心浑然不觉自己自入得园门以来，已走了近一刻钟左右。
“小慈妹妹且入内候着，我这就去领你家小姐过来。”那宫娥微一侧身，向慈心作了个“请进去”的手势，便欲举步离去。
“姐姐留步！”慈心忙唤住那少女，此刻她方觉事情有些可疑：既然张卓凡污了衣衫，她自然是留在屋里等她送衣过来才是，又怎会让人先领她来到别处，然后张卓凡再过来见她的道理？
“哦，小慈妹妹还有何事？”那宫娥闻言止步，回身笑吟吟地等她说话。
“让小姐来见我，嗯，来见奴婢，这，这不妥罢？我还是跟姐姐一起去见我家小姐好了！”慈心忙道，作势要跟着少女。
“你家小姐是在更衣回席途中被那婢女撞上，而污了衣衫的。我恰巧经过那里，知晓张明经园外马车上备得替换衣衫，故我才为她跑这一趟。她不欲让同僚看见她现下的窘境，故其正在那边的小树林里赏花兼等我回话呢。那边没有屋舍，她横竖也得到这里换衣。你先入屋准备好热水、巾布等物，换衣之余，张明经许是还得梳洗一番才能见人。”那宫娥似是看出慈心的不安，竟一反刚才领她入来时的一路缄默，开口说出一席话以作解释。
少女的话合情合理，慈心虽还有疑窦，却亦不好还要强跟着人家，故她只好立在原地，眼巴巴看着那宫娥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小径拐弯处。
“既来之，则安之。这里风景如此雅致，该没有吃人的猛兽罢？”慈心喃喃道，暗自给自己鼓了一通气后，方磨磨蹭蹭往那大开着的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