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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四章 一吻

    不知时过几何,金四手上的酒壶、杯盏早见了底,亦均搁回桌上去了。如今,他正斜靠着椅背,两腿交叠搁于另外一张椅子上,极没正形地坐在慈心一旁、两手抱臂盯着她白皙的侧脸出神。

    忽尔,他看到少女的睫毛宛如蝶翅般轻颤了两下。金四以为自己眼花,不由放下双腿,凑身低头细看过去。鼻翼翕动间,金四闻到一股混杂酒味的少女馨香,这香味让他的心尖一颤,犹如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令他心痒难耐。

    在这种心痒驱使下,金四终做了一件事后不耻自己的事:他俯下头,凑到慈心鬓边额角处,轻轻一吻。

    嘴唇甫一触到少女鬓边,金四便如触电般抽身弹起。他抬头望向门口,看到常贵还背对自己站在那儿,这才略松一口气。

    金四正在懊悔自己方才的轻薄之举,桌上的人儿却似被他这一下扰了清梦,发出几声嘟哝,眼瞅着就要醒来的光景。

    金四抿了下唇,眼神复杂地盯了将醒的慈心一眼,随即抬步往门边走去。

    “不要让她知道我来过!”金四走过常贵身边时,留下这么一句后,即让人驾车先行走了。

    常贵苦笑看着自家主子“弃他”而去,认命地入内善后。他快速把张卓凡搬回原本位置,然后解开她的穴道,随即转身疾步走向门口。

    到了门外,他黒着脸低声叮嘱了几句刚解开穴道的酒馆掌柜及小二,这才放他们进去。

    张卓凡穴道虽解,但因隔的时辰不短,故她刚清醒时亦如慈心酒醒那般迷迷瞪瞪。慈心则眯着一双惺松睡眼,晃晃晕乎乎的脑袋,又抬手揉揉因趴得太久而酸痛的后颈,这才回复了些许清明。

    她抬眼看见对桌的张卓凡那一副如自己这般的迷糊模样,不禁讶道:“张姐姐,你也喝醉了?”

    张卓凡一手抚额,一手揉颈,心下暗惊不已:她清楚记得昏迷前自己没喝多,那时,她刚起身要走到对桌制止慈心灌酒的行径,然后就……

    但是,她和慈心此刻都好好地呆在这个酒馆里,除了手臂、后颈酸痛外,她并无其他不适。且对面的慈心观之亦无大碍,好像她与她那般,只是喝醉了而已。

    张卓凡没有回答慈心的问话,她转头环顾四周。先前只得两名男子的那桌客人已然不见,掌柜站在柜台那儿,似乎还在算帐。小二不在店堂,估计是到后面去了。

    慈心见张卓凡转头打量四围,便也顺着她的视线审视了一遍酒馆。慈心不觉有甚异常,便回过头望向对面的张卓凡。见到对面少女一脸惊疑不定、神色怔忡的样子,慈心不禁担忧唤道:“张姐姐,张姐姐?怎么了?有甚么不妥么?”

    张卓凡回过神,她与慈心对视一眼,便笑着摇摇头答道:“没甚么。天色不早了,我们结账走罢。”

    慈心自是无异议。哪料她甫一起身,又一波目眩头晕袭来,故身子不禁轻晃了一下。张卓凡忙过去扶住她,问道:“心妹妹,要不,……咱们再坐会儿?让小二上壶醒酒茶?”

    慈心此时已经站稳,她摆摆手道:“张姐姐,无碍,无碍!我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两人走到柜台结账。先前对她们热情万分的掌柜这会儿却表现怪异:除了一直耷拉着个脑袋,不敢直视她们外,他从接过慈心递来的银钱到把找零交予她,竟然全程一声不吭!

    两人出了店门,慈心与张卓凡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疑色。不过,两人都饶有默契地不发一言。直到走出十几丈远,慈心才又回头望了一眼那酒馆,只见牌匾上的“醉梦”二字在暮色中略显模糊,有一种诡异的沧桑感觉。

    慈心回过头,挽紧张卓凡的手肘,终是慢慢走远了。此时,一直藏在暗处的常贵才走出来,自回去复命不提。

    从方娘子口中知道方诏即将订亲的确切消息后,慈心正头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方诏却一直没上门来寻她。

    又过得三日,方娘子遣人把慈心那两只箱笼送到观里,还捎来一封信笺。信上嘱咐慈心先暂且安心在咸宜观住下,她已经和观主一清道姑打过招呼,慈心有甚么需要即管向她开口。等到宫中下旨定下方诏的亲事,她再接慈心回府居住。

    慈心略一思忖,便快速写了一封回书让来人捎回去。说来她亦感奇怪,自那日醉酒回来,慈心便觉心中的郁结之气得以纾缓不少。

    “看来,‘酒入愁肠愁更愁’的说法也不尽然嘛。嗯,还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更适合我!”慈心喃喃自语,同时期盼方诏亦能如自己这般看开。

    张卓凡自获得吏部正式派官后,便开始忙碌起来。除了要去今科座主门上再次参谒外,得悉风声来邀她赴约的同年宴请亦与日俱增。

    时近三月,天气越发暖和。当初因慈心要在京城住足一年,而她又正是身量渐长的年纪,故宋娘子为慈心准备衣衫时,都按照季节、以不同的尺寸缝制。

    所以,慈心从自己那两只箱笼里挑了两套料子上乘的春衫,只稍稍改了改腰身,张卓凡回来一穿便极合身。

    “心妹妹,这,……这是你娘亲手缝给你的衣衫,我怎好穿?……”张卓凡用手摩挲着宋娘子绣在衣襟边上那朵精致的白玉兰,嗫嚅道。

    “过几日便是曲江游宴,张姐姐不是说,届时皇上也可能会去么?嘿嘿,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其实我也可以给你绣两件京城独一无二的衣裳。不是我夸口,虽然我的针黹功夫不如我娘,但与普通成衣铺里的绣娘比,却是绰绰有余也。”慈心洋洋自得地吹擂。

    “张姐姐,你不用不好意思,你的金花帖子该到家了罢?不日伯母就会启程上京,到时让你娘给我做几身夏衫不就行了?嗯,你娘是扬州人,应该是苏绣能手罢?我娘一直想学,等来年……”慈心自然把话题扯到日后两人娘亲如何交流切磋女工绣活功夫上去了。

    三月初一,乾德二十四年的“关宴”如期在曲江水旁的杏园里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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