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章 义女
慈心笑吟吟进屋，等得心焦的张卓凡一看到她，便马上搁下手中毛笔，站起身来，口气颇冲地问道：“你上哪儿去了？怎到这个时辰才回来？我……”话才出口，她就自觉不妥，故刚“我”了一个字便顿住了下面要说的话。
“张姐姐，对不起！今早我临时起意，出去见了个昔日同窗。因久别未见，我俩聊得兴起，竟忘了时辰。出门前我该给你留张纸笺才是，累姐姐担忧了。姐姐大人大量，便饶了妹妹这次的疏忽大意罢？”慈心忙笑着赔罪解释道。
慈心一进门，瞥见地下零散躺着的那十几个揉成一把的纸团时，就知道张卓凡等她肯定等急了。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虽然慈心与张卓凡相识、相交不过月余，撇开最初要把张卓凡当成其官途上的第一个关系户来经营的想法不提，现在慈心对张卓凡的感情已然如对着赵虎妞一般了。
见张卓凡的脸色缓和下来，慈心怕她会追问自己今日所见“同窗”是谁的问题，故她便快步上前，在张卓凡出声前，亲热挽了她的胳膊，不露痕迹地岔开话头道：“姐姐今日去吏部可有进展？春关牒甚么时候能派下啊？上次忘了问你，不知今科状元年岁几何？相貌生得怎样啊？嘻嘻……”
张卓凡见她无恙归来，心中已放下焦虑。又被慈心缠着一通胡诌乱问，她啐了一口，不禁就嘻嘻哈哈与慈心玩笑起来。末了，俩人又一齐到膳堂吃过晚饭，方各自回房不提。
等她回到房间细细品味，张卓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敢情这小半天，好像就一直是她自个儿在那儿说话啊！而她除了知道慈心出去见了个“昔日同窗”外，就再没听慈心提起过那人半句！
翌日，张卓凡照常一大早起床，洗漱完毕后，出观门上车，匆匆往吏部去了。
春闱放榜后，慈心便与那日租来的马车车夫谈妥，并预付了两个月的车钱，吩咐他每日早上来咸宜观门口候着。张卓凡当日若有事外出，他则开工干活；若无事，他则可回家休息。给一名新及第的举子做驭夫，而且还是“有偿工作”，那车夫自是欢天喜地一口应承了。
慈心昨晚却睡得不安稳，故她如常早起后，眼底便出现两抹淡淡青痕。她自去膳堂用罢早饭，然后回房开始认真练起字来。
待到日上三竿，慈心方搁下笔，审视起自己的作品。久未练习，似乎一点进益皆无，慈心鉴定完毕，不由撅起小嘴。她正甩着有些酸麻的手腕，打算再练几张时，大门当值的小道姑便来禀告：门口有位夫人要见她。
慈心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心下苦笑：没想到来得最快的竟是她！
咸宜观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前面那辆，通体漆黑色，车沿描金色云纹，两侧各候着一个容色俏丽的丫鬟。后面那辆则是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
慈心下了石阶，来到黑色马车前，立在那一侧的丫鬟只盯了她一眼，便马上垂下眼睑，裣衽作礼，恭敬道：“小姐，请上车，我家夫人已在内候您多时了。”
慈心暗暗点头：皇后为方家安排的这些仆役丫鬟真不是盖的。虽然这名丫鬟佩戴、穿着，都比她光鲜亮丽得多，但方才对方瞥她的那一眼，却看不出任何鄙夷及不屑的神色。
慈心微微颔首回礼，便欲直接登车见客。哪知打横伸出一只玉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一把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宋小姐，小心脚下，请！”
慈心这才发现车辕下置有一个小锦杌，那丫鬟扶着她，低头躬身，示意她踏着锦杌登车。而站在马车另一侧的丫鬟则早掀起车帘子候着了。
一看这阵势，慈心不由大汗，她快速瞥了一眼自己因贪图方便行动而穿上的长衫长裤，再瞅瞅人家俩丫鬟的短襦长裙，也顾不上自惭形秽，忙就着那只手的搀扶，登车入内。
一如慈心所料，里面坐着的那名华服丽人正是方娘子。
自从方娘子不再与方诏同住烟霞书院宿馆后，慈心几乎就没甚么见她的机会。细算起来，离上次慈心去桂州拜访方敬远，继而见到方娘子那次，竟已隔了四年了！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加上如今侍候方娘子穿着打扮的丫鬟都是经过宫里专门训练的，因此几近四十的方娘子，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且不论她身上裹着的那件油光水亮的黑貂毛大髦，单凭她头上戴的那一套翡翠镶珍珠头面，就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既雍容华贵，又不显半分俗气。
慈心一时被她从未见过的“贵夫人版”方娘子惊得失了神，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如以前那般唤了声：“方姨！”
方娘子自慈心一入内，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丫头，身量似乎长高了些，身形亦开始有了些女人特征。脸却没甚么变化，尖尖小小的，还是那副没长开的模样。听到慈心那一声怯怯的“方姨”，方娘子本想刻意装出的疏离顿化飞灰！
“好孩子，一路吃苦了罢？快过来坐下，让方姨好好看看！”
待慈心坐定，方娘子便吩咐道：“去兴月楼！”
马车缓缓驶动，那两名侍女想是一早便得主子特意叮嘱过，因此均未上车，自去坐后面那辆马车跟随不提。
一路上，方娘子只与慈心扯了些别来家常，诸如宋娘子近况等等，而慈心在应话的同时，心里已经大致猜到方娘子将要对自己说些甚么了。一盏茶功夫后，车子便稳稳停在兴月楼前。
入了预先订好的雅间，两侍女给方娘子、慈心斟好茶后，便知趣地到门外守着。她们一走，房间里顿时陷入静默状态，两人都沉默不语，等着对方先开口。
“慈心，昨晚听诏儿说，你已经知道方家与太子的关系了？”最后，还是方娘子先出声了。
“嗯。”慈心轻轻应道。
“你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你也知道，方姨一向是很喜欢你的。嗯，……方姨想认你做我的义女，不知……你意下如何？”看着对面乖顺美丽的小姑娘，方娘子咬咬牙，终于艰难说出她今日来找慈心的真正目的。
“张姐姐，对不起！今早我临时起意，出去见了个昔日同窗。因久别未见，我俩聊得兴起，竟忘了时辰。出门前我该给你留张纸笺才是，累姐姐担忧了。姐姐大人大量，便饶了妹妹这次的疏忽大意罢？”慈心忙笑着赔罪解释道。
慈心一进门，瞥见地下零散躺着的那十几个揉成一把的纸团时，就知道张卓凡等她肯定等急了。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虽然慈心与张卓凡相识、相交不过月余，撇开最初要把张卓凡当成其官途上的第一个关系户来经营的想法不提，现在慈心对张卓凡的感情已然如对着赵虎妞一般了。
见张卓凡的脸色缓和下来，慈心怕她会追问自己今日所见“同窗”是谁的问题，故她便快步上前，在张卓凡出声前，亲热挽了她的胳膊，不露痕迹地岔开话头道：“姐姐今日去吏部可有进展？春关牒甚么时候能派下啊？上次忘了问你，不知今科状元年岁几何？相貌生得怎样啊？嘻嘻……”
张卓凡见她无恙归来，心中已放下焦虑。又被慈心缠着一通胡诌乱问，她啐了一口，不禁就嘻嘻哈哈与慈心玩笑起来。末了，俩人又一齐到膳堂吃过晚饭，方各自回房不提。
等她回到房间细细品味，张卓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敢情这小半天，好像就一直是她自个儿在那儿说话啊！而她除了知道慈心出去见了个“昔日同窗”外，就再没听慈心提起过那人半句！
翌日，张卓凡照常一大早起床，洗漱完毕后，出观门上车，匆匆往吏部去了。
春闱放榜后，慈心便与那日租来的马车车夫谈妥，并预付了两个月的车钱，吩咐他每日早上来咸宜观门口候着。张卓凡当日若有事外出，他则开工干活；若无事，他则可回家休息。给一名新及第的举子做驭夫，而且还是“有偿工作”，那车夫自是欢天喜地一口应承了。
慈心昨晚却睡得不安稳，故她如常早起后，眼底便出现两抹淡淡青痕。她自去膳堂用罢早饭，然后回房开始认真练起字来。
待到日上三竿，慈心方搁下笔，审视起自己的作品。久未练习，似乎一点进益皆无，慈心鉴定完毕，不由撅起小嘴。她正甩着有些酸麻的手腕，打算再练几张时，大门当值的小道姑便来禀告：门口有位夫人要见她。
慈心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心下苦笑：没想到来得最快的竟是她！
咸宜观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前面那辆，通体漆黑色，车沿描金色云纹，两侧各候着一个容色俏丽的丫鬟。后面那辆则是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
慈心下了石阶，来到黑色马车前，立在那一侧的丫鬟只盯了她一眼，便马上垂下眼睑，裣衽作礼，恭敬道：“小姐，请上车，我家夫人已在内候您多时了。”
慈心暗暗点头：皇后为方家安排的这些仆役丫鬟真不是盖的。虽然这名丫鬟佩戴、穿着，都比她光鲜亮丽得多，但方才对方瞥她的那一眼，却看不出任何鄙夷及不屑的神色。
慈心微微颔首回礼，便欲直接登车见客。哪知打横伸出一只玉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一把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宋小姐，小心脚下，请！”
慈心这才发现车辕下置有一个小锦杌，那丫鬟扶着她，低头躬身，示意她踏着锦杌登车。而站在马车另一侧的丫鬟则早掀起车帘子候着了。
一看这阵势，慈心不由大汗，她快速瞥了一眼自己因贪图方便行动而穿上的长衫长裤，再瞅瞅人家俩丫鬟的短襦长裙，也顾不上自惭形秽，忙就着那只手的搀扶，登车入内。
一如慈心所料，里面坐着的那名华服丽人正是方娘子。
自从方娘子不再与方诏同住烟霞书院宿馆后，慈心几乎就没甚么见她的机会。细算起来，离上次慈心去桂州拜访方敬远，继而见到方娘子那次，竟已隔了四年了！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加上如今侍候方娘子穿着打扮的丫鬟都是经过宫里专门训练的，因此几近四十的方娘子，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且不论她身上裹着的那件油光水亮的黑貂毛大髦，单凭她头上戴的那一套翡翠镶珍珠头面，就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既雍容华贵，又不显半分俗气。
慈心一时被她从未见过的“贵夫人版”方娘子惊得失了神，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如以前那般唤了声：“方姨！”
方娘子自慈心一入内，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丫头，身量似乎长高了些，身形亦开始有了些女人特征。脸却没甚么变化，尖尖小小的，还是那副没长开的模样。听到慈心那一声怯怯的“方姨”，方娘子本想刻意装出的疏离顿化飞灰！
“好孩子，一路吃苦了罢？快过来坐下，让方姨好好看看！”
待慈心坐定，方娘子便吩咐道：“去兴月楼！”
马车缓缓驶动，那两名侍女想是一早便得主子特意叮嘱过，因此均未上车，自去坐后面那辆马车跟随不提。
一路上，方娘子只与慈心扯了些别来家常，诸如宋娘子近况等等，而慈心在应话的同时，心里已经大致猜到方娘子将要对自己说些甚么了。一盏茶功夫后，车子便稳稳停在兴月楼前。
入了预先订好的雅间，两侍女给方娘子、慈心斟好茶后，便知趣地到门外守着。她们一走，房间里顿时陷入静默状态，两人都沉默不语，等着对方先开口。
“慈心，昨晚听诏儿说，你已经知道方家与太子的关系了？”最后，还是方娘子先出声了。
“嗯。”慈心轻轻应道。
“你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你也知道，方姨一向是很喜欢你的。嗯，……方姨想认你做我的义女，不知……你意下如何？”看着对面乖顺美丽的小姑娘，方娘子咬咬牙，终于艰难说出她今日来找慈心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