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学毒
“静姑姑，她中的是甚么毒？”慈心等了片刻，静月还不开口，只好再次发问，她心里嘀咕：又不是讲故事，干嘛非要听故事的人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同时静月也在审视慈心脸上表情：有焦急、讶异、不耐，却无半分惊惧。
“落子草。”静月终于给出答案。见慈心一脸迷惑，静月接着道：“落子草研成粉后，可投于水、汤、药，甚至饭菜中，其无色无味，极难察觉。常人服了，无甚大碍，孕妇用之，则会落胎早产。呵，落子草亦由此得名。”
“姑姑，此毒有解么？”慈心追问。
“当然有解。”静月半垂眼睑，缓缓道：“我倒想遇见一种连我也解不了的毒症！”
“姑姑，毒症和病症如何分辨呢？它们的脉象有甚不同？嗯，落子草的毒要如何解？”
“你想学毒术？”静月对慈心的一连串问题置若罔闻，面色凝重地盯着她问。
“毒术不亦是医术的一种么？‘吾之良药，彼之砒霜’，‘是药三分毒’，有大毒的断肠草不亦可用来祛风、攻毒、消肿、止痛么？草药是毒或是药，端看用的人心是毒还是药罢。”慈心侃侃而谈，与静月对视的眼神清澈，她心里隐隐猜到静月不教自己毒术的根由了。
静月听着慈心一番“高谈阔论”，特别是那句“吾之良药，彼之砒霜”，深深触动她心中往事，“吾之良药，彼之砒霜，……吾之砒霜，彼之良药，……”她喃喃重复了几遍，手里摩挲着那人赠与的玉珠子，整个人竟是痴了。
慈心看着陷入神思飘移状态的静月，心下叹气：唉，古今中外，谓“情”之一字最难堪破啊！
窗外暮色苍苍，屋里光线暗淡，伫立在窗前着青色道袍的静月身形越显孤寂。慈心与她相交几年，静月虽嘴上冷淡，对自己确实是不错，慈心不由担忧唤道：“静姑姑？”
“嗯？”静月回过神，才惊觉时辰不早了，“好孩子，随我来。”言罢，静月便向屋外走去。
慈心跟着她走到瓦房从左数的第一间，那是慈心从没进过的屋子。慈心一早便知道静月主仆不是普通人，故她在妙翠观行走时均十分小心，关着门的屋子她从来不会乱闯，观里有几间屋子她是从没进去过的，比如，眼前这间。
静月推门入内，点燃油灯，回头看慈心还杵在门口，不耐道：“进来！”
慈心这才跨门入内，她环顾一周，发现这间房子格局、布置均与方才呆的那间药房几无二致，除了窗下少一张黒木长案，多一张仅容一人卧榻的贵妃躺椅。
“在你清楚熟悉它们的毒性前，不要碰这里的任何药草。这里，也是我的药房，是我，……制毒的药房！”静月认真对慈心道。
“是，慈心记下了。”慈心恭敬应道。
静月走到贵妃躺椅处，坐下道：“一会儿我叫明霞给你找本书，你先研读透了，我再教你如何分辨毒症和病症。毒术与医术虽是一家，却还是很有不同的。”
“请问姑姑，那落子草的毒到底该如何解呢？”慈心不知怎地，觉得自己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对你有恩？”静月不答反问。
慈心摇头，“你与她有旧？”静月又问。慈心再摇头。
“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救她？”静月语气渐冷。
慈心回答不上来：是啊，她与安氏非亲非故，反而因安氏是“小三”的缘故，她还不屑与之为伍，为何她执意想知道那毒的解法呢？
“纵有解法，这胎不保也罢。吃了落子草，胎儿即刻带毒，纵使生下来，不是愚儿便是严重的先天不足，想当年，你……”静月说到此处，忽尔惊觉，忙闭口不语。
慈心知道她想说的是自己刚出生的状况，当时慈心便是自娘胎里带毒，幸得遇上静月，否则自己早一命呜呼了！
慈心当然不会没脑子地追问下去，故她亦沉默不语。静月等了半晌，见慈心不接她的话茬，不由松了一口气，轻咳一声，转了话题：“天色不早，你先去用膳罢。”
“是。静姑姑，您呢？您不和慈心一道用膳么？”慈心应道。
“我不饿，你先去吧。嗯，一会儿把明霞叫来。”静月倚倒在躺椅上，阖目吩咐。
“是。”慈心不再言语，轻手轻脚出去后，反身掩好门，方向前院行去。
当晚，慈心宿在妙翠观。明霞给她找来的书册是一本手书的、没有著者的《毒经》。慈心翻开一看，字迹娟秀整齐，一望便知是女子所书。
“霞姑姑，这是？……静姑姑写的？”静月的书房亦是慈心没去过的妙翠观里房屋之一，故慈心从没见过静月的字。
“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娃儿！”明霞夸赞道，“这书是你静姑姑的心血，天下独一份，你翻看时仔细些。”明霞叮咛。
见慈心点头应下，明霞正待离去，忽想起一事，又道：“今日，你在天井碰见那两人的事，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包括宋娘子夫妇，可省得？”
“是。慈心记得了。”慈心虽好奇那两人来历，却没胆问面前之人。
“呵呵，霞姑姑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今日是你的生辰，你静姑姑说因为仓促，也没备下甚么礼物，等过几日，再补与你。”明霞笑吟吟转了话题。
“哎呀，霞姑姑，静姑姑对慈心恩重如山，十年前，没有你们，便没有慈心。我至今无以为报，您就别折煞慈心了！”慈心一听忙道。
明霞呵呵一笑，也不答话，嘱咐慈心早点歇息，便出门自去了。
等明霞走后，慈心捧起静月写的那本《毒经》，翻将开来，只细细读得头两章，她对静月的敬佩之意便如滔滔江水，翻滚不绝。
以前学医时，慈心看的医书全是别人所写，静月从不点评那些书写得如何，只让慈心通读熟记，然后她就模拟那些病症脉象，让慈心熟记，且能背诵出书上记载的方子来对症下药。(当然，直至目前为止，慈心于医术一途，均是纸上谈兵，实际生活中还从没真正医治过一个病人。)
所以慈心虽信服静月的医术，但亦认为她不过是医书读得多、读得熟、读得透、医术“精湛”而已。今日看到静月写著的《毒经》，慈心才发现自己对她这位师父实是低估了。
在《毒经》这本书头两章，静月不仅评述了古来医书中的错误之处，而且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发明创见，道前贤者之所未道，光这些成就便非同小可了！
再翻下去，却是分门别类地记载诸般毒物的毒性、使用和化解之法，除了毒药、毒草等等，各项活物如毒蛇、蜈蚣、蝎子、毒蛛，以及种种希奇古怪的鱼虫鸟兽、花木土石，无不具载。
静月此书虽曰《毒经》，其实包罗万象，记载的还有她在针灸方面的心得。最后几章，便详为注明了在一些罕见病症、毒症用针灸治疗时的穴道部位、药材分量、下针的时刻深浅等内容。
慈心心念一动：“我查阅一下，且看有无落子草的解毒法门。”
翻到《毒草》篇，慈心细细查看，待看到“落子草”三字，慈心大喜，当下细读起来。
文中对落子草的毒性医理论述甚详，解法却说得极为简略：天下万物，相克相生，克落子草者，附子草也，熬水煎服三剂即愈。
这附子草又是甚么东东，慈心时实困极，小心放好书册，倒头便睡。
同时静月也在审视慈心脸上表情：有焦急、讶异、不耐，却无半分惊惧。
“落子草。”静月终于给出答案。见慈心一脸迷惑，静月接着道：“落子草研成粉后，可投于水、汤、药，甚至饭菜中，其无色无味，极难察觉。常人服了，无甚大碍，孕妇用之，则会落胎早产。呵，落子草亦由此得名。”
“姑姑，此毒有解么？”慈心追问。
“当然有解。”静月半垂眼睑，缓缓道：“我倒想遇见一种连我也解不了的毒症！”
“姑姑，毒症和病症如何分辨呢？它们的脉象有甚不同？嗯，落子草的毒要如何解？”
“你想学毒术？”静月对慈心的一连串问题置若罔闻，面色凝重地盯着她问。
“毒术不亦是医术的一种么？‘吾之良药，彼之砒霜’，‘是药三分毒’，有大毒的断肠草不亦可用来祛风、攻毒、消肿、止痛么？草药是毒或是药，端看用的人心是毒还是药罢。”慈心侃侃而谈，与静月对视的眼神清澈，她心里隐隐猜到静月不教自己毒术的根由了。
静月听着慈心一番“高谈阔论”，特别是那句“吾之良药，彼之砒霜”，深深触动她心中往事，“吾之良药，彼之砒霜，……吾之砒霜，彼之良药，……”她喃喃重复了几遍，手里摩挲着那人赠与的玉珠子，整个人竟是痴了。
慈心看着陷入神思飘移状态的静月，心下叹气：唉，古今中外，谓“情”之一字最难堪破啊！
窗外暮色苍苍，屋里光线暗淡，伫立在窗前着青色道袍的静月身形越显孤寂。慈心与她相交几年，静月虽嘴上冷淡，对自己确实是不错，慈心不由担忧唤道：“静姑姑？”
“嗯？”静月回过神，才惊觉时辰不早了，“好孩子，随我来。”言罢，静月便向屋外走去。
慈心跟着她走到瓦房从左数的第一间，那是慈心从没进过的屋子。慈心一早便知道静月主仆不是普通人，故她在妙翠观行走时均十分小心，关着门的屋子她从来不会乱闯，观里有几间屋子她是从没进去过的，比如，眼前这间。
静月推门入内，点燃油灯，回头看慈心还杵在门口，不耐道：“进来！”
慈心这才跨门入内，她环顾一周，发现这间房子格局、布置均与方才呆的那间药房几无二致，除了窗下少一张黒木长案，多一张仅容一人卧榻的贵妃躺椅。
“在你清楚熟悉它们的毒性前，不要碰这里的任何药草。这里，也是我的药房，是我，……制毒的药房！”静月认真对慈心道。
“是，慈心记下了。”慈心恭敬应道。
静月走到贵妃躺椅处，坐下道：“一会儿我叫明霞给你找本书，你先研读透了，我再教你如何分辨毒症和病症。毒术与医术虽是一家，却还是很有不同的。”
“请问姑姑，那落子草的毒到底该如何解呢？”慈心不知怎地，觉得自己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对你有恩？”静月不答反问。
慈心摇头，“你与她有旧？”静月又问。慈心再摇头。
“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救她？”静月语气渐冷。
慈心回答不上来：是啊，她与安氏非亲非故，反而因安氏是“小三”的缘故，她还不屑与之为伍，为何她执意想知道那毒的解法呢？
“纵有解法，这胎不保也罢。吃了落子草，胎儿即刻带毒，纵使生下来，不是愚儿便是严重的先天不足，想当年，你……”静月说到此处，忽尔惊觉，忙闭口不语。
慈心知道她想说的是自己刚出生的状况，当时慈心便是自娘胎里带毒，幸得遇上静月，否则自己早一命呜呼了！
慈心当然不会没脑子地追问下去，故她亦沉默不语。静月等了半晌，见慈心不接她的话茬，不由松了一口气，轻咳一声，转了话题：“天色不早，你先去用膳罢。”
“是。静姑姑，您呢？您不和慈心一道用膳么？”慈心应道。
“我不饿，你先去吧。嗯，一会儿把明霞叫来。”静月倚倒在躺椅上，阖目吩咐。
“是。”慈心不再言语，轻手轻脚出去后，反身掩好门，方向前院行去。
当晚，慈心宿在妙翠观。明霞给她找来的书册是一本手书的、没有著者的《毒经》。慈心翻开一看，字迹娟秀整齐，一望便知是女子所书。
“霞姑姑，这是？……静姑姑写的？”静月的书房亦是慈心没去过的妙翠观里房屋之一，故慈心从没见过静月的字。
“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娃儿！”明霞夸赞道，“这书是你静姑姑的心血，天下独一份，你翻看时仔细些。”明霞叮咛。
见慈心点头应下，明霞正待离去，忽想起一事，又道：“今日，你在天井碰见那两人的事，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包括宋娘子夫妇，可省得？”
“是。慈心记得了。”慈心虽好奇那两人来历，却没胆问面前之人。
“呵呵，霞姑姑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今日是你的生辰，你静姑姑说因为仓促，也没备下甚么礼物，等过几日，再补与你。”明霞笑吟吟转了话题。
“哎呀，霞姑姑，静姑姑对慈心恩重如山，十年前，没有你们，便没有慈心。我至今无以为报，您就别折煞慈心了！”慈心一听忙道。
明霞呵呵一笑，也不答话，嘱咐慈心早点歇息，便出门自去了。
等明霞走后，慈心捧起静月写的那本《毒经》，翻将开来，只细细读得头两章，她对静月的敬佩之意便如滔滔江水，翻滚不绝。
以前学医时，慈心看的医书全是别人所写，静月从不点评那些书写得如何，只让慈心通读熟记，然后她就模拟那些病症脉象，让慈心熟记，且能背诵出书上记载的方子来对症下药。(当然，直至目前为止，慈心于医术一途，均是纸上谈兵，实际生活中还从没真正医治过一个病人。)
所以慈心虽信服静月的医术，但亦认为她不过是医书读得多、读得熟、读得透、医术“精湛”而已。今日看到静月写著的《毒经》，慈心才发现自己对她这位师父实是低估了。
在《毒经》这本书头两章，静月不仅评述了古来医书中的错误之处，而且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发明创见，道前贤者之所未道，光这些成就便非同小可了！
再翻下去，却是分门别类地记载诸般毒物的毒性、使用和化解之法，除了毒药、毒草等等，各项活物如毒蛇、蜈蚣、蝎子、毒蛛，以及种种希奇古怪的鱼虫鸟兽、花木土石，无不具载。
静月此书虽曰《毒经》，其实包罗万象，记载的还有她在针灸方面的心得。最后几章，便详为注明了在一些罕见病症、毒症用针灸治疗时的穴道部位、药材分量、下针的时刻深浅等内容。
慈心心念一动：“我查阅一下，且看有无落子草的解毒法门。”
翻到《毒草》篇，慈心细细查看，待看到“落子草”三字，慈心大喜，当下细读起来。
文中对落子草的毒性医理论述甚详，解法却说得极为简略：天下万物，相克相生，克落子草者，附子草也，熬水煎服三剂即愈。
这附子草又是甚么东东，慈心时实困极，小心放好书册，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