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家世
吃完早饭，宋娘子把慈心、慈轩送至院门口，又目送他们走出自己视线范围，方返家收拾不提。
慈心与慈轩并排而行，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解课业上的问题。待走到书院后门，慈心刚好讲完，她停下，问：“听明白了么？”见慈轩点头，慈心不由展颜一笑，夸道：“小轩真棒！”
慈轩有些赧然，期期艾艾道：“姐，为甚么你一讲我便全明白，何夫子讲时，我却不明呢？”
慈心对此也无语以答。如今慈轩所在丙班的经学教习何道明是个年近四十的老儒生，满嘴之乎者也，给这些几岁孩子讲课释义时亦如此，当年慈心在乙班时也曾听过何夫子讲课，幸亏慈心自学能力超强，才能在各种考核中次次都拿到“优”评。
慈心虽然学业优秀，却不主动申请考每年的升级试，而是按部就班地在丙班读满两年，才升入乙班。她在乙班也读满两年，今年刚升入甲班。
而当年同班的林雪兰则比她早两年升甲班，现今已经出了晨园，正在各院旁听，只待明年选择学院入学了。程国栋、杨家辉则和慈心一般，今年一同升上甲班。
这两小子一直好奇慈心这样一位每考必“优”的资优生怎不直接跳级，而是和他们一样按部就班地往上升。慈心被问的次数多了，某一次便偷偷对他们说了实话：她想多吃几年书院提供的免费白食！
这个真相震撼了两人，却意外地深得这两小子的心，自此把慈心视为他们的好哥们儿。程国栋还多次邀请慈心上他家的天庆楼“吃白食”去，可慈心忙着学医学药，哪有那闲功夫，都婉言推掉了。
杨家辉为人则心细些，知道慈心不愿上桂州恐是怕花销太大，家里负担不起。他诚恳地询问慈心可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慈心刚想婉言推辞，忽然想到杨家是开绸缎庄的，怕也做成衣生意。
一问之下，果不其然，杨家的成衣生意还非常红火呢。慈心便把宋娘子绣的几个小绣活交给杨家辉，托他转给杨娘子看看，说好若认可她娘的手艺，再给她回话。
杨娘子是个懂行的，一看那几个绣活，竟急切地亲自到烟霞镇请人来了。
慈心早与宋娘子说好，不接大活计、急活计，那样太累、太伤眼睛，只接往成衣上添刺绣的活，而且要在家干活，不住绣庄。
杨娘子原是想请宋娘子回自己绣庄作绣娘的，一听宋娘子居然这般要求苛刻，便有点不高兴。不过拗于儿子的面子，她还是留下两件素色成衣作为考究宋娘子绣功的试验品。
宋娘子自是费尽心思往那两件衣裳上添花，慈心从旁“提点”道：“不若绣个不对称图样的？”古代都讲究对称美，衣服上的刺绣装饰全是对称的，慈心故有此“标新立异”的提法。宋娘子听从女儿建议，一件绣了传统对称图样，一件则以较大尺寸只绣了一边。
待杨家辉把宋娘子的成品拿回去给杨娘子过目，杨娘子一看那件绣有不对称图样的衣裳，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创举。
她把两件衣裳拿到自家铺子去卖，有不对称绣样的那件特意标了高价，不到半天功夫便卖出去了，而且客人还想多定几套类似的衣裳。自此，宋娘子便正式成为华锦绸缎庄的高级绣娘。
宋娘子秉承女儿的叮嘱，一个月只接四五件活，只把件件都做成精品。除了宋娘子自身绣功了得，再加上慈心是杨家辉同窗的身份，杨娘子出的工钱相当优渥，宋家单纯依赖宋懋睿月俸的经济状况始得以改观。
后来宋娘子还把虎妞、方林林这两个小姑娘介绍到绣庄当了绣娘。时年虎妞十三，已许了附近一户刘姓农家。虎妞能在满十五及笄出嫁前去绣庄干活，挣些添妆钱，她对宋娘子实是感激万分。
而方家双姝的方菲菲十二岁时便入了顾家当侍女，本来方林林也要去顾家谋差事的，听得宋娘子说，绣庄工钱高且包吃包住后，方林林自是被她娘“劝去”了绣庄。
方诏年满十二岁时，就成了四门学院的正式学生。他十岁时，身子骨便大好，不用时时吃药了，故方娘子给他买了个叫柳三的十五岁小厮，照顾兼陪伴方诏住在书院宿馆，自己自回桂州去了。
黄昶的爹一年前升了礼部侍郎，所以他于一年前就回了京城。临走前，他特意来找了一趟慈心，问她：“你清楚方诏的家世么？”
慈心被问得莫名其妙，道：“清楚啊！”
黄昶讶异：“那你怎不与他贵庶有别？”
“啊？需要吗？方诏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慈心不解。
“你！”黄昶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那我也不介意，你当初怎么又介意？”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慈心摸摸鼻子，低下头不说话了。方诏父亲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医博士，祖父也不过是从七品的太医令，何况方家就方敬远、方娘子、方诏三口人，虽然家境比慈心家好得多，慈心与之交往，却浑然没有门不当户不对之感。
至于黄昶家，慈心早从方诏嘴里得知其家庭背景情况：黄家便是开国权臣黄赣宇(女穿男那位)的本家，自黄赣宇侄女成为黄家第一位皇后，并封黄家家主为庆国公后，黄家接连出了三位皇后，在朝野可谓是风光无二。
到了如今的乾德帝，黄家女儿虽不是皇后，也是位列四妃之首的贵妃。而黄昶父亲黄仲英则是这位黄贵妃的胞弟。
黄仲英原任兵部侍郎，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官。他因为乾德十四年那桩燕王周新昱谋逆案的牵连，才被贬谪为桂州司马。但黄家并没有衰败，庆国公的爵位依旧保有，黄仲英兄长黄伯英如今更是升到了尚书右仆射的位置。
所以四年后，黄仲英得到起复再用，自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此显赫的勋贵世家，如慈心这般的平头百姓当是敬而远之，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人家不高兴，到时其捏死自己还不像捏死只蚂蚁那般简单啊？
黄昶看慈心半晌不出声，重重“哼”了一声，“别以为周彦钰当上太子，李家就能坐大！”言罢，拂袖走了。慈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太子、李家？不过慈心最清楚的是，这回黄昶是真生气了！
慈心不知道，虽然方家只是纯粹的杏林世家，但方诏娘亲的娘家可了不得。方娘子闺名李茜青，她的父亲正是大周朝现今最战功赫赫的右骠骑大将军李靖远，其亲兄李嘉贤为右骁卫将军，其亲姐李茜红则是如今的当朝皇后！
年前李皇后所生长子周彦钰刚被立为太子，李靖远也被加封为英国公，一时李家风头隐隐盖过黄家，黄昶以为慈心早清楚方诏家世，故有此一说。
慈心哪知道这里面的隐情，懵懵懂懂便被黄昶归为“趋炎附势”之徒一类人去了。
其实那年黄昶邀她去他的庆生宴时，曾说方诏亦会到场。慈心过后还问过方诏，黄昶为啥会邀他赴宴？方诏答曰：“再大的官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生病就得看大夫，我爹是桂州城最好的大夫，故而……”
慈心一听，觉得方诏的解释非常合理，便不再深究了。
关于方诏外祖家，慈心也听方诏提过。他说他外祖父在北疆当兵，方娘子是外祖最小的女儿，他爹方敬远曾去北疆当过军医。
有一次方娘子的兄长对敌受伤，幸得方敬远救回一条命，方娘子与方敬远也因此相识相恋。甫一开始，方诏外祖并不赞同女儿这桩婚事，但方娘子是个烈性的，认定的人便绝不放手，最后方诏外祖拗不过女儿，才勉强点头，最终成就这段姻缘。
慈心当时还嘘叹方诏父母的爱情故事充满曲折浪漫的言情色彩呢，哪曾会猜到那个方诏口中阻挠方娘子成亲的“老头”会是威震北疆的右骠骑大将军李靖远呢！
话说黄昶走后，慈心原想去寻方诏问个究竟的，但那时方诏已经上完甲班课程，正在各院旁听阶段，慈心一时找不到人，后来又惦记着下午随明霞去采药的事，遂把这件小事丢在脑后。
慈心与慈轩并排而行，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解课业上的问题。待走到书院后门，慈心刚好讲完，她停下，问：“听明白了么？”见慈轩点头，慈心不由展颜一笑，夸道：“小轩真棒！”
慈轩有些赧然，期期艾艾道：“姐，为甚么你一讲我便全明白，何夫子讲时，我却不明呢？”
慈心对此也无语以答。如今慈轩所在丙班的经学教习何道明是个年近四十的老儒生，满嘴之乎者也，给这些几岁孩子讲课释义时亦如此，当年慈心在乙班时也曾听过何夫子讲课，幸亏慈心自学能力超强，才能在各种考核中次次都拿到“优”评。
慈心虽然学业优秀，却不主动申请考每年的升级试，而是按部就班地在丙班读满两年，才升入乙班。她在乙班也读满两年，今年刚升入甲班。
而当年同班的林雪兰则比她早两年升甲班，现今已经出了晨园，正在各院旁听，只待明年选择学院入学了。程国栋、杨家辉则和慈心一般，今年一同升上甲班。
这两小子一直好奇慈心这样一位每考必“优”的资优生怎不直接跳级，而是和他们一样按部就班地往上升。慈心被问的次数多了，某一次便偷偷对他们说了实话：她想多吃几年书院提供的免费白食！
这个真相震撼了两人，却意外地深得这两小子的心，自此把慈心视为他们的好哥们儿。程国栋还多次邀请慈心上他家的天庆楼“吃白食”去，可慈心忙着学医学药，哪有那闲功夫，都婉言推掉了。
杨家辉为人则心细些，知道慈心不愿上桂州恐是怕花销太大，家里负担不起。他诚恳地询问慈心可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慈心刚想婉言推辞，忽然想到杨家是开绸缎庄的，怕也做成衣生意。
一问之下，果不其然，杨家的成衣生意还非常红火呢。慈心便把宋娘子绣的几个小绣活交给杨家辉，托他转给杨娘子看看，说好若认可她娘的手艺，再给她回话。
杨娘子是个懂行的，一看那几个绣活，竟急切地亲自到烟霞镇请人来了。
慈心早与宋娘子说好，不接大活计、急活计，那样太累、太伤眼睛，只接往成衣上添刺绣的活，而且要在家干活，不住绣庄。
杨娘子原是想请宋娘子回自己绣庄作绣娘的，一听宋娘子居然这般要求苛刻，便有点不高兴。不过拗于儿子的面子，她还是留下两件素色成衣作为考究宋娘子绣功的试验品。
宋娘子自是费尽心思往那两件衣裳上添花，慈心从旁“提点”道：“不若绣个不对称图样的？”古代都讲究对称美，衣服上的刺绣装饰全是对称的，慈心故有此“标新立异”的提法。宋娘子听从女儿建议，一件绣了传统对称图样，一件则以较大尺寸只绣了一边。
待杨家辉把宋娘子的成品拿回去给杨娘子过目，杨娘子一看那件绣有不对称图样的衣裳，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创举。
她把两件衣裳拿到自家铺子去卖，有不对称绣样的那件特意标了高价，不到半天功夫便卖出去了，而且客人还想多定几套类似的衣裳。自此，宋娘子便正式成为华锦绸缎庄的高级绣娘。
宋娘子秉承女儿的叮嘱，一个月只接四五件活，只把件件都做成精品。除了宋娘子自身绣功了得，再加上慈心是杨家辉同窗的身份，杨娘子出的工钱相当优渥，宋家单纯依赖宋懋睿月俸的经济状况始得以改观。
后来宋娘子还把虎妞、方林林这两个小姑娘介绍到绣庄当了绣娘。时年虎妞十三，已许了附近一户刘姓农家。虎妞能在满十五及笄出嫁前去绣庄干活，挣些添妆钱，她对宋娘子实是感激万分。
而方家双姝的方菲菲十二岁时便入了顾家当侍女，本来方林林也要去顾家谋差事的，听得宋娘子说，绣庄工钱高且包吃包住后，方林林自是被她娘“劝去”了绣庄。
方诏年满十二岁时，就成了四门学院的正式学生。他十岁时，身子骨便大好，不用时时吃药了，故方娘子给他买了个叫柳三的十五岁小厮，照顾兼陪伴方诏住在书院宿馆，自己自回桂州去了。
黄昶的爹一年前升了礼部侍郎，所以他于一年前就回了京城。临走前，他特意来找了一趟慈心，问她：“你清楚方诏的家世么？”
慈心被问得莫名其妙，道：“清楚啊！”
黄昶讶异：“那你怎不与他贵庶有别？”
“啊？需要吗？方诏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慈心不解。
“你！”黄昶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那我也不介意，你当初怎么又介意？”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慈心摸摸鼻子，低下头不说话了。方诏父亲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医博士，祖父也不过是从七品的太医令，何况方家就方敬远、方娘子、方诏三口人，虽然家境比慈心家好得多，慈心与之交往，却浑然没有门不当户不对之感。
至于黄昶家，慈心早从方诏嘴里得知其家庭背景情况：黄家便是开国权臣黄赣宇(女穿男那位)的本家，自黄赣宇侄女成为黄家第一位皇后，并封黄家家主为庆国公后，黄家接连出了三位皇后，在朝野可谓是风光无二。
到了如今的乾德帝，黄家女儿虽不是皇后，也是位列四妃之首的贵妃。而黄昶父亲黄仲英则是这位黄贵妃的胞弟。
黄仲英原任兵部侍郎，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官。他因为乾德十四年那桩燕王周新昱谋逆案的牵连，才被贬谪为桂州司马。但黄家并没有衰败，庆国公的爵位依旧保有，黄仲英兄长黄伯英如今更是升到了尚书右仆射的位置。
所以四年后，黄仲英得到起复再用，自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此显赫的勋贵世家，如慈心这般的平头百姓当是敬而远之，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人家不高兴，到时其捏死自己还不像捏死只蚂蚁那般简单啊？
黄昶看慈心半晌不出声，重重“哼”了一声，“别以为周彦钰当上太子，李家就能坐大！”言罢，拂袖走了。慈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太子、李家？不过慈心最清楚的是，这回黄昶是真生气了！
慈心不知道，虽然方家只是纯粹的杏林世家，但方诏娘亲的娘家可了不得。方娘子闺名李茜青，她的父亲正是大周朝现今最战功赫赫的右骠骑大将军李靖远，其亲兄李嘉贤为右骁卫将军，其亲姐李茜红则是如今的当朝皇后！
年前李皇后所生长子周彦钰刚被立为太子，李靖远也被加封为英国公，一时李家风头隐隐盖过黄家，黄昶以为慈心早清楚方诏家世，故有此一说。
慈心哪知道这里面的隐情，懵懵懂懂便被黄昶归为“趋炎附势”之徒一类人去了。
其实那年黄昶邀她去他的庆生宴时，曾说方诏亦会到场。慈心过后还问过方诏，黄昶为啥会邀他赴宴？方诏答曰：“再大的官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生病就得看大夫，我爹是桂州城最好的大夫，故而……”
慈心一听，觉得方诏的解释非常合理，便不再深究了。
关于方诏外祖家，慈心也听方诏提过。他说他外祖父在北疆当兵，方娘子是外祖最小的女儿，他爹方敬远曾去北疆当过军医。
有一次方娘子的兄长对敌受伤，幸得方敬远救回一条命，方娘子与方敬远也因此相识相恋。甫一开始，方诏外祖并不赞同女儿这桩婚事，但方娘子是个烈性的，认定的人便绝不放手，最后方诏外祖拗不过女儿，才勉强点头，最终成就这段姻缘。
慈心当时还嘘叹方诏父母的爱情故事充满曲折浪漫的言情色彩呢，哪曾会猜到那个方诏口中阻挠方娘子成亲的“老头”会是威震北疆的右骠骑大将军李靖远呢！
话说黄昶走后，慈心原想去寻方诏问个究竟的，但那时方诏已经上完甲班课程，正在各院旁听阶段，慈心一时找不到人，后来又惦记着下午随明霞去采药的事，遂把这件小事丢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