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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可愿随我学艺

    “他刚醒转,还要喝药。宋娘子到厨房做些他平素爱吃的吃食罢。”静月一句话提醒宋娘子,自家儿子已一日一夜未吃过东西了。宋娘子自是忙不迭与明霞去往灶房。

    “咕噜噜……”慈心腹中一阵鸣叫,提醒主人自家亦是饥肠辘辘。正在哽咽的慈轩听闻这怪声,竟是歪头对慈心咧嘴一笑。

    “呵呵,又哭又笑,骑马坐轿!”慈心一边羞他,一边从腰上解下一条小帕子给慈轩收拾脸上黏糊东西。

    “待会儿让明霞给你抓五服药,每日两服,连服三日。药凉后,喂他今儿的头服。”静月起身往门口走去,将要拉门离去前,头也不回又撂下几句:“若非我,你变成菩萨模样亦救不了他。穴位都不认得,还敢称看过医书?……还有,妙翠观是供奉太上老君的。”言罢方赤足飘然而去。

    宋娘子做好吃食端来时,慈心正愁一人难以服侍慈轩乖乖喝药。她与宋娘子连哄带唬才让那小子喝下满满一碗药汁,最后宋娘子承诺回家后给他买点心吃,才止住慈轩因喝苦药又“嗒嗒”乱掉的金豆子。

    慈心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白面馒头,才缓解了胃的痛苦。明霞没有与宋娘子一道,慈心对宋娘子说了静月临走前的嘱咐,便出门寻明霞要药去了,临走还不忘拿上那卷静月遗留下的书卷:《汲家琐语》。

    慈心随手翻了翻,是本讲妖狐仙怪故事的杂书,想不到容貌姣美、气质高雅的静月亦会看这种志怪小说,慈心倒是小小诧异了一回。

    出得屋子,反身掩好门,慈心回头望去,院子空荡、人声寂然,明霞在哪儿呢?正对面是虽非高大雄伟,却亦精雕细琢的正殿,便先从那儿找起好了,慈心打定主意,抬脚欲往院那头小角门走去。

    “慈心,这边!”没等她迈出一步,身后侧便传来一声唤。侧头看去,却是明霞,正站在左数最后一间房门口朝自个儿招手。慈心对她咧嘴一笑,拿着那卷书册走近。

    “进来吧。”明霞接过她手中书册,紧盯她一眼,转身入内。慈心进门后不忘反身掩好,待她回身一看,不由吓一跳:静月正坐在靠窗下一张黒木长案后,幽幽盯着自己。

    这间房子与方才慈轩呆的那间格局大小是相同的,只是此屋没有生火盆,墙上小窗均大敞着,纵如此,屋里还是漫溢各种草药混杂的气味。

    慈心微微打量四周:左侧靠墙立着一排五层高的木架,从上往下看,最上一层是整整齐齐码放的大大小小各色各制药瓶;第二层则搁着诸如几把不同尺寸铜称、大小材质不一的研钵之类的药具;最下面三层均摆着一张张摊开的油纸包,其上是各种颜色气味各异的半处理过的药材。

    距药架三步远的地方则是一张一丈长、半丈宽高的榆木桌,上面零星散落几只药瓶和一叠用细绳捆扎好的药包。右侧靠墙则是一座巨大的药柜,其上每个小柜子上都标有标签。再加上那张正对门窗下的黒木长案,整间屋子被家具塞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却是比慈轩呆的那间小上许多。

    “怎样,可还满意我这药房?”慈心从静月淡淡的语调里听出一丝打趣,“呵呵”傻笑两声后,慈心恭敬地对静月深深一揖,“多谢静姑姑救命之恩,所谓大恩不言谢,慈心暂且无以为报,日后若我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必不吝报答。嗯,慈心祝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慈心是真心感激静月今日“仗义”相救慈轩的作为,前半截话说得确是她的心声,后半截嘛,慈心“无以为报”下,只求博静月一笑。

    这道姑医术高明,身负武功,长得亦是花容月貌,偏常年隐居山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知背负多少密事,慈心想来便觉其可惜可怜。且静月昔日待她可谓有“再造”之恩,虽三年后性情有变,以慈心两世为人心性,却知必是其经历了某些难言之事。

    她衷心希望静月在重回烟霞山后,能敞开心怀,放下曾经恩怨,多些笑容。况且今早她便知觉静月不喜那些“慷慨凛然”之词,反倒“青睐”她的“胡搅蛮缠”及“胡言乱语”。

    果不其然,静月主仆均为眼前小姑娘这番“致谢词”逗得忍俊不禁。静月轻啐一口,道:“甚么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这都哪儿学来的浑话!烟霞书院便教的这个么?”一眼瞅见慈心垂手不答,只讪笑的傻妞样儿,静月不由放软声调,问道:“你可愿随我学艺?”

    顿时,慈心一阵纠结:此等状况下,真正的古人早立马跪地磕头,口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啦。可她是个穿的,三观、心性早已定型,要做出如此有喜感的动作,可真真难为她!

    正当慈心无措时,一旁的明霞早急了,以为她没听明白静月话语意思,不由催促道:“傻丫头,静姑姑这是要收你为徒啊!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静月忽然心念一动,淡淡道:“罢了,如此愚钝,日后怕是会堕我师门威名。你,还是自行研习罢,有甚么疑问可来寻我,但要记住,你我并无师徒名份!这有一册《灸经图》,回去仔细研读,下次再见,我要考究的。拿上药,去罢。”言罢阖目养神。

    慈心一时怔愣:这,这也变得太快了罢?事已至此,她只好对静月深躬一礼,应声:“是,谨遵静姑姑教诲。”便无二话。

    明霞知晓自家主子脾气,既说此话,便无更改可能。她暗叹一声,去到静月案前拿起那册医书,再到榆木桌边拎上那叠药包,一并递给慈心,这便领着人出去了。

    待明霞送罢宋家母子三人回返,静月还坐在药房案后,手持那卷《汲家琐语》,正看得津津有味。

    “小姐,……”明霞欲言又止。

    “你想问,为何不收那丫头为徒罢?”静月头也不抬地问。

    “嗯,奴婢愚钝,请小姐赐教。”

    “你忘了,我们是甚么人?青州那个和我们是一路的,不论暴露与否,她都逃不脱干系。这丫头身家清白,能过平凡日子,我又何苦连累她?嗯?”静月难得解释一回,又重新专注书册上。

    明霞省悟,不过内心还是希翼慈心能多上山陪自家主子说话。

    话说宋家这头,慈轩连服了三日静月的药,便又活蹦乱跳。而从妙翠观回来第二日,恰是书院开学日子,慈心见慈轩热度已退,除了还有些乏力外,已无大碍,便去上学了。

    慈心见到方诏,第一紧要的便是问了他在桂州的地址,方诏大喜,以为她终肯去桂州寻自个儿耍了,哪知慈心言此是“以防万一”罢了。既然慈轩已救回,且静月不喜人知,慈心便认为毋须告诉方诏前两日的事。

    方诏失望之余,提起慈心曾言要学棋的事,哪知她亦推说刚开学,课业为重,学棋一事容后再议。

    午饭后,匆匆别过一脸郁卒的方诏,慈心便在书院大花园寻了个僻静人少之所,从书袋拿出那本《灸经图》,认真研读起来。

    自那日慈轩发病,慈心便对当时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深为痛恨,昨日静月曾流露收己为徒的意思,自个儿却因现代人那点儿矜持,错失良机,慈心想来便觉后悔莫及。

    不是人人均有泡清浊汤的机遇,慈轩不曾,宋氏夫妇不曾,万一家中再有人病倒,……慈心不知请王郎中出诊的诊金几何,头回抓的那两服药剂价值几何,总不会若上妙翠观求医那般,诊金不收,药包白送罢?!慈心头回感受到学医的迫切实用。

    静月虽言不会收自己为徒,但亦留了活话:不懂可上山寻她!静月医术高明,慈心是亲身体会过的,故如今,好好研读医书方为正事,其他甚么的统统靠边罢!

    一连六日,直到书院新学期第一个休沐日到来,慈心除了还和方娘子母子共进午饭外,拒绝了方诏一切邀约:方敬远要见她(没空,日后定当拜见。);教她下棋(没空,课业为重。);要去拜访宋娘子及见慈轩(没空,你可自行前去。);和她一起去教舍写课业(没空,我先去万卷楼阅书,回家再写。);……

    最后方诏急眼,直言不讳问慈心,是否他做了甚么令她生气的事,以致她要躲着他?

    慈心忙对他致歉,道明自己目前正在研读医书,而医术一途博大精深,她只想集中精力而已。方诏不言语了,只问慈心需要自家娘亲指点么。慈心婉拒,言之前借阅的医书还没看完,根基太差,还是等她通阅后再请教方娘子。

    这是慈心前世上大学时养成的习惯,每门课程,到得期末考试前,均有一堂答疑课(当然,许多时候都会变成“套题”课。)。

    试想,若一个学生连这门课程的课本都没看过,又怎么向老师提问呢?而且大学的教育,其实就是教人自学的本领。所以慈心决定刻苦学医,便从认真研读医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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