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又见马车
午饭后，方诏跟方娘子打了招呼，慈心虽年幼，但这几个月和方娘子同桌吃饭，方娘子对这个比自家儿子还少年老成的小姑娘的稳妥做事还是很满意的，因而只叮嘱方诏两句便放行了。
方诏与慈心从书院后门出去，慈心肩上书袋和手袋一早跑到方诏身上了，慈心暗自点头：这孩子有前途，是个绅士料子。
说说笑笑间，不一会儿，俩人便走到慈心家门口。
慈心自打上学第二天起，便在书院吃午饭、写课业、去书楼看书，一般都到宋懋睿放工的时辰才返家，宋娘子当时还笑话家里又出了个当差的。所以当慈心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踏进家门时，刚把慈轩哄睡着，撩了帘子出堂屋的宋娘子猛不提防看见俩活人，小小惊吓了一下。
方诏刚要开口给宋娘子见礼，慈心忙“嘘～”了一声，轻声细语道：“我弟刚睡着，小点声儿。这是我娘。娘，这是方诏，上乙班那个。我每天就是和方姨及他一起吃午饭的。”
方诏恭敬向宋娘子躬身一礼，轻声道：“晚辈方诏，见过宋夫人。”
“噗哧～”慈心不由失笑，道：“方诏，别那么多虚礼，你叫我娘宋姨就行！”
宋娘子笑着先嗔了自家闺女一句：“就你话多！”随即对方诏道：“心儿说得也对，别叫夫人那般生分，心儿既唤你娘一声方姨，你便叫我宋姨吧。心儿在学里承蒙你和你娘照顾，我一向感激得很。可这几月来，这丫头整天忙得不着家，我也不知是否是你们的课业太忙还是怎地，故一直没让她邀你来家耍，你看，今日宋姨也没准备什么点心果子，心儿便把你领来了。你先坐，我去给你做些薄荷糕。心儿，你给方诏倒水啊。”言罢，宋娘子便要出门去往院子里的灶房。
“娘，别张罗了。我们刚吃完饭，肚子撑着呢。况且我们马上要上山去，方诏今日是要去看那几棵胖大海树的，他爹说，以后那药用多了，我以前拣的那一大堆果子就可以卖钱了！”
慈心忙拉住宋娘子衣袖，解释了一下今日方诏来家的缘由。看方诏还背着、拿着自己的书袋、手袋，慈心马上过去，接过手袋，道：“你把书袋放桌上吧。娘，手袋里有一盒方诏从桂州带来的点心，味道很棒，您尝尝？等慈轩醒了，保准他喜欢！”
慈心对宋娘子提过胖大海的事，听闻他们要上山“办正事”，也不罗唣，非让方诏喝了杯水后，便放他俩出门，然后还再三叮咛慈心早点下山，且一定要带方诏返家。
走到小院，方诏发现东隅那一丛翠碧，空气中飘着一股薄荷清香，不由手指那边，讶道：“那，是银丹草？”
慈心点头，好几个月没上山耍了，慈心比方诏还雀跃。十月初的天气，刚有一丝秋的凉意，又不至于寒瑟，十分的惬意。
越往山上走，树叶颜色越发缤纷，方诏鼻翼翕动间，充斥着树木青草的芬芳气息，旁边是眉眼灵动的慈心，喋喋解说着一路的景致，方诏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鲜活之色！
“喏，你看，这便是胖大海树。我就知道这儿的几棵，至于山上其他地方还又没有，我还没探究过。嗯，改天得闲了，我找虎子哥哥和虎妞姐姐一道探探。”慈心拍着一旁的树干，仰望高高的树顶，自顾自说着。
“不知能不能以果子种出树苗来。虎子是谁？”方诏蹲下身拣了几颗已经干枯的胖大海，不着痕迹问。
“哦，那我回家试试，我光顾泡水，从没想过把它种土里。你问虎子哥哥？哦，他是我家邻居，小时候，都是他背着我上山的。”慈心答道。
方诏于是记下“虎子”这号人物。
“走吧，山上风大，你身体弱，万一受寒就不好了。咱去那边溪边采些芦草，我要给我弟编个玩意儿耍。欸？那是……”慈心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方诏顺着她定睛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山路上驶来一辆两匹黑马拉着的马车！
照理那么窄的山路，驭车相当危险，但许是驾马的车夫技术高超，这辆马车硬是驶得稳稳当当的。方诏不认得这车，慈心却是认得的，那不是在镇上遭劫那日差点把自己撞飞的马车么！
马车停在山路的岔路口，车夫跳下车辕，四处张望。慈心想拉着方诏躲起来时已是未及，那人一偏头便看见他们。这次他没有带斗笠，随着人走近，慈心看清那是一名三十左右，长着一张国字脸的高大男人。
慈心遭劫那日休沐，她穿的是家常衣衫，今儿直接从书院回来，身上是还没换下的书院常服，故男人似乎没认出眼前小女孩便是那日差点死在马蹄下的人儿。
“敢问小娘子，往妙翠观的路是哪个方向？”男子停在慈心五步远的地方，微笑着发问。
又是妙翠观！慈心有心指错方向，又怕回头惹麻烦。静月回来了，她和霞姑可不是甚么善者仁翁，两息间，慈心转过千百念头，最终往右边方向一指，同时提醒道：“那边路不好走，马车恐上不去。”
“多谢小娘子指点。”男子点头致谢，转身折返回禀主子。
慈心一直盯着山路马车，一旁的方诏也识趣地缄口不语，只不时打量一下身边似乎有些紧张的小人儿。
只见远处那边车夫立于车旁，似与车内人交谈几句，随即撩开青色车帘，一道白色精瘦身影出现。
慈心远较常人耳聪目明，已然看清那是一名十一二岁的俊朗少年。似是感觉到慈心的灼灼目光，少年下车后侧头看似随意地往她这边瞥了一眼，旋即从容优雅地往右边山路行去。
看到不是两年前寻人问路的那名白衣男，慈心轻吁一口气，这少年年岁不大，不可能是自己亲爹，而刚才问话的车夫纯粹便为问路，对自己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毫无兴趣，也不打听妙翠观的人都与什么人来往——可见他不是来寻人的。只要不是找自己的，慈心便淡定。
方诏看到慈心眯眼看见那边车内人后，脸上神色好像放松不少，忍不住问道：“你认得那人？”
“呃？哪能啊，我怎会认识他们呢！只不过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马儿而已。好了，我们走吧。”慈心非常自然地拽着方诏胳膊走人。
“你说还要采芦草的……”方诏提醒某人。
“哦，呵呵，我差点忘了，走，走，我们去采芦草。”慈心讪笑着应道。
慈心和方诏回返慈心家小院外时，已近申时末。慈心停下，在方诏目视中，三下两下编好一只草蜻蜓，方抬眼笑问：“你要不？还剩一些，能编个小点的。”方诏很想答“否”，却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当慈心把那比予慈轩的小一号不止的草蜻蜓放到方诏摊开手心时，小男孩看慈心的眼神几乎与看自家娘亲一般无二了！
宋娘子要留饭，但听闻方诏要回去陪方娘子用饭后，便不坚持，她把那盒下午慈心带回的点心递给方诏，道：“里面是宋姨做的一些小吃食，宋姨手艺怕是比不得城里大师傅，你且带回去吃着玩儿。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回吧，省得你娘挂心。有空多来家玩儿。慈心，你送送方哥儿。”
最后一句声量大了些，怕正和慈轩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姑娘听不见。
“好！”慈心应声，直把方诏送出半里地，原本她要送他到书院后门的，方诏哪能愿意啊，慈心坚持：“我每天都自己走这条路，闭着眼都不会丢，你今日才第一次来，送你回去自是应当。”
最后在半途碰见宋懋睿，让他把方诏送回去，两人的争执才作罢。
这次认门后，方诏便不时隔三岔五地往慈心家跑，连慈轩都和他混得溜熟无比。方娘子亦来串过几次门儿，看到慈心家屋虽陋小，却干净整洁，宋娘子虽目不识丁，待人接物却不卑不亢、真诚有礼。
方娘子与宋娘子打过两次交道后，便熟捻得如多年好友似的，绣活、吃食、儿女，聊得热乎，连慈心都不禁打趣：“娘，方姨不是您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宋娘子见到方娘子看自家闺女的眼神，哪能不明白人家的意思。
方诏长得丰神如玉，为人又谦虚有礼，对慈心也体贴周到，而且方家家境小康，人口亦简单，就方诏一个独子。方诏除了身子骨弱些，衬自己闺女还真是绰绰有余！宋娘子当然乐见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最后成其好事。
慈心两世加起的年龄是一三十多的熟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心里门儿清。不过古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配，能自己挑拣的余地很少。
她对方诏还是很满意的：父母是一夫一妻，他耳濡目染下不会轻易起纳妾念头；从小一起长大，这总角之交的情分任谁也比不过；这小男孩貌似有自家爹爹的潜质－没有大男子主义，对女子颇有绅士风度。
顺其自然罢，慈心无所谓地想。
方诏与慈心从书院后门出去，慈心肩上书袋和手袋一早跑到方诏身上了，慈心暗自点头：这孩子有前途，是个绅士料子。
说说笑笑间，不一会儿，俩人便走到慈心家门口。
慈心自打上学第二天起，便在书院吃午饭、写课业、去书楼看书，一般都到宋懋睿放工的时辰才返家，宋娘子当时还笑话家里又出了个当差的。所以当慈心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踏进家门时，刚把慈轩哄睡着，撩了帘子出堂屋的宋娘子猛不提防看见俩活人，小小惊吓了一下。
方诏刚要开口给宋娘子见礼，慈心忙“嘘～”了一声，轻声细语道：“我弟刚睡着，小点声儿。这是我娘。娘，这是方诏，上乙班那个。我每天就是和方姨及他一起吃午饭的。”
方诏恭敬向宋娘子躬身一礼，轻声道：“晚辈方诏，见过宋夫人。”
“噗哧～”慈心不由失笑，道：“方诏，别那么多虚礼，你叫我娘宋姨就行！”
宋娘子笑着先嗔了自家闺女一句：“就你话多！”随即对方诏道：“心儿说得也对，别叫夫人那般生分，心儿既唤你娘一声方姨，你便叫我宋姨吧。心儿在学里承蒙你和你娘照顾，我一向感激得很。可这几月来，这丫头整天忙得不着家，我也不知是否是你们的课业太忙还是怎地，故一直没让她邀你来家耍，你看，今日宋姨也没准备什么点心果子，心儿便把你领来了。你先坐，我去给你做些薄荷糕。心儿，你给方诏倒水啊。”言罢，宋娘子便要出门去往院子里的灶房。
“娘，别张罗了。我们刚吃完饭，肚子撑着呢。况且我们马上要上山去，方诏今日是要去看那几棵胖大海树的，他爹说，以后那药用多了，我以前拣的那一大堆果子就可以卖钱了！”
慈心忙拉住宋娘子衣袖，解释了一下今日方诏来家的缘由。看方诏还背着、拿着自己的书袋、手袋，慈心马上过去，接过手袋，道：“你把书袋放桌上吧。娘，手袋里有一盒方诏从桂州带来的点心，味道很棒，您尝尝？等慈轩醒了，保准他喜欢！”
慈心对宋娘子提过胖大海的事，听闻他们要上山“办正事”，也不罗唣，非让方诏喝了杯水后，便放他俩出门，然后还再三叮咛慈心早点下山，且一定要带方诏返家。
走到小院，方诏发现东隅那一丛翠碧，空气中飘着一股薄荷清香，不由手指那边，讶道：“那，是银丹草？”
慈心点头，好几个月没上山耍了，慈心比方诏还雀跃。十月初的天气，刚有一丝秋的凉意，又不至于寒瑟，十分的惬意。
越往山上走，树叶颜色越发缤纷，方诏鼻翼翕动间，充斥着树木青草的芬芳气息，旁边是眉眼灵动的慈心，喋喋解说着一路的景致，方诏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鲜活之色！
“喏，你看，这便是胖大海树。我就知道这儿的几棵，至于山上其他地方还又没有，我还没探究过。嗯，改天得闲了，我找虎子哥哥和虎妞姐姐一道探探。”慈心拍着一旁的树干，仰望高高的树顶，自顾自说着。
“不知能不能以果子种出树苗来。虎子是谁？”方诏蹲下身拣了几颗已经干枯的胖大海，不着痕迹问。
“哦，那我回家试试，我光顾泡水，从没想过把它种土里。你问虎子哥哥？哦，他是我家邻居，小时候，都是他背着我上山的。”慈心答道。
方诏于是记下“虎子”这号人物。
“走吧，山上风大，你身体弱，万一受寒就不好了。咱去那边溪边采些芦草，我要给我弟编个玩意儿耍。欸？那是……”慈心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方诏顺着她定睛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山路上驶来一辆两匹黑马拉着的马车！
照理那么窄的山路，驭车相当危险，但许是驾马的车夫技术高超，这辆马车硬是驶得稳稳当当的。方诏不认得这车，慈心却是认得的，那不是在镇上遭劫那日差点把自己撞飞的马车么！
马车停在山路的岔路口，车夫跳下车辕，四处张望。慈心想拉着方诏躲起来时已是未及，那人一偏头便看见他们。这次他没有带斗笠，随着人走近，慈心看清那是一名三十左右，长着一张国字脸的高大男人。
慈心遭劫那日休沐，她穿的是家常衣衫，今儿直接从书院回来，身上是还没换下的书院常服，故男人似乎没认出眼前小女孩便是那日差点死在马蹄下的人儿。
“敢问小娘子，往妙翠观的路是哪个方向？”男子停在慈心五步远的地方，微笑着发问。
又是妙翠观！慈心有心指错方向，又怕回头惹麻烦。静月回来了，她和霞姑可不是甚么善者仁翁，两息间，慈心转过千百念头，最终往右边方向一指，同时提醒道：“那边路不好走，马车恐上不去。”
“多谢小娘子指点。”男子点头致谢，转身折返回禀主子。
慈心一直盯着山路马车，一旁的方诏也识趣地缄口不语，只不时打量一下身边似乎有些紧张的小人儿。
只见远处那边车夫立于车旁，似与车内人交谈几句，随即撩开青色车帘，一道白色精瘦身影出现。
慈心远较常人耳聪目明，已然看清那是一名十一二岁的俊朗少年。似是感觉到慈心的灼灼目光，少年下车后侧头看似随意地往她这边瞥了一眼，旋即从容优雅地往右边山路行去。
看到不是两年前寻人问路的那名白衣男，慈心轻吁一口气，这少年年岁不大，不可能是自己亲爹，而刚才问话的车夫纯粹便为问路，对自己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毫无兴趣，也不打听妙翠观的人都与什么人来往——可见他不是来寻人的。只要不是找自己的，慈心便淡定。
方诏看到慈心眯眼看见那边车内人后，脸上神色好像放松不少，忍不住问道：“你认得那人？”
“呃？哪能啊，我怎会认识他们呢！只不过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马儿而已。好了，我们走吧。”慈心非常自然地拽着方诏胳膊走人。
“你说还要采芦草的……”方诏提醒某人。
“哦，呵呵，我差点忘了，走，走，我们去采芦草。”慈心讪笑着应道。
慈心和方诏回返慈心家小院外时，已近申时末。慈心停下，在方诏目视中，三下两下编好一只草蜻蜓，方抬眼笑问：“你要不？还剩一些，能编个小点的。”方诏很想答“否”，却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当慈心把那比予慈轩的小一号不止的草蜻蜓放到方诏摊开手心时，小男孩看慈心的眼神几乎与看自家娘亲一般无二了！
宋娘子要留饭，但听闻方诏要回去陪方娘子用饭后，便不坚持，她把那盒下午慈心带回的点心递给方诏，道：“里面是宋姨做的一些小吃食，宋姨手艺怕是比不得城里大师傅，你且带回去吃着玩儿。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回吧，省得你娘挂心。有空多来家玩儿。慈心，你送送方哥儿。”
最后一句声量大了些，怕正和慈轩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姑娘听不见。
“好！”慈心应声，直把方诏送出半里地，原本她要送他到书院后门的，方诏哪能愿意啊，慈心坚持：“我每天都自己走这条路，闭着眼都不会丢，你今日才第一次来，送你回去自是应当。”
最后在半途碰见宋懋睿，让他把方诏送回去，两人的争执才作罢。
这次认门后，方诏便不时隔三岔五地往慈心家跑，连慈轩都和他混得溜熟无比。方娘子亦来串过几次门儿，看到慈心家屋虽陋小，却干净整洁，宋娘子虽目不识丁，待人接物却不卑不亢、真诚有礼。
方娘子与宋娘子打过两次交道后，便熟捻得如多年好友似的，绣活、吃食、儿女，聊得热乎，连慈心都不禁打趣：“娘，方姨不是您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宋娘子见到方娘子看自家闺女的眼神，哪能不明白人家的意思。
方诏长得丰神如玉，为人又谦虚有礼，对慈心也体贴周到，而且方家家境小康，人口亦简单，就方诏一个独子。方诏除了身子骨弱些，衬自己闺女还真是绰绰有余！宋娘子当然乐见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最后成其好事。
慈心两世加起的年龄是一三十多的熟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心里门儿清。不过古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配，能自己挑拣的余地很少。
她对方诏还是很满意的：父母是一夫一妻，他耳濡目染下不会轻易起纳妾念头；从小一起长大，这总角之交的情分任谁也比不过；这小男孩貌似有自家爹爹的潜质－没有大男子主义，对女子颇有绅士风度。
顺其自然罢，慈心无所谓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