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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九章 散兵游勇

    空小姐很大气,铁了心要装点自己一生中最伟大的景致,给准老公做了思想工作,如此布置、如此花费,骑着她的矮个子单车跑了好几家装饰店,并催促他们的爹早些请木匠做家具。

    祥子确有些忙活,这也是他和菡萏第一次操办的事件,虽然心中也较了劲儿要办出特色来,可真到了桌上,拿钱的手就汗津津的,不怎么听使唤。

    老宅还有几根好木头,好像还是松木的,放在高处很长时间了,也算有过辉煌,今个儿要下来了;而且山墙也裂开了, 砖头砌起的框子里全是杂七杂八的石头,年代久了,便不是那么的和睦,大概是中间生了纠纷吧?

    祥子带着车子,领了同族的一位木匠师傅,临天黑赶到了城里。

    翀和空小姐还在外头奔忙,以致于两位老家的客人只得坐在楼道抽烟;有人来来往往,自然不便,干脆移师外面,在小院里找了干净地方坐下抽起烟来。

    见到爹带了兵马过来,空小姐眉开眼笑,赶上去给祥子和老乡问好,并一路小跑回去开门。

    祥子却并不怎么开心,他扯住儿子,不满地问他:“锴呢?”

    翀不敢说话,他是个诚实是人,小时候他就把“妈妈叫我做个诚实守信的人”写在日记本上,并且一直谨言慎行。

    爹还是抖擞了一下,抓着翀的衣服不肯罢休。

    “他在他们公司近处租了房子住!”翀只说了这一句话,

    祥子却感觉想得了一记耳光,脸烧的难受,尚若不是有人在旁边,他真的想发火出来。

    媳妇走了,儿子出去送她,祥子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这婆婆妈妈地搅合着不像个爷们儿,还屑送,又不是千金难求的公主。

    次日,给木匠安排了一下,他有了事做;祥子料理完自己的那部分,谁也没打招呼,一个人去找他的小儿子了。

    锴还在沙发里坐着,和几个闲人玩牌;生意太差劲,国营的也不行,还没有多少人去觉醒,得过且过吧!打牌也有输赢,好的也能捞几元,门口就有卖米线的小铺,但看那一直摆到铺子外面的桌子就能想到这里的味道儿可是不凡哟!

    锴这会怕是真得了胜,喜上眉梢,嘴上却不愿讲多余的,一边洗牌,一边催玩家结账;不经意的一抬头,看见爹来了,笑呵呵地站在楼梯上望着他,这边丢下扑克,大步就窜过去。

    “爹!你咋来了!”

    朴实的土坷垃一样的话,却像对暗号一样,祥子手背在后头,环视左右,有心无意地随便来了句,“看看呗!你妈营心你?”

    锴拉着爹在近处的木沙发上坐下,祥子则端祥起屁股下面的沙发来,拿手拍拍,站起来歪了头就像钻到下面看看材质。

    “咋了,爹?”锴当然不会想到,爹突然想到大哥那里还真缺沙发哩!

    “那不中,爹,你相中的不一定我哥我嫂看上,拿不得注意的,急了会坏事?”

    “瞎说,我就不信他们一定会对着给我干!给他们操心又不是劳他们精神,……。”祥子这样的说,却已经收了心思,“下班到你租的房子里瞧瞧”。

    “行!我给经理讲声,咱们现在就回去!”

    于是,锴就带着爹到了渠下,百十个台阶下来,祥子脚脖子就犯软,恨恨的说:“这地方也只是你狗东西来住。”心里就迁怒给老大,火就聚了一层。

    又坑坑洼洼的走了几十米,终于进了所宅子。如同乡下一般的青砖门楼,见来了生人,脏脏兮兮的狗立刻从破烂的架子车下头钻出来,恶煞般的狂叫,祥子的心就紧揪了一下,这鬼地方,连个宁静也没有。又拐了弯,爬了几十个台阶,显出一个空阔地方,既是门楼上面的顶,边则还有接着下面房子加起来的一层,居然又分作两类,一种平房模样,另一类干脆玻璃瓦做顶,简易房子一般,还是红砖裸垒起来的墙。

    瞧着锴走向稍显档次的平房,祥子略有安慰。

    屋子很小,一张1。2*2米的铁床,一张平常的三斗桌 ,外加一个铁皮柜,便仅剩下过道,椅子可以塞在桌子下,否则从门到床边的路是走不成的。

    “爹!你先进来坐吧?”

    锴站在边,侧着身子给爹说。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祥子已经想起来,当年给老大跑分配时,他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旅店更是住不的,便在咬牙狠心吃饭的店里硬给老板的拉近乎,最后得到人家的可怜,草草睡在店里油腻腻的桌子上,还有年轻那阵子,跑沿海,哪里有挡风遮雨的地方呀!

    锴很勤快,屋子里收拾的还算整洁,筷子和碗都放在铁皮柜里,其他张牙舞爪的东西便很难看到,有的被按在床下的纸箱里了,再小一点的都丢在抽屉里,窗户上还有窗帘子—一壹块公司的广告布,别具匠心地载下来两个大字:热烈。大概是还有欢迎的字样,可惜窗户也仅一米高,只怕是裁下铺在了床板上。

    祥子坐下,呵呵的闷笑,锴不解就开口问,“笑啥呢?爹。”

    “你大哥也不容易,委屈你了!”祥子也不抬头,打开抽屉,拿出本子来看,竟然是儿子的日记,就又和了上。

    “你该上班就去吧,我随便坐坐!等一下,我把你门锁上。”

    “那也行!暖瓶里有水。”

    听着儿子咯噔瞪地踏着楼梯下去,这近知天命的汉子忽然有丝孤寂,桌子上碎裂开的镜片中显出两个一样的自己;祥子靠近去看,居然也有白了的胡子。

    儿子的日记倒还算认真,让祥子宽慰不少。

    自然不能忘了正事,祥子用力摇摆了几下脑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看着袅袅腾空的烟雾爬上房顶,又急促的从门上面的窗户上窜了出去,他急忙站起来,将那窗户关上,还插了销子,临行时不忘留了便条在桌子上,也只是要老三睡觉关好门窗,吃好饭上好班之类的煽情的东西,右下角是二个字:父字。

    这“父字”应该就是他的名字,想必也只是他创作的出来。

    拐过路口,院子里的电锯声便像儿子期待一样扑过来,再想到菡萏的嘱咐,他加快了步子。

    “爹,这边你看着吧!我们去建材市场再看点东西!”

    媳妇急匆匆的走了,儿子随在后面。祥子就过去,话没出来,先递烟给木匠。

    “这些东西啥时候能搞置完?”

    “哥!你这话问过不下十遍,咋说也得一个礼拜,一个三开门的打柜,一张五平方的木板床,写字台。橱柜,总不能一天来一件吧?”

    “我是,我是……!”

    祥子无语,真不能说出来,其实谁都清楚,虽然包工,可耗在这里总不比乡下那氛围,有黄土的气息,有牛的叫声,还有小鸟,偶尔从戏班跑出来的猴子大清早爬在树上唱歌儿,太阳能照到脸上,露水能变成腾空而起的雾白了远方的岭背。

    晓已经辍学了,算是结业,从县城的一所高中里复读后终于败了下来,期间还有了点小插曲,收到一录取通知书,还是省里某知名学府,明知道是张冠李戴,硬了头皮去碰运气,许是祥子农民的本性束缚了晓的发挥,接待他们的老师还没问及关键,晓已经红了脸,小偷样地拽爹的衣服,同样感染了祥子,灰溜溜地回家。

    虽然晓是三个孩子中干农活最多的,也算是最有经验的一位,可真的眼看着他下地干活,挽起袖子,稚嫩白皙的皮肤暴晒在烈日下,做父母的还真有些于心不忍,菡萏就在祥子背后唠叨,想了法子叫孩子有路走。为之,祥子还下了趟省城,提着攒了半年的鸡蛋,会了会村里的最发事的在省委做事的张兵。

    这位名字简单的主可并不是粗腿大膀;小脑壳,还戴了眼镜,精干细瘦,没有半点腐败的影子。

    “客气什么呀!来家里了,就不是外人,拿这么多的东西做啥?”

    张兵拉开门,迎祥子进屋,懒洋洋地看祥子乡下人的模样,嘴角流露出几丝不屑。

    祥子很慌张,自小到大到这般大的官家里的确还是头一回,特别是那些铺着亮堂堂的能映出人影儿的地板砖,咋想都觉得不能踩在上面,所以畏畏缩缩,愈加显的拘束。

    “老哥哥,换双鞋吧?”兵不知从哪里提了双拖鞋在祥子面前一晃,丢了下来。

    “不,不,我还是在楼下等吧?”

    放下东西祥子转身出了门,就像突然没了束缚,轻松了许多,想着先前多次的准备倾刻间溃无一处,心里又生出些后悔,真不该图凉快出来,可袜子有补丁,还有脚臭,弄不好了前功尽弃。

    好赖说服了自己,摸了摸内衣口袋里铁了心要消费去的200块钱,他眼前又浮现出老二倔强的脸:这狗日的,你爹这下子怕是真要放下这张老脸咯,可惜半辈子不畏权贵,今儿算卑躬曲膝,要做回奴才了!

    还好一支烟的功夫,兵下了楼来,还带着他的小女儿 。

    “祥子,我们陪你转转!”他和颜悦色,一副亲戚模样。

    祥子可是心里有事,明摆着已到了饭时,行过两个街口,他就张罗一行三人在一家小店里坐下。

    “你来吧!兵兄弟!”东道主发话。

    “还是你来!”

    “我不擅长,也不知好赖,看妞想吃啥?”

    “虾!”

    祥子咬了咬牙,这会儿就只想知道那虾的价钱,肯定不是村边河沟沟里钻在水草丛中的小不点儿,人家这是大的一指粗的龙虾,长途跋涉从南方运过来,便宜了才怪呢?

    “不行,报纸上刚讲沿海水产品要少吃!”

    兵一席话叫祥子心里的石头落下来,可又有不安的揣测,莫非是这能人看到我的心思。

    这边胡思乱想,菜已经一个接一个端上来,俱是精致小巧,却诱人食欲;到了眼下,再有他念也是枉然;祥子定了定精神,给兵斟了酒,打开话匣子道:“兵,咱开门见上,我给你讲老哥今儿有事得求你!”

    兵突然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盯着祥子,居然像有些不情愿。

    “俺那老二,你看过的,去年你回咱家,我叫他给你送的玉米糁。”

    “落榜了,看你这边有没路子,给他讨份差事或再上个学什么的?花销咱另外算,你给咱指点,我,如果行的话,我去走动!”

    祥子眼巴巴的看着兵塞满东西的腮帮子一颤一颤,他咀嚼的真是祥子的血汗,可能否有半点感谢,道出一细米的天机呢?

    “有点难度,当下上面对这些子新出道的事监督的很严厉,以权谋私的事做起来很不容易!”

    兵歪着脑袋贴近祥子,眼珠子还在镜片后面诡异的晃动着,紧接着他狠狠地满饮一杯酒,像是思索一样皱着眉头,砸吧了几下嘴巴。

    “但话说回来了,这是咱自个的事不是?我怎么讲也要放在心头的!”

    其实,兵的话半推半就的接受,祥子也多少听出来几分,仍不愿放弃,摸索半天又从另一边的口袋伸出掏出一封信来,顺势搁在桌子上。

    “这个你先拿着,不够你再说!”

    说白了信封里有1000元,是祥子跟菡萏商量一晚上定下的数目,这钱省下来就是花的,给谁都是给。怎么就肯定老二不会发事,爬的高高的,回过头来还自己也成呀!1000元,也就是一年的收成!舍得了,况且,晓自小都拾翀的衣服,也没有耗过什么额外的,补赏一下总该有吧?

    祥子和老伴轮流数钱,全是百元钞票,仅仅十张,二位却来回检查了多次,是恋恋不舍,或者依依惜别。

    兵大惊失色,然后声色俱厉,坚决不要这个信封,还说出许多亲情的事,硬把关系讲的热乎,推搡着把钱又塞了回去,如此,祥子终于知道,这桌饭一定是肉包子打狗,有的去,回不来了。

    “我去打工吧!到远的地方去,总比在乡里乡亲眼前晃来晃去,像个无用之人好得多!”

    晓突然打起精神,要加入烘烘烈烈的南方淘金大军。

    虽然讲是南下大军,可这穷乡僻壤,消息闭塞的村子咋讲都是个新鲜事,祥子的爹愈是不肯放人,还说外面各种人都有,各怀心思,算计来去,平安一辈子过下去,比胡乱的闹腾来去实惠的多,就算后者能有个什么名声,总是列在常人之上,少不得每时每刻都在花心思,老得快是小,怕会折寿,还列出旧时他在镇上寺庙被老和尚看重,学的佛教的一些因果报应,人人平等,得到的应该是一样的多,这边突兀出来,那边必会凹陷下去……。老爷子给祥子爷俩好好地讲了一番,不愧有老师的风范,居然说服了始作蛹者,晓摸着脑袋,无奈地看看爹,又瞅了瞅爷爷。

    “不成,我去学点啥?得用的着,还能养活自己!”

    又一个家庭会议在老宅的院子当中开始了,大家各抒已见,一个目标,给孩子谋个好的前程。

    “技校!”

    “开车,做司机!”

    “艺校”

    “武校”

    最后,晓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武校,恰的是反对的人几乎没有,倒是菡萏有顾虑,可看见十几口子全票通过,她也只好撇了撇嘴,心里头小声地惦记那些贡给张兵的饭钱,“赶明儿,叫儿子教训那个为富不仁的家伙!”

    我终于发现:母亲赐予我的力量,原本就在额头最深的那条纹络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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