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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十六章

    Y大的音乐教室在整个学院的最南面,蓝灰色的墙壁半掩在葱绿的爬山虎之下。风吹过的时候,巴掌大的叶片互相婆娑,交叠出层层叠叠大小不一的阴影。对面的篮球场上有一群男生在互相追逐着,叫好的唿哨声,传球的破风声,还有篮球擦过水泥地的声音,在逐渐灼热的气流里冗长成一部慢动作回放的黑白影片。

    夏小欧拿着只铅笔比对了一下篮球框的高度,铺展在膝盖上的画纸上只打了一个大概的框架。

    鸣夏懒洋洋地靠在树边,画纸上一片空白,白色的橡皮压在了画纸的一角,2B的木质铅笔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女生的脑袋瓜里不断循环播放着“为什么会这样啊”这七个大字。

    “怎么了?”司徒颖问。

    鸣夏往女生那边挪了挪身子,一开口就是软绵绵的七个大字:“为什么会这样啊~~~”最后一个啊字拖得极长,晃晃悠悠地像是被灌满了粘稠的燥热。

    “什么?”

    “灼热的阳光下,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在篮球场上互相追逐打闹,偶尔某个少年微微直起身子,一甩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年轻的脸上带着嚣张的坏笑。或是某个少年抬手随意一抹额前的汗水,晶莹的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路下滑过翘起的唇角,精致的锁骨,最终隐没在白色的球衣里。这才应该是正常的青春啊!!!”鸣夏情绪激昂地拍打着树干,周身飘满了诡异的粉红色泡泡。

    司徒颖低下了头,浓密的刘海遮住了女生的眉眼,身子也悄悄地挪到一边,不着痕迹地缄默了。

    “你的声音太吵了。”夏小欧放下铅笔,语气平淡地提醒道。

    鸣夏扭头,一张小脸就好像突然被掐断了电源,卡在了半兴奋半痛苦的镜头上,硬生生地透出了几份怨女的阴寒来。她尖利的声音还吊在半空中,听得人异常揪心,“可为什么会这样啊~~~那些满脸青春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味追着个球满场乱跑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司徒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夏小欧眯着眼睛,冲篮球场的方向认真看了一会儿,轻描淡语地揭穿了鸣夏:“就算你是5。3的视力,也只能看清那些人的背影吧。”

    “背影就如此不堪入目,还敢把正面露出来吓人!?”鸣夏凶神恶煞道。

    “三分球五次都没碰到篮筐,灌篮三次都能在同一个地方落空,长传六次都被截掉,确实是很厉害。不过球技上的奇葩,并不等于他们的正面形象也是如此差强人意。”夏小欧客观冷静地分析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夏小欧是个比郁鸣夏更加刻薄的存在。起码鸣夏在骂人方面,还是比较纯洁的直来直去,我们甚至可以找到若干个褒义词来形容鸣夏,比如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个性率直等等诸如此类。杀伤力顶多六级。而夏小欧则文雅了很多,整句话说下来,绝对不带个脏字,并且那叫一个意味深长,意义深刻,丝毫不给对方留有反驳的余地。杀伤力满值。用鸣夏的话来说就是:

    “夏小欧的脑子里根本就是装了N个九曲回肠啊九曲回肠。”从这句话中,我们也不难看出鸣夏的文学造诣还是有待提高的。

    “诶?小欧有在看球赛吗?”司徒颖抬头,有些好奇地问。

    鸣夏默了一会儿,揭竿而起:“她怎么可能真的在看球赛!?”

    作为已经与夏小欧同窗了六七年的好友,鸣夏还是知道女生的一些特殊习惯的。比如说:女生一旦开始绘画,就会与平时判若两人,那双总是雾蒙蒙的眼睛仿佛会突然睁开一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平日里的呆滞和雾气弥漫眼底的文艺腔啊什么的根本就是女生的惯性伪装吧。鸣夏撇撇嘴,吐槽道:“那么一双直勾勾地望着某样事物的眼神根本就可以实质化地OVER掉让自己不爽的人嘛。”所以说,夏小欧同学,你到底还哪来的眼力劲去看球赛啊!那些话都是胡诌的吧。

    “在估算篮球框的比例时,就决定要画上动态的人物图了。”

    鸣夏憋了半天,说:“你狠。”

    夏小欧不置可否,继续作画。

    “动态的人物图和静态的景物相结合,倒是个不错的注意。只是难度有点高了。”

    鸣夏在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然后将视线转到了司徒颖的画上,说:“小颖,你画的线条还蛮流畅的诶。”

    “啊?”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夸赞自己的司徒颖楞了一下,微微红了脸,“没有吧。和班里其他人一比,还是很有差距的。”

    “干嘛和别人比啊?自己画得开心不就行了?况且你的确是画得不错啊。做人可不能轻易地妄自菲薄。是吧?小欧。”

    被点到名的夏小欧放下铅笔,抬手轻轻捏了捏鼻梁,苍茫的视线由画上转开,落在了女生的画上,第一次没有和鸣夏互相抬杠,说:“不难看。”

    夏小欧,你用正常的语言模式夸奖一下别人会死啊!?非得这么绕个九曲十八弯。鸣夏一边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女生的说话方式,一边笑着对司徒颖解释道:“小欧说的不难看是指你画得还不错的意思。她第一次看见我的画时,也是这么说的。别介意哈。”

    “嗯。”司徒颖点头。

    鸣夏开始学绘画的时候是在初二。那年的暑假似乎过得特别漫长。鸣夏每天八点准时起床,刷完牙,洗好脸,嘴边叼着片面包,然后穿着双人字拖从一棵又一棵的香樟树下走过,去兴趣班上课。八点半开始上课,一直到中午的十一点半才下课。教她们绘画的是个中年男人,半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嘴边偶尔叼着一根烟,颇有点青年艺术家的错觉。这导致鸣夏在今后的生活中,十分讨厌留有半长发的男生,就是对方美若天仙,也会在第一眼的时候被OVER掉。和鸣夏同班的孩子中最小的才八岁,最大的却有十四岁。而鸣夏就是那个唯一的十四岁光杆司令。这多少让她有点想退出兴趣班。毕竟六岁的年龄鸿沟,对于鸣夏而言,是真心伤不起啊。尤其是在男人逐个当众点评她们的画时,鸣夏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咆哮道:“杀了我吧!我要退出兴趣班!不然,我就跟我爷爷姓!”这孩子明显有些精神错乱了。

    “线条僵硬得跟大理石的截面一样,你确定你手上拿的是纤细的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笔,而不是造型粗鄙的斧头?”

    ——您没听说过雕塑家这个称呼吗?这是鸣夏在垂死挣扎中的无声呐喊。

    “我是让你看着这些真实的瓶瓶罐罐动笔临摹,而不是让你两眼一抹黑,展开什么想象,东扭一笔,西扭一笔,乱涂一气!”

    ——您不知道什么叫抽象派?谁是毕加索吗?这是鸣夏在苟延残喘时的沉默指控。

    “朱红和柠檬黄,你分不清楚吗?那你的眼睛还能分清楚什么?月亮和太阳吗?”

    ——你随意,我听着呢。这次鸣夏同学连敬称都免了。

    一开始鸣夏还会顶着个大红脸,半尴尬半痛苦地虚心挨训,时间长了,就慢慢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偶尔还嗯嗯啊啊地答应几声,表示自个儿有在听的功力。再后来,鸣夏已经能偷偷打个哈欠,埋下头去,脑袋一点一点的,做虚心受教状,实则是会周公去了。

    某天下课回来的路上,鸣夏在经过某个杂货店时,走进店里,买了本草稿本。那天,鸣夏约了夏小欧一起做暑假作业。理科一直是鸣夏的软肋,所以她们俩早已商量好,夏小欧负责数学,鸣夏负责语文。只是多半情况下,鸣夏的语文也是惨不忍睹的。然后,再由夏小欧返工。

    被如青山般没有尽头的香樟树覆盖了的宁川,即使全部淹没在温柔的树荫下,也驱散不了灼热的气流。聒噪的蝉鸣声隔着厚实的玻璃窗,也能隐隐听见。鸣夏从位子上站起来,说:“小欧,你想吃冰镇西瓜还是冰激凌?”

    “随便。”夏小欧抬起头,手一伸,“草稿本。”

    “给。”鸣夏随手拿一本书,丢了过去,转身下楼了。

    上楼时,鸣夏看见夏小欧拿着草稿本直勾勾看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其中有一本草稿本上被自己画满了画。鸣夏在心里高喊了一声杀了我吧,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过去,连果盘都来不及放下,直接抢夺起草稿本。

    夏小欧微一侧身,闪过伸来的手,并顺势抬高了自己的手,继续盯着看。鸣夏踮起脚尖,借势往夏小欧那里凑,却不想膝盖磕在了椅子上,膝盖一疼,手一松,果盘就掉了下来,砸在了夏小欧的身上。

    “啊!?”鸣夏连忙弯下身,清理果盘和摔碎的西瓜,并手忙脚乱地拿过桌上的餐巾纸帮夏小欧擦衣服,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小欧,你别看了。我知道我画得不好,兴趣班的老师也总是抓着我不放,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可是,我本来就只对那些动漫美男感兴趣啊。什么瓶瓶罐罐的,根本没办法完全投入地去欣赏嘛。”鸣夏想到了老爸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画时,说的一句话,画的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情绪更低落了。

    “你在学画吗?”夏小欧问。

    “诶?”鸣夏手中的动作突然停顿了几秒,然后动作敏捷地拿过一边的草稿本,火急火燎地翻了出来,顿时无语了。

    这就是所谓的自投罗网吗?鸣夏望着满页的公式算式,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不是吧?”

    “你刚刚那么认真地在看着的草稿本确定是这本?”鸣夏不死心地问道。

    “有道题没想明白。”夏小欧一说完这句话,又绕到了之前的问题上,“你在学画。”疑问句已经自动更正为了陈述句。

    鸣夏半纠结半痛苦地嗯了一声,说:“还在初学期。”潜台词就是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继续做暑假作业吧。

    “我想吃冰激凌。”夏小欧仿佛没有看到鸣夏狰狞的表情,兀自拿过草稿本,埋头演算起之前的那道难题,“巧克力味的。”

    看到夏小欧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鸣夏突然觉得自己不淡定了。她狠狠心,一咬牙,随手抽出压在书桌右上角上的一本草稿本,往夏小欧面前一甩,说:“看吧看吧。顺便给点意见什么的。”表情中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意思。

    “画得不难看。”夏小欧说。

    鸣夏皱眉,表示怀疑。

    夏小欧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措辞,说:“你画得还不错。每张人物图都投入了你对美男的执念。比如,这一张就画得挺帅的。不要这么妄自菲薄。”

    空调里的冷气由女生们的头顶上静静地倾泻下来,一点一点地盖过了鸣夏的侧脸。

    “哎呦,肉麻死了你。”鸣夏说。嘴角边隐约带着小小的招摇的笑意。

    “比鸣夏的画好多了。”夏小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鸣夏彻底醒了过来。女生的眉毛忍不住跳了跳,张牙舞爪地就冲夏小欧的方向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篮球场内突然爆出了一声咒骂声:“你什么态度啊!?是看不起人吗?”

    鸣夏的动作停了下来。夏小欧趁机挪出了鸣夏的攻击范围之内,雾茫茫的视线也落在了篮球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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